Plurk paste

　　妳是一名湖中女神。

　　但其實妳有很嚴重的職業倦怠。

　　因為最近誠實的人類實在是太多了，導致妳常常虧錢。

　　不僅沒從人類身上撈到好處，甚至還得賣掉所有物來補貼，上次賣掉的地皮已經是妳手中最值錢的物品了。

　　妳打算趁機退休，於是去找了女巫商量，她告訴妳想要退休是有條件的。

　　「妳要找到1000個說謊的人類才能退休。」女巫漫不經心地喝著茶。

　　妳覺得女巫簡直強人所難，妳都因為誠實的人類破產了，怎麼可能找到說謊的人類？還要1000個？

　　「⋯⋯沒有別的方法了嗎？比如黑魔法？」

　　「黑魔法是要付出代價的，妳確定自己承擔得起？」

　　妳猶豫了一下，仍對她說了可以。

　　女巫笑了笑，「先聽聽要付的代價是什麼吧。」

　　「我要妳的傳家寶——那條藍寶石項鍊應該還沒賣掉吧？」

　　怎麼可能賣掉，妳心想。

　　妳家代代都是湖的守護神，那傳家寶是守護神的證明，要是沒了那條項鍊，妳連湖外一步都踏不出去！

　　可是⋯⋯除了那條項鍊，妳的確無法再付給人類任何東西了。

　　「乾脆用黑魔法讓妳變成人類怎麼樣？失去守護神的身分，妳也不會被束縛在湖中了。」女巫補充道：「到時候妳再找我贖回項鍊，妳就又能當回湖中女神了，如何？」

　　面對女巫的提議，妳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女巫熟練地畫好了魔法陣，讓妳站上去，在咒語的呢喃聲中，妳逐漸失去意識。等到妳重新睜開眼後，妳發現自己的身體操縱起來並不是人類的感覺。

　　「怎麼回事？！」妳舉起手，呆呆地看著手掌上的粉色肉球。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個小孩試圖抓住妳，妳揮爪在他手上抓出一條血痕。

　　妳漫無目的地四處逃竄，發現不遠處有個噴水池，妳笨拙地賣力一躍，觀察著映在水面上的倒影。

　　妳發現自己是一隻胸口點綴著白毛的小黑貓。

　　是挺可愛的⋯⋯不對！變成貓很顯然是作法失敗了吧？！妳這樣要怎麼賺錢來贖回傳家寶啊！現在別說是去找女巫算帳了，只靠這副身體，妳連回到自己居住的湖都是個問題。

　　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妳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此時，妳面前出現了一隻烏鴉，妳認出那是女巫的使魔。

　　「麗莉大人。」妳的耳邊傳來振翅聲，一隻烏鴉在妳身旁落地，妳認出那是女巫的使魔。

　　「安潔莉卡大人讓我來告訴您，法陣出了點差錯。」使魔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懇些，「可能要委屈您暫時維持這個模樣一陣子。」

　　「什麼時候能變回來？」

　　「這⋯⋯」使魔沈默了下，「您也知道黑魔法是不可逆的，只能用別的魔法覆蓋它的效果⋯⋯」

　　烏鴉告訴妳，新的法陣需要準備四樣物品。

　　「人類的貪慾、火蠑螈的尾巴、獨眼矮人的金粉還有人魚的眼淚。」

　　越聽妳的臉色就越蒼白，要取得前三樣並不困難，但問題是人魚的眼淚——

　　「她、她讓我去收集的意思？」

　　烏鴉愧疚地看著妳，「前三樣安潔莉卡大人已經準備好了，但只有人魚的眼淚⋯⋯您也知道大人她無法踏出森林半步。」

　　妳沒有回話，談話間妳的尾巴便不停地左搖右甩，直到尾巴上沾上池水，末端傳來的冰冷觸感才讓妳堪堪回神。

　　「安潔莉卡大人說了，這次是她的失誤，若以後您想做回湖中女神，可不必支付代價拿回傳家寶。」聞言，妳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妳告訴烏鴉妳會想辦法。送走使魔後，妳想起了一位久未聯絡的朋友，他或許會有關於人魚眼淚的線索，他是一名漁夫。

　　你們相識的地點並非在湖畔，而是在海中女神的婚禮上。

　　海中女神愛上了她拯救的人類，她放棄女神的身份，與女巫交易將自己變成人類，而妳是為數不多、受到邀請的觀禮人之一。

　　到了現場，當妳見到年輕的漁夫時，嚇得差點將手中造價不菲的工藝品摔碎，那可是妳特地請矮人中最優秀的工匠製作的，懲罰再多貪心的人類也不一定買得起。

　　妳只是訝異於海中女神吃嫩草的下限——以人類的標準來算，漁夫才剛成年，但對她們這種活了很久的女神來說，與新生兒無異。

　　「嘴巴合起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什、我才沒有！」

　　海中女神穿著人類的潔白婚紗朝妳走來，就算變成人類，也沒能掩蓋她的風姿卓越。

　　............

