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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真的要生氣了。
  話是這樣說,可搭檔燙到不行的腦袋剛靠到肩膀上,アキラ就發現自己的憤怒一下子被擔憂取代。

  他找奏斗商量,也找雲雀陪伴,而自己就像影集裡遲來的警察,每一次都錯過能夠搭把手的時機。別以為他沒發現,セラフ能從二樓逃脫根本是奏斗故意放縱,就連雲雀也是放手讓他做而非干涉。

  「……凪ちゃん?」燒得昏昏沉沉,先是被迫體驗他人的高燒和重傷,還跑出去淋第二次雨,雨停了也不想想身體狀況就騎腳踏車一路吹著冷風,現在真的發燒了——セラフ鼻子紅紅,疲憊困頓的模樣與平日完全不同,只會抱著人撒嬌:「凪ちゃん,救救我……」

  我該對他嚴格點,現在就把他推開,讓他知道惹怒我的下場。
  「嗯。」アキラ抱回去,輕輕拍著他的背:「我來了。」

  「太慢了!」セラフ把臉埋進アキラ的肩窩,用滿是鼻音的語氣抱怨:「真的好痛,我變得好奇怪,Ares也好奇怪,什麼都搞不懂。」
  被一堆難以理解的展開壓到腦袋轉不過來的雲雀也覺得好委屈,跟著抱上去:「アキラ!剛剛真的好可怕,セラお說了一大堆好難懂的話,裡面還有好嚇人的東西突然動起來,然後他又突然不說話,嚇死我了!」
  「唔嗯嗯嗯……」好重,不要壓過來、不要抱這麼大力要被勒死了——タライ不要也靠過來,我會被你們壓垮的!

  「アキラ——」「凪ちゃん——」
  「好好好!一個一個來!」他真的要跌倒了,一個兩個都不想想自己幾歲,是把他當媽媽在撒嬌嗎!只是年長幾個月的アキラ感覺腰都快斷了,他用力地推開セラフ和雲雀:「都先給我站好——喂、等等——」
  他伸手試圖把被推開直接失去重心往後倒的セラフ拉回來,雲雀趕緊抱住アキラ的腰避免他跌倒,三個人彷彿在懸崖邊相互拉扯,但實際上他們所在的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從前面抱在一起哭訴的橋段就早已讓路人們退避三舍。
  而因為手腳太長,普通能撐住的距離對他來說遠遠不足,セラフ的視野本就暈眩,在搶救不及的情況下後腦猛地撞上馬路,直接暈到說不出話來。

  「セラ夫!」你的身材是裝飾用的嗎!アキラ無法置信地看著選擇直接閉眼暈死過去的セラフ,想掐著他搖到醒的心情都有了。

  想是這麼想,最後他們還是合力把人抬上計程車後座,塞錢請司機在原地等待,好讓暫時昏睡過去的セラフ能躺著好好休息。整理亂掉的衣領與頭髮,把歪掉的眼鏡推回原本的位置上,アキラ雖然更想聽本人的說明,但這個時候也只能為難旁觀者了。
  「タライ,說明一下。」他點亮眼鏡上的顯示屏,為專注在接下來的對話內容:「從下午你見到セラ夫開始,越詳細越好。」

  在出去找貓前セラフ還沒彆扭到這種程度,事情猛然的轉變都是從他離開自己視線開始。就讓我來找到兇手吧。紫藍色的雙眼不懷好意地瞇起,將翻湧的憤怒堆砌到兇嫌身上,有膽動他的人就該等著他帶著報應降臨。
  隨著對話逐漸推進,幸運的是,在兩人獨處期間雲雀確實有從セラフ身上問出部分情報;不幸的是,他那堆怒氣無法遷移,只能全部歸還給躺在計程車裡的搭檔。

  「看來除了最開始的起因,基本上該有的線索跟資訊都掌握了。」

  倚靠在巷口的兩人各自撐著傘,落在傘面上的雨滴隨著アキラ敲動手指的思考動作從光滑的布面上滑下。見雲雀進入不了狀況的表情,和セラフ不同,アキラ對於解釋這一切沒有任何障礙,若不是這件事情對本人來說衝擊過大,又被堆上許多名為「身體不適」的錯誤程式,他自己早就把這件事情漂亮的解決了,根本輪不到別人出場協助。

