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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在黑海中的她緩緩閉上雙眼,無奈的接受自己的命運。 『——醒,往這裡。』 嗯? 有個沒聽過的聲音,迴響在四周。 誰? 她睜開眼。 原本黑暗的意識之海出現了一道有如燈塔照射出的光束。 『過來這裡,妳會沒事的。』 那個聲音微弱卻堅定地呼喚著。 她動了動指尖,然後翻過身在這充滿壓迫的潮水之中划動雙臂,憑著生存的本能往那個聲音、那道光芒的方向前進。 然後—— 她再度睜開了眼,但卻是一片黑暗,隨後她才察覺到那是因為眼睛被布料矇蓋著的關係。 「啊、她醒來了!しほちゃん妳做到了!」 「只是把人叫醒這種事誰都會吧?好了我要去睡覺了。」 「欸?!她明明是しほちゃん撿回來的,現在卻不管了?」 「接下來醫生的工作啊。」 「居然讓我在半夜加班太過分了!」 「嘛嘛、咲希ちゃん ,志步ちゃん應該也累了,先讓她休息,我會在這邊幫妳的。」 「嗚嗚還是ほなちゃん最好了。」 恢復的聽覺讓她聽見身旁有三個人在交談。 還有像是流沙細細滑落的聲音,似乎是安撫用的白噪音。 接著是其中一人遠離的腳步聲,她直覺對方就是呼喚她的人,於是在聽見門鎖打開的那刻她猛然地坐起並扯掉阻擋光線的眼罩。 然而還是晚了一點,在門關上前她只看到離去的那人有著一頭銀色的短髮。 隨後過亮的光線刺激讓她難受地摀住雙眼。 「唔唔——」 「哇、妳要慢慢適應才行啊,來」 身旁有著一頭金黃髮尾還帶著點粉色的少女向她遞上眼罩。 「……謝謝。」 「太好了,妳還能說話,這樣休息個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少女笑了笑,輕輕拍著她的背緩和她身體的發顫狀況。 「雖然妳剛醒來,但為了方便記錄能告訴我們妳的名字嗎?」 另一位少女溫和的向她詢問著。 感覺起來她們並不像壞人。 她稍微拉開眼罩掃視了四周,這裡不像軍事機構,但要說是醫療機構設備好像又太簡陋了。 不過如果只是名字的話應該沒什麼關係。 「一歌,星乃一歌。」 §§§ 「唔、!」 一歌突然驚醒,她像在掙扎似地抓摸著床墊,幾秒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安全的陸地上。 距離墜崖落水的意外已經過了十多個小時,但那深刻的恐懼記憶透過夢境又害她再經歷了一次。 「夢啊、」 她嘆了口氣然後坐了起來。 靜音室裡昏暗的黃燈以及仿造田園蟲鳴的白噪音,柔和的環境慢慢緩和她的呼吸與心跳。 但隨後一些不舒服的感覺讓她皺起了眉。 ……好癢。 一歌的手指輕輕摳了摳纏在手臂上的繃帶,還有腰側以及左腿上的。 自己身上有不少擦傷,不過這些地方似乎比較嚴重,所以敷過藥後就被包了起來。 早些時候都還好,現在卻令一歌非常在意。 為了止癢,手指的力道逐漸加重,但那份癢意以及不適並沒有獲得改善。 「嘖。」 一歌感到有些惱火,也許把繃帶拆掉會好一些…… 「別抓了,還有拆掉的話咲希會生氣的。」 「?!」 突然被人抓住手腕讓一歌嚇了一大跳。 「妳什麼時候、」 「我已經叫了妳好幾聲哦。」 站在她床邊的短髮少女聳了聳肩說著。 「抱歉,我沒聽到。」 「別介意,妳只是太專注在某些事上。」 短髮少女拉來了椅子,坐在她的床榻旁。 「放輕鬆一點,繃帶並不需要拆掉,妳的傷口也沒有在發癢。」 「可是、」 少女沒接話,只是輕輕把手搭在一歌的肩上。 那瞬間令一歌困擾的癢意消失了,同時她又重新聽到蟲鳴的白噪音,以及聞到少女身上有種草本香味,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藺草的香味。 「好多了嗎?」 「……嗯。」 以這樣的方式恢復觸覺以外的知覺,讓一歌有些驚訝。 因為之前待的塔機構,由於哨兵人數較多,有什麼狀況並不一定能有嚮導過來協助。 