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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亂世,亂世自當行非常之手段。頭上安頭,如何得休。殺佛殺祖,方得按堵。所謂的忠誠、秩序、道德、禮法⋯⋯呵呵⋯⋯官不與民講,人不與狗爭的東西。有閒又有錢的時候,你可以找幾個志同道合的人談談,當做是笑話。但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你死我活,成王敗寇的年頭。 你所在的陣營,說實在的,已經無所謂了。防民之口?哈!二十年前幹什麼去了,現在還有什麼好防的。那些貴族也好,平民也罷,甚至是立場分明的王族和反抗組織成員,都是人罷了。人,終究會臣服於勝利者,至於這個勝利者是殘暴還是仁慈,是宵小還是英雄,都是歷史的選擇,後人可以肆意評價你的所作所為,但不變的是,歷史會刻下你的勝利,直到永遠。」 克勞澤轉過臉,看著天一:「哼⋯⋯你想讓我變成你這種人嗎?你想說,變成你這種人,便可成就大業?」 「你變成什麼樣的人由你決定,我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個星球上的物種還沒有進化到足以明白自身在宇宙中的位置,他們在世上為所欲為⋯⋯滿足於幻想,盡情放縱,動機不純地用荒誕無稽的政治手段,野蠻地自相殘殺,只有漫畫和宗教中的英雄與聖人才會仁慈到給他們自由成長和領悟的時間,並保護、寬恕他們。」天一回道。 「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共識。」克勞澤道:「所以,一開始我就說了,我自有打算。」 「也罷,那我們來談談交易吧。」天一應道,他大致已經想到了克勞澤的「打算」,那也是可行的,只是略為麻煩,不過既然對方堅持要這樣做,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反正剛才的談話過後,天一想要傳達的東西,都已然植在克勞澤腦海中了。 「和事先說好的一樣,把塞爾茨·艾恩交給我,我會立即下令將北歐的軍隊撤走。」克勞澤接過了交易的話題道。 (省略) 但天一卻不為所動,從容地繼續說道:「《易》稱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顧綾一介女流,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便也稱個巾幗英雄罷了,能算在我們討論的範疇內嗎?」 「你將這種教科書般的舊式大男子主義和男尊女卑的觀念脫口而出,還引經據典,是不是太失水準了。」 「這不是我的態度,是全人類的態度。」天一回道:「呼籲男女平等的人,都清楚男女是不平等的;反對以貌取人的人,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至於高喊世界和平的人,不如換四個字,比如『阿彌陀佛』,反正效果是一樣的。」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最搞笑的是,還有一種可以集中體現這三種現象的大型活動——選美大賽,哈哈……比脫口秀都精彩。一群以貌取人的男人坐在台下,看台上的一群女人『發自真心』地祈禱世界和平。」 「你跑題了。」克勞澤在天一說出更難聽的話以前,插嘴攔住了他:「那被稱為冥蝶的那個男人,算不算英雄?」 「你才是跑題了吧,恩佐只是一個相當厲害的能力者,僅此而已,他自己也明白,黑暗才是適合他生存的地方。」天一回道:「阡冥的領袖絕不會由野心家去擔當,歷代如此。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將組織的精神火種延續下去。阡冥的刺客們注定只能存在於時代的陰影中,他們也樂於如此。」 這時,天一手中的魚竿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無動於衷,任由魚線被什麼東西牽扯著開始移動。只是那握桿的手穩若磐石,線軸的把手也被卡在他的手腕上,控制住了魚線的長度。 克勞澤道:「看來,只剩下一個人,仍在你即將排除掉的那張英雄名單上了。」 「切薩雷·巴蒙德,狂級高手,至少在頂尖能力者那個圈子裏,普遍都認為他和領主的實力是最強的。」天一接道:「『最強』的頭銜,很可能屬於他們其中一個。」 克勞澤道:「那是你在地獄島出手以前的事情了。現在,身為你口中所謂『頂尖能力者』圈子中的一員,我堅信在地球上你已經是無敵的象徵。說說你真實的級別吧,是不是傳說中的神級?『天一』究竟是你的真名,還是另一個你慣用的謎語手法?」 「請不要打斷我們正在討論的話題,轉而說些無法確定、不著邊際的傳聞。」天一顯然想避開這個話題,他說道:「這位鋼鐵戒律的大團長,是各個反抗組織首領中能力級別最高的,但他絕對稱不上是英雄,因為他也犯了一個根本性的錯誤⋯⋯」 天一略微動了一下手腕,松開了線軸,魚線隨即被拉扯延長,但僅僅三秒後,天一又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線軸的把手,重穩住了魚線。 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克勞澤已經知道天一即將闡述的觀點了,他接道:「在你看來,宗教領袖都是笑話,對嗎?」 (省略) 「你一邊說他與時代抗衡,卻一邊說他生逢其時?」克勞澤很樂於指出天一話中的矛盾之處。 天一卻嘆了口氣:「時代和時局是兩個概念。我說話的時候,你最好認真聽。」他的語氣像個給遲鈍的學生開小灶的教授。 天一確實很擅長讓人感到不快,克勞澤的眼神很好地證明了這點。 天一繼續道:「簡而言之,他過時了。他的那一套放在中世紀或是更早的時期會很有市場,說不定我會支持他的。但文藝復興以後,他就是個夕陽產業了,到工業革命之後⋯⋯」他鼓起腮幫子模仿氣球被刺破的聲音:「噗!他那套玩意兒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垃圾股。