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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事件(1/3)

　　「影子~影子~既然是使用影子，為什麼只有燈光下的影子可以用呢？只要是漆黑的無光區域都可以算影子吧？」眉月之街斜斜的燈光下，我背對路燈看著腳下的黑色區塊。
　　我又回來了，也許說「回來」並不正確，一切只是本能性的往進入世界的地方回溯，碰運氣賭賭看能不能回家，遠方閃爍不定的燈具彷彿被某人的影子拍打、煽動，之前從卡羅姐那邊聽到的影子幻化和入住弦月之村時看到的鄰居用影子打掃，可以發現影子的應用方式真的很多，尤其……還可以飛！
　　盯著地上的黑色，我努力想像翅膀的模樣，只見陰影抖動兩下，從腳底緩緩攀上肩膀、變形，然後變成一雙黑色的羽翼，伸手摸了一下甚至是軟的。羽翼顫了顫，我閉上眼睛仔細想像動畫主角帥氣綻放翅膀及煽動的動作，接著臉頰感覺到風吹，耳邊聽到風鳴，些微上下起伏的反重力開始刺激神經。睜眼，我看見視線高度變高了不少──真的飛起來了！
　　「我在飛！我會飛！」興奮的大喊聲迴盪在街道之間，幸好這裡沒什麼人在，從電梯出來的人們基本上都被第一次見面的大叔──被卡羅姐稱為老詹的人帶往弦月之村了。
　　除了某個悠悠的陌生聲音以外。
　　「呦，小妹妹」街道盡頭步出一個奇怪的流浪漢，滿臉鬍渣和扭曲的走路姿勢，用很噁心的語調說話：「小妹妹，你要不要讓大哥哥教你怎麼用影子啊？」
　　「不要。」我反射性回答，說完才懊惱這樣好像會激怒人，但對方實在太詭異了，怎麼看都覺得是壞人。
　　「別這麼說嘛小妹妹，你看起來對影子的用法很興奮，我來教你怎麼用會更加興奮！」說完，他伸手往前一伸，接著他的影子就像魯夫的橡膠拳從地上衝出來，直直抓住我的手臂。
　　「放開我！放開你的髒手！」我開始不顧一切放聲大喊，只希望老詹可以聽到並趕過來，畢竟他看起來很熟悉這個世界，應該也打過架吧。
　　視線中，那人的表情被瞬間閃爍的路燈點亮，那是欣喜、是狂歡、是說不盡的享受、以及一種距離文明時代十分久遠的表情──就像野獸一樣。
　　「嘴上說著不要，卻往哥哥的懷抱前進呢哈哈哈！」手臂上的力道加大、並開始拖曳，流浪漢的話語聲越來越近，我忍不住撇開視線往下看著一閃一閃又要亮不亮的地面，絲毫不想面對那恐怖的嘴臉。
　　恍惚間，腦海中竟然開始想著這裡距離當初搭電梯出來的地點好像有點遠，來到這個世界要如何生活？會發生什麼事？會遇到哪些人？爸媽會發現我消失了嗎？家裡還沒打完的電動還有機會破關嗎？情不自禁的，空白一片的思緒飄起這些虛無飄渺的小事。
　　說起來，剛到這個世界不久時，好像有遇到大魔王？如果真的存在大魔王，那會不會也有驅魔之劍？假如有的話，會長什麼樣子呢……等等，那不就是遊戲裡的驅魔劍嗎？眨了眨眼，我看著地上的影子出現熟悉的輪廓，然後翅膀就像一口氣飛散的羽毛似的散開，重新組成一把非常熟悉的輪廓──那是純黑的驅魔之劍。
　　墜落感在羽翼散去後襲來，對面的流浪漢也許沒想到我的翅膀會消失，突然間的掉落讓他的動作瞬間停滯。「喂，想自殺啊？」
　　手臂還被抓著，從空中拉扯戰變成在地上拖行。我抬頭看向只剩幾步距離的怪大叔，伸手一把抓住地上的影子劍向前直直丟出去，飛躍的劍影就這樣刺穿黑色手臂釘在地上，同時也聽到對方怒罵了一聲，收回剛才變成手臂的影子。
　　「臭婊子，看在你是年輕女孩的份上才和你聊天，竟然敢出手！」他摀著手臂破口大罵，我才發現那緊握的指縫間，竟然蜿蜒著血紅的涓涓細流。
　　我突然感到一陣反胃，雖然玩過GTA也看過惡靈古堡實況，但實際看見滿手的血還是令人一陣暈眩。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
　　「你死定了，反正先殺再幹也可以，你就乖乖躺著吧！」流浪漢口中依然說著汙穢不堪的野蠻言語，但聲音好像越來越細、越來越遠，最後化為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被風吹過巷子的呼嘯聲遮蓋。
　　吵死了。我好像聽見自己這樣說。
　　拔起插在面前的影子劍，我頭也不抬，只是看著地上的兩人陰影位置往前刺出手中的細長武器。
　　「啪滋！」「啊啊啊──」
　　事情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流浪漢的身體並沒有像遊戲那樣輕易被刺穿，而是卡了一半的黑劍在身上，遠遠看著他的影子就像蠕動的黑色蛋糕上插了蠟燭。
　　我忍不住對著牆壁乾嘔，直到噁心大叔發出的聲音停止，才慢慢轉過頭確認現狀。在場唯一的路燈毫無規律的一亮一滅，短暫黑暗總令人懷疑這裡還是不是眉月之街的範圍，那個像野獸的流浪漢把身體扭曲在一起，渾身淌滿殷紅河川，一切都靜悄悄的，他的身上還插著那把黑劍，我內心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踩著腳步慢慢接近對方。
　　就快拿到了，再接近一點，再一點點就好……把屬於自己的影子回收。伸出手，我一步步緩緩走向地上躺著的人，越遠離燈火，陰影越是斜斜的拉長，彷彿一切發生的事都被黑暗掩蓋，鼻腔裡塞滿血腥味，視線開始有點暈眩，我伸手把劍影拔起，再張開手心讓劍融化、回到自己的影子中。
　　殺人了。我竟然……殺人了。
　　「不……是他想殺我……我不想殺他但是他想殺我……」我是不小心的，怎麼辦？不能被發現，不能被別人知道……藏起來，藏到黑暗裡，這個世界的人不會進到沒有光的地方，那就把證據推進黑暗好了。
　　腦中靈光一閃，我把影子伸長，就像那個流浪漢第一次抓住自己那樣的手法，用影子把對方往無光的更深處推去，空氣中的腥味不減反增，我推著屍體沿著街道走到沒有光的地方……聽說這裡叫朔？沒有人會來的地方，在此時巧成為丟棄的好地方。
　　「你把東西帶來了……」耳邊又傳來曾經聽過的黏稠聲音。
　　但這次我沒有回應，只是滿腦子想把殺人證據丟掉，影子不斷伸長再伸長，把流浪漢整個往黑暗中推去，直到視線中再也看不到人的殘影。黏稠又扭曲的聲音一點一點折磨著精神，我好像在黑暗裡聽見令人發毛的笑聲，那是又像男又像女、嬰兒和老人混合在一起的笑聲。
　　好噁心。我終於忍受不了，把東西丟完，回頭往遠處的光源衝去。
　　……好想回家，我要怎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