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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在呼喚著她。

　　那聲音從遠方悠然傳來，時有時無，伴隨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吸引力，以及聽見呼喚聲後，從心底湧出的那股接近的渴望。她是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去做什麼的念頭，也是第一次，似乎在這個灰暗的世界裡看見了一絲的光明。

　　儘管她還不曉得呼喊聲的那頭是什麼。

　　拖著緩慢的步伐，她慢慢朝著聲音走去。身為天使，尤其還是一個戰後才誕生的天使，她出生在了一個最糟糕不過的時代。不同於過去，人類方對他族的惡意傾滿了世界，叫那些本沒有任何過錯的種族於此世再也沒有生存之地。

　　再也不會看見那曾經和樂融融的畫面。

　　但她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在意。

　　自誕生起她便是一個人，對於天使族，她絲毫沒有任何的歸屬感。若非血統中流淌的記憶所告訴她的事情，或許她還會把自己當作是人類。

　　一個有著翅膀和光環的人類。

　　但那是一雙無法飛翔的翅膀，光環所散發出的光芒也灰撲撲的。

　　是天使，還是人類，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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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繼續走著。

　　花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她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只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間頗有年代的教堂，外牆的白漆有些脫落，顯露出斑駁的樣態，大門兩旁的圓柱上攀滿綠藤，幾乎將原先柱上的圖騰都給覆蓋住。

　　站在門口好一會，她選擇了推開那扇門。這裡便是終點了，她沒有任何理由卻步或在此刻打退堂鼓，況且，即使真的被人類發現的話，她也有信心可以逃走。

　　出乎意料的，當她推開那扇門時，眼簾出現了一個人，明明在她的感知中，應該是沒有其他生命存在的。些許是門軸發出的老舊吱呀聲驚擾到了對方，那人轉過頭來，見到還呆愣在原地的她，有些意外地開口：「喔？是哪裡來的小老鼠。」

　　她沒有回話，只是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那人。

　　對方有著一頭比她還要閃亮的金髮，看起來保養得宜，沐浴在光下顯得柔順無比。男子站在禮堂的講桌前，外頭的陽光從玻璃彩窗透下籠罩在男子身上，為其批了一層幻炫的柔光。

　　他還有一雙金色的眼睛，那是剛剛男子轉頭時她所看見的。比其金髮還要再深邃一些，但那漂亮的雙眸隨即在見到自己時馬上又瞇起來。

　　「好……耀眼……」她情不自禁開口道。

　　此前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像是天使，記憶中的那些前輩們一個個都有著人們所想像的天使的外貌，但她沒有。

　　而這人完全符合她所認為的一個天使該有的樣子，即使沒有白淨的雙翼或是光環，也比她像是天使多了。更別提男子還有第一時間便吸引住她的笑容。

　　笑起來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妳，是天使吧。」

　　直到男子站在自己身前，一語道出了她刻意隱藏的身分，她才回過神來。但並沒有感覺到任何驚慌或是害怕，她只是眨了眨眼，略帶期待的語氣開口問：「我能留在您這裡嗎？」

　　她如果跟在這個男子身邊，是不是就可以更加瞭解天使是什麼樣的存在了？而且……也能一直看見對方的笑容。

　　對於眼前這個奇怪的天使所發出了宣言，男子，也就是這間教堂的主人沃夫朗挑起眉，他隨手撥開了天使的兜帽，露出了和自己相似但更加黯沉的的金髮。

　　然後他握住了天使的下巴，使其抬頭仰視自己。

　　「妳可知道禁令的存在？異族是不被允許的。」沃夫朗起了些興趣，這是第一個被他道破身分，卻還沒有任何反應的傢伙。

　　而且對方不是強裝冷靜，沃夫朗觀察得出來，她是真的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那樣的不在乎、不在意，確實符合天使的涼薄天性，然而後續的發問，卻使得這個天使又脫離了他對於一般天使的認知。

