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My Friends. My Family！My Lover？ 03〉



　　『那是褚的房間監控嗎？』
　　『嗯。』
　　『冰炎，當個好特警。』
　　『這是雪野家安排給千冬歲的相親名單？』
　　『是的。』
　　『夏碎，記得要當好公民。』



　　不夜城的萬家燈火在晦暗的車內半昧半明，冰炎在副駕駛座上閉目休憩。

　　駕駛座上的夏碎嘆氣。「現在怎麼辦？」

　　「習慣。」冰炎未睜開眼睛。

　　車子猛然停下。

　　冰炎毫無預警地隨著作用力往前撲，在撞上擋風玻璃前緊急握住車門把手。

　　他看向佯作純良的夏碎。

　　「剛剛有一隻鹿逆向行駛。」

　　「是斑馬吧？」冰炎冷笑，指著地上的斑馬線。「已經被你輾死了。」

　　「褚知道你是說冷笑話的無聊男子嗎？」

　　「千冬歲知道你是操著中年老父親心的蘿莉控嗎？」

　　「褚知道你這麼多年來都是看他的照片擼嗎？」

　　「千冬歲知道你每天睡前都要聞他小時候的衣服嗎？」

　　氣氛凝滯，男人間的戰爭一觸即發。

　　忽地響起手機震動聲響。

　　兩人同時低頭──夏碎的手機顯示千冬歲來電、冰炎的螢幕則是一片漆黑。

　　夏碎洋洋得意。「不好意思啊，冰炎，接個電話。」

　　他清了清喉嚨，切換成國民兄長的聲線接聽。「喂，千冬歲？」

　　「不會怕啊，怎麼問這個？你房間裡有蜘蛛嗎？」

　　「……我不吃藥燉蜘蛛。」

　　冰炎嗤笑一聲，點開褚冥漾的Instagram限時動態──晚霞點綴黛藍色的天空，景色如畫。

　　研判是自房間窗戶旁拍攝的照片，發布於一小時前，僅限摯友可見，照片底下有八個字：寤寐思服，日日夜夜。

　　千難萬難，夏碎終於掛掉電話。

　　冰炎涼涼地說：「千冬歲為了你某方面的功能，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夏碎剝掉溫柔兄長的皮，暴露惡毒損友的真面目。「總比某些人的特定器官永遠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好。」

　　「至少不用還沒上場就要維修。」

　　氛圍緊張，男人間的戰爭劍拔弩張。

　　手機震動聲響再度劃破空氣。

　　兩人一齊低頭──冰炎的手機顯示褚冥漾來電、夏碎的螢幕則是一片漆黑。

　　冰炎霎時綻放炫目微笑。

　　他接起電話。

　　「喂，學長。」褚冥漾始終溫潤的嗓音如熹微晨光，穿透煙霧濛濛，照亮冰炎的經年。「你要回家了嗎？」

　　家。

　　壁爐的火燃起，融化了雪夜。

　　冰炎捏著手機，心裡最軟的位置怦然陷落。「嗯，快到了。」

　　「那你們開車小心一點，千冬歲在煮晚餐了，等你們回來就可以吃飯。」

　　冰炎打了個冷顫。「我要吃你煮的。」

　　「什麼？我不會煮飯啊……」

　　「你既然進了我家的門，就是我家的人。」冰炎斷然道：「煮飯或肉償，選一個。」

　　對面瞬間寂靜。

　　「學長。」褚冥漾語帶笑意，像小貓的爪子，撓的冰炎心癢。「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部都要。」

　　接著他就把電話掛了。

　　冰炎勾起嘴角，點開褚冥漾的頭像，輕輕撫過相片中嫣紅的唇，徘徊在精緻的鎖骨線條，任由征服的慾望於血液沸騰。

　　「你可以不要笑了嗎？」夏碎忍不住鄙視道：「孤男寡男，荒郊野外，你這樣我很慌。」

　　冰炎賞他一個白眼。

　　夏碎重新發動汽車。

　　「我說真的，冰炎。」夏碎道：「現在怎麼辦？」

　　「我也說真的，夏碎。」冰炎道：「你不可能躲他一輩子，況且，你給他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但是是對他最好的。」

　　冰炎挑眉，單身黃金漢不屑與瞎操心的老父親交流親子教育，再度靠回椅背假寐，在腦海裡細細描繪褚冥漾的輪廓。

　　當然，脫衣解帶的褚冥漾。

　　思緒正熟練地緩緩往下勾勒，褚冥漾的喘息又嬌又軟，他往幽壑前進，慾望橫溢……

　　車子再度剎車，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

　　冰炎又一次握住把手，殺人的目光嚴厲地瞪向夏碎。「你這次是撞到長頸鹿嗎？」

　　夏碎回以令人心驚的沉默。

　　冰炎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熟悉的建築物矗立在夜幕中，黑色濃煙自一樓窗戶冒出，瀰漫在大門前的水面上，烏雲徐徐遮蔽半邊弦月，居然有種惡靈古堡的既視感，陰森至極。