於是隔離室的醫療人員幾乎都是強迫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感官上,例如用燈光刺激吸引視覺之類的,或者替她注射短暫遮蔽感官神經傳導的藥物。 這些都是穩定哨兵的常見手段。 很有效但會讓她感到痛苦。 那就像強行壓抑住哭泣或大笑的行為,逼迫她的狀態直接恢復「正常」。 然而對一個陌生、甚至還是不同塔機構的哨兵花費精神力安撫,一歌除了感謝之外還有些歉疚。 但當她回過神驚覺自己還沒道謝時,對方已經收手起身走到門邊。 「啊、」 「也許是蟲鳴的影響,先換個安靜點的環境。」 語畢,她慢慢轉動櫃子上白噪音機的旋鈕,蟲鳴聲漸漸消失,只剩下一點微風吹動草葉的聲音,就像站在草原上。 「我覺得妳應該比較適合流水之類的聲音,但現在聽到水聲只會害妳更緊張吧。」 「……我也很喜歡草原。」 「是嗎?那就好。」 她好像也是個話不多的人。 兩人沈默對視著,若沒有白噪音機整個房間將會寂靜無聲。 少女站在原地看著一歌,似乎在觀察她的狀況。 隨後一歌感覺到剛才被搭肩時流入體內的力量慢慢消失,看來對方沒有要回到床邊坐下的意思,於是她提高了一些音量。 「那個,謝謝妳幫助我。」 「這沒什麼,好好休息吧。」 門被關上,靜音室裡只剩下一歌一個人。 不過她沒有感到孤單或寂寞。 剛才嚮導的安撫已經讓她的內心充滿平靜與安心。 躺回被窩裡,睡意很快就浸染了她的意識。 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忘記問她的名字了。 §§§ 「哈啊、該怎麼辦呢?」 一歌靠在圍牆上嘆著氣。 她獨自一人站在建築物頂樓的平台,透過不高的圍牆往下望著在空地上進行體能訓練的人們。 稍早望月穗波——前幾天幫助她的其中一位少女——找人通知一歌,要她到管理人的辦公室。 一歌沒想到如此溫柔的人會是負責管理哨兵和嚮導的隊長,她的印象裡這個職位的人都很嚴厲。 在穗波的說明中,一歌得知之前自己隸屬的塔已經將她列為死亡。 於是她問一歌想選擇留在這裡、還是離開在塔以外的地方生活。 當然也可以選擇回去原來的地方,只是歸隊的過程讓她感到卻步。 因為一歌之前待的塔屬於軍事機構,為了防止歸隊的哨兵可能被其他塔的人員介入精神領域甚至埋下暗示成為隱患,於是有一套精神重建的療程。 曾經有個回歸的隊友,在療程結束後其過去的記憶變得非常破碎而且性格與態度也和以往截然不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或許所謂的重建,就是破壞哨兵原本的精神人格進而重新塑造。 ……那這樣和洗腦有什麼差別呢? 想到這裡一歌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變得冰涼且因為立毛肌收縮的關係毛髮都豎立起來。 這就是恐懼吧。 但若不回去,自己就是個逃兵。 只不過塔那邊已經先認定她的死亡,所以就算之後被他們發現自己還活著,除了要求歸隊外也不會有其他的懲罰。 當初她進入塔的時候有被給予一個代號,他們對每個哨兵都用代號相稱,恐怕上層沒人會記得他們原來的名字。 再加上這兩個塔有段距離,她不用隱姓埋名就能在這裡有一個新的生活。 只是這樣逃避好嗎? 一直被教育著要忠於軍隊的信條戳得她的胸口隱隱作痛。 「嘶……」 一歌按住胸膛試著放慢呼吸想緩解疼痛,但才做了幾次深呼吸,她就被樓梯那邊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吸引了注意。 誰? 一歌的情緒緊繃起來,她盯著那扇門,看著它被慢慢推開—— 「咦?」 推開門的是那位銀色短髮的嚮導,她看起來似乎很訝異這個時間點屋頂上會有人。 只是一瞬間,一歌仍有注意到她把手裡握著的物品塞進口袋裡。 那是個裝著藥物的瓶子。 鎮靜劑?還是補充劑? 唔,不管怎樣繼續待在這裡的話好像會打擾到她。 「抱歉,我這就離開、呃!」 然而一歌踏出的腳步卻發軟得無法使力,她趕緊扶著圍牆才沒有摔倒。 「……妳看起來動不了了。」 