　　距離那場婚禮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們應該還活著⋯⋯吧？妳不確定地想。

　　妳面對池水，舉起貓掌比劃了幾下，水面的漣漪緩緩擴散，映照出一間炊煙裊裊升起的小屋，而一旁經過噴水池的人類對此毫無所覺。

　　幸好就算變成貓，普通的魔法還是能用，這點對海中女神來說也是一樣的。

　　「咦？是麗莉⋯⋯這小東西是什麼啊？麗莉新養的貓嗎？」海中女神疑惑的表情映照在水面上。

　　「⋯⋯我就是麗莉。」

　　對方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等到她終於緩過來，妳才無奈地娓娓道來。

　　「我老公出去捕魚了耶，不過妳說的人魚嘛——」海中女神的表情逐漸猙獰，「那奸詐狡猾的東西。」

　　妳垂下耳朵，並不想知道進她跟漁夫與人魚之間的糾葛，連忙開口問道：「妳知不知道該怎麼拿到她們的眼淚？」

　　「很簡單啊。」對面傳出咬果乾的喀滋聲，「夾住她們纖細的手指，讓她們痛到流淚就行了。」

　　妳懷疑海中女神趁機狹怨報復，但妳沒有證據。

　　「總不能毀了她們的聲帶吧？適當得給點痛楚就行啦。」

　　「好喔⋯⋯」

　　在海中女神做出更殘暴的發言之前，妳迅速切斷了通話。

　　知道方法後，接下來要解決的是交通問題。妳只是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愛貓貓，原本是想讓人類帶妳過去，但妳的語言與人類並不互通，聽在人類耳中只是一串的喵喵喵。

　　努力無果，妳垂頭喪氣地踱步到一條河邊，水聲潺潺，妳發現這條河最終會流向大海。

　　「太好了！這樣就不必拜託別人幫忙了！」

　　眼前剛好有個木板飄了過去，妳輕巧一躍，在上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妳突然發現當貓的生活似乎也不錯，剛才有些人類擼妳的力道挺舒服的，只要喵喵叫就有人餵⋯⋯

　　妳順利地抵達了人魚海灣，妳躬身舒展身體，接著蹦蹦踏踏地向大海靠近。

　　雖然卡在肉球間的沙粒讓妳很不舒服，但妳想到就快能恢復人身，這點小問題馬上被拋之腦後。

　　妳看著淹上自己腳掌的海水，突然發現一個嚴峻的問題——妳忘記問海之女神該怎麼把人魚叫上岸了。

　　人魚長期生活在深海中，作為稀有種族，牠們既高傲又排外，非必要從不上岸，也不會出現在別的種族面前。

　　在人類史中，最新目擊到人魚的情報已經是300年前的事了，即使300年對妳來說不過是須臾之間，但就連妳也從未親眼見過人魚。

　　妳思索了一陣子，想起自己小時候聽過有關人魚的軼聞。根據軼聞，只要往海中填入一噸的海砂就能召喚出一隻憤怒的人魚。

　　妳遲疑地思考軼聞的真實性，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能有效喚出人魚的辦法，就死馬當活馬醫的試試看吧。

　　妳摘下耳環，那是施加了空間魔法的儲物耳環，裡面正好有一噸的海砂，內容物當然不是妳未雨綢繆準備好的。

　　妳剛上任湖中女神，正好是人類的產業急速發展的時候，這事本跟妳沒什麼關係，但膽大包天的人類竟敢用海砂把妳的湖填平了！妳氣得聯合附近所有的神，在那個人類村子下了整整七天的暴雨，偶爾還會夾雜細碎的海砂，傷害不大但大面積地砸在身上還是很痛的。

　　在人類沒日沒夜的作法與祈求之下妳終於消氣了，而那些海砂通通被妳沒收了。

　　雖然當時妳只是覺得稱重拿去賣給矮人當原料或許還能有點利用價值，才順手收進來，沒想到此時竟能派上用場。

　　妳將耳環使勁丟向大海，藍光乍現，一噸的海砂緩緩向下沉沒，海面染上了海砂的顏色。

　　沒等多久，帶著一股怒意、甚至能稱得上是殺意的人魚出現了。

　　在海面上朝妳飛馳而來的是位男性人魚，妳看著他呲牙咧嘴飛奔的模樣，心想原來軼聞說的都是真的。

　　妳想起文獻上曾提到人魚的社會是由ABO構成的，妳瞇眼盯著離妳還有段距離的人魚，觀察著他的外貌，好奇他是ABO分類中的哪個。

　　令人驚訝的是，他的外貌與人型的妳並無二致，最大的差異僅止於種族。

　　他有著一頭水藍色的長髮，如藍寶石般的雙目盈滿滔天殺意，臉上五官的排列也與妳的近乎重疊。

　　妳並不喜歡曬太陽，久居湖中顯得妳的膚色有些蒼白；但人魚並不同，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隨著逐漸拉近的距離，妳甚至能清楚地看見他小腹上的肌肉刻紋。

　　妳初步判斷他應該是個Alpha。

　　除了種族，看來只多了膚色上的差異而已呢。不、硬要說的話還有一點，那就是人魚比妳還要好看許多--其實是非常多--。

　　幸好妳的種族並沒有ABO的概念，無法產出混血，否則妳都要懷疑對方是妳失散多年的雙胞胎了。

　　人魚終於來到妳的面前。

　　「是誰把海砂倒進來的！」人魚憤怒地舉著三叉戟，他手上的武器像是反應著他的怒火似的連續劈了幾道雷下來。

　　「喵⋯⋯」與人魚對上視線後，妳害怕地縮起身子瑟瑟發抖，恨不得將自己埋進沙子裡。

　　妳其實聽不懂人魚怒吼的內容是什麼，人魚將語言寫進魔法構築裡，除非他們願意，否則世上是不會有種族能聽懂人魚的語言的。

　　但單看他揮動武器的模樣，顯然是上岸來找罪魁禍首了。妳不知道軼聞哪裡有寫該如何從暴怒的人魚手中死裡逃生啊⋯⋯

　　妳絕望地閉上眼，覺得自己現在怕是要直接死在沙灘上成為細沙中的一員。

　　然而與妳預期的下場相反，人魚只是愣愣的看著妳，遲遲沒有對妳出手。

　　妳知道人魚近在眼前，但妳也不敢睜開眼睛，唯一的溫暖只有腳下被烈日曬得發燙的沙子，妳感覺到人魚似乎就在妳附近徘徊，接著腰腹傳來一股小得幾乎感受不到的力道，對方很快就收手了。

