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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的英雄主義



早起換好一身制服準備出門，腦袋昏昏沉沉的，金獨子只以為是前一晚沒睡好的緣故。
被親自撐著傘送回家，金獨子一個晚上都在想，劉衆赫到底為什麼對自己那麼好呢？

是因為他心地善良很有愛心？但是班上裡被欺負孤立的並不只有金獨子一個人，劉衆赫卻並未為其他人做些甚麼。
還是金獨子剛好是他的同桌？事情就發生在眼前所以劉衆赫才不得不順手幫忙，否則他也同樣會眼不見為淨裝傻。
或是劉衆赫他──

「喂！金獨子！有同學找！」

總認為金獨子能住他們家是天大的恩惠，多一碗飯都是奢侈，鼻孔朝天的親戚從不會準備金獨子的早餐。照裡說金獨子這天應該也是餓著肚子默默被當作透明人的出門上學，卻因為門口預期外的訪客，導致一切都有了不同的變化。
至少對金獨子的親戚一家來說，那並不是讓人愉快的變化。

「有同學會來找你要先說啊！你也應該早點出門才對！」

沒敲門就走進金獨子的房間，親戚看金獨子換好了制服，也不管有沒有東西忘了帶，拿起桌上的書包抓著金獨子的手臂就往外走。

「還要勞動我的大駕三催四請是不是，還不快走！」

親戚就這麼拖著金獨子走到大門，把人往門外一推就直接關上門，將嫌棄表現得徹底。
毫無防備地被這麼一推，金獨子一時腳軟站不穩，幸好有個溫柔的懷抱穩穩接住了他。

「劉、劉衆赫……早安。」

看到轉學生那張皺著眉頭的帥氣臉龐，金獨子才意識到昨天對方宣言會來接他上學並非隨口說說，忍不住微微一笑。

「結果今天沒有下雨呢，白費了你的雨傘。」

正如金獨子所言，昨晚下了整天的雨，今天的天空卻僅是薄薄一層陰雲，一點都沒有要下雨的跡象，只有地上好幾處水漥證明著前一天的雨確實存在。

「不准笑。」

這傢伙明明被親戚那樣對待，怎麼還能沒心沒肺的笑著？更何況……劉衆赫的眉深皺了幾分，大手按上金獨子的額頭。超燙。

「你在發燒你知道嗎？」
「啊，原來是在發燒啊。」

感冒、發燒、胃痛，對金獨子而言，是和在學校經常受到的暴力同樣習以為常的痛楚。
只是平常忍忍就能過去的這些感覺，不知為何在劉衆赫面前總特別難以壓抑。金獨子不喜歡這樣。

「過幾天燒就會自己退的，我們去學校吧。」
「嘖，去醫院。」

可惜金獨子註定無法改變劉衆赫的決定，他們的行程被迫轉了個彎朝向醫院。

「你自己走或我背你走，選一個。」
「……」

金獨子是很想選擇前者，然而高熱讓他的腦袋一片迷茫，不知道什麼時候昏迷了過去。
啊，希望劉衆赫是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而不是真的背著他去醫院。後者實在太過羞恥，金獨子朦朦朧朧的意識中不由得如此祈禱著。



「你在說什麼傻話？」

以白色為主體的病房裡，劉衆赫用水果刀削著不知從哪來的蘋果，一本正經地說。

「當然是我背你過來的。」
「？！」
「我最初的確是想叫救護車，但因為你親戚不允許，我只好把你背過來了。」

將可愛的兔子蘋果放到金獨子面前，劉衆赫嘆了口氣。

「不知道你親戚在想些什麼，居然說為你這樣的人叫救護車只是浪費資源，還說絕對不會幫你出任何的醫藥費，要我把你放下別多管閒事。」
「……」

因為金獨子剛好在門前昏倒，幾個看到的好事鄰居便故意嚷嚷大叫想搞得人盡皆知──畢竟本來附近誰不知道親戚一家苛刻收養的小可憐這件事。他們並不一定真的同情金獨子，只是單純對親戚一家不爽想搞事。
想當然親戚想對劉衆赫指手畫腳，卻反而踢到鐵板，不然金獨子現在也不會在醫院裡。

「其實是那些傢伙竟然想搶我手機，所以我沒能打電話叫救護車，而是先把你送到醫院來才打電話。」
「嗯？」

人都已經到了醫院，還要打什麼電話？金獨子歪著頭一臉問號，被劉衆赫叉起一塊蘋果塞進嘴裡。

「首先是打給老師幫我們兩個請假，剩下的……你沒有必要知道。」

親戚一家敢如此有恃無恐，想必是覺得就算其他人會多管閒事，頂多也只是給他們找點麻煩，卻不會真的想惹事情上身。但是劉衆赫不一樣。
冷暴力也是一種家庭暴力，更何況他們並沒有確實做好監護人的義務。另外，劉衆赫也懷疑，當初金獨子的母親真的會什麼都沒有留給自己的孩子嗎？

不管是怎樣，只要仔細查清楚總是能夠水落石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

「空著肚子不適合，等你蘋果吃完就該乖乖喝藥了。」
「咳、咳咳！」

金獨子嗆得咳嗽了好幾聲，他看了一眼隔壁床的小孩大哭大鬧著不肯吃藥，桌上還擺著一碗烏漆抹黑散發著難聞味道的藥碗，又回頭看向了劉衆赫，心裡抱著最後一點希望。

「……是中藥，還是西藥？」
「你說呢？」

等到和隔壁如出一轍的藥碗被放到了眼前，金獨子只能無奈面對殘酷的事實。

「衆赫啊……」
「快點喝。」
「明明可以吃不苦的藥，為什麼要喝苦死人的藥水啊……」
「這樣你才會記得。」
「記得什麼？」
「不想吃苦，就不要再生病了。」
「我、我盡量……？」

金獨子捏著鼻子，如受酷刑一般一口氣把難喝的藥湯整碗灌下，獲得了劉衆赫安撫的摸摸頭。

「快點好起來。」
「……嗯。」

在模模糊糊的記憶裡，金獨子因為高熱做了一場夢。夢裡的他滿手滿身血跡，所有人都厭惡、恐懼他，躲得遠遠的。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刀片，金獨子終於想起來鮮血的來源，以及他該做卻未完成的事。
將刀鋒對準自己心口，金獨子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動作，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從夢裡醒來的時候，劉衆赫正緊緊握著他，汗水從臉頰滑落。
──對，那一定只是汗水。『主角』是不被允許哭泣的。

不、不對。劉衆赫已經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他拯救了金獨子的整個世界。

「等我病好了，我們還能一起上學嗎？」
「你燒糊塗了吧？」

彈了金獨子的腦門一下，劉衆赫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問的是什麼理所當然的廢話？給我睡覺，現在！」

晚安，我的英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金獨子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很快便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