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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來,這個議題被顛來倒去反覆論證,諸多前賢用生命與鮮血為這兩個字下註解,但羅海認為自己比所有人更有資格提起這兩個字。 她對自由的詮釋,才是真諦。 因為她不曾擁有。 她甚至不是被折斷羽翼的飛鳥,從有意識以來,世界就是這座高聳入雲的牢籠。 幽暗的叢林、更迭的永劫,沒有星辰也沒有太陽,孤寂的月亮永恆高掛。 玄塔彷彿矗立在時間與空間的交際,無窮無盡,羅海不知道盡頭在何方,眼前所見都恍如遠方,因極寒與赤火而變形,她只能徒步往上爬,盡苦行者的意志,渴望勾到那輪月亮。 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開口說話,歲月在景色間荒蕪。 周遭的景物更迭,森林、沙漠、濁流,她裹著斗篷,雙腳踏過熱燙的沙,血肉模糊。 羅海在綠洲停歇,澄澈的水倒映出她的五官與身形。 她毫不眷戀的打亂倒影,赤身沐浴,畫出漣漪。 直到這一秒前,她未曾目睹過美,弱肉強食的監獄不允許她停留欣賞楓葉瑟瑟墜落,她亦不曾靜下心觀看簌簌流水,自然不知道何謂渺小與羞怯。 下一秒,她的人生迎來命定的轉折。 她首先警覺到草叢被撥動,一道形影出現,羅海本以為是她的錯覺,但那名少女確確實實的佇立在她的眼前。 從此她知道了,枯椏的禿枝會生長出嬌嫩的花蕊,奔流而過的河遠比石頭堅硬,所謂的真相往往不只是單面,如同月亮的圓也能是生命的泉源。 她回首時,見到明月。 郭色色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不好意思,妳可以穿上衣服嗎?」 郭色色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人類。 人類。 羅海困擾的想這個看似無堅不摧,但好像又很脆弱的概念。 郭色色在旁叨叨絮絮。「我要趕快離開這裡,阿時一定很想我、這麼久沒有被艾葉虐我覺得很不習慣、還好來的人是我不是陳無念,她一定會在這裡崩潰……」 她就這麼莫名其妙,決定跟羅海走上相同的道路,一起離開這座塔。 「妳……」羅海頓了頓。 要說什麼呢?她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與人對話了。 在郭色色出現之前,語言是累贅,感知是無謂,而溝通本身就是兩個人的藝術。 「我叫郭色色。妳呢?」 「羅海。」 「阿海,很高興認識妳。」郭色色朝她伸出友誼之手。「妳跟大海一樣美麗。」 天空飄下細軟的霰,落在兩個女孩的肩頭,羅海注意到郭色色在顫抖,她敞開一半的斗篷,披到她身上。 她們踩著雪,穿過濃烈的雲層,沿著通天之梯前行,不知道到了第幾層,眼前豁然開朗,赫然是一片正緩緩結凍的海平面,浪濤與潮汐在她們面前停止流動,月色與海色合而為一。 海上明月共潮聲。 她們靜靜的凝視這壯觀的風景──與郭色色結伴後,羅海花了更多時間在她初學會的欣賞,而非前進。 「妳為什麼想離開?」郭色色悄聲問。 與羅海結伴後,郭色色也逐漸在氤霧中安靜。 「妳為什麼想待在這裡?」羅海反問。 「這裡很美啊,沒有吵鬧苦難死亡掙扎,不用上班,可以每天看著雲的變化耍廢。」郭色色踩碎了灩灩波光,一地碎冰晶瑩。「因為只有我們,沒有慾望與傷害,就沒有煩心事。」 羅海說:「人不可能沒有慾望。」 「在這種環境能有什麼慾望與傷害?」 郭色色的嘴唇鮮紅如昨天她們採的櫻桃,散發著熟透的芬芳,在冰天雪地中凝霜,顫巍巍地,俟君溫存。 羅海最後簡潔的回應。「這裡是監獄。」 郭色色不以為然。「這整個宇宙,不都是監獄嗎?」 也是。 宇宙是地球的監獄、地球是土地的監獄,土地是高山與河流的監獄,高山與河流是飛鳥與游魚的監獄。 無處不是監獄。 羅海的唇微微勾起,她低著頭,錯過了郭色色看到她的笑容時,臉上的悸動與哀傷。 她有一種沉澱過後的美,如黑曜石幽涼的光影,沉斂而不自知。 