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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前日常1】

「什麼?你說你要上船?」發出這聲驚叫的時候,休米勒那對細長的小眼睛都給撐大了,略顯臃腫的身軀甚至還抖了一抖,似乎對自己方才得到的資訊十分不可致信:「那可是埃莉絲爾號啊,你哪裡搞到的票?」

相對於對方誇張的反應,法比西奧連頭都沒抬一下,仍舊專注於手頭上的工作,「說錯了,休仔,是埃絲泰爾號。」
被指正的休米勒一張胖臉都氣紅了,憤憤地拔高音量,嗓音還破了大半:「那是重點嗎!」

「嘿,難道不是嗎?」握著起子的法比西奧轉動手腕,將黃銅面板上的螺絲緩緩栓緊,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你要吃驚,好歹也先把名字給說對嘛,不然多沒誠意啊。」

大約是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繼續糾纏,休米勒重重地發出鼻哼,肉嘟嘟的手臂還抱於胸前,重新瞇起那對細長的小眼睛,並且帶上幾分審視的意味:「所以說,你那船票是從哪來的?你那麼窮,肯定買不起──等等,該不會是你又幹回老本行了?」

「哎,休仔!」在一旁許久未發聲的塞吉爾說話了,短短的眉毛不贊同地皺成一團,在爬滿雀斑的臉上,更顯得整體五官的狹長:「說話注意點,法比可沒惹你。」

休米勒咂了個舌,聲調稍稍斂下幾分,粗啞的嗓音染上些許歉意,與更多的窘促,聽上去怪里怪氣地:「我只是問問罷了,可不是想找他麻煩。」

確認好最後一顆螺絲也栓上後,法比西奧終於放下起子,將護目鏡從眼睛移至頭頂,才不徐不疾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兩位好友,「沒事啦,老塞,休仔也沒說錯,我們三個誰以前沒偷過幾樣東西呢。」

塞吉爾晃了晃眼珠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法比西奧的左手臂,「大家現在都各自有工作了,以前的事情別總掛在嘴巴上,傳出去多不好聽。」

「哎唷,老塞,你看你,老是這麼憂心忡忡的,難怪頭髮一年比一年少。」聞言賽吉爾抓了抓劉海,然而法比西奧卻蠻不在乎地聳聳肩,順手敲了敲方才修復完畢的機械雞,續道:「看,我把大爺修好啦,你們有沒有想它啊?」

塞吉爾撇了眼法比西奧手邊的那隻機械雞,半是無奈地搖搖頭。而休米勒則翻了個大白眼,毫不留情面地吐嘈道:「會把機械雞叫這種名字的人,根本腦子有坑。」

好友們的嘲弄並沒有惹惱法比西奧,他僅僅是笑了笑,將指尖挪到機械雞啄子下的縫隙,熟練地找到開關,把好不容易才修好機械雞給重新啟動。



他們此刻正位在一棟城區老房裡,從十二歲開始,身為孤兒的法比西奧便被這棟房子的主人收為學徒,在此度過了一生僅此一次的叛逆期。法比西奧屆滿二十歲的那一年,年邁的老屋主沒挨過異常寒冷的冬天,回歸了神的懷抱,由於沒有留下子女,法比西奧作為老屋主收的最後一個學徒,替她辦過後事,也一併繼承了這棟老屋。

儘管屋子不是很大,木製的建材因年久有些腐朽,但尚且堪堪可用。身為一個半路出家的技師,維修零件的工作並沒有讓法比西奧賺到多少銀兩,他一沒有條件搬家,二也不捨得這間充滿回憶的老房,因此法比西奧仍舊住在這裡,裡頭掛滿了老屋主從前留下的零散作品與尚待修正的手稿,而他的兩個朋友——或損友——休米勒與塞吉爾,則時不時來串門子,日子倒是過得平凡而愜意。

直到今天,法比西奧向他的朋友們宣布了這個消息為止,平凡而愜意的日子才有了不怎麼平凡的變化。



「好啦,諒在休仔氣得像顆紅氣球似的,就不逗你們玩了。」無視於休米勒一臉『你他媽是不是想被揍』的表情,法比西奧一邊用腳驅趕正在啄他鞋子的雞大爺,一邊則自腰包裡抽出一張薄薄的紙片,遞到了對方面前:「記得德斯家那個小少爺嗎?」

接下紙片的休米勒低頭端詳,而塞吉爾也好奇地湊過頭。顯而易見,這是一張船票,紙質光滑,上面印有埃絲泰爾號的大大標記,出發地點與登船日期皆以精巧的字體印刷其上,並且蓋了戳印,是如假包換的真票。

「上次我在酒館碰到小德斯,他正吹噓自己好不容易才買到埃絲泰爾的船票,」趕走了雞大爺,法比西奧續道:「聽他說得口沫橫飛呢,但我敢賭至少有八成都是過度誇張,他什麼德性你們也知道的。」眼看雞大爺一搖一擺地把屁股對著法比西奧,往休米勒的方向走去,「小德斯酒勁都上來了,一看見我,就嚷著要和我賭,扳回他上次輸慘的老臉,接著你們就猜得到了吧。」

只見休米勒張開了嘴,正欲接話,雞大爺便朝對方的腿啄了過去,於是他胖嘟嘟的好友罵了聲粗口。而塞吉爾則了然地點點頭,完全無視於被雞大爺攻擊的小伙伴:「那人傻錢多的冤大頭永遠學不會見好就收。」

「所以囉,我得到一張船票,他學到一場教訓,世界很公平。」法比西奧朝休米勒伸出手,把船票拿了回來。
「但是你上埃絲泰爾號要做什麼?」被雞大爺啄煩了的休米勒朝它的屁股踢了一腳,迫使機械雞轉了個方向,「船上都是有錢人,你到那裡,會被當成來要飯的吧。」

「拜託,那可是埃絲泰爾號呢!」法比西奧翻了翻眼珠子,對好友的問題感到十分不以為然:「她那麼美,全世界的技師都想去一睹其風彩,當然也包括我好嗎。」

「就算你登上去,又能幹什麼?船艦上的消費不便宜吧。」休米勒追問道。

「隨便找份工作唄,那麼大的船,一定需要不少技師才能維護,保持運作。」看著雞大爺一晃一晃地又走了回來,法比西奧索性彎下腰,把這隻機械雞抱了起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就能在上面待著了,薪水肯定比地面上高。」

聽到這句話,休米勒發出一聲嗤笑,「作夢吧你,人家的技師肯定都是頂尖的,再怎麼樣也不缺你這種咖位的。」

「這可說不準,搞不好他們看我是老太婆的關門弟子,就願意用我了呢?」法比西奧拍拍雞大爺的頭,讓它的尖嘴往前頂了頂,就像是啄米的動作,看起來煞是愚蠢。

「嚴肅點,別老是玩你那隻雞了。」塞吉爾的眉毛又蹙了起來,這名五官長長的男人總是他們之中想得最多的,「總得考慮一下人家不用你的情況,到那時候你怎麼辦?在船上吃雲朵過活?」

「喔,這簡單,大不了幹回老本行囉。」法比西奧眨了眨眼,「畢竟沒錢還是挺麻煩的,就算我願意去要飯,可我家大爺還得喝油呢。」

語畢,法比西奧舉起雞大爺,在好友們面前晃了一晃,並且不出所料地,同時收獲了兩人份的鄙視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