　　「千冬歲是跟你說藥燉蜘蛛還是炭烤蜘蛛？」

　　「閉嘴吧冰炎。」夏碎駛向停車場。

　　反正房子防水防火防炸防盜，一時也沒有屋毀人亡的危機。再說了，如果真的到生死存亡的關頭，相信四個小朋友會在房子倒塌前自尋生路把地基拆了。

　　停完車，兩個人越過小徑，返回宅邸。

　　冰炎警覺地緩下步伐，彷彿若有所思，戒備地打量四週，彷彿步入射程範圍的第六感讓人不快。

　　「怎麼了？」

　　「沒事。」

　　周遭並無異狀，他索性當是太過緊繃產生的錯覺。

　　冰炎揉揉眉頭，試圖抖擻精神，不想讓褚冥漾看見自己的疲態。

　　夏碎深呼吸，扭開門鎖。

　　室內窗明几淨，墨漆竹簾微微晃動，從玄關放眼望去盡是清爽舒適，小茶几的花瓶插了鮮花，廚房飄來飯菜香。

　　惡靈古堡如同光怪陸離的顛倒夢境，一場午後小憩，像極了愛情。

　　千冬歲站在鞋櫃旁，拿著毛巾拖鞋，賢良淑德。「哥你累嗎？要先吃飯還是洗澡？還是我幫你倒杯茶？」

　　「……我先上去換個衣服。」

　　「走吧，我幫你換。」

　　「……」

　　褚冥漾走過來，表情糾結又無言。

　　冰炎往他的後腦杓一巴。

　　「幹嘛打我？！」

　　「看不慣你的表情。」

　　褚冥漾捂著頭。他就知道搬過來跟冰炎住一定會常常被打！！

　　等夏碎與千冬歲走遠，褚冥漾拉住冰炎欲言又止。「學長。」

　　「嗯？」

　　「你等等看我夾菜，我夾過的菜你才能夾，有幾道菜千萬不能吃。」吃了會死人。

　　「你真的覺得千冬歲會給其他人吃給夏碎的食物嗎？」

　　褚冥漾茅塞頓開，鬆了一口氣，思忖要不要為夏碎設立一個神龕，畢竟他幫所有人擋災。

　　冰炎莞爾，把褚冥漾禁錮在牆壁與雙臂之間，輕聲問：「聽說有人自願提供肉償？」

　　每當他們這般彼此凝視，褚冥漾總覺得彷彿是兩面鏡子相照，紅眸與黑瞳，各自映照彼此的身影，眼中有光、鏡裡有影，日落與黑夜緊鄰，影中再度復現對方重重倒影，無盡無涯。

　　只有他們兩人。

　　冰炎只是想逗逗小學弟，不料褚冥漾卻抬手撩起他的髮，手背貼著他的臉頰，似是在汲取他的體溫。

　　「你是真的。」褚冥漾小聲地說。

　　他只說了四個字，下一句話卻在冰炎的心間迴盪：你走出我的夢，真實存在於我的生命。

　　在遇到褚冥漾之前，冰炎真的以為自己生性淡泊，無欲無求。

　　遇到褚冥漾之後，他才恍然那一點深情不過是尚未尋覓到淺土寄託，一旦落地生根，便能長成鋪天蓋地的參天大樹，讓蕭蕭落葉遍覆最陰暗晦澀的地方，遮住日光，每一枚脈絡上都篆刻著褚冥漾的名。

　　冰炎俯首，正要攫取他的夢與癮，音樂聲忽然大作。

　　『I know I'll stay alive（我知道我會活下來）……I've got all my life to live（我會竭盡所能的生存）……And I'll survive……（然後我會活下去）』

　　手機鈴聲驚醒了兩個人。

　　「這首歌……」

　　「這不是我設的鈴聲！」褚冥漾驚慌失措地哀號。「我的手機鈴聲喜歡即興發揮！」

　　冰炎嘖了一聲，捏捏他的耳垂。

　　褚冥漾紅著臉接起電話。「喂，喵喵。」

　　「漾漾，趕快跟學長進來吃飯！菜要涼了！」

　　「好。」褚冥漾遲疑。「呃，妳出來叫我們就好了，為什麼要打電話？」

　　「喵喵怕自己看到不該看到的！」

　　妳就沒想過打電話會打斷不該打斷的嗎？褚冥漾木然地想。

　　到底為什麼他每次遇到冰炎就像發情的兔子，只想跳到他身上啊啊啊？明明冰炎才是兔子！而且男人之間的情誼不能更純粹一點嗎？像美國隊長跟……算了換一個，美國隊長是個渣，除了冬日戰士外還有鋼鐵人跟女主（褚冥漾承認他根本不記得女主名）。

　　至少像超人跟蝙蝠俠啊啊啊！！

　　他不打算這麼早……

　　他偷偷覷了冰炎一眼，想起剛剛隔著衣服感受到的腹肌觸感，理智又要燒斷線了。

　　太性感了。

　　天菜當前，to eat, or not to eat？

　　「你先進去吧。」冰炎開口，嗓音嘶啞。「我換件衣服就來。」

　　他上樓回房，經過褚冥漾的房間。

　　房門半掩，隱隱可見篾簟上鋪展著一捲宣紙，毛筆和硯台擺在一旁，墨還未乾。

　　冰炎揣測褚冥漾大概是忽然發現要火燒屋，匆匆忙忙衝出去，才沒把門關緊。他站在門邊，忍不住將門推得更開，想知道褚冥漾在寫什麼。

　　褚冥漾的字跡溫潤舒心，筆畫間騰挪堅定。

　　字如其人。

　　素白的宣紙上只有一行字。

　　『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豫，二十羅豫為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

　　寤寐思服，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