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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番外：市集〉

午後的陽光透過純白色的簾子輕巧地盪進了室內，為此刻悠閒的午茶時間又添上了幾分愜意的氛圍。

眼前人盛著些許微光的纖長羽睫、被紅茶潤得泛著水光的唇瓣、隨之緩緩睜開而對上自己視線的雙眸──無一不像夢裡才會出現的情景。

不管看了幾次，墮天使都覺得眼下的現實還比較像夢境。

「對了、彰人，這附近有類似市集的地方嗎？」

大王子一面說著，一邊伸手自面前的小竹籃中拿了塊餅乾，卻沒有將其放進自己嘴裡，而是抬手將點心送到了坐在另一側的少年唇邊。

「……有是有，不過不是在附近就是了。」

彰人見狀，便順勢叼走了那塊送到嘴邊的餅乾。又見司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不禁好奇的向人問道：「你想去逛逛？」

「嗯，以前在城堡裡的時候就有聽說過，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出來。」大王子笑著抿了口微涼的紅茶，而後下意識地微微偏過頭，若有所思的垂著目光，看著杯中漸漸平息的茶面繼續說道：

「是偶然從護衛和其他下人那裡聽來的，感覺是很熱鬧的地方。我也曾幾次想偷偷溜出去看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都會被護衛發現。」

「你沒有直接說過想出去嗎？比如說什麼、『想親自去看看當今百姓生活如何』，之類的。」墮天使疑惑的配著籃中的餅乾，繼續含糊地提出了疑問。

「……就說了不要老是含著食物說話。」大王子拿人沒辦法的以拇指替對方抹掉了嘴角沾上的餅乾屑，才想再說點什麼叮嚀的話，遂望見了少年眼底愉悅的笑意，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並和人接著解釋道：

「我當然提過了好幾次，只是最後都被父王巧妙的迴避掉了。不過……如果是現在的話，四處看看也無妨吧。」

彰人愣愣地看著司朝自己綻得燦爛的笑顏，不免還是有些害臊的抬手搓亂了戀人的一頭金髮。

「……明天早上去吧，我記得南城的市集一向都很熱鬧。」

「嗯！」

＊

墮天使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前輩在人間生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絲毫沒有身為一名「大王子」的自覺。

「……你要穿這樣出去？」

「不、不可以嗎？」

「你好歹也換身衣服吧……我都會把翅膀藏起來了。」彰人看著司一身整齊的正裝，終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面難以置信的打開了自己的衣櫃翻找起有沒有適合的衣服，嘴上還不忘一邊唸道：

「你該不會以前試著偷溜出來的時候也都是這種打扮吧？」

「……是沒錯……抱歉！一想到是要出門、就忍不住……」

大王子尷尬的乾笑了幾聲，隨後便感覺到有層布料輕輕地覆到了自己頭上，不禁好奇又期待地重新睜開了眼──而入眼便是彰人正微微低著頭，替自己扣著衣料鈕扣的畫面。此時的距離近得連彼此的吐息都能清楚的聞見，彷彿……

「是我的披風，這樣應該會好一點吧。」

「啊、嗯！謝謝！」

彰人在替司整理好披風後稍稍退開了一點距離，仔細地審視著對方的衣著、再三確認過如此不會過度顯眼後，這才遲鈍的注意到了戀人方才那有些不尋常的語調。

「前輩在等這個？」

語罷，墮天使旋即輕輕環住了對方藏在層層衣料之下的腰，另手則端起了大王子的下頷，快速而帶著惡作劇意味的在戀人唇上印了一吻。

「什……才沒有！彰人！」

「是、是，沒有就沒有。」

彰人滿臉無所謂的向人吐出舌，激得司又大聲的喊了幾次墮天使的名字極力澄清。

＊

「哦──這就是市集啊──」

兜帽下的暖黃色眸子被眼前的景象映得泛起了新奇的光，大王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四周販售著各式物品的攤販，指尖下意識地勾住了身側少年的衣袖，再也抑止不住心底那份興奮的喃喃道：「要從哪裡看起好呢……唔嗯……啊、彰人！你看那個！」

「慢慢走就好了，市集又不會跑掉──待會前輩要是跌倒了、我可是會笑你的啊──」

「哈哈哈、我又不是小孩子！」

繁華熱鬧的街道、熙來攘往的人群、周身不斷的熱絡交談，與夾雜在其間的樂器聲、歌聲──市集獨有的活潑氛圍縈繞在身旁，令人們都不自覺地被渲染上歡快的情緒、一同加入這熱鬧的行列中。