「對不起。」 肩膀倚靠著牆慢慢滑坐下來的一歌愧疚地低下了頭。 接著她聽見對方淺淺地吐氣,然後往她這邊走來。 「妳怕高嗎?」 「不是那個原因。」 一歌搖了搖頭,但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對方說明自己的狀況。 她不想變成逃兵違反對軍隊的忠誠,但又害怕回去後自己就將不再是自己。 同時對穗波提出讓她留在這裡的新生活感到心動。 可是自己能這樣做嗎? 於是又回到自我質疑忠誠的部分,變成了不斷循環的無解之題。 「放輕鬆,慢慢呼吸。」 短髮少女輕輕地拍著一歌的背。 平淡的語調伴隨著一股溫暖流進她的身體。 當胸口的疼痛慢慢被暖意取代時,一歌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忘記了呼吸,導致她張口吸氣的瞬間,眼淚就因為生理的刺激而流出。 啊,又讓對方把精神力浪費在她身上了。 一歌光是想到自己的糾結導致現在無法動彈進而變成需要麻煩他人照顧的狀態,歉疚、羞赧等難堪的情緒無法克制地苛責著她的內心。 少女微微皺眉,花了點時間才繞過那些情緒、消化完對方的想法。 「暫時待在這裡,想走再走就好,反正是穗波開口邀請妳的。」 一歌點點頭。 但是這樣做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嗎? 「沒事的,無論做出哪個選擇,這都是妳的權利。」 沒有說教或者安撫,少女只是平靜的講出自己的結論。 聽了她的話,一歌覺得內心的罪惡感消散了一些,少女也因為感受到她振作起來的情緒而露出淺淺的微笑。 「那個、」 「志步。」 還沒問出口就得到答案,一歌愣了一下,隨後她才意識到現在兩人處於精神鏈接的狀態,嚮導本來就能直接讀取到她的想法。 …… 於是剛才的發生的事讓她感到更羞愧了。 她的心境變化令志步忍不住揚起眉毛,接著收回手起身向後退了一步。 「抱歉我不該擅自做的。」 「呃、不,是我給志步添麻煩了。」 「並不麻煩。」 「但是我佔用到妳的……獨處時間。」 志步知道她在指什麼,哨兵的感官真是敏銳的過份啊。 「我馬上就下樓,之後整理好想法會告訴穗波的。」 「嗯。」 一歌起身快步走向出入口,但在門前像是想到什麼而停下腳步。 「志步。」 「嗯?」 「真的很謝謝妳的幫助。」 志步眨了眨眼,對於一歌慎重的行禮只是揮揮手回應。 在她離開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空間讓志步放鬆下來。 雖然她覺得如果對方想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關係。 那個哨兵……一歌她不會讓人感到不自在。 但問題在自己的身上。 需要服用這種東西,任誰看了都會無法信任她吧? 志步重新拿出口袋裡的瓶子晃了晃,內容物與玻璃碰撞的聲音有些刺耳。 她盯著看了一會,才將瓶子打開吞下裡面的藥錠。 ——我必須再努力點才行。 §§§ 經過各項身體檢查、精神評估以及資料填寫後,一歌正式成為這座塔的一員。 和之前待的軍事塔很不一樣,這裡是以支援與救助為主。 這座塔地理位置離城鎮很近,整體來說規模偏小,塔內大概只有一百多人,而且絕大部分都是一般人,擁有哨兵或嚮導能力的只佔了少數。 但是……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他們的能力並不強。 在入隊會議中,集合起來的哨兵和嚮導們,沒有人敢看著一歌超過一分鐘。 除了志步。 她平靜地望著自己的模樣讓一歌感到安心,至少她還有同伴。 結束入隊宣告後,她們兩人被穗波找進辦公室。 「搭檔?」 「嗯,雖然我們大部分的任務只是協助警備隊,但偶爾也有需要出動哨兵才能解決的事件,然後在這裡能夠與一歌ちゃん配合的大概只有志步ちゃん 。」 穗波的視線移到志步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回覆。 