一個美人,最動人的不是她的皮貌,而是她美麗的骨骼。 「阿海出去後,想做什麼?」 「我要去找回首明月。」 「到底誰是回首明月啊?」 「他不只是一個人,還是一句預言、一個地方、一首歌,是我離開的動力。」羅海淡淡道,神情柔軟。「出去後,我要去找他。」 「也許,妳可以把我當成回首明月?」郭色色可愛的抿起嘴,小心翼翼的問:「出去後,妳可以來找我。」 羅海看著她。 「這樣妳就不用跑那麼遠了。」郭色色說:「我會一直在妳身邊。」 羅海轉頭看著白雲。 跟郭色色在一起,逃獄變得像是郊遊,她們在廢棄的煙囪與冷清的港口穿梭,呼吸著帶有鐵鏽味的霧霾。 郭色色說這是自由的味道。 「那妳過去的空氣一定很糟糕。」羅海忍不住吐槽。 「我不記得了。」郭色色搖頭。 「那阿時、艾葉、陳無念呢?」羅海捏緊拳頭,在掌心中留下月牙印記。 語言不足以成為情緒的洩洪口,很多年很多年後,她才醒悟,郭色色早已在她寸草不生的心種下名為嫉妒的種子,長出淬了毒的花根。 那幾個女孩,想必是很美的,燦爛的足以站在郭色色身旁。 現在羅海的眼睛見過了光,也見過了美。 她心知自己沾滿灰燼,又不願只做郭色色的影。 郭色色有種茫然而虛浮的神色。「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這座玄塔裡,她們都是時間跟空間的囚徒。 「我都要忘記了。」郭色色說:「忘記阿時講話的語氣、忘記艾葉的頭髮從我指尖滑過的感覺、忘記念念的眼睛、忘記七冉跟亦花笑起來的弧度……」 嘴上說不記得,卻如數家珍。 郭色色回憶裡殘存的衣香鬢影,投影在羅海襤褸的想像中,成為羅海的手銬與腳鐐。 她的手愈捏愈緊,殷紅的血液沿著紋路而下,郭色色忽地握住她,溫柔又不容質疑的掰開她的手指,對著她的傷呵氣。 「但我記得阿海。」她撥開羅海頰邊的頭髮。「阿海的每個表情跟每一句話都一直牢牢刻在我心中。」 羅海卻道:「她們在妳心中不是獨一無二嗎?」 「是啊,她們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郭色色用著無花果樹被風搖動的語氣說:「妳也是。」 地海與山崗被分離,宛如被折疊的畫卷。 玄塔在震動,掩過誰的心跳與嘆息。 羅海道:「我的記憶只有妳。」 郭色色笑容明亮。「這是情話嗎?」 「妳說是就是吧。」 後來她們遇到一條蛇,在陡峭的崖壁,羅海眼尖,搶先爬上樹。 跟郭色色一路行來平靜無波,羅海被歡笑與愛意麻木了,居然忘記這些魑魅魍魎。 郭色色在樹下哀號。「我不會爬樹啊啊啊。」 羅海不可思議。「妳不會爬樹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不知道啊,我一路走來又沒有遇到什麼猛獸!」 羅海懷疑,那是因為她走在前面,為郭色色開路了。 但在郭色色出現之前,她從未設想過這座監獄裡可能有其他人。 毒蛇愈逼愈近,羅海低聲喝道:「趕快躺下!屏住呼吸裝死!」 「阿海妳是想要我真死吧??!!」 「少廢話,快點。」 郭色色仰頭看她,露出脆弱的頸脖。 「我保證,妳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羅海此生未曾如此篤定。「相信我,回首。」 被鐵絲縫合眼皮的巨蛇吐出蛇信,捲走了路邊的蘋果後滑行而去。 郭色色安然無恙,卻仍躺在地上,不理會羅海的叫喚。 羅海的心臟彷彿停止了。 她跳下樹,扭到腳踝也不管不顧,跌跌撞撞地撲到郭色色身旁,顫抖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如果郭色色真的有個萬一── 郭色色卻伺機把她壓在身下,搔她的癢。「妳下次再丟下我啊!」 羅海鬆了一口氣,卻更生氣,她俐落地翻身騎到郭色色腰間,制住她的雙手。「妳覺得這個很好玩嗎?」 郭色色的眼裡閃著自由的光,頭髮散在草地上,胸口劇烈起伏。「好玩啊,如果可以,我要一輩子反覆經歷這段。」 她撐起上半身,與羅海額頭相抵。「看阿海能有多在乎我。」 羅海氣得要打她。 她用一句話止住她的動作。