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秋季的正午天高雲淡,風一掃便黃葉輕搖。煉獄杏壽郎攅足了一上午的食欲囫圇吞下第五個便當,往書桌上狠狠一擱:「嗯!我決定了!!!」音量之大足以撼動玻璃,教室裡燈管閃爍一瞬,窗外枯黃的樹葉又落了好幾片。

  一班的學生霎時一片寂靜,各個目光如炬地看過來,又習慣似不以為意地嘈雜起來,悄悄打開耳朵聽八卦。
  隔壁桌甘露寺蜜璃食量與他有得拚,腳邊疊到膝蓋高度的空飯盒震了震,嚇得差點把飯後甜點的櫻餅給扔地上。
  宇髓天元闔上素描本,翹著二郎腿想都不想就開口,語帶幾分揶揄:「決定什麼?終於要告白了?」

  「唔、我什麼都還沒說呢!」
  「還用說嗎,全校誰不知道你煉獄喜歡竈門炭治郎??」

  就是有人不知道,甘露寺水靈靈的大眼眨了眨:「誒——!原來煉獄君喜歡二年級的竈門君嗎?這樣很好呀,竈門君是個可愛又乖巧的孩子呢!」
  二號不知情者富岡義勇,話題之主角的表哥一臉震驚,麵包啪嗒一聲掉桌上:「煉獄…喜歡炭治郎……?」
  胡蝶忍揉了揉眉心,接過甘露寺遞來的半枚櫻餅,決定不要和讀不懂空氣的人計較:「煉獄君,鼓起勇氣是好事,不過你可別太激進嚇到那孩子哦。」

  說來奇怪,近幾日學生們無端友善,氣氛格外祥和,就連一向不睦的不死川和富岡說上幾句便要抄起胳膊揮拳的冤家,方才課間竟相互搭著肩朝販賣部去了,雖然還伴著無傷大雅的鬥嘴,卻把其他人都給嚇壞了!也許是高中生涯最後一個秋天,抑或是排解大考將至的壓力,顯然高三的學生們格外珍惜那沙鐘所剩無幾的末。十幾間教室排開的樓層,離愁如輕盈的蒲公英絮悠悠飄散,粉筆日復一日在黑板角落記著青春倒數的日子。

  一同倒數的還有機會。

  三年的時光稍縱即逝,也毫不蹉跎。在人生即將邁入下一階段的過程中,有躊躇與不安的情緒,也有希望和成長為伍,論誰都捨不得讓尚未萌芽的戀情蒙上遺憾,還要小心翼翼藏進青春回憶裡。於是選擇畢業當日傾訴三年衷情的人一直都不在少數,卻也有兩心相儀把禮堂變成相見恨晚的現場。

  煉獄杏壽郎卻不一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喜歡的對象還是前幾天才有所察覺的。
  ——也就是都要畢業了才發覺自己喜歡竈門炭治郎。

  那位高二的小學弟在眾人眼裡有各式各種讚揚的形容詞,儼然一枚浸滿色彩奮力旋轉的小陀螺,勤勤把喜悅與和樂潑灑出去。如果說他與同班的好朋友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相處起來就像隔壁小吃攤三顆一串酥脆響的炸丸子;那麼和煉獄杏壽郎便是那盈滿陶罐的蜂蜜,濃稠糖漿分不清你我,滴進水裡也化不開。

  至少煉獄杏壽郎是這麼想的。但是炭治郎幾乎和世上的一切生物都能相處得很好也是不爭的事實。那麼他要如何從對世界的溫柔之中獲取一絲絲也對自己有意的線索呢。

  所以他思忖了整整三天,幾乎都要食不下嚥。
  直到昨晚一如既往地在竈門烘焙坊挑了麵包疊滿托盤,才發覺當晚負責收銀的高一生竈門禰豆子已經盯著他看了許久。
  禰豆子笑盈盈地包裝好麵包遞過去,像是猜出了他的心事:「其實呀,哥哥在感情方面非常遲鈍,學長不親口告訴他的話哥哥是絕對不會知道的。」似乎是趁著炭治郎不在而悄悄給他的小建議,還順道塞了一塊瑪德蓮鼓勵他,「要加油啊煉獄學長!」

  煉獄來了,煉獄又走了,推開門的時候上頭的風鈴叮叮咚咚清脆響,他是掛著意氣風發的笑容揣懷著滿滿的自信離開的。

  那些畢業即扔出情感的無非只是怕日後相處的尷尬與為難。
  但是他不怕失敗也不怕尷尬,無論兩心是否相照,他都不會讓兩人之間生出縫隙,更不會失去和竈門炭治郎這條牽繫——

