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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個駐唱主唱的同居人身分被介紹到PUB,最後成為這裡的服務生、渡過了一段安穩的日子。

他們的時間剛好錯開,當他結束唱片行工作下班回來換她出門,忙到凌晨才輪到她打烊回家。
獨身女子深夜的歸途危險伺伏,所以他在考慮過後還是去載她回來。
出門的人身上總是圍繞著剛洗澡完的熱氣與沐浴乳香氛,迎接的人則帶著酒、食物的辛香味道。
都是忙碌了一天,路程上車內寂靜無聲誰也沒開口。
只有設備播放西洋音樂,微啞的男聲低低唱著歌——而她掉進旋律中成了夢境裡的羔羊。

隨著日常點滴相處,她像是瞭解了這個人卻又不是那麼清楚他的事。
同居的室友似乎都顯得聽起來很親暱,但應該只是「家裡多餘的房間讓她借住」可能更貼切吧。
小羊最喜歡的牧羊犬,今天她也是下班後在床上數數著直到睡去。

然後直到某天。

他去接人下班,卻沒在門口見到人,可店已經打烊、鐵捲門都拉下來。
該死。早知道就先跟她存手機號碼了,咋舌這樣的失算在店鋪周遭的路口、街道東奔西跑找人。
最後聽到了微弱「咪——」的聲音,拐彎走進某條小巷子。
見到了蹲在紙箱前的她,還有紙箱旁邊舔著牛奶的瘦弱小貓。

「妳在搞什麼!這樣很危險。」
被斥責的她沒有反駁,低下頭小聲說著對不起。
她下班的時候聽見了貓叫,非常小聲、在附近找了一會才找到,趕快跑去買東西開給小貓吃。然後就這樣一直待在這條巷子裡了。
小貓似乎是營養不良被丟棄,她覺得不能放著不管。
「真的很對不起給你添麻煩……那個、我,」結巴躊躇,她還是決定這樣做。
「我想把牠帶回去照顧可以嗎?會養在我房間裡的所以、不會打擾到你。」
拜託了。苦苦哀求。
半晌他嘆氣,「……隨便妳吧。」

他們都是照顧小動物的新手,特別是笨拙的她顯得更是笨手笨腳。
雖說原本就是夜班作息的她也比較能夠對應到小貓的生理時鐘去活動跟照顧,兩週之後的小貓看起來毛色有光澤多了,帶去給獸醫看也表示目前沒問題、定期回診就好。
為了讓貓咪消耗體力時玩得更盡興,她還買了貓玩具。

「狗丸さん……也可以跟ムギ玩哦?」用逗貓棒輕輕戳著對方手臂,將東西遞過去。
他滿臉無奈,「有空再說吧。ムギ是妳取的名字?」
眼神發亮點頭:「嗯,牠的毛色很像麥穗。」朝貓咪喊了聲,後者小步小步地輕巧跑來。
「ムギ很聰明唷,貓砂也是自己就會了。」寵溺地抱起貓給他看,「所以也多跟牠互動嘛。」
他覺得自己這是養了兩隻貓吧。
「妳應該準備牠的項圈,還有去打晶片。」略過人指尖撫了撫小貓,得到回蹭發出「呼嚕」的聲音。

於是兩個人日常裡多了一項例行公事,跟貓玩——這麼說也不正確,ムギ就算沒有逗貓棒或玩具也會跑到他們兩個身上。有的時候是討摸跟要人拍屁屁,有時只是單純賴在其中一人身上睡覺。
呼嚕。
肉眼可見的她很喜歡小貓,他也一樣。

但緣分這種東西總是難以預料,就像他們遇到ムギ前也不知道貓過的究竟是什麼生活。
某日下午小貓倒在地上抽搐起來,狀況甚至惡化休克,雖然趕緊送醫了卻找不出原因、只能最後看著小貓自己放棄掙扎。
或許是先天機能上就有的問題。獸醫這麼說,ムギ也許不是人為被遺棄而是被貓媽媽判斷體弱丟下的。
送走小貓的那一天,給小貓訂做的粉紅色項圈才剛送過來,金色字體閃亮亮地刻著「ムギ」兩個字、她茫然地將項圈放到架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發呆。

又是某個去接人下班的晚上,從出門前就下著雨。他看向窗外與玻璃上滑落的雨滴感到說不上來的煩悶與沉重,似乎會下得很久。
果然,當他去接人時雨還下著,而他又在門口撲空。

與上次不同的是立刻就撥打她的手機號碼,可是另一頭的人遲遲未接,那種壟罩的沉重再度覆蓋淹沒心裡,拎著一把粉色的傘慌忙找起人來。
隱約地好像聽見電話放在衣服裡震動的聲音,撥出的通話他就一直掛著沒掛斷,直到離嗡聲作響的源頭靠近。
妳在做什麼。
待在初次見到小貓巷子裡的她,理所當然身上沒有傘而淋地濕漉漉,蹲在原地。

「我只是想……如果在這邊還會見到ムギ、想要再一次把牠撿回家。」
第一次見到ムギ的時候、覺得跟自己很像孤零零的,所以不能丟下來不管,就像希望有人帶我回家那樣……也想要帶牠回家。

「對不起啊,這樣想很笨吧?可是真的覺得會見到的、所以——」

「狗丸さん、你的衣服會濕掉的。」
對著將她圈住的擁抱、愣愣地不曉得該怎麼反應,只能這麼說。
「……妳現在全身都在發冷,體溫不上來不行吧。」
衣服回去我會換掉。
「我們回去吧。」
「下次別再做這種事了,無論是ムギ還是妳……都有家可以回去。」
小幅度地在臂彎中點頭,聲音很小很小的「嗯」。