　　「嗯？」妳疑惑地半睜開眼，對上人魚堪稱是溫和的目光，與方才那副暴躁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妳不知道人魚因何平息了怒火，他二度朝妳伸出手，妳反射性地縮起脖子。

　　耳畔忽然傳進一聲「別怕」，妳暫停動作，意識到是人魚開口安撫妳，還用了妳聽得懂的語言，他的聲音婉轉低沉，明明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妳卻彷彿像是聽完一首安眠曲一樣安心。

　　他戳了妳的頭頂幾下，見妳並無反抗之意，伸出雙手打算將妳抱起來。

　　看著人魚肌肉勃發的手臂，妳認為現在就是奪取他眼淚最好的時機——他對妳毫不設防。

　　「嗷嗚！」妳惡狠狠的張口咬住人魚的手心。

　　然而即使變成不同種族，妳的戰鬥力也毫無見長。

　　別說是血痕，妳甚至沒能在人魚的皮膚上留下任何痕跡，反倒是自己崩掉了兩顆犬齒。

　　妳舔著一口血腥味發出嚶嚶的哭聲，雖然之後能用治癒魔法治療，但痛楚不會消失啊！妳痛得想要不顧形象在地上打滾，但人魚依舊將妳抱起來與視線平齊。

　　妳可憐兮兮的模樣似是觸動了人魚，他笑得像個慈父——雖然形容自己的臉像慈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真可愛，小東西，妳叫什麼名字？」

　　「⋯⋯喵喵。」雖然妳只是個小小的湖中女神，但以防萬一妳決定裝傻。

　　「妳叫喵喵啊。」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人魚坦然地接受了，還順手幫妳把牙齒接回去。

　　「連名字都很可愛呢，跟我回海底吧，這樣妳就不用在陸地可憐的流浪了。」

　　「可、可是我不會在海底呼吸！」妳驚惶地大叫出聲。

　　「沒關係，幫妳加個鰓再用魔法調和一下就行了。變成貓魚好像也很可愛，要不要多找幾個同伴來陪妳？」

　　「不、不是，等一下⋯⋯！」要是沒能讓人魚放棄把妳當寵物養的想法，妳就只能永遠當貓魚了！

　　「喵喵喵⋯⋯」妳急中生智，「不行！我對海水過敏！」

　　「我可以幫妳改造會過敏的器官，或者用魔法改變海水的構造也不是不行。」

　　妳目瞪口呆，這就是Alpha嗎？

　　人魚見妳不再反駁，動身往海洋的方向飛去。

　　「我有海底恐懼症！」看著底下的蔚藍，妳嚇得大聲嚷嚷，揮舞四肢瘋狂掙扎，「要是真的住進海底，我會得憂鬱症的！這樣的日子太痛苦了我不要！」

　　聞言，人魚終於將妳放下，他委屈地看著妳，似是不滿卻又拿妳沒輒。

　　妳對著自己的臉實在無法生出更多同情，肉球在人魚的臉頰上按了幾下，聊表安慰。

　　「我能替妳做些什麼嗎？喵喵。」

　　妳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可以給我你的眼淚嗎？」妳伸出爪子勾住人魚的鱗片，竭盡所能的裝可憐。

　　意外的是，人魚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只要眼淚就好嗎？」

　　「對、對⋯⋯」

　　只見人魚動手掐了一下自己，被掐的部位立刻變紅、甚至紅得有些泛紫，妳光看就覺得疼，人魚卻面不改色，只看表情妳根本分不清楚他究竟痛不痛。

　　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掉到人魚手上就變成了一顆剔透的水藍色珍珠，人魚將化成珍珠的眼淚、還有隨手一拔的鱗片放在一起，做成項鍊掛在妳的脖頸。

　　「這是？」

　　「魚尾鱗，我在上面施了追蹤魔法，要是妳遇到困難，只要對著鱗片喊我的名字就行了。我叫梅爾，下次見喵喵。」

　　妳十分感動，目送梅爾離去的背影，妳見到他彷彿是在照鏡子般的不適感也淡了許多。

　　拿到人魚的眼淚，妳終於可以變回人型了！但是⋯⋯

　　「這裡離安潔莉卡住的森林⋯⋯」妳扳著毛茸茸的手指，臉色大變。

　　足足有18公里！而且這個距離只能抵達森林入口，安潔莉卡住在森林深處，更遑論中間還安插了各種防禦魔法陣與陷阱！

　　妳走向前碰碰海水，想催動魔法跟海之女神聯絡，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剛剛那一噸海砂的影響，海面毫無反應。