  「邊走邊講吧,剛剛我們正說到你和セラ夫看到的東西不一樣這件事。」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指引雲雀走在自己身後:「但進行這個說明前,我們有幾個前情提要必須要重新複習。」
  「首先,セラ夫說Ares很奇怪這件事,過去的自己應該對未來的自己是沒有印象的,但Ares不但有,甚至也不覺得這有哪裡不對。」
  「這個我知道。」勤奮學生雲雀舉手:「剛剛セラお有說,Aresちゃん不應該認識自己,因為他是過去。」

  Aresちゃん?這是何時開始的稱呼?
  アキラ挑起一邊的眉,跳過吐槽環節的繼續說明:「沒錯,我們不可能準確預知未來的事情,所以Ares認識セラ夫就代表他『並不是從過去到來』,而是從別的東西衍生出來的。」

  「那麼,別的東西是什麼?」
  化身教師的アキラ為學生列出選項:「已知條件是,當他們兩個碰面時,在場的有セラ夫、Ares、被Ares遺失在原地的參照物,以及小咪。」
  「如果用刪去法的話,小咪是貓,參照物是假人,他們都不認識セラお。」雲雀努力思考回答老師的提問,終於放棄使用接連讓兩人滿頭問號的稱謂:「從某個東西衍伸出Ares,所以也不會是他。」

  「我知道了!」他高興地說出解答:「是從セラお延伸出來的,對吧?」
  「沒錯,同時知道過去和現在的事情,並且在夢裡曾經與Ares對話的只有セラ夫。」アキラ給雲雀鼓掌肯定,接著往下一個問題前進。

  「接下來,Ares是從什麼東西衍伸出來的?」
  「從什麼東西……?」不是由セラフ生下來的嗎?雲雀又陷入困惑中,一旁的老師及時給予協助。
  「讓我們從另外一個問題來尋找解答吧。」アキラ停下腳步,距離巷底也只剩下幾步路,雲雀能遠遠看到癱在地上的人偶,但光線昏暗的緣故他無法看清細節。

  「セラ夫說,在裡面的是一樣來自過去,但和自己無關的參照物。」教師詳細地為學生介紹接下來要使用的教材:「發現它和Ares的差別就能得到答案,也就是說,參照物的狀況就是謎底。」
  「我和セラお看到不同的東西,就是解答嗎?」將謎題一層層抽絲剝繭,雲雀覺得自己即將抵達寶物的核心,但這又回歸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他們看到不同的東西時,セラフ的反應會這麼痛苦?

  「沒有錯,舉個例子來說,你會記得昨天的晚餐,但不會記得一年前同一天的晚餐內容。」或許連有沒有吃晚餐都沒有印象,畢竟時間太過久遠,「因為它不是重要的記憶,它會因為時間流逝逐漸模糊,最後從記憶中消失。」
  超憶症並非大眾的疾病,而他們之中也沒有人擁有此症狀。

  「但你會記得自己小時候發生的事情,我指的並不是詳細到幾時幾分的那種,而是以前發生過的情感、重大事件,和誰發生爭執、完成某個目標……」
  アキラ示意雲雀跟上自己的腳步,往巷子底部前進:「它會成為回憶的錨點,而對セラ夫來說,就是Ares腹部的傷口。」

  「所以Ares特別『清晰』,甚至和本體有身體上共感的連結,就是因為Ares的過去對本人而言印象過於深刻。」低沉的聲音越說越快,此時比起循循善誘的教師,他更像是不管聽眾肆意往解答奔馳的自問自答:「可是你不會在意晚餐,也不會記得前一天擦肩而過的對象,因為這對你來說並不重要。」

  他逕自走到巷底,細長的腿有如破開迷霧的燈塔,直接從參照物上踏過,並踩在屍體的中央。
  雲雀瞪大雙眼無法置信,因為アキラ的腳穿過假人,直直站在地面上。

  「セラ夫的記憶裡,Ares的出現伴隨著屍體。」他冷靜地撐著傘,手電筒照亮他的四周:「而你們在進來之前,セラ夫向你提醒裡面有一具嚇人的屍體,可你想起的是恐怖遊戲的畫面,和遊玩時恐懼的記憶。」

  「不過對我來說,這個巷子裡只有一個存在會被我記憶。」透過雲雀的表情,アキラ確信自己穿過了參照物,但在他眼中,他的腳邊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而它輕輕地對自己喵了一聲。

