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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記憶＞——睡覺




　　「不可以。」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沒有原因，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伊織相當疑惑，Saber斬釘截鐵的態度有點像是拒絕被他呼喚名字時，但又有哪裡不太一樣。

　　一番波折之後，兩人總算順利地在雙人房中住下，然而讓伊織感到奇怪的是，Saber卻打死不肯好好躺在被窩裡，寧可像是在江戶特異點時一樣，跪坐在他身旁閉目養神，彷彿是在為他守夜。

　　「……如果你覺得尷尬的話，我可以打地舖的。」伊織好聲好氣地建議，起身作勢就要下床。

　　也許雙人房間都是夫婦和情侶使用的原因，房內的床鋪都是雙人大床，對於武尊和伊織的朋友關係而言，有些微妙，但一人一床被子的話，好像也沒什麼問題——當然，最主要是昨天才調換房間的伊織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不是尷尬。總之，伊織你好好睡覺就可以了。」帶著明顯在生悶氣的表情，Saber扣住了伊織的手腕，強行把伊織拖回床內，再用棉被把還在掙扎的伊織蓋住，一副不容討論的樣子。

　　「……Saber，為了不妨礙明日的戰鬥工作，你該充足休息維持身體狀態，不要拖累Master和其他隊友。」手腳都被壓制，一番扭動之後，理解力氣比不過對方的伊織放棄抵抗，聲音從棉被裡模糊地傳出，似乎打算使用話語攻勢。

　　「你先睡著，我就會好好休息。」Saber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淡，似乎不願多聊。

　　「……Saber。」伊織聲音柔軟地呼喚，得不到一點回應。隔著被子無法得知對方的狀態，伊織嘗試挪動手腳，發現還是動彈不得，正當他以為Saber以壓制自己的姿勢睡著時，發現對方的重量壓了下來，手部挪到腰上，似乎是隔著被子緊緊地抱住了自己。「……Saber？你還好嗎？」

　　依然沒有回應，伊織猶豫一陣子後，抬手回擁住了個頭嬌小的英靈。

　　細微的顫抖自伊織掌心傳來，令他一愣。自然而然地，身為哥哥的習慣讓伊織像是安撫做惡夢的香耶一樣，緩慢地拍著偉大英雄的背脊。

　　伊織懷裡的觸感很陌生，他們大概從未如此親密無間地摟抱過，所以連這副理當熟悉的身體也感到手足無措。

　　「抱歉。」伊織開口，儘管不明白理由，但他似乎虧欠對方許多，在江戶特異點時就已習慣向對方道歉。

　　身為英靈的伊織的確是圓滿無憾，完成了心願，但友人卻並非如此。缺失了記憶並不代表愚蠢，伊織也隱約發現了此身的意義，他之所以來到友人身邊，為了滿足友人而行動，大概是作為某種補償甚或贖罪。

　　「……你其實不需要為自己不記得的事情道歉……」Saber的話語比伊織想像中鎮定，但嗓音仍是帶著一些沙啞。揮舞界劍斬斷天地的神話英雄，此刻靠在他身上，像是哪裡受了傷一般，發出了吃痛般的壓抑聲音。

　　「……嗯。」伊織給了模稜兩可的答應，接著感覺到對方隔著被子的觸碰。Saber撐起上身，小心翼翼地撫過他的臉龐、鼻樑，來回按撫他的胸口，像是確認著什麼般，伊織沒有抗拒，任憑對方行動。

　　「伊織。」武尊嚴肅地呼喚。

　　「我在。」伊織輕聲回應。

　　「……我……只是不想看見你躺在我身邊，所以……」武尊像是斟酌言詞般思考許久，說出了一件古怪的不安。伊織不能理解那代表著什麼，只知道對方的聲音缺少平時吵吵鬧鬧的活力，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顯得有些脆弱。「能夠看著你睡著，對我而言就足夠了。」

　　「……我了解了。」伊織說，他一點點地將蒙在頭頂的棉被掀開，看向了他的友人，對方漂亮的臉龐有些陰鬱，但沒有明顯的淚痕，反而是伊織這邊頭髮和衣服都被棉被揉得亂糟糟的，看起來更加狼狽。「我不會勉強你，只是……可以提個要求嗎？」

　　伊織的掌心中還殘留著對方的觸感，被Saber碰觸身體的感覺也令他安心，儘管他們其實對此陌生、並不曾那麼親近，但他想要做些改變。

　　——這是失去記憶的自己獨有的、過去的自己所不曾到達之處。

　　「Saber，你可以抱著我嗎？」得到Saber點頭允許之後，伊織直率地說出了期望，不再凝望月光的雙眸很乾淨，只映出了白衣英靈的身影，像是孩子般單純無垢。

　　「你、你呀……」Saber睜大了朝陽般的雙眼，臉頰泛紅，伊織幾乎以為他又要因為羞恥而發怒，內心思索著道歉的方式，但最終Saber並沒有表達不悅或抗拒。少年姿態的英雄只像是懷念什麼般，柔和地展露微笑，朝伊織伸出雙手。「伊織每次提出的請求都很任性呢。」

　　「Saber？」伊織的頭部被對方按在懷裡，Saber順勢倒在他身邊，伊織連忙轉向對方，兩人是側躺的姿勢，正面相對。「沒關係嗎？那個……你躺在我旁邊了……」

　　「抱著你的話，就沒有關係。」Saber拍了拍伊織的頭頂，像是在哄不安分的小孩，語調上揚，看起來心情完全轉好了。「好啦，快睡快睡。」

　　伊織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身材較為高大的他被對方抱在懷中當小孩哄，實在有點難為情。不過呢……

　　青年偷偷瞥了一眼朋友的表情，確認了對方沒有一點隱藏的憂傷，甚至心情很好地拆開自己散亂打結的髮繩，不禁也跟著微微勾起嘴角。

　　此身只為滿足友人期望，只為彌補友人的缺憾，但若是少許的貪心，應該也可以被允許吧？

　　「明天也可以麻煩你抱著我嗎？Saber。」

　　「真是個愛撒嬌的傢伙呢，拿你沒辦法啊，伊織。」

　　Saber揉了一把伊織的頭髮，將對方的臉龐按進胸口，闔上雙眼。儘管是魔力編織的身軀，伊織的心跳和體溫都仿若生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