　　妳也無法找梅爾求救，人魚最痛恨的對象莫過於巫師，兩兩相見沒有對對方下死手都算是客氣了。

　　「對了！可以拜託海鳥啊！」妳高興地從地上彈起來，貓腳印啪嗒啪嗒地印在沙子上。

　　在人魚海灣的角落有個巨大的海蝕洞，在海蝕洞的正上方就有海鳥築的巢。妳說的海鳥可不是普通的海鳥，牠與人魚互利共生，約定俗成已過了千餘年。

　　海鳥負責在海灣的制高點擔任守衛偵查，人魚則在牠身上施加祝福，加護的人魚數量與實力成正比，並反映在海鳥的體積上。

　　妳的手掌用力地扣在岩縫裡，妳無瑕顧及滲血的部位，配合一些簡單的御風術，妳才勉強保持平衡，不至於失足摔落。

　　「嘿——咻！」妳終於爬到頂端，妳呸出飛進嘴裡的小樹枝，一個翻身滾進鳥巢裡。

　　在攀爬的過程中，妳被狂風捲得有些頭暈，妳過了好陣子才緩過來站好，這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目測大概有六隻海鷗，大小不一，最大的佔了半個鳥巢，最小的也比人型的妳還要大半顆頭。

　　妳與六雙圓潤的大眼對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牠們漆黑的眼珠深處好似閃著猩紅的光芒。

　　妳眨眨眼，試圖否認現實。

　　海鷗們尖黃的鳥喙開開合合，朝妳步步逼近，妳聽見牠們的口中傳出一陣陣此起彼落「Mine」音節的低語。

　　「Mine是⋯⋯是什麼意思⋯⋯？」

　　妳不懂海鳥語，只能用自己的語言試圖與牠們溝通，但顯然效用不大，牠們仍喃喃著將妳包圍在鳥巢的角落。

　　妳雙手抱頭，準備承受來自六隻海鷗的鳥喙攻擊。

　　然而妳等了一陣子，海鷗們除了看著妳之外並沒有其他動作。

　　「那個⋯⋯」

　　「Mine！」

　　「嗚嗚⋯⋯」

　　妳無數次想與他們對話，但牠們的回應永遠只有那個音節，是因為妳不會海鳥語的關係嗎？可事出突然，妳怎麼有辦法在一夕之間學會海鳥語⋯⋯

　　原以為找到轉機，沒想到卻是陷入另一個死胡同，妳沮喪地低下頭，貓耳也隨著妳低落的心情半垂著。

　　此時狂風大作，妳情急之下揪住離妳最近的一隻海鷗身上的羽毛，牠毫無所覺，只是隨著其他五隻海鷗昂首高鳴。

　　妳全身都埋在海鷗身上，要是不這麼做妳就會被這股風暴給吹飛出去，況且在來者不明的情況下，妳還是躲起來比較安全。

　　好、好舒服⋯⋯妳的臉上分明也有毛，蹭在海鷗的鳥毛身上卻意外地舒適，妳已經想好要是恢復人身，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準備一條鳥毛製的棉被。

　　「你們今天為什麼這麼吵。」

　　聽見熟悉的聲音，妳僵直了身子，拱著背脊小心翼翼地從海鷗身後探出頭。

　　⋯⋯⋯⋯

　　這不是才剛分開一個小時又見面了的梅爾嗎。

　　妳躲在海鷗身後——雖然妳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躲——聽梅爾對牠們進行品行教育，內容不外乎是玩耍不要太大聲、不要欺負彼此等等，場面異常和諧。

　　還是乾脆拜託梅爾幫妳翻譯海鳥語？可是妳才剛拒絕了他，還拿了人家的眼淚跟鱗片⋯⋯

　　妳縮著身子開始胡思亂想，妳沒發現週遭的聲音逐漸消失，梅爾與海鷗們的視線全都聚集在妳身上。

　　「喵喵？」

　　「嗨⋯⋯梅爾。」

　　妳踱步到梅爾身邊，撒嬌的動作越發熟練，就算面對的是自己的臉也毫無心理負擔——畢竟是妳有求於他。

　　「喵喵！」梅爾開心地將妳抱起來舉高高，只差沒有轉圈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雀躍了，「我以為妳走了。」

　　「本來要走的，只是出了點小問題⋯⋯」妳用肉墊拍拍梅爾，使勁表達自己的親暱，妳試圖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不那麼像在利用他。

　　「我想去艾里森林，本來想拜託海鷗帶我去，但是我不會⋯⋯海鳥語⋯⋯」妳的語氣漸弱，最後一句微弱到只剩自己才聽得見，妳心虛的表情一覽無遺。

　　「妳為什麼要去那裡？」梅爾的臉色在聽見艾里二字的時候就變了，他只是質問，沒有當場將妳甩飛出去已經是他極力忍耐的結果。

　　艾里森林——巫師與女巫的聚集地，他們抓捕其他種族來做實驗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而人魚數量稀少，受其迫害的情況更是其中之最。

　　即使巫師現在已不再獵捕，人魚們的疑心也不會這麼簡單就消失，所以他們才隔絕在深海裡好幾千年。

　　「我是去報仇的！我本來是一隻純黑無瑕的完美貓貓，女巫在我胸口變了一塊白毛，我已經不是乾淨的我了！」妳的語氣悲痛欲絕。

　　「原來是這樣。」梅爾臉上的陰霾瞬間消失，他彎起臂彎將妳抱入懷中，接著安撫似的在妳頭上擼了幾把。

　　妳有些心虛，但轉念一想——妳的確是受害者沒錯啊！只是部分主詞跟妳說的有些不同罷了。

　　至於安潔莉卡⋯⋯她那麼強，就算打不贏應該也能從梅爾手中逃走吧？更何況梅爾也沒說要跟妳一起組隊復仇。

　　嗯！沒錯！就是這樣！妳只是很會審時度勢而已！

　　妳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梅爾身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喵喵，我帶妳去艾里森林吧。」梅爾的語氣輕快得彷彿只是要去觀光，而不是去找女巫麻煩，「雖然妳現在這樣已經很可愛了，但如果妳想復仇的話，我會幫妳的。」