  「話說回來,放學後來我家坐坐吧!家裡前幾日來了客人,有很多甜點可以招待你們哦!」

  他的好同學好朋友們不以為意地點頭答應,幾個小時後個個為自己的草率而後悔。

  起居室瀰漫一股微妙的肅穆氛圍,眾人團團圍著矮桌席地而坐,光是空白的A4紙就佔據了半張桌面,其中一張慎重地寫上四字大標題『告白計劃』,莫名像極了會議現場。

  不死川實彌幾分鐘前離開了,一臉黑沉殺氣騰騰地說要回家遛狗,誰都別想攔住他。
  胡蝶忍聽了一天的課實在犯累,倚著甘露寺蜜璃淺淺吐出呼吸聲,夢周公去了。
  宇髓天元還在興致勃勃地查資料:「這間不錯嘛,裝潢挺華麗的!」說著便把手機湊到他面前,恨不得把照片都塞進他眼睛裡。
  煉獄杏壽郎向後退了退,看清了螢幕上的心型大床,「哦……這是旅館啊宇髓!兩個高中生去那裡能做什麼啊!!」
  富岡義勇咬碎了仙貝,聞言恍如大夢初醒:「煉獄,你要是還未成年就對炭治郎出手我一定會報警。」
  「……」

  甘露寺蜜璃抱著書包小心翼翼地舉手:「那個……我認為去電影院是個不錯的選擇哦,我和伊黑君就經常去看電影呢!」畢竟是個把招待的點心都吃光的人,她不得不做出些貢獻:「啊、啊!說到這個我這裡剛好有張兌換券!」

  胡蝶忍從淺眠中轉醒,眨了眨眼隨眾人一致望向她的好同學,不僅拋出救命繩索還加碼送:「其實這原本是要和小忍一起去看的,但總是對不上時間,而且過了這周就要到期了!」甘露寺從書包裡摸出電影票,確認著上頭的日期後遞過去。

  「我不介意哦,與其浪費不如讓給需要的人呢——」胡蝶坐直身舒展著肩膀,微笑著看著桌上幾張覆滿文字的白紙:「看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先走啦。」
  煉獄兩手接過票券一鞠躬,內心十分感動:「實在是太感謝了甘露寺、胡蝶!!!」

  兩位女高中生像重獲自由的快樂鳥兒,風一般地離開視線,留宇髓和富岡兩人面面相覷。
  富岡義勇怎麼想都只能給出『炭治郎喜歡吃香椿芽』這樣全世界都知道的事。那該如何是好呢,電影院絕對沒有香椿爆米花呀!
  而宇髓天元靈機一動給了他一些關於服裝方面的,實際的建議。希望能派上用場吧。

  煉獄同學站在門口送走了朋友們,夕陽即要沉落山頭,黃昏餘暉將時間放得極慢,萬物牽起長長的影子覆蓋了街道。行動派煉獄杏壽郎握著手機盯著剛發送不到三分鐘便收到答覆的訊息,心裡滿是洶湧浪濤拍打礁岩。

  距離今天結束還有五個小時又二十七分鐘,距離約定的日子還有三天又十幾個小時。
  他開始向牽起姻緣的月老祈求得以成功,也期盼那天會是個好天氣。

  ——可奈何天不遂人願,人不遂人心。自清晨開始,細雨呀輕風呀齊刷刷地趕來湊起了熱鬧,彷彿就要看看煉獄杏壽郎的人生大戲。

  為什麼呢?看看這一身裁剪得宜、貼合身形的西裝外套,搭一條燙線乾淨筆直的西褲將腿襯得修長,黑色皮鞋更是錚亮如鏡。他略長的頭髮束起了馬尾,這金綴赤紅的眼中盛著滿秋季的浪漫行為,撐著傘站在約定地點倔強得很,褲管濺了些雨水,連揚起的燕尾眉都不降半分。

  他開心得很,人果然不能貪心,因為他許了兩個願,那麼第一個願望肯定是會實現的!

  再來看看東找西找不見煉獄杏壽郎的竈門同學,在被叫住之前他是萬萬想不到的,這個直挺挺的身影一副西裝革履竟然就是他親愛的學長。

  ——也就是這人把一頓正常不過的邀約給升級成了求婚場景,要是再手捧鮮花豈不是能原地結婚??

