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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兵情人節小短文


史密斯先生



聽說阿卡曼先生與史密斯先生是死對頭。更準確地來說，史密斯先生對誰都很親切，是阿卡曼先生單方面看史密斯先生不順眼。

兩人之間的恩怨時常成為公司職員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柯尼說起前幾天他跟著史密斯先生經過長廊，向迎面而來的阿卡曼先生道早，阿卡曼先生竟然凶狠地朝史密斯先生瞪了一眼。約翰跟著附和道，某天他到史密斯先生的辦公室呈交報表，意外撞見阿卡曼先生臭著一張臉，毫不客氣地直呼史密斯先生的名字，不知道在質問史密斯先生什麼事情。

「里維先生不是一向都沒什麼表情嗎？」

雖然大家都很畏懼阿卡曼先生，然而在他手底下做事的艾連認為他其實挺善解人意的，只是表達方式比較特殊。

「欸？是這樣沒錯……不過直呼名字也太不友善了吧？」

「他們職等相同，看起來輩分也差不多，直呼名字未必是出於敵意。」

「可是難道米卡莎不覺得阿卡曼先生很可怕嗎？老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米卡莎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才坦承自己剛進公司時，的確曾經很討厭阿卡曼先生。當時阿卡曼先生帶著她與艾連參加一場重要會議，要向公司高層報告近來的專案進度，然而艾連負責準備的資料內容出了差錯，阿卡曼先生當著高層幹部們的面大發雷霆，把艾連趕出會議廳，連帶想幫艾連說話的米卡莎也是。

「他的行事風格，我不予置評。但是當時如果不是他把我跟艾連趕出去，現在的我們大概已經被免職了。」

還是經過研發部門的漢吉提醒，米卡莎才明白，如果當時讓高層幹部開口數落他們，或許隔天他們就會從電子信箱收到資遣通知了，是阿卡曼先生一肩挑起下屬的過錯，給了他們反省的機會。

「嘛，阿卡曼先生的風格，也許只有身為他下屬的你們才能理解了。」莎夏聳了聳肩，從微波爐裡拿出一份熱狗堡吃了起來，「不過我可一點都不希望有這樣的主管，連在辦公室吃什麼東西都要管。」

為了保持整潔，以阿卡曼先生的座位為中心，方圓五公尺以內不准有任何會掉屑、醬汁滴落、香味四溢的食物存在，至於飲料方面，只允許不會潑灑出來的罐裝飲料，或者得用有蓋容器盛裝。至於無糖紅茶則不在此限。

「為什麼是無糖紅茶？」

「誰知道呢。」

馬可端來一壺咖啡，為每個人倒了一杯，茶水間霎時充滿了咖啡香。他們都喜歡喝咖啡更甚於喝茶，無法理解阿卡曼先生對紅茶的偏好。

「話說回來，之前艾爾文先生從國外出差回來，不是送了大家很多好東西嗎？」

「對對對！他帶了很多好吃的名產回來呢，而且每個人都有分，真不愧是艾爾文先生！」

「是啊，艾爾文先生不僅工作能力好，對待下屬也很大方呢。」

提到史密斯先生，大家不約而同讚譽有加，尤其想到那些名產，莎夏口水都流了出來。卻只有艾連與米卡莎一臉茫然地問道：「什麼名產？」

原來史密斯先生送到阿卡曼先生辦公室裡的不是各式美味名產，而是高級紅茶禮盒，再由阿卡曼先生發放給下屬。即便是平時對他最不友善的阿卡曼先生，史密斯先生都特別遵守對方的辦公室規定來送禮，可見其肚量非凡，只是苦了阿卡曼先生的下屬們，除了紅茶包外什麼都沒拿到。

