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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

　　一切的起因，是從埜下家寄來的一只木匣。

　　「那是什麼？」瑠海問。

　　「埜下家設計的撲克牌和籌碼，應該是紀念觀賞用的。」界說。

　　紅檜木匣刻有埜下家族的家徽，一副撲克牌與幾十枚籌碼則躺在紅絲絨布當中。牌面鏤有金邊，只要在燈光下稍作翻轉，便能看見常春藤外框閃爍。

　　不用等到瑠海開口，界便拿起撲克牌，遞給瑠海。瑠海心想。真沒想到，這種玩具還能做得這麼精緻，「撲克牌啊，我這輩子都沒玩過呢。」

　　「瑠海小姐，機會難得，要來一場嗎？」就算界這麼說，這也沒什麼意義。她的興趣與愛好，一向與她的個人意志無關。

　　「就算我想，関沼家也不見得想。」

　　「如果，這與談判技巧有關呢？」

　　瑠海挑眉。

　　「賭桌和談判桌只有一線之隔，稍微了解撲克牌，對你有好處也說不定。」界說。

　　真稀奇，竟然這麼主動。瑠海拉開椅子，坐在他的對面，「你們都拿這來賭博嗎？」

　　「的確是這樣。」界拿回撲克牌。

　　「那不然這樣好了，輸掉的人要為對方無條件做一件事。」瑠海微笑，「當然，要等我熟悉規則才做數。」

　　一陣沉默。

　　怎、怎麼了？她提的條件不是很普通嗎？

　　界停下整牌的動作，「......瑠海小姐，這樣好嗎？」

　　奇怪，她又沒說什麼奇怪的話。瑠海總覺得界對撲克牌的態度，與對其他事情有微妙的差別。

　　界輕輕嘆息一口氣，「好吧，那我們可以從規則開始。」

　　界將德州撲克的規則介紹一次，然後再次強調道：「每個人有兩張牌，桌上則會慢慢出現五張公牌，只要能組合出最大的組合，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如果你的手牌很好，可以一直加注，如此一來，你就可以贏到更多籌碼。

　　「大概如此，有什麼想問的嗎？」

　　什麼嘛？也沒那麼難呀！如果只是運氣遊戲，贏幾場也不是難事。瑠海哼笑一聲，「沒有。」

　　界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幾秒，然後拿起撲克牌，分成兩疊，交叉一塊，高舉半空，下一秒——

　　唰啦啦啦！撲克牌像瀑布一般傾瀉，墜落至界的手上。他稍作整牌，整整齊齊，一張不漏。

　　瑠海僵在原地。這、這這這......

　　嗖嗖！界手指一動，兩張牌便飛射至瑠海面前。界說：「那我們開始吧。」

　　這也太專業了吧！

　　不可思議，這還是她認識的界嗎？

　　「首先是『翻牌』。你可以先看你自己的牌好不好，再決定要棄牌還是下注。」界說。

　　瑠海試圖保持表情平靜。她手中有黑桃二和黑桃三，牌桌上則有黑桃四。這樣的牌......應該還不錯嗎？

　　瑠海拿起籌碼，推到桌子中央，「我押$5。」

　　界推送更多籌碼，「我加注$10。」

　　他加注了！瑠海心跳加快。他也有好牌嗎？

　　瑠海強迫自己冷靜，作為関沼家的大小姐，她什麼大場面沒見過，這種時候，只要觀察對手的表情即可——

　　界面無表情，毫無情緒。

　　糟糕，完全猜不透！瑠海心想。

　　而且怎麼說？他專注的樣子，竟然有一點點帥......