　　「你已經給我眼淚了，不可以再給你添麻煩，可以讓海鷗帶我去嗎？」

　　梅爾蹙著眉，不滿的情緒表露無遺。

　　不愧是人魚，連皺眉的表情都這麼好看。妳心想。

　　現在的妳已經能分辨自己跟梅爾的臉了，妳面對他的時候不再有看見另一個自己的詭異與尷尬感，而且梅爾的確幫妳夠多了。

　　「不行，妳已經拒絕過一次，妳沒有再拒絕我的餘地了小貓咪。」

　　梅爾一直都接受妳的所有要求，讓妳忘記了他本質上還是個Alpha，向來只有Alpha要或不要，沒有他人置喙的餘地。

　　「好、好吧⋯⋯」妳順從地點點頭，梅爾很是滿意妳的回答，接著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條沙丁魚，猝不及防地送到妳的嘴邊。

　　妳被生魚的腥味熏得差點吐在梅爾身上。

　　「奇怪，我以為貓都喜歡吃生魚，難道不是嗎？」

　　糟了，妳的設定是隻被女巫迫害的貓貓，貓設不能崩！

　　「我只是不、不喜歡吃生的⋯⋯喵。」

　　「好吧，下次烤熟了再給妳。」 妳鬆了一口氣，問梅爾打算怎麼去艾里森林。

　　妳看著六隻海鷗，牠們都還只是幼鳥的樣子，最大的那隻或許可以，但牠左邊的翅膀少了大半的羽毛，看起來不像能飛行。

　　梅爾沒有回答，他抱著妳往大海遠處飛去。他幾乎是貼著海平面飛行，妳偶爾能看見海豚躍上海面，水花卻一點都沒濺到身上。

　梅爾的速度很快，就算不是在水裡也很快，妳已經看不見海鷗的巢跟沙灘了，周圍只有一望無際的藍。

　　妳感到有些害怕。

　　妳說有海底恐懼症不是騙人的，海比妳住的湖還要大太多了，裡頭有太多未知與妳無法掌控的東西。

　　梅爾似是感受到妳的不安，他伸手順過妳背脊上的毛，抱著妳的力道又用力了些，卻不會讓妳感到不適。

　　「到了。」

　　「到⋯⋯哪裡？」

　　一聲長嘯從海面下震盪而上，水波粼粼的海面被沖開，梅爾往上飛，妳才終於看清楚對方的全貌。

　　「這是、鯨魚嗎？」

　　「嗯，抹香鯨，牠會帶我們到海底，那裡有轉移法陣。」

　　 「哦⋯⋯」妳歪著腦袋，總覺得哪裡不對，「梅爾平常不能到海底去嗎？」

　　「可以啊。」他的語氣比妳更不解。

　　「那怎麼不直接——」

　　妳還沒說完，梅爾已經明白妳的意思了。

　　「妳不是會怕嗎，在鯨魚內部就看不見海了。」

　　「我其實⋯⋯有幽閉恐懼症⋯⋯喵⋯⋯」妳覺得自己很可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樣什麼時候才能變回去啊！

　　「喔⋯⋯」梅爾的語氣也很失落，妳更愧疚了。

　　梅爾坐到鯨魚身上，他把妳放在腿上，在妳背上來來回回地順毛，力道不重，毛又逆又順的，好像還有幾撮毛被連帶拔起。

　　「梅、梅爾？」

　　妳正想提議讓海鷗載就好，就聽見梅爾幽幽開口：「到海底要很久，如果在鯨魚的肚子裡就能盡情擼妳了⋯⋯」語氣超級惋惜。

　　「⋯⋯」妳本來想說些什麼，但還是算了。

　　梅爾大概是滿足了，他將妳放在鯨魚背上，到海上用三叉戟畫起了法陣。

　　「這是什麼啊？」

　　「轉移法陣。」他的語氣十分坦然。

　　妳努力將那句「所以你叫鯨魚來就只是為了擼貓嗎」咽回去。

　　「雖然沒辦法定位精確的座標，但傳送到艾里森林還是沒問題的。」梅爾抱起妳，在被魔法陣的光芒完全淹沒之前，妳似乎聽見梅爾呢喃了一句——

　　「只是不知道會落在森林的哪裡而已。」

　　⋯⋯好不安，應該不會一抵達就遇到安潔莉卡吧。

　　魔法陣的光芒漸弱，在你們面前出現了一隻海龜，牠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麼森林裡面會有海龜⋯⋯？」妳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在這裡？」梅爾飄到牠面前，看來他們似乎認識。

