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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找回的知覺是溫度。

先是後頸與肩膀，有一道穩定又不容忽視的熱源貼著他的皮膚，那溫度不高不低，卻像被火燙過的手掌般確實地包覆著他。接著是氣味——是混著風塵與血腥味的汗水氣息，還有一種若王寺說不出名字的味道，乾淨又讓人安心，是清右衛門身上獨有的。

然後是觸覺。貼在他臉頰上的那塊東西……又軟、又熱、又有彈性，還會隨著呼吸一起微微起伏。

他花了幾秒才意識到，那是胸肌。
櫻木清右衛門的胸肌。

他腦中短暫一片空白，睜開眼的第一個反應是——

……哈？什麼意思？

接著他發現自己整個人被清右衛門緊緊攬在懷裡，從背到腿都被對方的四肢牢牢包圍住，連脖子都幾乎貼著他呼吸的範圍。

櫻木的虎鯨像是察覺了若王寺逐漸轉醒，牠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踮著尾鰭試圖靠近，像是想親近，卻又怕自己力道太大，會不小心撞壞了他。低低鳴了一聲，頭輕輕蹭了蹭若王寺的手背。

這才讓若王寺意識到，虎鯨似乎正對著他懸空伸著的右手撒嬌。

「……清右……衛門？」
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不像他自己，還帶著剛甦醒的迷濛與遲鈍。

下一秒，櫻木像是被觸電一樣立刻低下頭，整張臉出現在若王寺視線範圍內，眼睛睜得比平常還大，語氣急得有點發顫：

「勘兵衛？你醒了？我剛剛努力試著重新接上氣連，應該有成功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嗯……沒有不舒服。」
若王寺一邊摸著虎鯨的頭，一邊還在努力理清現在的狀況。

他沒說出口的，是——

剛剛清右衛門講了那麼長一串，他急切又不失溫柔的聲音透過他的胸震動傳到自己的耳膜，震得他酥酥麻麻。

清右衛門的胸肌，怎麼會躺起來那麼舒服啊？我是瘋了嗎？

甚至他還想，自己是不是可以稍微再……躺一下下也沒關係？
但他也只是在心裡想而已。

他的藍鯨精神體依舊顯得虛弱，小了一圈，游姿也慢了許多，像是還沒恢復過來。但在接上氣連後，他還是勉強喚出了牠的實體。

藍鯨精神體微微抖動，像是還沒從自己的淚水中回神，牠的身體比平常縮了一整圈，看起來比虎鯨大不了多少，像是從原本的靜海之王縮回幼鯨的模樣。但牠還是應了他的召喚，顯現出來，靜靜伏在不遠處。

虎鯨見到現形的藍鯨，頓時激動得要衝過去，但一動又急煞住，整條鯨僵在半空中，尾巴抖了一下。那模樣，彆扭得像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先上前蹭蹭，還是該先在原地坐好等待指示。

若王寺看著牠那副想親近又怕弄傷自家藍鯨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的笑聲有點脫力感，輕得像泡沫，落在剛剛還劃破天海的精神風暴之後，顯得柔和又真實。

「……你家虎鯨，真的好像你喔。」

他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感覺著清右衛門懷抱裡那如實又沉穩的心跳聲。

就在那股平穩的心跳聲與溫暖氣息逐漸讓他意識回神之際，若王寺的目光也開始慢慢轉向四周。

一開始只是微微晃動視線，然後是稍微挪動脖子——清右衛門並沒有阻止他，只是默默地收緊了些力道，讓他能靠得更穩一點。

然後，他看見了……

幾道牆塌了一半，瓦礫四散，像是被什麼東西正面撞開，連木柱都斷得整齊俐落。
地板被壓出一道又一道深痕，像是有龐然大物拖行過一樣，還有好幾處彷彿被爆風掃過，牆角甚至還冒著一點煙。

再往遠一點看，幾個敵方忍者倒在地上，有的陷在半掩的土堆裡，有的四肢抽搐，有的還維持著被甩出去前那副驚恐的表情。

若王寺看著地上那幾個還在抽動的敵人，又瞥了眼遠方塌了一半的牆角，然後緩慢地、無語地把視線移回清右衛門臉上。

自家同學那張精緻的臉，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還帶點說不出口的歉意。

櫻木撓撓頭，小聲說：「呃……因為沒有你的安撫，我稍微……失控了一下。」

若王寺：「……」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無奈地說出一句：「這才不是『稍微』的程度吧。」

櫻木眼神一飄，乾笑了一聲，低頭悄悄把他的臉又往自己胸前按了按。

「……你還是先不要講話，休息一下吧。」

若王寺：「……」嗯，好吧，反正清右衛門的胸肌靠起來真的很舒服。

透過這條重新接上的氣連，他能感覺到清右衛門的溫柔、他的緊張、他的害怕與堅持。他從沒想過清右衛門的情緒會這麼明確地傳遞過來，像是緩緩流進海底的陽光，溫暖、透徹、令人安心。一向是安撫者的自己，今天卻被這麼小心地珍視著，實實在在地、毫無保留地，被守護著。

從建立氣連的那天開始，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許多任務與日常，但這樣毫無保留地被清右衛門安撫著，似乎還是第一次。

若王寺輕輕吐出一口氣，在心裡默默想著：

——沒想到我也有被清右衛門安撫的一天啊……

就在這樣靜默的交錯裡，不遠處傳來兩道低沈而綿長的鳴聲。

虎鯨與藍鯨彼此相依且低鳴著，在氣場與水意交疊的靈域中，以牠們自己的方式，回應著這場歷經風暴後的、遲來的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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