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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洞裡有著「什麼」之段(上)

喂，你還不睡嗎？

平瀧夜叉丸喊了幾次，終於忍不住拉開房門，對著坐在走廊的室友，綾部喜八郎說：「你到底在幹嘛啦？我說的話你有聽見嗎？」

「有啦――你先睡吧――」喜八郎語氣裡帶著一點敷衍，大概是不想被打擾。

瀧夜叉丸走到喜八郎旁邊，往他的視線方向看去，只看到離他們宿舍不遠處的地面有一個洞。

「你在欣賞你挖的陷阱？」

「才不是，那是一個洞，跟我精心挖的陷阱不一樣。」

「所以你在欣賞那個洞？」

「哦呀嘛。」

「唉真受不了你，我要先睡了。」

喜八郎動也不動，只是繼續盯著那處，直到天明。

熬了一整夜的喜八郎精神不佳的上完課，草草把午飯吃完，選了一個好位置挖出專屬於自己的洞，蹲進去補眠。

但他一閉上眼，就感覺那黑暗中有什麼要竄出來，讓他感覺煩躁不安。

「……八郎、喜八郎！」

喜八郎睜眼，抬頭便見瀧夜叉丸俯視著自己。

「要上課了喔。」

「哦呀嘛。」

「你應該要慶幸自己有一位學科跟實技全年級第一又善良體貼的室友才對。」

喜八郎自顧自的走掉了。

留在原地的瀧夜叉丸表情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嚴肅，雖然他的室友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但不是這種奇怪。

結束一天的課程，吃完飯洗漱完後，喜八郎抱著踏子在走廊上坐定，死死的盯著那個仍然在他們宿舍外面地上的洞。

「如果那麼在意的話，為什麼不把洞填起來？」瀧夜叉丸從房間走出，在喜八郎旁邊坐下。

「哦呀嘛。」

「真拿你沒辦法，就由我外秀內美、優雅華麗、成績第一的平瀧夜叉丸大人來看看你到底是在幹嘛吧！我們可以徹夜討論我是如何成為一個如此優秀的人……」

喜八郎露出一個彷彿吃到蟲子的表情，他嘆了口氣，說：「不能填起來，這樣那個東西會跑到別的地方躲著。」

「什麼意思？」

見喜八郎沒有要回答自己的問題，瀧夜叉丸踩了鞋子，走到那個洞旁邊往裡面看，是有點深度的洞，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你今天也要繼續盯著這個洞一整晚？」

「哦呀嘛。」

好吧，瀧夜叉丸深知喜八郎的脾性，反正大不了就是不睡覺，應該不會造成什麼大事才對。

直到第五天，喜八郎的黑眼圈已經跟六年級的潮江文次郎一樣重時，瀧夜叉丸決定還是要跟喜八郎談談。

沒想到喜八郎率先開口了。

「瀧夜叉丸，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既然你如此誠懇的請求，我平瀧夜叉丸，無可挑剔的優等生……」

喜八郎打斷道：「幫我看著這個洞。」

瀧夜叉丸「咦」了一聲，這種簡單的事情也要他做？

「一下下就好了，我馬上回來，你的『視線』絕對不可以移開，在我回來之前你要一直看著那個洞。」

「喔……好……」瀧夜叉丸盤腿坐在走廊上，感覺到喜八郎進到房間拿了什麼東西，腳步急促的離開，臨走前又強調了一次「絕對要看著那個洞，否則會有東西跑出來」。

對瀧夜叉丸來說，遵守約定絕不是一件難事，不過如果有外力介入，就不是他所能控制了。

「咚咚！」六年級的體育委員長七松小平太突然從長廊底下竄出來。

「瀧夜叉丸！體育委員今晚追加鍛鍊！現在馬上到後門口集合！」

「七松學長，怎麼那麼突然……」瀧夜叉丸努力的用眼角餘光看著那個洞，一邊讓自己像平常一樣應對。

小平太的臉突然沉下來，他靠近瀧夜叉丸，非常慎重的說：「長次跟我說了，我們體育委員會的前委員長，櫻木清右衛門學長這幾天會來到忍術學園。瀧夜叉丸，你難道想讓櫻木學長看到你這副怠惰的模樣嗎？你想被他誇獎還是讓他失望？」

「當然是想被櫻木學長誇獎！我身為年級第一的超級巨星，學科和實技都無可挑剔……」瀧夜叉丸幾乎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小平太即時打斷那串自吹自擂，對瀧夜叉丸比了一個「三」的手勢。