那是秋季尾聲的最後一場大雨,涼氣太滲人,他徹底確認她有好好將身體弄暖、頭髮吹乾才撤起板著的嚴肅,打開室內空調、調成暖一點。
「晚安。」她的聲音還是很小很輕,但他聽得很牢。

冬天的時候、她說有話要說。
而他原本也正想要跟她約吃飯。因為是聖誕節、過個節去慶祝也不為過。
提出了邀約,「那就挑狗丸さん喜歡的餐廳吧,錢我來付。」因為一直以來都受到他很多的照顧,所以這頓飯錢她希望可以出。
但怎麼可能讓她請呢。於是在他堅持下,她打消買單念頭、乖乖赴約。
「但是我會準備聖誕禮物的。」這回換她不讓步了。
也不用特意準備什麼吧!他苦笑,這個堅持不就等於他也得準備回禮了嗎。
但那孩子喜歡什麼?一瞬間語塞沒有答案。
他是真的不指望二階堂大和會給出什麼中聽的話,兩人對話裡一定是對方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多。「喂喂,誰才是狗嘴啊?每次都來問意見的是誰?」
他哼哼兩聲。「高見?」
「既然是女孩子,就送女生的飾品啊。」一臉「這還不會要我教吧」,酒保下意識將酒杯用力擦得晶亮。
換他皺眉,「送那些不會太曖昧了嗎。」

嗯?「不是我說你——」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嚥回去,「你還是送吧。」
畢竟送馬克杯、相框之類的,是太了無新意與敷衍。

人滿為患、每個桌子都有預約的客人,餐廳內布置華麗繽紛這樣的景色對她來說真的很稀奇。
「好厲害啊。」落座了她四處張望還是不可思議的樣子。
她大概也沒經歷過新年參拜吧,他想。或許下個星期也能一起去?
位在高樓的餐廳是間非連鎖的品牌,出菜速度有謹慎地考慮客人用餐的時間,每一道端上來時都不會讓人覺得急促與失禮。
在等著甜點上來前,她把黑紅色的大紙袋交給他。
「之前、弄濕你的外套了,所以我挑了一件大衣、有請店員幫忙測試很久……應該是合身的。」

她去買衣服的時候,因為買的不是自己的衣服只能向店員比劃說對方的身形、於是女店員請了隔壁櫃位身形差不多的男性店員來幫忙試穿。

收下衣服同時把禮盒給她,「這個是妳的。」
銀色光澤、一朵玻璃罩中的玫瑰,花的項鍊擺在緞面上,圍繞的裝飾是酒紅色緞帶編成的花。

他們兩個的關係不是小王子與他的玫瑰花。
但挑選的時候他想的是那朵玫瑰是被細心照料的玫瑰,生長地很好被細心呵護,他希望她也能免受厄運過得很好、僅此而已。

「謝謝你。」收下了那份獨一無二的禮物,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小王子的故事。

「——新年結束之後,我會搬家。」
等搬家公司再度開張大吉,她會在那之前將東西都整理好。
「妳」
「因為之前跟狗丸さん約好的、不是嗎?等生活穩定了就要搬出去。」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還有ムギ的事、也謝謝狗丸さん照顧牠。」
就算小貓忽然跳到他身上了,他也沒有顯露過半次不悅。

晚安。她的聲音消失在門背後,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用搬出去也沒關係、他沒有那麼不近人情,還有——

在笑容裡一點一滴滲出來的,甘甜的氣味。


「你再不做點什麼的話,她會搬走的?」二階堂支頤,滿臉「能搞成這樣我也是服了你」。
「你要我用什麼身份跟心情去跟她講?」
「直接講不就好了嗎。不希望她搬家,繼續住下去也可以。」
那,再然後呢。
二階堂皺眉,「問問你自己?你想怎麼做?不是只有希望她繼續待著,也想跟她一起生活吧?」好比新年參拜。
但她都提出搬家了,或許想法早就跟以前不一樣。
「這個想法,你應該要跟她本人確認吧。」
後面酒保也不想再諮詢下去了,乾脆拿了打掃用的拖把用柄把人戳回去、送客。


回到家的時候看她正對著鏡子想要把那條項鍊戴上。「我來吧。」猶豫前就行動了,將玫瑰位置擺正好,在她頸後替她鉤上。

「……結實,妳想不想去新年參拜。」
「狗丸さん?」不解,「想去!我沒去過。」
「上次那個餐廳呢,還會想去嗎?」
「他們家布丁好好吃……想去。」
看到她忍不住嘴饞的樣子,輕笑出來。

「吶,一起去吧。」
「妳……留在這裡就可以了,不用搬家也沒關係。」
還有一句話他講不出口,但她愣愣地問。

「……我可以在這裡、跟狗丸さん一起生活嗎?」

可以啊。

話語落入耳裡時她忍不住哭了。

可以成為那個人的誰了嗎?待在特別的位子,而不是會被塵埃舖蓋的角落。
是有被撿回去的、被選擇下來。

他蹲下身,伸手揉揉她的臉、擦掉眼淚。
說實話還是不確定該說什麼才是最好的話語,或是她最想聽到的話。
但是、

這裡是妳的家。



屬於ムギ的項圈被放進了透明的展示盒,因為終究捨不得將東西收起來、放到黑漆漆的地方。

但在那個盒子旁邊的位置上多了一張相框,還有成雙的銀色指環。

儀式流程那些當然還沒走,不如說正式的他們還沒打算,但象徵性的預定物先擺上了看得到的地方。

等到哪天就會戴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