艾連忽然想起來，那天阿卡曼先生把紅茶禮盒發給他們時，難得心情很不錯，午休時甚至主動找上史密斯先生小聊了一會。

「我想……阿卡曼先生和艾爾文先生的關係，可能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差。」

一旁的阿爾敏說出了艾連的心裡話，約翰聽了，十分不以為然：「看他們會不會在明天早上的升遷會議打起來，不就知道了？」

夏迪斯部長即將退休，部裡有資格繼任部長的只有史密斯先生和阿卡曼先生。他們在同個日子進到這家公司，從任職的第一天起，便不斷被旁人拿來兩相比較。

兩人行事風格迥異，性格南轅北轍，但都具備無可挑剔的工作能力。史密斯先生是個果斷的決策者，擅長發覺各項計畫中的優缺點，提出最有效率的方式來達成目標，他是個工作狂，而他的下屬跟著他加班居然也心甘情願，可見是個極富領袖魅力的人。至於阿卡曼先生，雖然他有時說話粗魯，心思卻十分細膩，不論上頭交代下來的業務目標有多虛無縹緲，他都能擬定出滴水不漏的專案計畫，完美執行。

職等相同、資歷相同，誰是下任部長，誰又即將成為萬年經理，這場世紀競爭使得升遷會議的氣氛如火如荼。按照慣例，兩人必須各自說明對部內業務的規劃，以及自己成為部長後，能夠如何發揮長才，為公司謀求最大收益。

史密斯先生慷慨陳詞，魄力十足，不僅描繪出部門未來發展的榮景，還連帶鼓舞部門裡的員工，使得部門裡的每個人都陷入一股錯覺，認為這個主管值得自己兩肋插刀，這間公司更值得自己赴湯蹈火。阿卡曼先生則一如往常挑了幾個重點，言簡意賅，說完了便拿他一雙銳利的眼眸掃視台下，誰要是發問了便用眼神殺死誰。

阿卡曼先生像個工作機器，能將所有任務都處理得很完美，但就是缺了點人味，相較於史密斯先生，大家都覺得他略遜一籌。

兩人報告完不久，薩克雷執行長宣布由史密斯先生擔任部長。

「你看阿卡曼先生的表情……」

「嗚啊，好可怕。」

會議廳裡掌聲四起，史密斯先生起身來到台上，接過薩克雷執行長手中的聘書，簡單說了幾句感言。

「我要特別感謝同部門的阿卡曼先生，很高興能與您共事，擁有像您這樣的夥伴，是我的榮幸。」

台下一干職員順勢望向阿卡曼先生，面無表情的阿卡曼先生雙手交叉在胸前，冷眼望著台上的史密斯先生，沒有任何回應。作為史密斯先生的手下敗將，心情肯定美麗不到哪裡去，同情阿卡曼先生之餘，所有人都識相地收起掌聲，會議廳裡霎時又靜默了下來。

上午的升遷會議一結束，阿卡曼先生便離開了公司，不見蹤影。許多人認為這是為了向高層表達他的不滿，也有些人覺得他純粹是躲起來療傷，但不論如何，由史密斯先生擔任部長可說是眾望所歸。

會議廳外，向史密斯先生道賀的人龍一路綿延到他的辦公室，史密斯先生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直到遇見漢吉。

