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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玖】鏡華水月《案壹之三》


　　火焰從他的臉邊掃過，帶著熾熱的溫度，被火焰舔過的肌膚傳回灼熱刺痛的感受，皮膚和肉在燃燒的火焰下碳化，發出焦臭的味道，就像真正的火一般，但他很清楚這並不是真的。

　　崑西集中精神，將所有的力量匯集在右手握成的拳頭上，穿越烈火的高牆，對著玖夜的臉上就是一拳。

　　在那瞬間，拳頭像是打進了水裡，冰寒徹骨的涼意湧上，只有右手上的寶石依然熱燙燙地發疼，玖夜的身形扭曲了起來，整個空間像是巨大的水塘一樣散出了漣漪的波紋，周圍像是回聲一樣的響起了他的輕笑聲。

　　玖夜的本體並不在這裡，但是攻擊他在幻境中的投影可以讓幻境的效果減弱。

　　雖然一般玖夜所使用的幻術是只要能夠察覺其幻術的本質就能解除的程度，但現在眼前這不符合常理的樓閣是他特有的固有空間，雖然也是幻術的一種，卻比普通的幻術更加頑強，除非施術者願意，否則被施術者無法輕易離開這個空間，即使知道是幻境也無法脫逃。

　　崑西揚起左手，又補了一拳，這次雖然還是打在水裡，但發散的力量卻有打到東西的實感，他可以感覺到周遭的空氣像是玻璃一樣碎裂，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還是空有一身蠻力。」

　　從裂開的隙縫中，輕飄飄地傳來了玖夜的聲音，他哼了一聲，原本位於樓閣中央已經扭曲的身形化作一團火焰，氣勢凶狠地朝崑西席捲而去。

　　他可以感覺到剛剛那兩拳的確把玖夜逼急了，於是再次如法炮製，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拳上，無視熊熊烈焰，耐著熱流所帶來的痛楚，用力地一拳接一拳打出，除了聲音以外，現在肉眼也可以看見整個空間都被撕裂開，裂成一塊又一塊的菱角。

　　他閉上眼睛，試圖和位於幻境之外的托帕建起聯繫，精神在已經出現破裂的幻境之中橫衝直撞。

　　火越燒越旺，從腳下逐漸往上延燒，熱度越來越高，疼痛也相當地真實，但他無視這一切，只是專心地把所有精力放在精神的連結上。

　　慢慢的，在他閉上雙眼的狀態下，視線從模糊逐漸清晰起來，他看見鐵欄杆前的地磚，視角和地面極為接近，甚至可以看見地磚之間的縫隙裡有幾根雜草探出，接著他可以感覺到涼風吹拂在臉上的觸感。

　　他在抽象的精神裡，把自己猛然『往外拉』，理論上不存在的聽覺接收到了晶體碎裂成粉末的晶瑩的聲響。

　　崑西睜開雙眼，他正站在大宅的後門鐵柵欄前，上一秒還滾燙的觸覺消失無蹤，只有夜晚的涼風吹過身邊，他的身體也完好無缺，連一處燒傷都沒有。

　　托帕在他的腳邊打轉，看見他的身形重新出現後，發出快樂的叫聲，小爪子抓著他的褲管，一下就爬到了他的肩上，並撒嬌似的在他的肩窩蹭了蹭。

　　抬起手，示意白貂處理大宅的鐵門，托帕也善解人意地叫了一聲，一下子就跳到鐵柵欄的內側，將門鎖給推開，讓崑西可以進去。

　　雖然破除幻境應該可以拖住玖夜一段時間，但算不準他什麼時候又會出來攪局，崑西現在只能盡量抓緊時間完成要做的事。

　　根據利用式神偵查得到的位置情報，他進入大宅後，徑直往二樓最深處的房間走去，當他打開房門時，女子轉頭看向他，眼睛裡的紅光在黑暗裡特別晶亮，她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看著他。