「給、給我三分鐘準備？」

「不對，是三十秒，僅剩的體育委員三十秒之後在後門集合！」小平太扯著嗓子大喊「衝啊咚咚」，踩著月光跑走了。

而瀧夜叉丸陷入一團混亂之中。

他方才移開視線了，就在小平太比出「三」的時候。

然後他親眼目睹，那個洞裡的黑暗爬出來了。瀧夜叉丸意識到喜八郎說的是真的，的確有著「什麼」在那個洞裡。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東西對小平太伸出了無數雙手，但他連喊出來都做不到。

瀧夜叉丸在不知不覺中呼吸變得非常急促，心跳也上升到他的身體無法承受的地步，他想要起身去追，然而在一陣天旋地轉之中，他感覺他的恐懼化為利刃，朝僅存的理智刺下。

另一邊，喜八郎在立花仙藏的房間外停下腳步，他說明來意後，開門的是仙藏的室友，文次郎。

喜八郎將自己的《忍蛋之友》攤開到某一頁，推到文次郎和仙藏面前，低頭正坐開口：「在學長們實習結束剛回來時打擾非常抱歉，我想和立花學長請教一些事情，請學長先看這個。」

仙藏拿起《忍蛋之友》，發現某一頁完全變成了他沒看過的內容。他微微傾身，讓文次郎也看得到。

這一頁的標題被墨水狠狠劃了好幾筆，似乎是原有的痕跡，不是後人所為，已經看不出原有的文字，但之後的內容倒是一條一條列得很清楚。

其一，白天無法行動，畏懼強光。

其二，黑暗之處即為躲藏之處，但畏懼視線，若注視，則無法出沒。

其三，若無目光注視，則離開躲藏之處尋找可吞食的光芒，靈魂之光尤為喜愛。

文次郎看向喜八郎，正要開口責備他浪費時間在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上，仙藏便抬手示意文次郎先不要講話。

「作法即是需遵守戰場禮儀，而禮儀有明文規則……喜八郎，我沒有看過這樣的規則，我沒辦法告訴你該如何處理。」仙藏頓了頓，問：「所以這個東西，這幾天都是你在盯著嗎？」

「是的。」喜八郎補充道：「現在是瀧夜叉丸在看著。」

喜八郎簡單的訴說了，那個洞明明空無一物，卻時時能感覺到裡面潛伏著古怪的東西，只要在太陽下山後稍微將視線移開一點點，就像將古井的蓋子掀開一樣，裡面的東西就會重獲自由。

仙藏。文次郎用矢羽音詢問，該不會長次在處理的「那個」跟這個有關？

以冷靜著稱的仙藏看了文次郎一眼，說：「聽說校長先生下午又突發奇想，舉辦長跑到海邊的划船競賽，把低年級都撤出去了是吧？」

「嗯，聽說出發之前還要求他們把持有的書籍交出來，讓所有人不得看課本或筆記獲得提示……嗎？」文次郎不知為何，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們四年級和五年級的課本也都被收走了喔。」

「看來你的課本是漏網之魚呢。」仙藏晃了晃手上的《忍蛋之友》。

「收書的時候，剛好帶著課本在洞裡睡覺。」

「總之，我跟你去看看吧。」仙藏起身，用矢羽音吩咐文次郎去通知長次。

兩人還沒踏出六年級忍蛋長屋的範圍，就差點被小平太撞倒。

仙藏將喜八郎護在身後，瞪了小平太一眼。

「抱歉，別介意啦仙藏。哦這不是喜八郎嗎？你有看到瀧夜叉丸嗎？我剛剛明明跟他說三十秒到後門集合……」

喜八郎臉色微變，用最快的速度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衝，仙藏隨即追上，小平太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也跟了過去。