「呦，艾爾文！奇怪，外面人怎麼這麼多？午休時間還沒到吧？」漢吉一面向他打招呼，一面打著哈欠，看來根本沒出席升遷會議。這倒不讓人意外，他對這種事情一向沒有興趣。

「早安，漢吉。」

「對了，里維在哪？怎麼沒看見他？」漢吉抓了抓頭，腦後的馬尾變得更凌亂了，「他沒來上班嗎？」

「有，不過他好像走了。」

「哈哈哈，你又惹他生氣了嗎？」

聽見漢吉的調侃，史密斯先生愣了愣，「我想沒有。」

兩人閒話家常不到幾句，莫布里特自長廊另一端快步而來，一見到漢吉便像是找到救星似的，慌慌張張地就要把人拖走。

「第三實驗室的機台出了點問題，漢吉前輩請您趕快過來……對了，恭喜您，艾爾文先生！」

「欸？恭喜什麼？發生什麼好事了嗎？艾爾文要結婚了嗎？還是當爸了？喔喔，太好了呢，艾爾文！」

不明就裡的漢吉胡亂祝賀了一通，宏亮的聲音引來旁人的注目。都說研發部門裡的傢伙是群怪咖，看來名聲全是被他們的部長搞壞的。

總而言之，決定由史密斯先生繼任部長的這一天，彷彿是公司發展歷史上的一條分水嶺，成王敗寇，局勢已定。搶著討好史密斯先生的同時，眾人對阿卡曼先生的去留也議論紛紛。

阿卡曼先生的公務機號碼已經轉成語音信箱，完全聯絡不上，發出去的好幾封電子郵件也都杳無回音，他無預警的人間蒸發，簡直要逼瘋他的下屬們。好在阿卡曼先生的職務代理人是史密斯先生，他一如既往的熱心，一點都不介意將阿卡曼先生的下屬當作自己的，尚未走馬上任，便十足具備部長的風範與威信。

「艾爾文先生，這些文件，雖然前幾天里維先生都大致看過了，但還是要請您完成最後的確認。」艾連與米卡莎帶著所有需要處理的急件來到史密斯先生的辦公室。

「好，你們在這裡等我一會，我馬上處理。」

史密斯先生似乎對阿卡曼先生的業務內容很熟悉，甚至對專案裡各環節的負責人瞭若指掌。他迅速瀏覽過那些文件，並檢查需要署名的地方，補齊闕漏，不久，艾連與米卡莎便帶著文件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艾爾文先生真厲害啊，一下子就全部解決了。」

「看來之前傳聞是真的。」

「什麼傳聞？」

「聽說阿卡曼先生對艾爾文先生會這麼反感，就是因為艾爾文先生一直想取代他，把他趕出公司，沒想到夏迪斯部長提早退休……」

夏迪斯部長提早退休，部長之位從而成為史密斯先生的囊中物，雖然阿卡曼先生逃過一劫，卻也從此得受他差使。公司裡的流言蜚語實在是想像力十足，就算想闢謠，也令人不知從何辯解起，不論史密斯先生對誰做了什麼，總有人過度解釋，如果對象是阿卡曼先生，那就更不得了了。捕風捉影是人類的天性。

「喔，艾爾文！今天準時下班呢，是要出去喝酒慶祝嗎？」

提著公事包、準備下班的史密斯先生走進電梯，和總監皮克西斯打招呼。皮克西斯雙頰帶著紅暈，大概又在上班時間偷喝酒了。

「嗯，明天開始要職務交接，會比現在更加忙碌，不如把握今天放鬆一下。」史密斯先生停頓了一陣，復又補充道：「我還約了里維。」

「里維？你說阿卡曼嗎？哈哈哈！他連自己的迎新派對都沒出現了，真虧你約得動他！好吧，祝你們玩得愉快！」

一樓到了，史密斯先生和皮克西斯一起走出電梯，後面跟著一票員工，方才在電梯裡，他們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直到史密斯先生走遠了，才開始竊竊私語。

「原、原來艾爾文先生也會開玩笑啊。」柯尼一臉不可置信。

「也只有皮克西斯先生有辦法接他的話了。」約翰乾笑了幾聲，望向艾連跟米卡莎，「要是讓阿卡曼先生知道，還不氣瘋了。」

其實關於阿卡曼先生，不論是評價或是感謝，史密斯先生一向真心誠意，卻免不了外界的曲解。他約了阿卡曼先生是事實，因為阿卡曼先生就在他家裡，花整個下午做了一桌子的菜等著他。

「今天吃什麼？」

「跟平時一樣，不用太期待。」

嬌小的身影在飯廳與廚房之間忙進忙出，餐桌上擺著沙拉、濃湯、馬鈴薯，還有一瓶頗有年份的紅酒，圍繞著頗有分量的主餐，是史密斯先生喜歡的威靈頓牛排。

史密斯先生剛進門便迫不及待吻了他最心愛的阿卡曼先生，阿卡曼先生皺起眉頭，要他先去洗手。

回溯謠言的源頭，史密斯先生曾說過自己和阿卡曼先生不是朋友，那是因為，朋友之外的關係並非只有仇人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