　　整個房間充斥著濃郁的鬼氣，而且女子的身上有血腥味，那抹腥臭味是吃過鮮活血肉後特有的味道。

　　崑西注意到她的腳上有鎖鍊，或許是因為前幾天她跑出去吃人的關係，所以為了限制她的行動設置的，這個想法凸顯了替她上腳鐐的人對鬼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區區鎖鏈無法限制鬼的行動，這個鬼現在會如此乖巧溫順，純粹只是因為前幾天吃過人，並非處於飢餓狀態罷了。

　　「跟我走。」

　　他彎腰提起鎖鏈，手上使勁輕易就將鎖鏈斷成兩截，女子跟著從床上站起，紅色的眼睛非常純粹，沒有任何特別的情緒和感情，就像動物一樣，順從地聽從指示，完全沒有抗拒。

　　「你是誰？要做什麼？你跟老爸雇來的那個妖師是一夥的嗎？」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闖進一名慌亂的男子，他身上的睡袍看起來布料價值不菲，或許是這間大宅的主人，他抱住了女子，用護著她的姿態擋在她和崑西之間，緊張地打量著這位闖入他家的不速之客。

　　「那是鬼。」崑西平靜地說。

　　「胡說八道！什麼吃人妖怪，什麼鬼，她才不是那樣的東西！你也是被老爸雇來的吧？突然家裡就來了一個自稱是妖師的傢伙，說這個家被妖怪寄生，滿口胡言亂語！」

　　「你知道她吃過人。」

　　男子聽到這番話後，顯然更加慌亂，他急得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卻還是硬著頭皮回嘴：「那是意外，她平常很好的！像現在，她也好好待在這裡，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她已經死了，現在在這裡的只是鬼。」

　　男子顯然無法聽進這番話，更加歇斯底里，將女子緊緊擁在懷裡，一步一步向後退，女子沒有任何的反應，任由他拉扯，紅色的眼睛平靜如一潭止水。

　　「我要叫人了！就算是老爸雇來的人，也不能讓你在這裡撒野！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這些招搖撞騙的渾蛋帶走她！我不會再讓她離開我的身邊！誰都不能拆散我們！」

　　崑西再次嘆了一口氣。

　　要和一般人解釋鬼已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何況現在對象是一個情緒陷入亢奮狀態的人，恐怕就算好好把話說開，他也不會願意接受事實的，從他的態度可以看得出來，他非常重視女子，到了即使把她變成鬼也要留在身邊的地步。

　　這種狀態，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崑西並沒有震懾於男子的態度，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但他再次看向男子懷裡的女子時，橘紅色的眼睛裡閃爍著鮮紅的光芒。

　　下一秒，在男子因為崑西的毫無作為而稍微鬆了口氣的時候，女子毫無預警的張口朝著他的手臂咬下去，不管男子吃驚跟疼痛的叫聲，用力地撕扯，硬生生將一塊肉給扯下，女子似乎是感到相當美味地咀嚼著嘴中的肉塊，最後還意猶未盡一般舔了舔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男子，再次張開充滿血腥的嘴。

　　男子已經嚇壞了，他抱著受傷的手臂，下意識向後退開，一路退到跟女子反方向的房間角落，臉上佈滿了生理反應的淚水，並不斷發出疼痛的呻吟。

　　在女子踏步朝他走去的時候，他嚇得不知所措，甚至是連滾帶爬的逃到崑西的身後，發出一連串聽不出意思或是其實也無意義的聲音。

　　「為......為什麼......」

　　「她是鬼，對她來說，吃你跟吃其他人沒有差別。」崑西平淡地說。「所以我要帶走她。」

　　「你......你要帶......帶她......去......去哪裡？」

　　「帶到山裡消滅。」

　　「消......消滅......」

　　男子顯然還是沒辦法接受現實，但是走到面前的女子讓他感到害怕，雖然女子已經恢復一開始的溫順態度，但嘴邊還有衣服上濺著斑斑血跡，足以證明剛剛的事情都是事實，男子也因為恐懼和疼痛失去一開始肯定的態度，在崑西轉身向門外走去時也沒有阻止他。

　　雖然在女子跟著走出房門的一瞬間，男子流露出了想要阻止的矛盾神情，但最後依然縮在角落顫抖，什麼都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