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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月》

在視線相疊雙人眉眼相錯的那瞬間,安酒之想起了題本著的那道題:「有沒有命中注定的那一剎那呢?」橫穿數個空間維度,她想回答:「那自然是有的。」此時此刻,永恆就在她的手中緊緊依偎。蘇慈化為玄鯨時心神比周遭的變化來的遲鈍了些、和緩了點,卻也更留神於每一個地方。他注視安酒之的時候分外認真,凝透到那雙蒼綠之內,將兩人的距離濃縮成真空,化為安酒之的心肺。
  
  他們是多麼的相像。她曾經追逐過風,曾趕在風雨欲來前扶持蘇慈心內的危樓,雕磚砌瓦,築建他心中獨屬「家」的模樣。他與她幾近反差,卻在違和中相似。由他人望去,一人著淡藍一人穿豔紅,自旁人聆去,一人聲淺一人音厚;當他們彼此嗅去,一人沐檀清香一人梨花紛甜。花陵說的沒有錯,蘇慈實是一塊冰,寒涼冷澈。安酒之第一次將肌膚貼上時能感覺到他的惶恐與遲疑,卻又在不出分秒間緊摟著她。大抵也是那個剎那起,烈火澆溶了冰磚,漫散了安西蘊給他的冰寒。她到聽劍閣時南宮杰總帶著曖昧的笑向她請安,一句掌門姑娘右一句師弟如何。南宮杰那時帶著笑說:「師弟近來變化可多了阿,不僅問大家女子的喜好,甚至帶了胭脂水粉回來研究。」趕在安酒之開口之前又補充道:「本覺得他被豔鬼抓住了,想來我今天終於見到了豔鬼姑娘。」
  
 實際蘇慈確實把她這個豔鬼姑娘擒得牢牢的,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甚至渴望的比安酒之想的更多。他總將安酒之從南宮杰面前帶開,赤子般的對她笑:「有什麼事情,問吾就好。」他的笑意終於不再是初見時比路旁孩童拿著尺規摹畫還難看的仰角三十度,而是發自心腑的弦月掛夜。
  
  誰能想到最一開始安酒之即使拿蘇慈拿手不過的《靈氣進階》與《符篆大全》給他當話題時,蘇慈還是有著能將可以看懂的每個字排列組合成電腦打出亂碼的能力呢?彼時安酒之聽得頭昏眼花,捱不住睏意夢迴高中昏死過的數學課,再次睜眼已然倒在蘇慈的懷裡。她戰戰兢兢問:「抱歉仙長,我睡很久了嗎。」
  
  蘇慈妥妥的答:「尚可。」
  
  以認識的這些日子以來,安酒之對元卿語可說是瞭若指掌——那就是睡很久了。她躺在蘇慈之懷,二人身處坐落天然洞穴、冰雪籠罩四壁的沉星池旁,冰藤鑲著碎冰雕花、居高臨下而長同天光浸入池水,成為自然鬼斧神工的萬花筒。怕是李白「疑似銀河落九天」的詩句尚不可記載。當穹頂天光如銀河傾斜入海水天一色,她與蘇慈便像是九天之中隻手將天星拉於眼眸的牛郎織女,於緣分交織的那刻相遇。
  
  安酒之當時一句「如果能一直看到這景色就好了」深深入了蘇慈的念想。沒多久蘇慈便贈給她一球靈犀,雪花洋洋灑灑,球中圓滿著沉星池海天一色的景致。蘇慈說:「倘若想念,拿出來便是。」而現在兩人又回到沉星池,蘇慈以他原本的模樣接著她。他總是這樣,安酒之知道蘇慈總在她需要時成為她的倚仗。愛是什麼,安酒之想,為一個人獻出她所有的生命力,與他分享承擔所有喜怒哀樂、悲喜離合。她捧起蘇慈的臉,事實上她並不適應海,卻學著喜愛孕育蘇慈的汪洋。如同蘇慈也不適應世俗,卻為了她入世體會情意。
  
  「仙長。」安酒之撫著蘇慈,如觸雪花,像是下一秒會片刻消蝕:「心悅君兮君可知?」
  
  蘇慈嗯了一聲, 伸手將安酒之後腦錮緊,如同浪花拍打暗潮,而安酒之就是那聽濤之人:「妳是吾在這個世間,唯一的醉意。」
  
  
繪 § 上樹下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