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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戲真做09



在頂樓咖啡廳要了一間隔音良好的包廂，吩咐服務生端上飲料之後沒呼叫就別過來打擾，劉衆赫便乾脆地給包廂門上了鎖。

「呃、等下不是還會送飲料過來……？」
「門下面有個送餐窗口，到時候他們會敲門從那邊送進來。」

劉衆赫說著，率先坐在其中一張沙發椅上，金獨子摸了摸鼻子，在對面的另一張沙發椅坐下。
不愧是高級咖啡廳特別包廂的椅子，金獨子覺得走了一路全身的疲累都沙發柔軟的感觸中放鬆下來。

「獨子，今天你開心嗎？」
「啊？開、開心。」

被這麼一問，獨子回想了一下今天一整天的情緒起伏：看到疑似情侶裝的外套時心情雀躍了一下；被投餵時有些害羞但吃到好吃的東西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就是胃容量不夠讓人扼腕；沒能看到好看的電影很可惜，不過舒服的睡了一會兒，和劉衆赫見面的緊張感也消減了許多，後面在遊戲場才能那麼自然地和劉衆赫抬槓，就好像回到十多年前的時候一樣──
要說開心自然是開心的，但心裡清楚他們已經不是小時候的他們了，不由得更加失落。

「那就好，我曾經答應過你的承諾，終於能完成了。」
「……！」



「好想趕快出院啊，到時候看是要帶美雅去遊樂園或是百貨廣場都可以，希望痛快地玩一場之後她能開心起來。」
「遊樂園？百貨廣場？」
「不會吧，你沒去過嗎？」

十多年前的醫院病房，病床並排的兩個同年孩子，一起躺著暢想未來。

「那等你出院後，我們一起去吧。」
「可、可是……」
「多帶你一個沒差啦，而且這樣我去買吃的，你還可以幫我顧著美雅。」

十五歲的少年劉衆赫伸出手，和另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勾小指做下了約定。

「等我們出院，就一起出去玩。」
「……嗯。」

──但是劉衆赫後來沒告訴任何人，便突然辦理出院離開了，什麼聯絡方式都沒有留下。



「當時我是真的有急事才不告而別，之後我有回醫院找過你，不過你已經被家人接走了，院方也拒絕提供你的聯絡方式。」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事到如今，就算金獨子仍拒絕承認自己是那個孩子，劉衆赫認定了也不會改吧。
但他還是想知道都隔了那麼多年，甚至金獨子遊戲實況時都只有聲音和雙手入鏡，是怎麼被劉衆赫認出來的。

「你剛開始遊戲實況沒多久，就曾經有人質疑過你的技術不可能在『滅活法Online』封測中排名前百，還鬧上官網吵過一陣子。」

劉衆赫的手指在桌面點了點。

「編號第88件的『SSS級回歸者的風衣』，你在實況上反駁那些人『雖然不是親自拿到的，但是你很重要的人為你贏得的』。」
「那、那麼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
「但我記得一清二楚，因為那件風衣就是我幫你贏回來的。」
「……」



理論上住院休養期間，病人們應該要盡量遠離3C產品，甚至連手機都會要求盡量減少使用。
但醫院裡的醫生和醫護人員在面對金獨子時，彷彿將這個要求完全忘在腦後。

「獨子啊，聽說你從來沒玩過遊戲，最近新上市了一款『滅活法Online』好像很有趣，你要不要玩玩看？」
「醫生你忘了嗎？那個遊戲封測帳號要用抽籤的耶，沒有帳號應該玩不了吧？」
「啊、那不然我們玩『Candy crush』好了，雖然簡單但用來打發時間也很有意思的。」

就這樣金獨子被硬塞一台醫生友情提供的筆電，在周圍人們的注視下無奈地點了下滑鼠。
那一陣子正好『滅活法Online』的廣告打得很凶，因此在進入『Candy crush』之前，畫面先跳出了一段『滅活法Online』的宣傳動畫。