  「煉獄……學長…?!我我我是不是該回去換件衣服比較好……」炭治郎幾乎要控制不住混亂的表情,首先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擺,分明是陰天為何眼前這人彷彿身後有聖光金燦燦的要睜不開眼!再來他一身直筒褲帆布鞋與連帽衫簡直和他的學長相當不搭!!

  「嗯?為什麼?你這樣穿就很好看了!」

  「謝、謝謝!學長今天也很好看!!」

  「哈哈哈這樣啊!謝謝你!」

  顯然煉獄杏壽郎倒是想得不太多……才怪,收起傘踏進電影院時,自動門的空氣對流聲也漫不過炭治郎那淺淺嘆氣聲。他開始後悔起來,這身打扮實在太過突兀,他為什麼要聽宇髓天元的建議穿一身正裝,這樣一來豈不是能看出意圖明顯嗎!但是可不能因此氣餒,他出門前可是得到了母親與千壽郎的鼓勵!

  距離電影放映還有七分鐘。

  竈門炭治郎幾乎要把自己給埋進座位縫隙裡,他捧著爆米花和冰飲內心十分緊張,手心滲出的汗與飲料杯的小水珠糊糊摻在一起,往臉上一貼甚至能感受到呲的一聲冰塊融化沉了沉,汽水咕嘟咕嘟冒著泡彷彿藏了小火山在裡頭。
  他的情商並非和腦門是同等級的剛硬,即使被說遲鈍也逐漸意識到這像約會一樣的微妙氣氛——以及煉獄杏壽郎的反常,接過焦糖爆米花時還聽見他說沒有香椿口味的,所以說香椿爆米花是什麼樣的味道??炭治郎有些心動,思量著在自家烘焙坊試試……

  煉獄杏壽郎則是一臉納悶,因為他手上的票根有三個字吸引了目光。
  ——輔15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內容?

  但畢竟是兩個女孩原本要一起看的電影,肯定不會糟到哪去吧!

  煉獄是這麼想的,直到主角一行人大半夜不睡覺聚在了一起、直到那一行人踏進這棟黑幢幢的廢棄醫院、直到有人自薦要單獨行動、直到水琴配樂驟然響起,總算發現了不對勁。

  森白的寒光映在瞳孔裡,糟了!!

  煉獄及時伸手遮住了炭治郎的視線,顯然擋不住他受尖叫聲驚嚇地肩膀一抖:「抱歉!我不知道是這樣的電影,炭治郎你如果會怕的話就別看吧!或、或是抓著我也沒關係的!」那刻意壓低的音量在耳邊說著,語調裡像是充滿了懊悔。

  「沒關係的煉獄學長,我不怕哦!」炭治郎說的可是大實話,他生平第一次看恐怖電影還是和煉獄一起,新鮮得很。儘管表情像萬花筒那般精彩,仍圓睜著眼不願放過任何畫面,下意識捉著煉獄遮擋他的那隻手臂專注整整兩小時。

  「這、這樣啊,那我們繼續看吧!」煉獄望著撲向鏡頭面目猙獰的惡鬼,與身旁偎上的溫度,內心百感交集。

  距離片尾的彩蛋結束還有一分鐘又三十秒。

  走出影廳時煉獄杏壽郎感覺是看了個寂寞,他全程關注著身旁的動靜,耳邊除了淒厲的慘叫聲和小學弟偶爾發出的驚呼,再無其他劇情。若要問他告白那天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呢,那大概是這支奇妙的視覺與聽覺交響樂吧……告白,對,他都忘了這回事。

  可是看完恐怖片告白實在不是什麼浪漫事,或許還會被認為是嚇傻了的糊塗話。
  何況他心心念念的小學弟還在意猶未盡地和他討論劇情:「果然最後那段一切都是幻覺吧?……煉獄學長,你有在聽嗎?」

  「嗯!有……!」遲緩的回應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傳到炭治郎眼裡則變了樣。

  焦慮的味道在散場後便如同烤焦的吐司麵包苦苦傳來,還有他捉著煉獄的手臂時那僵硬成木頭的樣子,得出了結論——原來煉獄學長害怕看恐怖片!怎麼辦,他得說些什麼來安慰才好:「嗯…不過我們似乎不適合看恐怖片,下次再來看些不那麼沉重的電影吧!」炭治郎拍了拍他的肩鼓勵道,像是要把不安的情緒給拍散。

  渾然不知被會錯意的煉獄只聽到了重點:還可以有下次嗎、太好了!
  於是心情一旦放鬆,方才嗑了兩桶爆米花的人便不合時宜地肚子咕嚕咕嚕響起來。

  把腹部發出的抗議聲準確收錄進耳朵的炭治郎笑出了聲:「我知道附近有間很好吃的拉麵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去那邊吃晚餐吧!」

  「好啊!炭治郎推薦的絕對好吃!」

  原本好像不是這樣,他的行程裡原本可沒有拉麵店。但這可是炭治郎親口邀約,行星撞地球的大事也抵不過!

