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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修長的睫毛在短暫的抖動後突地睜開，男人率先聽到紊亂且快速的節拍器聲響，他感覺身負的重傷得到治療，痠痛、脹麻，是麻藥與縫合的感覺；而他暴走的精神也得到緩和，只剩下精神疲乏刺痛著腦門。

男人的呼吸沉重，猶如困獸般沉重且混亂，呼出的氣霧帶著顫抖，汗水從頸後滑落與血跡一同滲進底衣，節拍器仍在擺動，似是嘲弄般地提醒著他一件事──


　　他還活著。


男人激盪的情緒讓血液沿著點滴管攀爬，就像他這不值得的性命一樣拼命求活，他仍記得自己是被效忠的“國家”背叛才會落得如今下場，與他同樣被遺棄的“棋子”，是如何被亂槍打死的記憶仍歷歷在目，他牽強地勾起嘴角。


　　他終於笑了——無聲、破碎的笑。

　　“Тупая страна…（愚蠢的國家）。”
　　那是他留給祖國的最後一句話。


此時，門口傳來踢開雪的聲音，一個男人走進陰影中，那人穿著簡潔的風衣、手插口袋，頭部詭異的套著皮套，除了嘴部的開口外其餘都無法辨識面容，他那身亮片粉紅似乎是這空間唯一的色彩。


　儘管看不出神情，也可以感受到他帶著一種過分輕鬆的散漫。

　　「你的狀況非常糟糕，幸虧我帶來的人力還能搶救回來～」

他的語氣似是抱怨，就像這一切都只是日常小事般。

　　「...你是誰。」

巨大的北極熊護著主人低吼著，面對眼前散發極度攻擊性精神觸肢的嚮導，他們都極度警惕。


　　「你的救贖、你的神——這樣介紹如何？」

蒙面的嚮導張狂且散漫地說著，他反坐著椅子，將手搭在椅背上，十肢精神觸肢急速的衝入負傷的男人周遭，負傷的北極熊憤怒地咆嘯震動著空氣，如雪嶺的獸王般攻擊那些觸手，像要把整個世界撕開一樣。

但那十肢精神觸手靈活且敏捷地閃過巨獸的攻擊，滑入精神與現實的縫隙，交纏、勒緊、封鎖——牠掙扎，卻被捲進粉色的霧氣中般。

　　「別動，」那人低聲說著，語調依舊慵懶。
　　「再掙扎，我就把你的精神撕成兩半——讓你再體驗一次死亡。」

被困住的猛獸抑制住了憤怒，從喉頭發出警惕地低鳴。

哨兵只能被動的接受嚮導的疏導，觸肢的探入帶來致幻的朦朧，卻又脫離肉體疼痛的清晰，他向來都厭惡被嚮導疏導，但那自稱為神的嚮導疏導是強勢且不容拒絕，精神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全能地探知。

　當結束時，男人幾乎使用全身的力氣奪取每一口呼吸。

他的傷口因過激的動作而滲血，染紅了蒼白的繃帶，那個蒙著頭套、像瘋子一樣的嚮導，終於滿意地收回觸手，他的嚮導素帶著麝香、昂貴的氣息，強勢得讓人生厭。

　　「...你要我做什麼。」
　　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除了這點，哨兵似乎沒有利用價值。

　　「──做回殺手。」
　　「不是替國家，而是替我。」

嚮導勾起張狂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哨兵，儘管哨兵看來仍像一頭堅不可摧的野獸——

但他的肌肉緊繃、下顎線繃出冷硬的弧度，眼神中透著冰冷的銳利與攻擊性，彷彿只要有人再靠近一步，就會被撕成碎片；可那雙長睫卻微不可察地顫抖，像雪中最後一縷餘火，那並非恐懼，而是一種極深、壓抑至骨子裡的疲憊。


　那是多年殺戮、背叛與孤獨所積出的沉重陰影。


是一種對祖國的失望與厭惡，他曾為那面旗幟奉獻一切，如今卻成為被丟棄的棋子。

他仍筆直地坐著像是拒絕示弱，但那份「堅挺」更像是習慣成自然的防衛反應，他的呼吸仍舊急促，胸口的起伏與泛血的繃帶都透出他激烈的情緒。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聽你的？」

　　「憑你現在還活著。」


這話聽來像是玩笑，但語氣卻絲毫沒有任何笑意，嚮導的視線從頭套的孔洞掃過哨兵，像是衡量其價值。

　　「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吃的、住的、睡的──」

嚮導伸出手指，慢慢點出條件，隨後他雙手交叉於椅背上，帶著自信且張狂的笑。

　　「──包含復仇，對背叛你的政府。」

　這句“復仇”像是漣漪，波動他內心的情緒。

　　他的恨、他的仇，真的能報嗎？


　　「...代價。」

這句話包含著確定性，似是同意了那些“條件”。

　　「代價很簡單，忠誠於我。」

嚮導丟下一疊資料，滿滿都是OMSI對於封鎖區的各個資料，甚至連高級機密的檔案也在其中，哨兵單手拿起檔案快速地看了內容，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

　　「只要完成這任務，你就會得到“自由”。」

　　「...成交。」

他放下檔案，這交易非常值得，只要活著就能夠“復仇”，甚至得到“自由”，如此，不論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困境，他都能無動於衷。

聽到他乾脆的回答，嚮導大聲了笑了笑，他感慨這麼好的哨兵居然被丟棄，幸好他的消息靈通才可以“撿”到這麼棒的工具，嚮導站起身，他伸手摁住了節拍器，頓時間空氣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我很滿意這個交易，你可以稱呼我為Ｊ。」

名為Ｊ的男人不正經地笑著，帶著紈褲子弟的散漫，但又散發讓他們不容鬆懈的氣場。

哨兵抬起頭，第一次正視那個蒙著頭套的男人，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將手中的檔案翻到最後一頁，然後闔上，那一刻，節拍器的聲音已經停了，但他腦中卻仍殘留著那規律的聲響——


　咔嗒、咔嗒。
　像是在提醒他，新的時間軸正被重新啟動。

北極熊低低地吼了一聲，牠的毛皮上仍滲著未乾的血，但不再敵意，牠用巨大的身軀擋在哨兵面前，牠的眼神平靜下來不再反抗，男人起身，身體的疼痛讓他幾乎要再次跪下，卻硬生生挺了起來。

　他拔掉靜脈上的點滴針頭，血珠沿著腕骨滾下，滴在地板上。

　　「……Ｊ。」
　　他喚出了那個名字，聲音沙啞、低沉，像在試探命運的新名稱。

　　「很好。」
Ｊ笑了笑，語氣像是對一場完美的戲劇落幕感到滿意。


　　他轉身離開，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聲音在空間中回盪。

　　「歡迎回到世界，殺手。」

　門在背後闔上。

只剩下哨兵、他的獸、與那張逐漸被血暈染紅的繃帶。

他緩緩抬起手，摸了摸頸側的傷口，感覺那裡的跳動仍在提醒——他確實還活著。

　——可那並不是重生，而是延遲的刑期。


　空氣裡再次響起節拍器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咔嗒、咔嗒、咔嗒——

　像是命運在倒數，等待下一次殺戮的開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