　　「即使妳可能明天就被我舉報，然後被帶走嗎？」

　　「是的，即使如此。」

　　沃夫朗笑了一聲，他放開手，留下一句「隨妳，不被人發現就好，小老鼠」便轉身離開，步出了這間教堂。

　　她沒有跟上，只是遠遠望著沃夫朗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那端，視線裡不再有任何人後，她關上了教堂的門，走到了其中一個長椅上，側著身子躺下。

　　那人稱她為小老鼠，那……她可以擅自把「小老鼠」當作是自己的名字嗎？從沒被人關注過的天使默默地想著，她握緊了兜帽的兩側，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內心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流動著。

　　給了我名字。

　　提供給我住的地方。

　　對方是如此寬容、善良。

　　在迷迷糊糊睡去前，有了新名字的天使還在想著，希望睜眼後，這一切不會只是一場夢。如果只是夢的話，那麼請讓她繼續沉眠下去、不再醒來。

　　***

　　「唔……」

　　小老鼠悠悠轉醒，一張臉赫然出現在眼前，沃夫朗笑咪咪地看著睡在椅子上的天使，歪著頭說：「早安，小老鼠，妳還真的留下了。」

　　天知道在看到有人出現在教堂時，沃夫朗下意識以為又是哪來的異族，正準備要慢悠悠通知他人來帶走對方時，他才注意到睡在長椅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說要跟著他身邊的奇怪天使。

　　居然真的留下了，他有點意外。

　　「大人，早安。」小老鼠並沒有被眼前的人嚇到，不如說她還有點欣喜，能夠在剛睜眼時就看見沃夫朗，對於她來說更是證明了昨天的一切確實不是夢。她穿越了數里、徒步走來了這間破舊的教堂，找到了呼喚她的聲音。

　　也找到了她的歸屬。

　　「但我還是醜話說在前頭，妳不能被發現，否則，我也不會保妳。」沃夫朗無所謂地說著，反正世界上的異族少了眼前這一個也不會如何，雖然他一成不變的生活可能也會少了點樂趣就是了。

　　「我會遵守大人的命令的。」

　　小老鼠坐起身，端坐身子，認真地回答著。然後她便動用力量，消去了自己的蹤跡，除了沃夫朗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夠看見她。

　　但這樣也足夠了。

　　不再理會執意要跟著自己的小老鼠，沃夫朗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通常他的一日都在處理文書、解決掉莫名跑來的異族和禱告中度過。偶爾也會有信眾來告解，但這件事通常不是由他來處理，而是教堂裡的其他神父，所以沃夫朗才會在早上又叮嚀了小老鼠一遍：「不要被他人發現。」

　　這間教堂本就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但小老鼠要待著的話他也不會反對。

　　終究，對方只是一時感興趣或是別有所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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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令沃夫朗沒有想到的是，小老鼠還真的一待就是好幾個月。

　　期間不乏又有異族上門然後被他給處裡的事情發生，甚至其中還有他的同族，一樣是天使族的人。但小老鼠卻能一眼不眨地看著同族在自己面前被帶走。沃夫朗也發現了對方的情感波動非常不明顯，似乎只有很偶爾，頭上的光環才會顯現一下。明明同族被處理時光環一點也沒有顯現出的跡象，但卻會在看著自己時時不時閃現，若不是沃夫朗有留神注意，他大概也不會發現這件事。

　　又一日，沃夫朗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寫著報告書，而小老鼠則是靠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色。沃夫朗提著筆，一邊將這個月異族的事情羅列下，一邊說：

　　「小老鼠，妳到底為什麼要待著？」

　　饒是能夠看穿人心、輕易得知他人想法的沃夫朗發現他竟然無法讀懂小老鼠的心，對方似乎就和她所表現出的那樣無欲無求，但真的有可能嗎？

　　「待著的……理由？」

　　大概是沒有料到會被這樣問，小老鼠藍綠色的眸子閃過困惑，她確實也沒有特別深思過，但如果真的要講出一個理由的話，就只有那個了吧。

　　「因為我想守護大人，就只是這樣而已。」

　　她想一直守護著對方的笑容，直到身為人類的沃夫朗過完一生。

　　她只是終於找到了屬於天使的、遲來的天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