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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暮】眼藥水

　　

　　木暮有點太受歡迎了。

　　三井咬著嘴裡的冰棒，站得直直的看著木暮蹲在他腳邊逗弄隔壁那隻笨蛋柴犬，絕不懂得看眼色的柴犬看見他時齜牙咧嘴，叫得像是三井身上寫滿了不懷好意，木暮一蹲下逗弄牠，馬上就躺到地上露出肚子討摸摸，沒錯，就像現在這樣。

　　「太郎，我不是跟你介紹過三井了嗎？怎麼還是叫得那麼大聲啊？」木暮手下摸著太郎，又抬起頭來看向三井。「三井，不好意思啊。」

　　「沒差。」

　　「多看幾次牠就會記得你的。」

　　三井嘖了一聲。「我都送你回家多少次了，也沒見這隻笨狗記住。」

　　木暮笑了起來，三井就懶得再和一隻狗計較了。

　　但是木暮真的太受歡迎了。

　　無論是牆頭上的白貓，或是經過兩人的小博美，甚至是便利商店裡的女店員，他們都特別喜歡木暮，木暮也總是笑瞇瞇的摸貓逗狗，並對店員說聲再誠摯不過的謝謝。

　　還有隊上那群問題兒童。

　　渾身冒著熱氣的櫻木像是沒了骨頭那樣軟綿綿的，就是靠著木暮才沒躺到地上。「眼鏡哥，好熱……大猩猩真的是個混蛋！」

　　「我是勸架的啊……不行，我要被烤焦了！」宮城拉扯著寬大隊服搧風，不斷唸叨著。「好想吃冰。」

　　也黏在木暮身邊的流川則大概是已經融化了。

　　作為練習中打架處罰的五千公尺確實是太過頭了，又是這樣的盛夏……木暮眨了眨眼睛，一面暗自決定等會兒要和赤木好好談談，一面溫和安撫眾人。

　　「下次不可以再打架了，知道嗎？」

　　「都是臭狐狸……」

　　和安田一起買來冰涼運動飲料的彩子沒好氣的用瓶底敲了敲櫻木的頭。「還敢罵人啊？你看看你把流川打成什麼樣了。」」

　　「他也打我了啊！」櫻木氣沖沖地指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妳看！」

　　安田將飲料遞給宮城，唇角帶傷的流川仍然閉著眼睛，不理會他的低聲叫喚。木暮代為接過寶特瓶，有些擔心的將手放上流川額頭，確認流川的體溫還算正常才鬆了口氣。

　　「流川，起來喝點運動飲料。」

　　長長的黑色睫毛略動了動，流川睜開眼睛，沒多久又閉上，木暮再去摸他的額頭，卻覺得自己剛剛拿過飲料的手心怎麼也沒法感受到正確溫度，只能搖了搖流川。

　　「流川，起來、快點。」

　　流川嘆了口氣，卻仍是閉著眼睛爬了起來盤腿坐著，木暮抬起他的臉，又讓彩子去拿體溫計。「還好嗎？有沒有頭暈、想不想吐？」

　　流川搖搖頭，又靠上木暮。

　　「臭狐狸別纏著眼鏡哥！」

　　木暮將流川拉近自己，宮城則是立刻拉住櫻木。

　　「櫻木，流川可能中暑了。」

　　櫻木還伸長了腿想去踹流川。「真沒用！」

　　彩子拿來溫度計和冰塊、毛巾，就在旁邊做了幾個簡易冰袋，木暮揉揉眼睛後看向溫度計，三十七度，有些微妙，他再一次確認流川的狀況，問了流川好幾個問題，始終閉著眼睛的流川倒是應答如流：沒有頭暈、不會頭痛、不想吐、沒有抽筋、有點累。

　　彩子問：「要送他去保健室量血壓嗎？」

　　「應該不用，可能只是輕微中暑，讓他休息一下。」木暮低頭拍了拍流川。「流川，起來喝點運動飲料，快點，還是要給你拿吸管？」

　　一直在旁邊看著木暮忙前忙後的三井突然開口：「臭小子，快起來，別給木暮添麻煩。」

　　流川坐了起來，接過運動飲料就要往嘴裡灌，木暮連忙按住寶特瓶。「小口小口的喝。」

　　看流川點了點頭，真的一小口一小口喝起飲料的木暮再次鬆了口氣，他摸了摸流川的頭髮，又轉頭對三井交代：「你和彩子看著他，我去找赤木。」

　　流川抓住木暮的衣角。「學長。」

　　「你們有錯，但赤木也應該考慮整體狀況，這是他身為隊長應盡的責任。」摘下眼鏡又戴上的木暮看了看流川被打破的嘴角。「彩子，幫流川上點藥，還有櫻木也是。」

　　「好。」彩子立刻去拿醫藥箱。

　　木暮看向三井。「交給你了。」

　　「真麻煩。」

　　看著嘴上抱怨的三井坐到地板上，又幫流川打開第二瓶運動飲料，並且粗魯的將冰袋按在流川後頸，木暮這才放心離開。

　　沒人知道木暮和赤木談了什麼，感覺上兩人只是離開了五分鐘，但在這一天的訓練及打掃結束後，赤木在所有隊員面前和流川、櫻木及宮城道了歉，雖然櫻木的態度仍然讓他忍不住像是爆怒的猩猩那樣大吼了，但流川和宮城都低頭認錯了，櫻木最後也只能跟著乾巴巴的道歉。

