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五夏] Alcohol Free


酒吧內光線迷離,自穹頂投下的淺銀色燈光如月光輕紗那般層層暈染著,從桌椅擺設到裝潢都是玄黑深色基調,地板卻不知道用了什麼材質反射著粼粼光芒,晃眼彷若是漫步於星河之中。

一把輕柔低沉、略帶沙啞的爵士女聲迴響著,舞台上長年駐點的冥冥正表演著,氣氛有些頹靡卻又是那般舒適慵懶。周五的夜晚,才剛過十二點,場子裡還不算怎麼熱絡,只有三兩桌客人散坐著,輕聲談笑。

只聽得門鈴又是一響,夏油傑下意識便抬起眼望過去,同時掛起了滿分的營業微笑,「歡迎光臨。」

來人一身修身黑色長風衣,白裡透紅的肌膚映著少見的一頭銀白雪髮(顏色太自然了,莫非真是天生的?),雖然不到巴掌大的小臉還被墨鏡遮去了大半,仍然能從筆挺高聳的鼻樑、線條俐落的下頷線以及弧度優美的唇判斷出……絕對是個小帥哥。

……拉魯是怎麼放他進來的?夏油傑不掩訝異神色的挑起眉,「這位小朋友……」

話聲未落,對方已經將證件往深黑大理石檯面一拍,指尖頗不耐煩地對著自己的出生年月日那處輕敲幾下──好吧,確實已經滿二十歲……半小時了。

總沒有把送上門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何況又是這麼漂亮的小貓咪。夏油傑唯有聳了聳肩,「晚安,小少爺,想喝點什麼?」將酒單推到了對方手邊。

從一進門便臭著張臉、不知道是誰惹了他的男孩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變得更加不好看了,「……你隨便幫我弄一杯吧。」沒等夏油傑回話,便很快地又道:「給客人推薦酒,應該是你這個酒保的份內工作吧?」

「的確是。」早是老江湖的夏油傑自然不會輕易被小年輕的火氣給影響,仍是平心靜氣地溫聲應對,「但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我都不認識你,怎麼能幫你挑出合適的酒呢?至少……你得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察言觀色、見微知著是身為一個稱職酒保最基本的功夫。夏油傑幾乎是一眼便看穿了對方的窘迫,才剛滿二十歲的孩子……大二,應該是吧?別說看懂酒單,今天以前恐怕連酒吧裡面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小朋友想藉著生日的由頭想來開開眼界倒也無可厚非……只是該多約幾個人壯膽,瞧這手足無措的樣子,看了多惹人憐。

小貓似乎是兇兇地瞪過來了一眼──不好意思,隔著墨鏡實在半點威懾力也沒有,「……さとる。」

「噗。」

男孩立刻垮下了臉,「你笑什麼?」

「我只是覺得太巧了……」

用手指沾著水漬,在桌面上寫下──すぐる,夏油傑笑瞇了眼睛,「我的名字。」

這個黑髮細眸、長相十分具有東方風情,又在額前搞了撮特別顯眼的瀏海的男人……笑起來帶點奇特的魔魅,會讓人移不開眼睛。他想起家入硝子對自己提起這家酒吧時的介紹,「拜託,我只是去喝酒聽音樂放鬆的……人家是Piano Bar,被你想像成什麼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地方啦?酒保也是個很有趣的傢伙……啊不過是你的話,可能就要小心了。嘖,到時候我還得費神盯著你啊。」

這個大自己三歲,自小家住隔壁,勉強能與自己算是青梅竹馬的女人是個大酒鬼。本來說定了生日當天帶他來體驗人生一番……結果出門前還說要「費神盯著你」的傢伙被自家女朋友一句「心情不好」就喊走了,毫無人性地直接放他鴿子,見色忘友!

但說到底,自己跟家入硝子也算不上什麼情比金堅的摯友,不過是從小看到大的熟人而已……人家優先安撫女朋友是理所當然。五條悟也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索性放鬆了身子坐到吧檯前高腳椅上,「抱歉,我臨時被放鴿子……所以我剛才不太禮貌。」很是不在意地那樣隨手摘下了墨鏡,別到風衣的衣領上。

──那是一雙美得驚心動魄的藍眼睛,最頂級的寶石都比不上。

五條悟摘下墨鏡的瞬間,幾乎吸引住了整間酒吧所有人的目光。饒是夏油傑這樣閱人無數的,也被那眼波流轉的一瞬間給驚艷地失語了半秒。

可五條悟絲毫不覺,似乎早就對周圍人的注目禮習以為常,只是自顧自地底頭翻了翻酒單,又一臉無辜地抬起頭來看向夏油傑,「……這些我都不懂,還是傑給我挑吧。」

「我明白了,就交給我吧。」

夏油傑邊在心裡暗嘆到底是哪位不懂惜福的幸運兒,居然捨得在這樣一隻漂亮小貓的生日當晚讓他傷心……一邊開始清洗雙手,依序取下調酒器跟酒杯,準備替五條悟調酒。

──修長乾淨的手指,能看到寬大掌心跟指腹皆有薄繭,顯見這是一雙慣於勞作的手。將材料精準地投入杯中,接著搖晃雪克杯,將酒液倒出……黑髮酒保並沒有特別做什麼華麗動作來搏取目光,但看他用流暢無比的動作毫不遲疑地調製出一款款精緻酒品,就是格外令人感覺賞心悅目。