「彰人！你看這個好漂亮！」

「彰人、我們買這個回去一起吃吃看吧！」

「彰人──」

……司究竟是怎麼做到在人群中的聲音也這麼突出的？

彰人在掏了不知道第幾次錢包後默默地想。

……也不曉得到底是司的聲音真的特別明顯、還是單純只是自己已經習慣了找出他的聲音……

墮天使的思緒隨著眼前平凡的安穩逐漸飄遠，只餘下視線仍下意識地追隨著那人耀眼的身影──然而這短暫的放空卻沒有持續太久，便被一聲不遠處爆出的尖叫聲給喚回了思緒。

「啊──搶、搶劫！幫我抓住那個男人！」

「滾開！誰擋我的路我就殺了誰！」

「血……血！大家離他遠一點！他身上有刀！」

人群中很快地被推擠出一條窄路，彰人還來不及留意空出來的道路方向、便見一道自其中急速竄出的人影重重地推開了正同樣回頭查看著情況的大王子，連忙朝人跨出了一步、穩穩地將失去重心的戀人牢牢鎖在懷裡。

「……站住。」

少年低沉而不悅的嗓音極具壓迫性的止住了所有躁動的聲響，就連造成騷動的源頭──逃跑中的男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壓止住了腳步。

或者更準確一點的說，是被無數隻從地面竄出來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腳踝。

墮天使反射性的快速確認著懷中人的狀態，待司簡單的和自己示意真的沒事後，彰人才稍微安下心的抬手替人拉上了滑落的帽兜，並轉而殺氣騰騰的瞪向了咫尺之外的男人。

「這麼急著見我、還敢直接在我面前動手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啊。」

被絆住腳步的男人隨著墮天使的走近漸漸的站不住腳，最終狼狽的跪在少年面前，顫抖得再發不出一點反抗的聲音。過度驚恐而瞪大的雙眼裡映出了少年真正的模樣，以及那堆疊在對方腳邊的無數屍骨、和墮天使身後幾乎可說是人間煉獄的入口……無一不具恐嚇性的向人昭示著自己的身份。

「對……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害怕得再也不敢抬起頭，雙手顫顫巍巍的將搶來的東西和刀具推到了身前，只敢蜷縮在地上、一遍遍的擠出微弱的聲音向少年道歉。

「……彰人，剛才被刺傷的人我都治療好了……他應該也被你嚇得不輕，放過他吧。」

不知過了多久，大王子已經再次站到了墮天使身旁，一隻手虛掩在唇邊和人說著悄悄話，目光仍不時關注著男人的反應，終是對人這副模樣有些於心不忍。

彰人的視線沒有因為司的話就從男人身上移開，不過低氣壓的沉默只維持了片刻。他一言不發的蹲了下去，接著沒什麼耐心的托著頰說道：「抬頭，我要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男人聞言狼狽地緩緩抬起了臉，隨後便被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掐住，強迫他直視著少年的眼睛，仔細地聽著墮天使壓低了聲線說的話：

「要是你很不幸地又見到我第二次，我會在地獄特別關照你的。」

＊

「彰人。」

「嗯？」

「你今天逛得開心嗎？」走在少年身側的大王子稍稍探出了頭，試圖看清對方藏在帽檐下的表情。而在後者注意到後，遂大方的拉下了兜帽，帶著幾分疑惑的回望著戀人。

「總覺得你好像很在意那個人的樣子，不過不是每個人類都是那樣的──你看、大家還送了我們這麼多東西。」

司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一般，賣力的舉起了掛了滿手的提袋，一面笑著和對方說道：「大家都很謝謝你哦！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太敢和你搭話而已。」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彰人輕輕地搖搖頭，也稍微掂了掂手裡抱著的大紙袋。直到再次轉頭望向身旁依舊朝著自己笑的大王子時，才終於舒心的微微彎起唇角回話：

「話說回來──前輩逛得挺開心的吧，我看你都要捨不得走了。」

大王子見人的反應開始有了些變化，也愉悅的將拿著的東西集中到一隻手上，而後將空出來的手鑽進了少年手臂的縫隙，雀躍的勾著戀人的手笑道：「哼哼、既然都來了，當然要好好享受才行啊──」

「下次、再一起來逛逛吧！」

彰人聞言並沒有迅速地做出答覆，取而代之的是將拿著的東西也換到了另一隻手上。隨後便將指尖緩緩地扣進了對方的指縫裡、堅定的牽起了司的手。

「嗯。」

「對了，待會回去之後可以先吃吃看早上買的甜點──聽說是他們研發的新口味哦！彰人應該會喜歡吧！」

「哦？不是前輩自己想要吃的嗎？」

「我、我是想跟你一起吃才買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