　　最後仍是木暮一拍手。「好了，大家回家路上小心。」

　　隊員們三三兩兩散去，不怎麼放心的木暮跟著流川，他的身後則跟著三井。

　　「流川，你自己一個人騎車回家沒問題嗎？」

　　牽著腳踏車的流川點點頭。「嗯。」

　　「真的沒問題？」

　　流川再次點點頭。

　　「好吧……等等，OK繃掉了。」木暮用手指幫流川貼緊嘴角的OK繃。「好了，騎車小心。」

　　「學長再見。」

　　「明天見。」

　　看著流川騎遠了，木暮才回身看向三井。「我們也回家吧。」

　　離開學校，穿過商店街，一路沉默不語的三井終於開口：「他們都很黏你。」

　　「誰？」

　　「那群問題兒童。」

　　木暮笑了。「好像你不是一樣。」

　　「我才不一樣。」

　　「對，你不一樣。」木暮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睛。「我和赤木嘛，就是糖和鞭子？」

　　「哪有人自己說的？」

　　木暮說：「這是彩子說的，我只是引用。」

　　「所以大家都喜歡你。」

　　「這樣不好嗎？」木暮歪了歪頭。「而且我覺得沒有那麼誇張，我從來都不是受歡迎的那類人，你才是吧？三井。」

　　「我哪有？」

　　「當然有啊，你從國中開始就很受歡迎不是嗎？大家都喜歡你，也喜歡聚在你身邊，你就像太陽一樣是個發光體。」

　　「那不一樣。」

　　「哦，你沒有反駁。」木暮笑了。「哪裡不一樣？」

　　三井看向另一端，他的腦子裡轉啊轉的全是其他人黏著木暮的樣子，這讓他有很多想說的，但他什麼都沒說出口。木暮並沒有追問，笑容則在揉眼睛的動作中慢慢隱沒，在一片模糊視野中，是三井抓住了他的手。

　　「你一直揉眼睛，怎麼了？」

　　「之前有點發炎……可能是今天忘了點眼藥水吧？」

　　「藥水呢？」

　　「在書包裡。」

　　三井左右張望，最後帶著木暮坐到公園長椅上，嘴上彷彿仍帶著些許不耐。「快點。」

　　「好，謝謝……」

　　摘下眼鏡的木暮從書包裡翻出三罐藥水，三井看了又抱怨：「這麼麻煩。」

　　木暮笑著回應：「對啊，真的好麻煩。」

　　三井看著木暮扭開藥水瓶蓋，仰著頭將藥水點進眼睛，但木暮的技術實在不好，藥水很快就沿著眼角滑落，看上去就像是眼淚一樣。

　　他的語氣更不耐煩了。「你是笨蛋嗎？」

　　「我就是弄不好這個……」

　　「給我！」

　　三井拿走藥瓶，木暮很順從的抬起頭，三井捏著藥瓶湊上去，又想叫木暮閉上眼睛又想叫他別盯著自己……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一手扶著木暮下巴避免他亂動，一手將藥瓶開口對準確實布滿血絲的眼瞳，輕輕地擠出一滴清澈藥水。

　　將兩眼都點上藥水後，三井又問：「然後呢？」

　　「五分鐘後再點另外兩瓶。」

　　木暮下意識就要去揉有著異物感的眼睛，不安分的手馬上就被三井抓住了。「不准揉。」

　　「喔……」

　　木暮眨了眨眼睛，沒急著戴回眼鏡，反正等一下也是要拿下來的，他在模糊視線中開口：「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愛嗎？」

　　「誰？」

　　「櫻木和流川他們。」

　　「哪裡可愛？」

　　「很可愛啊，櫻木像是小朋友，流川……」木暮說著說著竟笑了起來。「流川像貓。」

　　「他們都很可愛，桑田、石井、佐佐崗，都是可愛的後輩。」木暮看向三井，口吻仍是帶笑，卻比剛剛認真。「三井你則是在發光。」

　　「什麼啊？」

　　「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你，你就在發光。」

　　絕對沒有為此感到高興的三井抓了抓頭髮和後頸。「少胡說八道了，另外兩瓶藥水拿來！」

　　「喔。」

　　三井拿著藥瓶，看向又一次自動自發仰起頭來的木暮，他一邊輕手輕腳的替木暮點藥水，一邊低聲說：「他們才不可愛。」

　　其實三井有點喜歡貓，也不討厭狗，也不真的討厭流川或櫻木，可是……他們都不如在他眼前的木暮。

　　尤其是現在的木暮，仰著頭、乖乖的，有些紅的眼睛只看見他一個人。

　　木暮被三井的手困住了，動彈不得的他只能彎起嘴角。「那大概是你眼光太高了。」

　　「哼。」

　　依序點完兩瓶藥水，三井屈指用力彈上木暮額頭。「好了，笨蛋，學學怎麼點眼藥水吧。」

　　揉著額頭，木暮說：「知道了。」

　　看著木暮收起藥瓶，三井又說：「在學校可以叫我幫忙，省得你老是浪費藥水。」

　　木暮笑著說：「好。」

　　「去買冰吧，你請客。」

　　「好。」

　　「你是不是很常被勒索？什麼都只會說好。」

　　「因為三井在發光啊。」

　　「又在胡說八道。」

　　「反正你每次都只會挑最便宜的蘇打冰棒。」

　　「我就喜歡那個，你有意見嗎？」

　　「沒有。」木暮又笑了。「但還是可以挑貴一點的。」

　　「我等一下就拿最貴的！」

　　「好啊。」

　　「你是笨蛋嗎？」

　　木暮笑出聲來，三井又看向了別的地方。

　　但他們的影子還是很靠近，好似沒有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