「您的點單。」玻璃長杯被推到面前,那雙狹長鳳眸隨著笑意輕輕瞇起,眼尾有著迷人的弧度與一抹嫣紅,「這是『藍色珊瑚礁』,很襯你的眼睛。」

五條悟拿起那盛裝著漸層晶瑩液體的長杯舉到面前端詳,一雙比寶石還要閃閃發光的燦藍眼睛直盯瞧,像是好奇的貓,「……好漂亮。」

「喜歡就好。」

夏油傑也不否認自己對這孩子另眼相待,畢竟實在好看,人會對漂亮小貓偏心一點也是難免的,「喝喝看,不過悟是第一次喝酒吧?最好還是慢慢……」話沒說完,五條悟已經乾了半杯。

「什麼嘛、就只是汽水的味道呀?酸酸甜甜的。」

五條悟毫無機心地舔了舔唇,不禁皺起眉頭懷疑道:「這就叫調酒?」家入硝子還一天到晚嘲笑他只會喝汽水,這喝起來不是都一樣嗎?!

夏油傑端詳著五條悟,拿捏不準這個小少爺的酒量到底好不好,「……你可是一個人來的。」

「沒事吧,這種東西,多喝幾杯也沒什麼問題。」五條悟卻是自信滿滿,豪邁地將剩下半杯又是一口喝乾,「傑,再來一杯!」

「好吧。」夏油傑眼底的笑意更盛,「……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



一時好心的下場,是得照顧臭小鬼一整晚。

幸好酒吧是自己的,夏油傑就住在樓上,要不然真不知道怎麼把這個爛醉如泥的大塊頭帶回家──明明看上去一張人畜無害的小貓臉,真把人扛到肩上才發現,這臭小鬼居然還比自己高過半個頭,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夏油傑內心腹誹不斷,彎下腰放鬆手臂,讓肩上的人順勢倒在自家客廳的長沙發上。五條悟居然沒有被這番動作給擾醒,仍舊是睡得一副天真無邪的安詳模樣。

「……唉,太犯規了吧?人正真好。」

夏油傑交抱著雙臂邊看邊嘆息,最後實在忍不住,伸出手去逗了幾下那纖白濃長得不似真實的羽睫,又撥了撥頰邊散亂的柔軟額髮,「……居然是天生白色啊。」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咳咳咳、打住,夏油傑,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倒不是夏油傑有什麼特別高的道德標準(就算要在意,對方也的確已經成年了),只不過像悟這樣的,一看就是個好人家出身的小少爺……跟他們這種三教九流的人……最好不要有什麼交集,他可不會傻到自找麻煩。

本來想偷摸幾把過過癮就算自己賺到了,可沒料到小少爺醉酒後不安分,居然哼哼唧唧地開始撕扯自己的領口,「嗯、好熱……來人……」

……你這是要喊誰給你服侍啊?居然真的是家裡有女傭的超級封建大少爺嗎?夏油傑滿頭黑線,到底還是捨不得看他輾轉反側睡得不舒服,只得認命地開始替他寬衣解帶。

「唔、是誰……傑?」五條悟瞇著一雙醉眼,居然還能認得出他,「好熱哦傑,我要……我要再喝……一杯……」

替他將襯衫鈕釦都給解開,夏油傑沒好氣,「小醉鬼,以後別再來啦。」

「……為什麼?」怕是此生都沒有被拒絕過的五條悟猶有些不敢置信,立刻坐起身,「為什麼不要我來?」

……不過一杯藍色珊瑚礁再加一杯螺絲起子就能醉成這樣的小朋友,真的回自己家喝汽水就好了好嗎?

「悟的酒量……」

可夏油傑話還沒說完,五條悟好看的藍眼睛裡面立刻盈滿淚水,伸手緊緊捉住夏油傑的雙臂不放,「傑不喜歡我?」

……怎麼得出這種結論的?夏油傑有些無語。但跟醉鬼計較是沒意義的,倒不如哄哄他。夏油傑也不掙扎,反倒還伸手撫了撫五條悟面頰,「沒有的事,我挺喜歡悟(的臉)的。」

「……真的嗎?」五條悟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神色,「那、那,傑……今天是我生日欸。」

……悟這傢伙,是不是一直在把臉湊過來?夏油傑不動聲色,「啊,是呢,生日快樂。」

那雙近在呎尺的、美麗得奪人心魄的藍眼睛對著他眨呀眨,看似乖巧得不得了……偏偏夏油傑就能讀懂他眼神裡那絲毫沒掩飾的侵略之意。

如果自己不理會他,這個小少爺真的會哭嗎?不得不說夏油傑還真有點惡趣味地想看那個畫面,可五條悟本就不是很有耐性的人,醉酒之後更是任性加倍,索性直接噘起唇撒嬌索討道:「傑……!!」