　　「梅爾大人！」海龜高興地抬起前腳，「老朽本來載著青年要前往龍宮，但游到一半被一大堆海砂遮住視線，回過神來就到這兒了⋯⋯」

　　海龜哎呦了幾聲，搖頭時還能晃下幾撮沙粒。

　　「是那傢伙啊⋯⋯」梅爾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妳頭頂傳來，妳自覺地閉上嘴。

　　要是被發現始作俑者是妳就真的要死了！

　　「我送你回去吧。」

　　梅爾畫了法陣將海龜送走以後，妳稍微鬆了口氣，觀察了附近好像只有普通的大樹，看來你們並不是被傳送到安潔莉卡居住的巨木林。

　　一聲粗啞的叫聲劃破寂靜的樹林，一隻烏鴉降落在妳視線可及的枝椏上，妳的視線與牠交錯。

　　是安潔莉卡的使魔！牠好像要跟妳搭話了！

　　妳手忙腳亂地爬上梅爾的肩膀攀著，在烏鴉嗄出下一聲之前瘋狂搖頭。

　　烏鴉看著妳，面帶疑惑。

　　「麗莉大人，您拿到人魚的眼淚了嗎？」

　　烏鴉根本沒不明白妳搖頭是什麼意思，牠只是一隻忠於使命來帶妳去找安潔莉卡的烏鴉。

　　「牠在說什麼，麗莉是誰？」梅爾皺眉，將妳從肩膀上抓下來，「喵喵，這樣很危險。」

　　烏鴉歪著脖頸，看起來也很疑惑，牠暫時安靜下來，看起來是在和安潔莉卡通訊的樣子。

　　「梅、梅爾！」妳還沒想到怎麼迴避這個死亡FLAG，總之必須先吸引梅爾的注意力！

　　「喵喵，妳看起來好焦躁，是那隻烏鴉太吵了嗎？」

　　「喵！」妳無法組織語言，妳驚慌到無法思考，只是像貓特有的本能那樣弓背炸毛。

　　梅爾不知所措地鬆開妳，妳安穩落地，仍維持著炸毛的模式。

　　「是因為那隻烏鴉嗎？」梅爾瞇起眼，眼神停留在烏鴉身上，激得後者一陣惡寒。梅爾沒有召喚他的武器，他只是舉起手，在指尖對準烏鴉的瞬間，一道雷光朝牠呼嘯而去。

　　妳沒看清烏鴉怎麼閃過的，妳只聽見一陣振翅聲，接著烏鴉就不見蹤影，應該是回去找安潔莉卡了。

　　暫時躲過危機的妳鬆懈下來，妳甩甩身體，一直被梅爾抱著，現在正好可以活動筋骨。

　　「嘖。」梅爾不耐地咋舌，「本來想把牠打下來給妳吃的，那道雷正好能烤熟呢。」

　　聞言，妳無比慶幸烏鴉躲過了。

　　使魔也是巫師們實驗下的產物，況且安潔莉卡好像特別喜歡那隻烏鴉的樣子。

　　剛才的雷聲似乎驚動了樹林裡的其他生物，此時一隻野豬出現在你們面前，牠拖著受傷的後腿，蹣跚又艱難地朝你們走來，表情似是求救。

　　妳疑惑地看著牠的傷口，看起來像是被雷穿過一樣，傷口周圍一片焦黑，是被梅爾打到的嗎？

　　梅爾面色不善，他對野豬說：「我的魔法就算沒打中也不會波及到其他東西。」

　　「你能跟牠溝通嗎？」

　　「只要會發出聲音的都可以。」梅爾往前飄了一步，將妳與那頭野豬隔開，「你是什麼東西？」

　　妳不知道野豬跟梅爾說了什麼，只見梅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彷彿下一秒就會用雷劈熟牠。

　　妳有點不安，正想走向前時，背後忽然吹起一陣風，沒來得及回頭查看，妳的身體就被捲到空中。

　　「喵啊啊？！」妳嚇得發出尖叫，但梅爾像是沒聽見一般持續與野豬對視，妳離地面越來越遠。

　　「麗莉大人，是我。」妳聽見暗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妳轉過頭，發現是烏鴉後安心不少。

　　「是安潔莉卡讓妳來接我的嗎？」

　　「是的，那隻野豬也是安潔莉卡大人的使魔，負責製造空隙，我才有機會帶走您。」

　　妳點點頭表示理解，想到就快要可以變回人型的妳有些興奮。

　　「但是梅爾⋯⋯」

　　「您認識那條人魚嗎？」

　　「對，能不能幫我把梅爾送回去？」

　　「這個⋯⋯請您待會直接問安潔莉卡大人吧。」妳點點頭，不再與烏鴉搭話。

　　有烏鴉領路，很快就能看見由大片參天古木組成的巨木林，烏鴉率先下落，停在安潔莉卡的肩膀上。

　　「麗莉，妳可真行，怎麼把人魚拐來的？」安潔莉卡戲謔地吹了個口哨，「妳打算把他賣給巫師賺錢啊？」

　　「我才沒有！」妳氣得炸毛，「比起這個，妳先幫我把他送回人魚海灣吧。」要是梅爾真的被其他巫師抓住就糟了。

　　安潔莉卡挑眉，舉起法杖準備施法的時候，妳看見她的臉瞬間褪去血色，烏鴉也像受到刺激一樣在空中盤旋亂叫。

　　「安潔莉卡⋯⋯？」

　　「麗莉，妳這是帶回了什麼怪物⋯⋯」安潔莉卡嘔出一口血，她捂住胸口，「他秒了我的使魔，那可是我手上最硬的使魔耶⋯⋯」

　　妳愣住了，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一道道雷電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他、他居然把隔絕法陣也毀了？」安潔莉卡目瞪口呆，甚至忘了抹去嘴角的血跡。

　　艾里森林有很多區域，每個巫師住的地方都會設下隔絕法陣，防止自己的領域被入侵，法陣內的情形也無法被外部察覺。

　　理論上只有雙方實力差距過大才可能打破法陣，但看這陣陣作響的雷鳴數量——艾里森林看來是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吧。