「……好帥。」

十五歲純粹的金獨子立刻被動畫裡帥氣的回歸者吸引。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會對這遊戲感興趣，就是可惜我們都沒有封測帳號……」
「我有。」

令人意外的是，這時候躺在隔壁床的劉衆赫插進了話題。

「我有封測帳號可以借你玩，但是──你沒在玩遊戲時筆電必須借我用，這樣可以吧？」

趁機和現場的醫護人員們做交涉，眾人商討一會兒之後，答應了劉衆赫的條件。
於是除了金獨子以外，這間病房又多了另一個可以破例的劉衆赫。

「不過，你的技術也太爛了吧……」
「我、我是單眼看不習慣！」

和劉衆赫的傷口都集中在頭部和腰腹不同，金獨子全身手、腳、頭、腹在病人服底下都纏滿了繃帶，半個頭和左眼同樣被布條纏繞，只有右眼還裸露在外。
在單邊的視野限制下，玩起遊戲確實不太方便。

「真沒辦法，如果你還是闖不過再跟我說，我再幫你過關。」
「謝謝！你真好！！」

以一台筆電、一款網路遊戲作為契機，僅因住在同一間病房而認識的兩個孩子迅速變得感情融洽，漸漸地甚至能聊起一些個人的私事。

「話說住院這麼久了，好像沒看過衆赫的家人來看你？」
「我父母出車禍過世了，就是我受傷的那天。」
「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家人還不是沒來探望過，你父母也是不在了嗎？」
「……嗯。」
「該不會是你和父母一起出車禍之類的，所以你才傷這麼重？」
「……」
「我還有個妹妹劉美雅，目前寄養在托兒所一個老師那邊，希望不會被見錢眼開的垃圾親戚發現……」
「垃圾親戚？」
「喔，我會受傷就是因為父母才剛出車禍，就有人想侵占我父母的財產，我看不過去報警並找他們理論，就變成這樣了。」

就算擁有年輕和健康的本錢，十五歲的少年也敵不過一群成年男性的惡意。

「不過因為他們打傷我是事實，所以那些傢伙被暫時拘留，只要趁這段時間把父母的事情處理好，他們就佔不到任何便宜。」
「所以你才需要筆電啊……」

利用網路尋找解決目前的困境的方法，還能尋找可靠的律師幫忙處理。

「你的事情比較重要，以後筆電都給你用好了。」
「不，這是醫生借給『你』的筆電，當然以你為主。」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劉衆赫感覺得出來，醫生和護士們似乎急迫著希望金獨子能在遊戲裡找到『什麼』，而金獨子如同死水一般無波的眼神，在看到回歸者時總是會亮起星光。
尤其在幫金獨子操作回歸者通過一次又一次的任務時，那道星光也會跟著投向自己，讓劉衆赫莫名的滿足，也對回歸者有點嫉妒。

「對了，你知道封測結束前會有一場『最強回歸者選拔賽』嗎？只要角色是回歸者就能參加，前一百名可以獲得遊戲開頭動畫裡回歸者穿的那件黑色風衣時裝。」
「好棒喔！可是我技術那麼糟到不了前一百吧……」
「不是還有我在嗎？」
「也是，衆赫的話一定可以拿到第一名吧！」
「第一名有點誇張了……」

在劉衆赫的協助下，果然成功達到第88名的優越成績，取得了『滅活法Online』正式開放營運後可以兌換使用的風衣時裝序號。
然而也是那場比賽後不久，一些事情使劉衆赫不得不突然離開，連一句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因為有你的認同，我才決定成為一名電競選手。」

十五歲的孩子能選擇的工作太少了，即使有父母留下的遺產可使用，考慮到必須請人照顧美雅還有學費之類的開銷，劉衆赫不想坐吃山空。
當時電競產業才剛興起，為了吸引人才開出不少豐沃的條件，劉衆赫想著既然自己能贏得選拔賽，金獨子又經常稱讚自己很厲害，或許真的擁有天賦也不一定，便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其中。