「不見了。」喜八郎低頭看著那個洞穴，腦中一片空白。

仙藏則從小平太的口中得知剛剛他才在這邊跟瀧夜叉丸對話，他查看了一下喜八郎和瀧夜叉丸房間，也不在裡面。

這時，齋藤鷹丸推開房門，睡眼惺忪的說：「剛剛隔壁班的田村三木衛門跟濱守一郎帶瀧夜叉丸去保健室了，好像是他突然倒在走廊上吧？」

我去看看。喜八郎這麼說著，走到仙藏身邊時停下了腳步，似乎是想解釋，那個洞裡真的曾經有個什麼東西。

「去吧，這件事讓我們六年級來處理。」仙藏用溫和卻又不容質疑的語氣這麼說。在確認喜八郎離開之後，仙藏一手抓住了小平太。

「咦？仙藏你也要跟我去鍛鍊嗎？」

「你難道沒聽見嗎？長次叫我們集合。」夜風中傳來了鴟鴞的鳴聲。

除了善法寺伊作之外，所有六年級生都來到了長次和小平太的房間。

「伊作呢？」文次郎問，一邊碎念著既然是室友為什麼不一起過來？

食滿留三郎不甘示弱的回嘴：「伊作好歹也是六年級，難不成我還要跟他手牽手先去把藥渣埋好再過來嗎？」

仙藏一進門就看見他們兩個又一副要吵起來的架式，不耐煩的把文次郎掃到一邊，從兩人中間穿過，在長次身邊坐下，拿出喜八郎的《忍蛋之友》，翻到那一頁展示給所有人看。

長次也說明他正在處理的事情——奇怪的書籍和十種怪異、櫻木清右衛門和若王寺勘兵衛兩位學長的指示、經占卜後得知忍術學園內會出現四種怪異。

雖然所有人都很一致的表示「難以相信會有這種怪事」，但長次很嚴肅的轉述了勘兵衛的話語。

不要坐等遺憾發生，只要打開眼界，遇到怪異之事，就用怪異的方法解決。

「所以，我們要主動去找，扣掉長次前幾天遇到的，跟現在仙藏手上拿的，還有兩種怪異會出現在忍術學園的某兩本書裡？」小平太掰著手指頭計算道。

長次低聲說：「我請示過校長，下午已經把全校的書集中到圖書室內，現在讓五年級生一本一本找，到明天早上輪四年級接手。」

「雖然讓低年級撤出校園比較安全，但因為人數眾多，老師們幾乎都跟著出去了，現在只有我們能找出這個躲在黑暗之中的怪異。」仙藏點名留三郎說：「麻煩你了。」

「那東西害怕強光是吧？我去把照明裝置拿來。」

「等等。」文次郎搶先一步站起身。

「幹嘛？你該不會是害怕吧？」

「的確是該害怕沒錯，」文次郎微微低下了頭，陰影幾乎壟罩整張臉，他的語氣裡帶上了一點焦急：「如果喜八郎說的沒錯，那個東西逃出來了，現在正藏在某處黑暗中等著吞食靈魂……留三郎，伊作都在哪裡埋藥渣？」

留三郎暗道一聲慘了，像被雷擊中一樣奪門而出，其他人先去拿了照明裝置，隨後加入搜索。

保健室內，三木衛門和守一郎對趕過來的喜八郎大致說明了當時的情況。

兩人那時已經準備要休息了，卻先是被小平太的大嗓門吵得無法入睡，沒過多久又聽見有什麼東西摔在走廊上，守一郎起身去查看，就發現昏迷的瀧夜叉丸，連忙和三木衛門一起把他搬過來。

「幸好校醫新野洋一老師還留在學校裡面……他說大概是受到驚嚇，沒有什麼大礙，只要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哼，都已經四年級了還這麼膽小，等他醒來我一定要好好嘲笑瀧夜叉丸這傢伙。」

「但三木衛門你明明也很擔心啊，鷹丸哥也快嚇死了。既然喜八郎來了，我們就先回去吧。」

喜八郎湊近瀧夜叉丸查看，再次確認那東西不在這裡。

至少拿著燭火走回去。喜八郎提醒兩人。

雖然不明所以，但守一郎還是照做了，被喜八郎的那雙眼盯著就能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喜八郎靠著牆壁，聽著瀧夜叉丸規律的呼吸，睏意漸漸湧上來，他闔上眼睛，打算小睡一下。

但沒過多久，保健室外面便傳來一陣騷動，接著門被非常大力的拉開，滿身狼狽，揹著伊作的留三郎衝了進來。

新野老師被半夜挖起來兩次，身為醫者和教師，他沒有說什麼，但對於伊作的情況，他只搖搖頭。

留三郎他們找到伊作的時候還剩一口氣，但也只剩一口氣了。

其他六年級生陸續進到保健室內圍著伊作坐下，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大家的表情都愁雲慘霧的。

留三郎一直握著伊作的手，深怕一放開，那微弱的生命就會消逝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