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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3

 鯰尾藤四郎壓低了身子,聚精會神的蹲在草叢後,他選的位置極好,從這兒望去能把整個庭院收攬在眼下,順著敞開的緣側而上,朝外的房間門拉了三十公分左右的空隙,不用特別凝神就能點出桌子上剝好皮的橘子還剩幾瓣。

時值初春,過於溫暖的冬天使新芽提前發出,整片灌木叢任著青翠的嫩葉伸展,這片茂密的樹叢除了給予視野也恰好掩住脇差嬌小的身子;偌大的庭院發出稀疏的微小啪噠聲,鯰尾藤四郎小心翼翼的挪著腳步,他的鞋子沾了泥,部分還濺在白色的襪子上、昨夜下了雨,底下軟稠的泥濘緊緊扒著鞋底不放。

他輕輕地挪著腳步在灌木叢中穿梭,直到腳尖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那是隻冬眠的青蛙。

大約是手掌的大小,應該是給昨夜的雨給沖出來的,背上長著凹凸不平的疙瘩,泥土灰的身子近乎完美的融於在腐葉與爛泥間。


他的手套還沒脫,褲管也是維持在捲了一截露出半個小腿肚的狀態,他試探性地朝青蛙兩目之間的位置戳了戳,接著便把這隻熟睡的生物給捧了起來。

少年把這東西轉了過來,盯著毫無反應的青蛙五官,大概是第一次看見而新奇,竟一屁股地坐了下來。



空曠的庭院轟然而響。

「跑哪去了!」男人的咆嘯毫無預警,氣勢大得驚人,好比遠在深山的洪鐘在午夜突地驟響。幾片葉子落在鯰尾藤四郎的頭頂,少年文風不動,他安撫性的撫著手裡老僧入定的小傢伙,淡紫色的眼底彷彿只容得下這隻蛙,鯰尾藤四郎的手套又沾了泥,濕潤的泥水滋潤了已經稍微結塊的乾塊,空氣中帶了股潮濕的泥味,這片自然和他親近的很,卻是枝葉縫隙外的一抹大紅格外惹眼。

當然,艷麗是遠看,若是細瞧這紅便遜色了,一塊一塊的褐色髒汙膩在上頭,打自雙腿朝上攀爬,後背肩膀無一倖免,猛然一看,這一圈一圈的痕跡在男人寬闊的背上竟像盛開的牽牛。

一片落地的葉子適時掩去少年那聲沒來得及剎車的「噗」。

背面已經夠慘了,殊不知天外有天,轉過身來正是個活生生的大泥人,衣服頭髮還有臉,整個人簡直剛從泥巴坑裡爬出來,男人啐了口水,手套一丟,便動作粗暴地用袖子抹了臉。

「被我找到就知道了!」

來的快也去得快,話音未落,那暴躁的腳步聲便已遠去。


鯰尾藤四郎依然坐著,和泉守兼定的怒吼隱隱入耳,時遠時近,而後身影復返,小小的本丸給他吼的熱鬧,一些色調不一的身影紛紛穿過枝葉構成的縫隙。

和泉守兼定又在吼了,憤怒的叫囂中穿插著或輕或重的腳步聲,本丸的人幾乎全齊了,卻都不約而同的與打刀保持著一段距離,雖有人出聲勸導仍是沒用,打刀用力的指了指身上「不然你也來試試啊」一臉挑釁的說完就要撲過去,一條直挺挺的水柱及時從後頭噴過,水量凶狠的直接噴的打刀仆街,和泉守兼定爬起身子要理論,才剛張嘴又被灌滿臉──審神者手裡捏著水管,他們素來走文藝路線的主子使著大拇指朝黃色的管口一壓,水柱便一分為二,還不用出聲,便十足優雅的完成勸架與教訓不聽話孩子的工作。

人都齊了、事情搞定了、他也不用藏了。兩股視線不約而同的投了過來,他到底還是新人,比不過資歷最深的那兩把,鯰尾藤四郎向後一躺,噗的一聲,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向灌木叢走來。

「……兄弟。」

「嘿嘿」躺在泥濘堆裡的少年對上那雙與自己相仿、色調卻又淡了些的眼眸,兩名少年的輪廓神似,髮色與個性卻將兩人明顯的區隔開來,骨喰藤四郎淡的看不出情緒的臉背著光,躺著的鯰尾藤四郎則是笑嘻嘻的,要罵也沒得罵了,他現在渾身髒兮兮,幾乎與和泉守兼定的狀況無異,他露齒而笑,亮晃晃的貝齒格外顯眼「被發現了呢。」


他舉起懷裡的東西朝自家兄弟炫耀,而那隻青蛙乖順的垂著四肢,依舊是靜靜的、軟軟的陷在冬眠裡,彷彿他老人家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全無感覺,置身於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