  於是距離煉獄杏壽郎橫掃十碗拉麵還有一小時又三分鐘,他仍然未告白。

  拉麵店的老闆生意十五年,資歷豐富,兩個小年輕一口氣點了十二碗拉麵時卻還是不經意目瞪口呆,抄起胳膊抹一把額上的汗,十二碗!小、小意思!

  煉獄杏壽郎早在入座時便鬆了鬆拘束他一天的領帶,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捲起襯衫袖管執著筷子大快朵頤。

  炭治郎就坐在對面,他的兩碗拉麵動也沒動,騰騰熱氣上升柔和著他的面容,彷彿將對方圈進了霧裡,模糊而又鮮明。
  「還是現在這樣比較像平常的煉獄學長。」

  「唔嗯?怎麼說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要穿西裝,不過我還是最喜歡煉獄學長原本那樣,輕鬆不拘謹的樣子!」其實他這麼說是事實,卻也摻了點私心,他早發現一身正裝的煉獄總是收穫大批頻頻望過來的視線,售票員姊姊的、隔壁情侶的、女學生的、路人的……但他似乎也說不出口那般酸溜溜的話,只得把異樣心思給埋起來:「啊啊、並不是說這樣打扮不好看!學長無論何時都很帥氣喔!!」

  小學弟捏著筷子生怕說錯了話,直白的話語薰得氣氛曖昧不明。煉獄咽了咽喉嚨,他的情感將要呼之欲出:「…炭治郎!那個、我……」

  「來——!同學你的第十碗拉麵哦!」資歷豐富不代表會讀空氣,老闆雷厲風行,湯麵滿碗沉沉一放,抱著胳膊漾起自信笑容,滿意地回到了廚房。

  煉獄拾起掉地上的筷子,抬手換了雙新的:「…沒什麼,快吃吧都要涼了!」

  那之後默契得誰也沒再開口說話,斂著視線埋頭苦吃。出了店門時天色已昏暗,天空與來時迥異,彷彿擰了一下午的雨是倏然而止,雲朵綿綿黏在半空,與日落含糊不清。煉獄深吸一口氣,捉過雨傘牽起炭治郎一鼓作氣地往家裡的反方向跑。

  「炭治郎,我們去一個地方!」

  「什、要去哪裡——!」

  「放心,不會把你賣掉啦——!」

  行程偏了,計畫遠遠趕不上變化。吃下肚的食物似乎在胃裡翻江倒海,秋季的晚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束起的馬尾一晃一晃,將手心裡的溫度越握越緊。

  他想找出一百個能讓他開心的方法,但他不擅長揣度人心,也不會精心編織蛛網去攫住彼此,那麼除去包裝的糖衣,以本質去追求豈不是最好的嗎。

  距離今天結束還有四小時又五十分鐘。

  小心翼翼踏上覆著青苔的石階,越過浸滿雨水的軟土。近郊山區,稍稍遠離的都市喧囂與光害,柳暗花明間點亮幾盞小路燈指引,他替他撥開沉沉綴滿雨珠的枝頭葉尖,沾濕了搭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相連著出汗的手心也未曾鬆開,誰都不介意。

  此時夜幕已降,雙雙踩著木階梯踏上這方隱秘的觀景台,風微微牽起芒草拂過兩人的腳邊。顯然秋天是亮星最少的季節,遠離了光害仍沒有意想之中的星河,零零散散幾枚小點,像是宇宙邊際遺落的碎片。

  煉獄杏壽郎豪不介意,指著他想了想也唸不出名字的星,固執地要一一送給他最喜歡的人。實際上仍有些緊張,方才奔跑時思緒湧上萬千,編練好的台詞卻像按了刪除鍵逐字清空,他張了張嘴,又抿成了直線,怎麼也說不出胡蝶忍教給他的某位作者的名言『今晚月色真美。』別說月亮了,光都不見影。