　　「麗莉、妳⋯⋯」安潔莉卡表情複雜地看著妳，「妳跟那條人魚是什麼關係啊？」

　　「剛認識的新朋友？」妳也不太確定，因為對方好像只是把妳當寵物在疼而已。

　　在妳們談話的時候，梅爾已經乘著雷電來到巨木林了。

　　妳不知道他是把其他地方全毀了才來的、還是本來就知道妳在這裡直接過來的，總之梅爾現在看起來非常非常地可怕。

　　「把喵喵還來。」梅爾沒有看妳，他舉著三叉戟抵著安潔莉卡的脖子，藍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瞪著她。

　　安潔莉卡一臉莫名其妙，「誰是喵喵？」

　　梅爾不回答，將三叉戟往前送，安潔莉卡的脖頸立刻滲出血珠。

　　「梅梅梅爾！」妳嚇得衝過去，整個身體都巴在梅爾的尾鰭上。

　　「喵喵別怕，詛咒妳的就是這個女巫吧，我幫妳劈了她。」

　　「等等，你為什麼叫她喵喵？」

　　「她不是喵喵還能是什麼。」

　　安潔莉卡為難地看了妳一眼，她緊張得嚥著口水，大概能理解人魚這樣對她的原因了。

　　看來是妳找人魚拿眼淚的時候隱藏了自己的身份，看人魚對妳的態度——應該是十分愛護吧？

　　「咳、你誤會了，我沒有詛咒她。」

　　「說謊。」梅爾的語氣越發冷漠，「喵喵都告訴我了，是妳害她不再是完美的黑色貓貓！」

　　安潔莉卡惡狠狠地瞪了妳一眼，妳心虛地喵了一聲。

　　當時只是隨口扯謊，妳怎麼知道梅爾會跟過來⋯⋯

　　「是喵喵誤會了，那撮白毛不是詛咒，是防水魔法，白毛只是一點點小小的副作用。」

　　梅爾似乎有被說服，他的三叉戟稍稍遠離了點，他看著妳，「喵喵，妳想變回黑貓嗎？」

　　「不用了！防水魔法很好喵！這樣我就能自己下水抓魚來吃了太棒了喵！」妳使勁搖頭。

　　看著妳裝貓裝得駕輕就熟的模樣，安潔莉卡的眼神十分嫌棄。

　　「既然現在誤會解開了，」妳小心翼翼地挑選措辭，「安潔莉卡是好女巫，梅爾可以放心回去了。」

　　梅爾面露不捨，他將妳抱起來，整張臉都埋進妳的肚子磨蹭，妳覺得有些害羞，但也沒有阻止他。

　　他幫了妳這麼多，讓他多吸一下貓貓也沒什麼不行的。

　　「有危險的話，一定要用鱗片叫我。」

　　妳點點頭，梅爾將妳放了下來，最後又摸了妳的頭一下後，才乾脆利落地畫了法陣回大海了。

　　「他不知道妳是湖中女神嗎？」安潔莉卡在一旁包紮自己的傷口，打趣道：「我們的小麗莉變壞啦，出去一趟就學會說謊了。」

　　妳無法反駁。

　　「別讓那條人魚發現妳的真實身份。」安潔莉卡意味深長，「比起巫師，人魚更討厭撒謊騙取他們鱗片的傢伙。」

　　「妳又知道了。」妳忍不住回嘴。

　　「我活得時間比妳還長呢，小、麗、莉。」

　　安潔莉卡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揮揮手招呼妳進屋，屋內滿是散落的書籍與奇怪顏色的液體。妳找了個空椅子坐下，但發現貓的視線實在是太矮了，只好又跳到桌上，將人魚的眼淚交給安潔莉卡。

　　只見安潔莉卡將所有材料都加進杵臼中搗碎，還加入妳唸不出名字的液體，最後集結而成的是一小瓶淺藍色的藥水。

　　「喝了吧，我保證這次肯定不會出錯。」

　　妳一口氣喝了下去。

　　理論上女巫的魔藥都是立即發作的，但妳跟安潔莉卡對視了至少有三分鐘——

　　什麼都沒改變。

　　妳還是那隻胸口有白毛的可愛黑貓。

　　安潔莉卡大為震驚，她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然後對妳說：「這個藥水的作用就是將目標變回原本的樣子⋯⋯妳是不是本來就是一隻貓貓？」

　　「怎麼可能！」妳忍不住大叫，「湖中女神的位置是我從哥哥那裡繼承來的，還有傳家寶啊！怎麼會——」

　　「妳有哥哥？」安潔莉卡皺起眉，「不可能，所有的守護神都是一脈單傳，妳不會有哥哥。」

　　「可、可是我明明就記得⋯⋯哥哥他⋯⋯」妳原本信誓旦旦的語氣卻逐漸猶疑。

　　在妳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湖中女神後，妳原本深信不疑的記憶開始崩壞，接著再重新構築，這個過程讓妳有些不適，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麗莉，妳冷靜點！」

　　妳聽不見安潔莉卡的聲音，妳專注地看著眼中閃過的一幕幕畫面，等最後一個畫面閃過之後——

　　「我、我想起來了⋯⋯」

　　「倫多——就是前湖中守護神，他跟我一樣⋯⋯」

　　「破產了？」安潔莉卡不知道什麼時候泡好茶，還端了一杯放在妳面前，一臉興致高昂。

　　「對，我在他準備跑路的時候正巧路過，他說什麼湖不能無人看守，強制讓我當湖中女神，還捏造我的記憶，雖然當女神也滿有趣的⋯⋯可是！為什麼人類那麼誠實啊？他們不是最貪婪的種族嗎！」