一歌也跟著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見她用和平常一樣的表情點了點頭。 「可以。」 「太好了,那一歌ちゃん呢?」 「嗯,請多多指教。」 一歌說著並向身邊的人伸出了右手。 志步禮貌性地回握住:「請多多指教。」 雖然和志步成為了搭檔,不過考量到兩人還未完全熟識,穗波並沒有讓她們做更深入的精神配對,僅有在資料上註記,所以實際上來說兩人目前是只有出任務才會合作的臨時搭檔。 因此一歌還是有屬於自己的個人房間與行程。 她躺在床上翻著手中的日程表。 除了每日體能鍛鍊、以及定期的救援演練外,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處於待機的狀態。 不像在軍隊裡被排滿密集的訓練,也沒有限制個人的活動時間與範圍。 剛開始一歌有些不習慣,但很快她就會利用這些時間去資料室閱讀書籍,或者到醫護站加強自己的醫療知識與救護技巧。 「嗯嗯!いっちゃん學得很快呢。」 「那是因為咲希很會教人。」 面對金髮少女的誇讚,一歌笑了笑。 天馬咲希,作為醫護站的主力醫生之一,通常負責哨兵和嚮導的身體與精神檢查。 之前一歌待在靜音室休養時,因為每天多次接觸,再加上咲希活潑但又懂得察言觀色的性格,讓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能多一個人會判斷與急救,對大家都好。」 尤其是醫生沒辦法一起前往的時候。 畢竟能夠協助哨兵與嚮導的醫療人員是塔裡珍視的人才,為了避免危險,很多時候他們只能留在塔內待命。 「對了,いっちゃん和しほちゃん的合作,還順利嗎?」 「嗯?嗯,我覺得很好。」 回想起來除了合作訓練,她們已經出過四次任務,雖然乘車途中兩人很少對談,從志步的表情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但在與她精神鏈接時,一歌覺得有種穩定感,加上志步的指示精確,也會適時提醒她調整五感的注意力。 跟以前在軍隊的行動相比,一歌認為自己表現更靈活,也更能發揮所長。 「是嗎……」咲希的表情卻若有所思。 「嗯?怎麼了?」 難道是自己哪裡沒做好卻沒注意到,結果造成志步的困擾嗎? 一歌緊張起來。 但咲希搖了搖頭。 「唔、雖然しほちゃん要我別說……其實在任務結束後,しほちゃん回來時都出現一些小狀況。」 「咦?發生什麼事了?!」 「啊、いっちゃん冷靜一點,讓我慢慢說,好嗎?」 「對不起。」 發現自己像在質問似地抓著對方的肩膀,一歌趕緊鬆開手。 「沒事的,我沒受傷哦,いっちゃん別介意。」 咲希輕輕拍拍一歌的手臂,但她還在為方才無意識動粗的行為感到自責。 「會這樣緊張代表いっちゃん很在乎しほちゃん哦。」 「畢竟……讓她承擔了很多事。」 即使知道這是嚮導的能力與職責,一歌仍舊擔心自己成為對方的負擔。 「志步她還好嗎?」 「嗯,しほちゃん的精神檢測沒有超出安全值,但是她會耳鳴或頭痛,偶爾還會發燒。」 「……這些症狀不該出現,對嗎?」 因為以前沒有跟嚮導搭檔過的經驗,一歌不敢肯定。 但是以她的知識理解,A級嚮導是能夠承受S級哨兵的。 況且她們並沒有做長時間的精神鏈接,照理來說應該不會影響到嚮導的身體狀況。 「也不是說這種事不該發生,畢竟妳們剛成為搭檔還在磨合中,另外像我說的しほちゃん的檢查都在安全值內,別太緊張,我只是希望いっちゃん能幫忙留意一下。」 而且有什麼狀況しほちゃん也會來這裡休息,有我在不用擔心。 原來每次任務結束歸隊時,志步都用最快的速度跟她道別並離開,是因為她想快點到醫護站…… 「我知道了,我會多注意的。」 「謝謝。」 ……to be confirm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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