「我喜歡妳叫我回首。」 沿著天梯一層一層往上爬,愈來愈接近拱頂,逐漸有了光與花。 羅海留意到郭色色身上有股令她頭痛的淡淡花香,她比較喜歡有著霜雪與塵土氣息的郭色色,但不管怎麼樣,她都是她的回首。 只是攀爬的愈高,她的頭愈痛,過去的回憶彷彿是那輪明月,靠的愈近愈清晰,愈清晰愈斑駁。 郭色色從不想離開監獄,到雀躍期待出去。 羅海卻開始不想出去。 她總覺得,塔頂的蟲鳴鳥叫嘈雜,比起下面的毒蛇猛獸,上面的碧草如茵更讓人害怕。 她俯瞰梯下黑幕蒼茫,抬眼又是郭色色笑容滿面。 「阿海,快點!」 一切徬徨不安驚懼猶疑,在郭色色執意摘下那朵花時爆發。 「妳不該拿取這裡的任何東西!」羅海皺著眉頭。「那說不定會致命!」 「怎麼會,它那麼美。」 郭色色靈活地繞過羅海,捻下花莖。 「這朵花好漂亮。」郭色色說:「送給艾葉她一定很喜歡。」 月亮的光忽然不是皎潔的白,她感到暈眩,眼前一片漆黑。 羅海想起來,她從來不喜歡日出。 她記起所有人的名字與容顏。 時不與。 陳無念。 陳艾葉。 林曜希。 七冉與亦花。 皎潔的明月原來是蒼白的布景,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幻夢。 女孩們是耀眼的星宿,那人自然是千嬌萬捧的明月。 她笑得沒心沒肺,跑過來拉著她喊:『阿海。』 『幹嘛?被霸凌的話,沒救。』 『妳是前輩耶,妳可以出來坦啊,要友愛後輩。』 她從背後抱住她,頭倚在羅海的肩上。 『行啊。』羅海笑了。『我幫妳被霸凌,妳拿什麼回報我?』 『我的愛?』 『我要我有的東西幹嘛?』 『那我會永遠永遠跟阿海在一起,哪裡都不去。直到讓阿海相信我。』 回首明月對著月亮許下誓言。 於是九九八十一層玄塔無邊無際蜿蜒,墮落時誰先鬆開了手,此後沒有天光。 羅海無知無覺地為她擋過了所有災殃,回首明月只要行過荒蠻大地,來到她面前,輕輕喊她阿海就可以了。 羅海倒退一步。 那人抬眸,眼中劃過瞭然。「妳想起來了?」 「回首明月。」 「好久沒有聽過妳這麼叫我。」 「這些日子,我都是這麼叫妳。」 「妳看著我叫回首,想的卻不是我。」回首明月將那朵花別在她的耳畔。「阿海,別來無恙。」 一朵烏雲遮蔽天上的月亮,烏雲飄過,殘月如血。 「那是艾葉的花。」羅海脫口而出。 「但妳想要這朵花。」回首明月微笑。 第八十一層頂端,天堂與自由就在前方,她出了這座玄塔,贏了這場試煉,償清罪愆,就與回首明月兩清,再不相欠。 回首明月可以回到她眾星捧月的生活,偶爾跟她抱怨被霸凌,兩個人心有靈犀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矇上眼睛,假裝愛是只有她們兩人的形狀。 「妳想離開嗎?」回首明月問:「我會帶妳去看真正的海。」 那個只把枯枝當成枯枝、只把流水視作流水的羅海焦急地叫她點頭,催促她快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國度。 自由近在眼前。 但羅海又想,那個羅海其實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幻象。 「只有我們嗎?」 回首明月沉默以答。 她無法承諾她做不到的事情。 她愛著羅海,但她的愛不可能只給羅海一個人。 羅海自然清楚。 她說:「我不信妳,我永遠不信妳。」 這次她伸出手,回首明月再次緊握,十指交扣,寵愛地嘆了口氣。「阿海,妳這個傻瓜。」 回首明月的意有所至,只能是羅海的愛有所亡。 羅海與回首明月往自最高的地方縱身一跳,狂風刺痛她們的臉頰,在月亮的見證下,誰先鬆開緊握的手,沉淪那個陰鬱而無光的世界,重返無解的輪迴。 ──『我不需要妳信任我,妳只要全心全意愛著我。』 九九八十一層玄塔,朝朝暮暮,泥淖那一彎殘月,是她對愛情的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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