　　「瑠海小姐？」

　　瑠海趕緊推出籌碼，「跟。」

　　界再次為牌桌上的公牌多添一張牌，是愛心五。

　　瑠海再次看看自己的牌。唔......雖然也不是用不上，但好像不是什麼決定性的好牌，因此，她決定先觀察對手的行動，「過牌。」

　　「加注$15。」界說。他又加注了！

　　瑠海雙肩緊繃，她心想，看來，他手上的牌真的不錯。

　　「在牌桌上，也有人會刻意加注，讓別人以為他手上有很好的牌。」界說。

　　「那你現在呢？」瑠海從撲克牌中抬起頭。

　　界仍然面無表情。

　　猜不透，猜不透，跟平常差太多了。瑠海手捏撲克牌，不自覺加重力道，「還是這也是你擾亂對手的招數嗎？」

　　「現在只是教學而已，瑠海小姐。」界輕輕嘆息一聲，就像往常一般，面對瑠海他總是會主動妥協......

　　「不過，誰知道呢？」界說。

　　不一樣，跟平常不一樣！

　　「瑠海小姐，請慢慢來。」

　　而且他還非常游刃有餘！

　　瑠海心中難得出現懷疑，是她不自量力嗎？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覺得自己剛入門就能上賭桌？「跟。」

　　界從牌桌上再翻出一張牌，是方塊六。

　　瑠海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牌，再看看桌上的公牌。她有黑桃二、黑桃三，桌上有黑桃四、愛心五、方塊六，是中規中矩的組合。

　　再一次下注就是比大小的環節，既然界的牌不錯，情勢是不是不太樂觀？

　　冷靜、冷靜。瑠海心想。她已經確定界很擅長賭博，那麼他的打牌策略，肯定遠比看起來靈活很多。這一切，說不定只是虛張聲勢。

　　總之，先打安全牌吧，瑠海選擇不加注，「我押$30。」

　　界整理手邊的籌碼，然後全數推往賭桌中線。

　　「我全押。」

　　不對！不是虛張聲勢！

　　「那麼，換你了，瑠海小姐。」界說。

　　界這麼謹慎的人，怎麼可能一下子押注所有籌碼？

　　「你想要跟注呢？還是想要做其他選擇？」界說。

　　瑠海知道了，他手上的牌，肯定好到不行！

　　雖然中途離場有違瑠海的作風，但面對局勢，該怎麼做已經很明顯了，「我、我......」

　　瑠海深呼吸一口氣，這才總算說出口，「我棄牌......」

　　「你確定嗎？瑠海小姐。」

　　「確定......」

　　強烈的自尊心像是一把火，燒紅瑠海的臉頰，但她再怎麼驕傲，都不可能意氣用事耽誤大局。

　　界點點頭，將牌桌上的籌碼收至自己的桌前。瑠海心想。她還是太大意了，才剛接觸規則就想贏牌，是她自以為是了。

　　「所以，你到底抽到什麼？」瑠海不太甘心，但她起碼要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界對她攤牌。瑠海瞬間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她眼前的是，他拿到的牌是，他能湊出的牌型是——

　　散牌。最糟糕的牌。

　　「說實話，我很少拿到這麼糟的牌，實在開了眼界。」界搖搖頭。

　　「不可能，為什麼......」瑠海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界這次的牌運這麼差勁，為什麼他下注時這麼大膽？

　　「有的時候，刻意加注，能讓別人以為他手上有很好的牌。當然也不能太常用就是了。」

　　「但這樣不是很危險？」

　　界盯視瑠海。然後他微笑，他的眼中帶有瑠海幾乎從沒看過的情緒。

　　是自信。

　　「在賭場，不敢承擔風險的人，便無法回收利潤。」

　　瑠海心想。也是，埜下家經營賭場為業，牌桌本來就是他的主場。

　　界回收撲克牌，將兩堆牌向上拗，再讓牌頭依次落回桌面，互相交錯。再讓牌堆如拱橋立起，再次下落，整齊合在一塊。

　　瑠海從不知道界也有這樣的一面，專注、認真，甚至有些嚴肅。然而，這樣的他，她並不討厭。

　　「那麼，瑠海小姐......」界抬起頭，一雙紅眸緊盯瑠海，令瑠海感到胸口一緊。

　　「要再來一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