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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雨〉

　　正值盛夏，這座城池卻是連月積雲不雨，陰暗沉悶，活像一座黏膩的囚牢。

　　在這樣的地兒悶得久了，總得要出什麼事的，一點磨擦就能掀起大風浪，鬥毆打架的事愈發常見。不僅是那些活人被這樣的天氣弄得變了個性子，沐清暉的心情亦糟糕得可以。

　　縱然他不需有雨亦能現身，但他生性喜雨，或者說，他喜愛可以撐傘的日子，才來到這座多雨的城，卻沒想到這回個把月不下雨，鬧得他心煩。

　　城裡的官差們正因為三不五時就鬧出的口角鬥毆忙得不可開交，又傳出了壞消息，城中賭坊在一夜之間，死了數十人，皆是一劍封喉。下手之人功夫了得，且除了那道劍傷，就再無其他線索。不像尋仇，若是尋仇，斷然不會將整個賭坊的人都殺盡，只像是為殺人而殺人。

　　沐清暉本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但他想確認，確認殺手不是他所想到的人。為此暗中他排查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功夫到達這樣程度的惡人，卻無一人能夠做到這樣的事，若不是有其他證據證明不是，就是壓根不在這座城裡。

　　那就只剩下他了，沐清暉最不願相信會做出這些事的男人。

　　他循著那股冥冥中的牽引，找到了心中的人。

　　「南明。」

　　「大人。」南明正在一處茶樓休憩，天熱，涼茶的生意要比尋常日子好上許多。

　　南明對沐清暉的現身感到詫異，卻未顯露痕跡。他一如以往地稱他大人，拿捏這不遠不近的距離。

　　「巧了。」沐清暉跟著要了一杯茶，他先不請自來，又擅自落座，半點也不尷尬。卻也不打算開啟話題，淡淡地說了句巧，就飲起茶來。

　　涼茶很苦，卻不比沐清暉的心苦。

　　他雖算不上什麼俠義仁心，卻也見不得這樣隨意殺戮的事。更何況，南明本應不是這樣的人，沐清暉深知他性子，雖有好事的心，卻也不曾主動禍害他人。

　　他卻不願意去試探他，一旦試探，就表明了不信。

　　「大人近日可好？」南明望向窗外，他曉得這樣的日子，沐清暉的心情定然受了影響。

　　「挺好的，這座城一下死了數十人，血氣沖天。」沐清暉淺淺一笑，把這城裡鬧得沸沸湯湯的事挑了出來，卻沒有再接下去說，「以生靈血肉滋養物妖，怎麼能不好？」

　　「不是我。」南明不傻，一劍封喉不是什麼獨特的功夫，但沐清暉特意說起，必然是聯想到了自己身上。

　　「南明要說不是，那便不是了。」沐清暉不鹹不淡地應著，沒有信，亦沒有不信。他端起茶盞，讓苦澀潤養喉頭，同時沖淡心頭燥鬱，而他的另一隻手卻一直握著傘柄，玉石都讓他捂得熱乎。

　　二人久久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涼茶，搭著甜膩的糕點。直到窗外飄進一陣草腥味，沐清暉才終是笑了，由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南明，下雨了。」

　　「大人，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