沒辦法,時代變了,人們的理念會發生變化。達爾文就像學術界的奧尼爾,籃下合理衝撞區、聯防戰術、禁區三秒違例等等⋯⋯世界得為了他做出些改變,畢竟知識比謊言具有說服力。」 「在你發表一套無神論者的長篇大論以前,我們是否該把話題稍微收回來些?」克勞澤打斷道。 「我不是無神論者。」天一把手背放到嘴邊,作出一個鬼鬼祟祟的神情:「我知道這個世界運轉的真相。」 他擺出一副「你懂的」的樣子。 克勞澤乾笑一聲:「對,你可以試著從小規模的傳教開始,宣揚你所知的『真相』⋯⋯」他用雙手做了個打引號的手勢。 天一聳肩,將一條大魚從水里拎了起來:「啊哈!」 他竪起魚竿,單手將那條幾乎筋疲力盡的魚從魚鈎上解下,扔進了腳邊的水桶裏,「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時局。時局和時代不一樣,一些明明已經過時了的東西,在某種特定的時局下,卻可能會有所復蘇,甚至是興盛一時。」 他重用一個舒適的姿勢在躺椅上躺好,但沒有再出竿:「比如,在這個令人絕望的年頭⋯⋯從大約三十年前至今,這段光陰放在歷史中,還稱不上是一個時代,但帝國所累積的社會矛盾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需要釋放。這足以讓很大一部份人被迫做出選擇,他們選擇的不是自己所認同的理念,他們只是在反抗和沈默間做出了選擇。 在這種時局下,一個過時了的、宗教色彩濃重的團體——鋼鐵戒律才會得以崛起,因為對大多數人來說,相較於去理解某種『主義』,搞盲目的宗教或個人崇拜會容易一些。」 克勞澤冷笑:「那麼,你口中這個理應被時代所淘汰、被歷史車輪碾死的、不是英雄的傢伙,現在成了帝國最大的威脅,而你是這幕後的推手,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天一回道,「你沒看明白?」 「什麼意思?」克勞澤確實不知道天一在說什麼。 天一指了指水桶里的那條魚:「首先,你給它點兒甜頭,就是魚餌,然後,在它努力嘗試過一番⋯⋯也就是試圖逃跑的掙扎後,略微鬆一下魚線,讓他看到希望。最後,在它認為距離成功僅一步之遙的當口,給它致命一擊,扼殺他全部的付出,粉碎其近在咫尺的夢想⋯⋯」 「這就是你對切薩雷做的事情?」克勞澤內心升騰起了一種不安和恐懼。 「不,這是我對所有人做的事情。」天一笑著回道:「我不是說過好幾遍了嗎,關於那些反抗組織,我可沒有在幫助他們。」 克勞澤對此言難以置信,難道自己視為威脅的那些「英雄」們,只是天一手中拴著的一條條魚而已?這個星球正在經歷的這些戰爭,豈不是成了一場遊戲,一個笑話? 「假設你說的是真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有什麼意義?如果你想讓這些人失敗,想讓他們的組織從世界上消失,憑你一己之力,用武力就可以做到。你去殺了他們,殺光他們組織的高層,將恐懼植在每一個知情者的心中,就可以達到目的了。這對你來說很難嗎?」克勞澤問道。 「呵呵呵⋯⋯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的。」天一道:「歷史不是由一個人去演繹的東西,小說才是,而且大多數那樣的小說會很爛,不是嗎?」 他語氣輕鬆,說的話卻可令人膽寒發竪:「你知道什麼是神嗎?假設這世上只有一個神,那他在大多數情況下就是個混蛋,他對人類做的事情⋯⋯就好比⋯⋯你要弄哭一個小孩兒,那就先給他一支棒棒糖,再搶走;可如果你從未給過他,那他也不會哭。 這就是神做的事情,他給你一切所能想象到的、美好的東西,再奪走這些,這樣,他才能暢飲你眼淚中的絲絲甘甜⋯⋯」 「聽上去,你正在對這個世界做神應該做的事。」克勞澤皺眉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天一道:「我已經糾正了你的觀點,解釋了你的疑惑。你說這些人是英雄,我告訴你,不是;你覺得我在幫助他們,我告訴你,沒有。 現在,讓我們終止這番談話,多花些時間去思考;你繼續做你該做的事,我繼續做我該做的。當一切塵埃落定,這世界到了應該重歸平靜的時候,我們會再見面的。」 「到那時,假如你還有問題,嗯⋯⋯我心情好的話,或許會回答你。」 天一隨即就收起魚竿,提著水桶,打了個哈欠,似乎是要離開,不過剛邁出一步,他又回過頭來道:「對了,關於前幾天在大西洋城的一些小狀況⋯⋯領主是你派去的?」 「沒錯。」克勞澤回道。 「他在回去報告的時候,是不是說血梟已經被他殺死了?」天一問道。 「怎麼?有什麼需要我知道的嗎?難道你想說領主被你收買了,其實血梟沒有死?」克勞澤是在說反話。 可天一卻是笑道:「領主沒被我收買,不過,血梟確實沒有死。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這樣你今後部署某些行動時,會做出截然不同的決定。」說罷,他便轉過身,悠哉地離開了。 克勞澤不知道最後的幾句對話,究竟是對方為了某種佈局所說的謊言,還是純粹的心理威懾。領主不可能會犯下那種低級錯誤,如果他連有沒有殺死對手都確認不了,又何以被稱為最強天衛? 這時,克勞澤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接通電話,對面的人就道:「殿下,目標正在移動,要不要⋯⋯」 「不必。」克勞澤打斷道:「讓他走。」 「您確定嗎?他可是第六級⋯⋯」 「我需要將每個命令都下達兩遍嗎?」克勞澤厲聲道,和他通話的人立刻噤聲。 克勞澤長吁一口氣:「塞爾茨·艾恩已經搜索到了?」 「是的,十五分鐘前已經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殿下神機妙算,他真的就在附近⋯⋯」 克勞澤又一次打斷了對方的話:「收隊。」 他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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