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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引力30



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學長了。善照握著鍋鏟，不敢看那條魚，也不敢看學長，心虛地要命。

「為什麼上面這麼多洞啊。」

「看魚有沒有熟……」

「怎麼烤焦了。」

「沒注意到……」

善照雖然閃過「鯖魚是你家親戚嗎這麼關心」的想法，但有錯在先，乖乖地回答每個男版小谷學姐對成果的提問。

「這樣還能吃嗎？」

「挑掉焦掉部分，還可以吃。」善照拿起筷子，將完好沒焦掉的魚肉一一挑出來。


天滿看著我妻在他旁邊，穿著圍裙低頭忙碌，握著筷子小心地夾出魚肉，說不上靈巧的動作，但看起來有點可愛。體操訓練暫時休息，因為一樓停水，到二樓時，順道去料理部望一眼，我妻果然在，還有一條焦掉的鯖魚，邊緣脫皮碎爛，但還是有焦香的味道。

想到善照曾抱怨料理部的學姊一直要求美觀，但他不會翻面，那段對話是多久之前的事啊，怎麼感覺一陣子都沒有見到我妻。這段時間他心思都在訓練，沒有看到我妻好像無所謂，現在看到他，才意識到一種……空白的感覺。


「好香。」

聽到學長這麼說，善照的筷子抖了下，練習很辛苦吧，也快到晚餐時間了。他抬起頭問：「要吃嗎？我怕你會多0.01公斤。」

管不住自己的嘴，又在說無聊的垃圾話。都是燈子，從小跟她吵到大，嘴的反應永遠都比腦子快。

「一口的話，做個前手翻就消耗掉了。」天滿說。善照「喔」一聲，特地拿湯匙挖了一整勺：「這樣一口嗎？」

宇髓學長看著閃爍油光潤澤的魚肉表面，皺起眉頭。善照忍笑，有種佔上風的爽感。

「你白癡嗎，用筷子。」

善照拿起筷子。


後藤在旁邊抬起臉看了下，每塊都一樣碎爛，我妻怎麼就挑這麼久。

哇，還真的挑到了一口不至於小到嘗不到味道，也不會太大的肉。要不是手遊還在戰鬥中，後藤會為他的神奇技藝鼓掌。


「筷子給我。」天滿說：「我怕你戳到我嘴巴。」

「還在記仇喔，小氣。」善照抱怨，用彆扭的姿勢把筷子轉向給他，天滿接過，吃掉魚肉。

「怎麼樣？」善照忍不住屏住呼吸。

「太多油了。」天滿誠實回答，我妻的臉瞬間黯淡。他內心有點蠢蠢欲動，順從慾望，伸手捏我妻的臉，摩娑著一邊說：「我現在晚餐都只吃沙拉，口感習慣有點變，不是你的問題。」

我妻很明顯地又開心起來。

「但油還是太多了。」

「你懂什麼，煎鯖魚就是要加多一點油。」善照在被捏臉的狀況下艱難回答。天滿捏著他柔軟的臉頰，愉快地笑了。現在站在這裡跟我妻講話，講幾句無聊的話也好，看著他默默地的挑魚肉也好，都可以獲得難以言喻的平靜感。

臉還是軟到想盡情地揉捏，剛剛的練習讓身心都很疲憊，現在感覺精神一點一點的充實回來，我妻這麼乖的給他捏，心情更好了。

不知道胸部──

「天滿！練習了！」

天滿收回視線，最後捏了下，鬆開手。我妻的臉頰已經被他捏紅了，他滿意的將手插回口袋，充滿精神，走出料理教室。

善照低下頭收拾流理台，旁邊突然插入後藤的聲音：「問你一個生物問題。學長捏得是臉頰，為甚麼你連耳朵都紅了？」

「你怎麼還在！」善照大叫，登登登地往後退數步，惱羞成怒：「你偷懶得太過分了！」

後藤連忙看了眼小谷學姊，她還在指導部員，沒聽到，識時務的閉上嘴。


善照將油漬的平底鍋放到水龍頭底下，打開，水浮起油沫，一下子就裝滿了，繼續往外流著。他看著漫著油光的髒水流出，自己的臉倒映在其上，也變得模糊。


「後藤。你如果抽到SSR卡，你花精力培養他、解鎖他，結果是官方限定期間的免費體驗而已，你會怎樣？」

「立刻投訴，官方這什麼爛東西。」

「……」他就知道這傢伙沒什麼正經回答。


他嘆口氣，關掉水龍頭清洗油汙。雖然下定決心要減少接觸，但能跟學長講到話，開心感不是騙人的。他能聽見心臟喜悅的聲音，喜悅到忘記自己幹嘛一開始默默拉開距離。

被捏臉的時候他不敢看學長，但可以察覺到學長有放鬆的感覺，道別的時候也有精神多了，或許也是他一直捏自己的原因。

而且還安慰他，說自己感覺太油可能是口感習慣有變的原因。

很喜歡……跟學長相處的感覺。


「不過官方如果要搞限定體驗，一開始就會講，不可能中途突然收回。」後藤忽然繼續這個話題，打著手機說：「不過我可以懂這種失落感啦，尤其你看到別人真的有這個卡但你已經失去的感覺。」

善照內心一動，吞下用來敷衍後藤的語氣詞，問：「所以你會怎樣啊？」

「沒怎樣啊，失去就失去了，這種SSR卡，有緣分就會是你的，沒緣分的話你爆課也沒用。」後藤搖頭嘆息：「玄學啊玄學。」


那這樣，他跟學長算是有緣還是沒有緣分？


後藤之後的高談闊論，他沒有在聽了。除了聊天室是他開話題，其他時候，都是學長主動來找他比較多。如果是當朋友的話，他應該要開心才對，為甚麼還會覺得失落？


──早紀學姐。


但那位學姐跟宇髓學長同年，又都是練體操，和他熟不是很正常的嗎？如果班上同學跑來問他，「為甚麼後藤知道你在料理部發生的事但我不知道」，他會覺得對方很無聊，因為後藤就跟他同部活，知道當然很正常。

那為甚麼要因為這種正常而失落……？

因為學長跟他說「剛剛有事」，但對學姐說「醫生照Ｘ光」。

因為學長對學姐說「你知道原因嗎」，學姐的回應證明她知道，學長就直接回應了「不要學大介扯我去年的事」。他聽到這裡就掛電話了，感覺很討厭。

討厭那種、學長跟別人很有默契的感覺。討厭他和學長這種沒辦法深入詢問的關係。

討厭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討厭。

想更了解學長，想聽他說自己的故事，想聽他為甚麼喜歡體操，想聽他剝離性骨折之後怎麼好起來的，想知道為甚麼退訓，想知道很多學長的想法。可是不行啊，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普通學弟，逗他開心、讓他放鬆，已經是極限了。再往前，就不是自己可以接觸到的世界。那個世界是屬於燈子的、屬於宇髓學長這種主角的。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會有這麼強烈想變更熟的欲望嗎？好像有、應該有……因為跟對方很合得來……但會像他一樣，想要知道對方生活的全部嗎？

善照走下階梯，體操場的燈光一如往昔的明亮。他忽然有點委屈，他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多愁善感，一點都不像他。

他看著地板光影的晃動，體操部員結束練習，陸陸續續離開體操場，善照往後躲進階梯的陰影中，等會再走。

等了一陣子，沒有看到宇髓學長……和那位學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