　　他們也很狡詐啊，你們守護神都傻得不消除人類的記憶就放他們回去，當然前仆後繼地來撈好處。安潔莉卡默默地想，但她決定不要說出口刺激妳，妳都氣到後面只會喵喵亂叫了。

　　「而且，」妳伸出爪子刮起木桌，「倫多那傢伙，他追不到梅爾就把我捏成他的樣子⋯⋯難怪我跟梅爾長得一模一樣！」

　　安潔莉卡倒是不意外，她的確聽過有個守護神對著人魚瘋狂示愛，還曾為了逼人魚現身在海中倒了一噸的海砂。

　　「可憐的孩子。」安潔莉卡伸手摸了一把，「那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湖⋯⋯」雖然妳並不想回去當湖中女神——一來沒錢、二來妳還在接受自己的原身是隻貓的現實、三來就連倫多那個不負責任的傢伙都知道要找後繼者（雖然是假的）——但妳實在不想讓湖因為沒有守護神接任的關係而乾涸消失。

　　「沒關係，只要把傳家寶放回去，自然會有神來替補，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事。」

　　「我、我也不知道⋯⋯」妳有些迷茫，「可能先用貓的模樣生活一陣子吧。」

　　安潔莉卡哎了一聲，把妳翻過來搔癢妳的肚子，妳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啦，小貓咪就要快快樂樂的才可愛，還是妳跟姊姊一起住啊？」

　　「才不要。」妳秒拒，妳實在受不了女巫屋裡煉藥的氣味，變回貓以後更是愈發刺鼻。

　　「好吧。」安潔莉卡惋惜地嘆了口氣，接著在妳身上下了一些護身用的術法，讓烏鴉送妳到最近的人類村莊。

　　那是個小村子，住民彼此都認識，是個以農業為生的淳樸村莊。

　　妳原以為村民不會喜歡象徵不祥的黑色動物，但好在妳長得可愛又懂得裝可憐，妳在這裡生活得如魚得水。

　　妳在村裡生活了十個月，生活平淡無波——至少在敵國的士兵攻進來之前是如此。

　　人類的戰爭開打了，這個夾在兩國間的小村莊首當其衝成了戰場，在這安穩地住了100多年的人們如何懂得怎麼打仗？那只是單方面的屠殺。

　　妳很害怕，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用鱗片呼喚梅爾，雖然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拯救人類——

　　「梅爾！！！」

　　「終於又見面了。」妳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梅爾溫柔地拍掉妳身上的灰塵，妳聽見他說：「跟我回家吧，喵喵。」

　　「可、可以救他們嗎？他們對我很好⋯⋯」

　　梅爾揉揉妳的頭頂，他沒說好或不好，而是直接劈了好幾道雷下來，全都精準地打在身著盔甲的士兵身上。妳不知道那些村民後來怎麼了，敵國受到威嚇應該就不敢再來了吧——妳心存僥倖地想著。

　　梅爾帶妳回到人魚海灣，他一直都在安撫妳，等到妳的身體不再發抖，他才開口：「要不要跟我回海底？如果不喜歡我再送妳回來。」

　　妳嗚咽著點點頭，擔心著自己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

　　然而就在妳的身體碰到海水的瞬間，妳卻變成了一條人魚！

　　墨色的長髮飄在面前，其中還夾帶了幾縷白，妳低下頭，有些不適應地晃了晃薄荷綠的魚尾。

　　「喵喵，妳⋯⋯」梅爾驚愕地瞪大眼，「怎麼變成人魚了？」

　　「我、我也不知道⋯⋯」

　　梅爾突然湊近妳，他聞了下妳的脖頸，語帶厭惡：「女巫魔藥的臭味，她逼妳喝了什麼？」

　　原來那瓶藥水不是沒效，而是作用在別的地方嗎！

　　「算了，先回去吧。」梅爾的語氣很遺憾，他牽著妳的手繼續向下游，「妳順便練習一下怎麼擺尾。如果妳之後可以變回貓貓就更好了⋯⋯」

　　雖然在妳變成人魚之後，梅爾顯得有些淡漠，但每當妳快被海流捲走時，他還是會放輕力道把妳牽回來，再告訴妳這種時候該怎麼應對。

　　不過可能是妳學得實在是太慢了，梅爾後半程幾乎是扣住妳的腰扛著妳前進。

　　令妳意外的是，海底的人魚宮殿並非充斥著海水，而是像陸地一樣由空氣組成，難怪人魚沒有海水也能活動。

　　妳飄在空中，用簡單的法術將自己烘乾，沒過多久又變回了貓的模樣。

　　「喵喵！」梅爾興奮地衝過來抱住妳想盡情吸貓，結果妳一接觸到梅爾身上的海水又變成人魚了。

　　「⋯⋯」

　　「⋯⋯」

　　後來的妳就用貓的模樣一直生活在海底，有梅爾的照顧，妳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負責吃喝玩樂--貌美如貓--就行了。

　　只有偶爾梅爾擼貓擼過頭，把妳的毛擼禿了，妳才會生氣地變成人魚躲進海裡。

　　雖然梅爾每次總靠著妳身上戴著的他的鱗片找到妳就是了。

　　「喵喵，如果妳死了，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把妳復活回來的。」

　　「⋯⋯不要說那麼恐怖的話。」

　　妳都是半人魚了，才不會那麼快就死掉好嗎。

　　妳躺在梅爾身上，舒服地發出呼嚕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