「好吧……這可是你自找的。」夏油傑喃喃輕道,反手按住五條悟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記深吻。

起初接觸到的唇舌確實是生澀的,像只懂得舔拭的小動物;但很快地夏油傑便發現,五條悟是個非常聰明優秀的學生,沒幾下便跟上了他的節奏,甚至能反過來撩撥、侵占他的空間。
「呼、啊……」勉強掙開了太過沉迷的人,夏油傑已經快要整個人被壓進沙發裡了,「悟、等等……」

按著人的五條悟的眼神發直,似乎比剛才醉得更厲害了。沒了笑意的臉蛋變得鋒利冷然,從原本那個愛撒嬌的小貓,一轉成了攻擊力十足的大型猛獸。

夏油傑卻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別在這裡、去房間……嗯,別咬……」

兩人從客廳一路糾纏,跌跌撞撞地終於撞進了走廊盡頭的臥室;在被壓到床上之前,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夏油傑腦中終於電光火石地一閃──

……不對、跟他原本想的是不是不一樣?



主臥室裡一片漆黑,特別訂製的遮光窗簾嚴密擋去了日光;可慣於良好作息的生物鐘依然讓五條悟在早上七點準時睜開眼睛……

我是哪裡?這裡是誰?!

全然陌生的周圍擺設看起來像是誰家的臥房(好歹不是酒店),頭疼得像是有一百個老橘子同時在對自己說教,五條悟咬牙扶著額坐起身,然後便是一陣如遭電掣地呆在當場。

……被子底下的自己沒穿衣服,躺在自己身邊的人顯然也沒有。

背對著自己側躺著的人有一頭及腰的黑髮,正凌亂四散在象牙色背脊跟枕被上,不得不說還有那麼點性感……

五條悟趕緊掐滅了自己腦中的浮想連翩。雖然還宿醉著但大腦並沒有罷工太久,很快便記起了昨晚的一切──傑給他調製了好漂亮的調酒,傑祝他生日快樂,傑親吻了他,傑說喜歡他……

擅自將腦中劇情進行打散重組並擅自得出自己喜歡的結論之後,五條悟激動得不行──自己這是一見鍾情之後就跟對象手牽手直接奔回本壘了嗎?!這也太有效率了吧!不愧是我!

滿腔興奮激動的五條悟根本忍不住,搖著夏油傑肩膀想把人叫醒,「傑、傑!你先醒醒!我有話要問你……」

「唔……吵什麼……」

不耐煩地推被起身,對夏油傑這種夜行性動物來說,平常的他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會起床,臥室的全遮光窗簾就是為此特意安裝的;此刻對這個把自己吵醒的人實在沒能有什麼好臉色,「悟,你可以安靜一點嗎?」

「傑,你等等,你先別睡……」五條悟哪裡是能這樣被敷衍的,趕緊拉住翻過身就又要睡去的夏油傑,「我、我們,昨天晚上是不是……」

「沒有。」夏油傑睏得眼睛睜不開,「什麼都沒有,你別多想。」

「……欸?」這下換五條悟愣住了,「可是,我沒穿衣服,你也……」

「你嫌熱,把衣服脫了。」夏油傑抓過被子,再度倒頭就睡,「我本來就裸睡,晚安。」

「傑!」



「……所以,你是要跟我說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上了人家的床?」家入硝子覺得自己需要來根菸。

「是吧,傑真的很過分對不對?!」五條悟那張天怒人怨的漂亮臉蛋委屈巴巴的,「明明就跟人家……都發生關係了,也不肯告訴我他的全名!」

……我說什麼了?我說過叫你小心那個傢伙的吧?家入硝子頭好痛,「五條,那個酒保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他嗎?」

五條悟眨眨眼睛,理直氣壯道:「可是,傑說他喜歡我啊。」

……這種話他都不知道跟幾百人說過了好嗎?人家可是大情聖啊!家入硝子眼神都快死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單獨去喝酒的。」

「本來就是硝子不好。」豈知五條悟居然還打蛇隨棍上了,「我自己喝不了幾杯,一下子就醉了,這樣沒辦法好好跟傑說話……所以下次硝子一定要陪我去才行。」

「……你還要去?」

「當然要去啦!」五條悟嗔怪地看她一眼,復又可憐兮兮道:「我還沒跟傑交換電話呢。」

……行吧,祝福你。畢竟五條悟向來是個好運爆棚的幸運傢伙,說不定真讓他成了呢。

更何況,要是真讓五條悟纏上了,還不知道是誰的段數高一點呢。這點從小就認識五條悟並身受其害多年的家入硝子可以說最有心得。

家入硝子掏出菸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順便也祝福你吧,夏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