──更何況，要是能在電視上嶄露頭角，說不定能讓失散的小夥伴看見自己，有機會重新連繫繼續他們的友誼。最初的劉衆赫是這麼想的。

「那個時候的電競選手很辛苦吧？」

金獨子才開口便傳來敲門聲，服務生將飲料送了過來，是一杯熱可可和一杯摩卡咖啡。
熱可可是自己點的，但是不喜歡吃甜的劉衆赫怎麼會點摩卡咖啡？印象中他和韓秀英都是美式咖啡派的。

在金獨子疑惑的眼神中，劉衆赫將熱可可直接推到金獨子面前，自己喝了一口摩卡咖啡，不明顯的皺了下眉，默默放下咖啡杯另外倒了杯水。

……果然是太甜吧？金獨子心想著，自己拿起熱可可輕啜。很甜。

「沒有什麼行業是不辛苦的，但我一直以為你會學歷史或是語文類的方向發展。」

沒想到金獨子竟然會選擇成為遊戲主播。當初從遊戲實況認出人的時候，劉衆赫著實是大吃了一驚。

「嗯……因為一些原因……」

也許是飲料表面浮著的可可粉影響，金獨子覺得嘴裡的甜味多了一份苦澀。
尷尬的沉默在包廂裡蔓延，門外服務生和其他客人的腳步聲變得清晰可聞。

「隔了這麼多年，現在才這麼說也許有些狡猾，但是……我想和你重修舊好。」

拍攝那天的時候，金獨子幾乎沒有正眼瞧過劉衆赫，唯一一次眼裡透出星光也是在劉衆赫用回歸者大殺四方之後。
劉衆赫希望那雙眼睛能永遠閃爍著星光，能一直看著自己不要移開目光。

「咦……可、可是、那個……」

被劉衆赫一臉認真地注視著，金獨子無法克制自己的熱度衝上臉頰。

當初不告而別的事他的確非常介意，所以才會明知道劉衆赫可能認出了自己，金獨子還是故意拒絕電話不看簡訊。
但是劉衆赫都如此認真懇求想要和以前一樣當朋友了，不答應會不會不太好？可是──

「劉衆赫！不過幾次比賽拿了第一就自以為了不起嗎！？」

碰！包廂門突然被大力撞了一下，雖然並沒有被撞開，但外面男人的怒吼聲在整個咖啡廳裡響起。

「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們團隊發的那個公告是什麼意思！！」
「嘖，真煩人。」

劉衆赫嘆了口氣，外面那傢伙是一個成績還不錯但裡面總有害群之馬的電競戰隊成員，也是那位最常搞事的害群之馬，更是昨天參與了潑髒水行動的其中一員。
喔，好像還是被金獨子明裡暗裡罵得很慘，結果被網友挖出更多黑料的職業選手之一。不過這個就沒必要跟金獨子說了。

「看來今天只能談到這裡了，外面我會想辦法解決，包廂有後門可以離開，你先回去吧。」
「你不一起走嗎？」

既然有後門可以離開，沒必要去和對方正面剛吧？那個人聽聲音不像什麼好脾氣的傢伙，金獨子有些擔心。

「沒事，這根本不算什麼。」

拍了拍金獨子的頭，劉衆赫冷靜的說。

「一昧的迴避反而會被對方找到藉口做文章，所以有時要主動出擊才行。」
「……？」

怎麼覺得劉衆赫指的不只外面那個鬧事的傢伙，還有在暗示些什麼，是錯覺吧？金獨子困惑。

「別擔心，我們下次拍攝見。」

拍了拍金獨子的頭，將人從包廂另一邊送走後，關上門的劉衆赫神色猶如惡鬼一般恐怖。
還好這是在包廂裡面，沒有嚇到外面任何人。

「問我是什麼意思？我才想問你什麼意思呢。」

──膽敢妨礙他約會的傢伙，通通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