  「夏天天氣好的時候一定會有更多,我們明年還能再來看!」

  「嗯!」炭治郎點了點頭,又伸長了脖頸,彷彿想探進雲層裡去看藏在那後頭的星星,「說到明年……煉獄學長就要畢業了,學校會變得很安靜,感覺有點寂寞呢!」

  「但是我們還會繼續聯絡不是嗎?像一直以來那樣。」煉獄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距離似乎又拉近了些。

  像一直以來那樣——他怎麼想也想不透,兩年多長呀,也多麼匆促,分明兩人是再正常不過的相處模式,究竟這之中是哪條弦錯亂了。是情竇初開的悸動嗎?是好感和愛情混淆的曖昧年紀嗎?可這些早在視線相撞時被全盤否認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面對竈門炭治郎竟比在劍道比賽對上的去年冠軍還緊張。

  是夏天夥伴們去海水浴場時,炭治郎悄悄遞過來的中獎冰棒棍,還是互相和海浪玩你進我退時摔倒在沙灘上的笑聲。
  也或許是那個冬天他在他家院子裡堆的雪人,一起披上舊圍巾時凍紅的鼻尖。他每早出門都能看見圓滾滾的白色身形,樹枝做成的手臂像是在打招呼,碎石一枚枚綴上的微笑和他一樣精神奕奕。

  「所以炭治郎不需要感到寂寞哦!」

  「…嗯!說得也是呢!」

  其實他察覺到了,那焦慮之中多了一絲平日藏起來的情愫。現下除去影廳裡焦糖的甜膩和檸檬汽水的酸嗆,一路走來的林間小徑也沒有種植白玉蘭,於是氣味更加明確,那股清淡的甜味徐徐從身旁的人湧了出來。彷彿和善逸借了耳朵,能聽清那躁動的心跳以及兩道緊張吞嚥聲,

  如果他能聞到自己的氣味,其實也和煉獄杏壽郎一模一樣。

  從什麼時候開始,望向他的視線,對他的想法,超越了朋友之間的界線與範疇?

  是那個春天裡分明約好要讀書,卻欣賞起了順著微風而飄落滿屋子的櫻花,在宜人的天氣裡一起懶洋洋曬著日光,不小心趴在桌上睡著時臉上的壓痕。
  還是秋天時四處蒐集著枯黃的落葉只為了烤地瓜,樹枝多次搗弄確認熟度,迫不及待翻開時一起燙到了手指,事後笑呵呵地替彼此敷藥。

  ——想滿足於現狀,卻逐漸貪得無厭。

  「今天的電影很刺激、很好看!煉獄學長這身打扮比平時還要成熟,非常帥氣!!現在看到的夜景也是……我很喜歡!」

  忽然之間收穫大量讚美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頭笑起來:「哈哈哈怎麼了這麼突然,你喜歡那可就太好啦!」

  「但是我更喜歡你。」

  告白這檔事,即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仍會害怕那之一的意外。
  於是他偏不信那百分之一。

  「什麼???」煉獄激動地控制不住音量,劈哩啪啦像炸開的爆米花:「你說什麼…?」

  見他這副模樣,才剛提起的膽子又登時垮了下來,炭治郎結結巴巴地闡述:「我我我我說我喜歡煉獄學長!!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是、是想要一直在一起、更親近的那種…喜歡……」才反應過來一連說了三個喜歡,臉頰的灼熱幾乎要燒到耳根子去,「……很奇怪嗎?」

  「不!一點都不奇怪!!」他一把將炭治郎緊緊擁在懷裡,相貼著的心跳如擂鼓,似乎有隻名為竈門的小鹿在胸腔裡奔騰,要拱出一座桃花林,「啊啊真沒想到啊!明明比你年長,居然全都讓你說出來,這可真是……」

  「炭治郎,我也喜歡你!」他雙手捧著炭治郎的臉頰,真誠而謹慎地開口,望向瞳孔時才發覺原來天空中的星星不是躲在了雲身後,而是全數蘊進了那抹深紅之中:「煉獄杏壽郎也喜歡你,也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是希望未來的畫面裡都有你的身影,想要一直注視著你的笑容,從今往後牽著你共度每一年四季。」

  「我喜歡你。」

  他笑了起來,一枚帶有雨霧濕氣的吻便淺淺落在了他的唇角。

  天地可鑑,日月為證。
  看來——告白大作戰,最終是竈門炭治郎的勝利。



FIN……?
好了來猜猜是誰親了誰吧(??
不要看他們蠢成這樣,告白是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