  「咦咦咦等等——!」
  「作為參照物,它沒有像Ares一樣有明確錨點,就算找到當下任務目標的照片給本人看,セラ夫也會說自己忘記了。」他無視在腳邊磨蹭的貓,儘管在雲雀眼中那隻貓是抱上同伴大腿磨蹭的貞子,嚇得他目瞪口呆驚呼連連,但アキラ依然不受干擾繼續解釋。

  「貞子在你腿上啊!會被殺死的!」
  「和Ares相比它在セラ夫腦中不重要,所以它就不會跟Ares一樣不受他人的記憶影響而獨立存在。」他瞄了眼,小咪正可可愛愛的趴在腿上求投餵,一點也不嚇人。
  「アキラ?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咿!它的手指摸到你的大腿了!」真的爬上去了,要死了!他去抱住脖子的話能夠阻止貞子嗎?
  
  「快放開アキラ——」
  「就說了它會被記憶影響。」大聲慘叫自己的名字還是會影響說明,アキラ把伸出爪子往上爬的小咪從腿上抱下去,無奈的搖搖頭走回雲雀身旁:「只要你另外想一個東西把它替換過去,它就不會長得像恐怖遊戲裡的怪物了。」
  與溫馨的場景不同,在雲雀眼裡アキラ雲淡風輕地將貞子的頭給扭斷後丟下,慢悠悠走過來和自己解釋。由於畫面實在過於衝擊,雲雀下意識拿出手機想錄影存證,卻發現透過鏡頭他只能看到アキラ,看不到把他嚇到不行的貞子。

  「咦、欸……?」他又抬頭,斷頸貞子扭成奇怪的姿勢倒在地上,有點嚇人但也有點好笑。
  「因為是假的所以拍不出來。」アキラ靠過去看雲雀手機畫面,的確什麼也沒有,「也不能拍Ares,因為他們是同種東西。」
  「不能拍Ares嗎!」撇開那個恐怖的東西,雲雀的關注點瞬間被拉到另一邊:「我還想要拍下來回味耶,難得セラお小巧可愛的……」

  アキラ搖搖頭,自己也很扼腕:「畢竟是幻影。」
  只是幻影啊——兩人發出相同的感嘆,セラフ如果小隻一點就好了,哥哥們身高被超過很寂寞的啊。

  「所以會被記憶影響,跟セラお很痛又有什麼關聯?」把手機放下後,雲雀再次把話題拉回正軌,絲毫沒有自己是岔開話題元凶的自覺。
  「我剛剛說了吧,它是從記憶裡擷取或投射出來的幻覺,目前主要提供者都是セラ夫。」教師扶正眼鏡,突然有個想法從腦中慢慢浮現:「要支撐一個生物做出眾多細節反應已經很耗費腦力,還強逼著自己回想一年前的晚餐不把腦袋燒壞才怪。」

  怎麼一直拿吃的當舉例,雲雀多看了幾眼貞子,發現它已經變成三角飯糰的形狀了。
  「是這樣!我明白了!」「哇!不要突然大吼啊!」
  アキラ自信地高舉雙手歡呼,嚇得雲雀下意識也高舉雙手來一個萬歲的擊掌。
  「Ares是可以被影響的,早就被影響了,我們只是被誤導而已!」

  早該發現的,若說團隊裡有誰應該要察覺的話,那個人就是自己才對。就算遲來許久的雨落下也無法澆熄他的興奮,アキラ撐起雨傘另一手拿起手機,催促雲雀趕快回到計程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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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間,躺在計程車後座的セラフ一陣惡寒,才剛睜開眼就連打好幾個噴嚏。
  這是哪裡?他環顧四週才發現自己被安置的空間並不大,過長的手腳捲曲在雙人座位上有些發麻,睡茫的セラフ摸上額頭,毫不意外那裏的溫度高得驚人。

  好冷。夏季的雨夜帶走他的體溫,他試著依靠外套取暖,但身上單薄的黑色外衣被雨淋得濕透,反倒讓他的保暖作業更加困難。

  「啊啊……」
  好討厭——從喉嚨擠出抗議的嘆息,セラフ把自己縮成一球,明明好冷但身體燙得要命,頭暈目眩得連小刀都拿不穩,站在車子外面的司機好礙眼,雨劈哩啪啦的也好吵,座位也好小超級不舒服。

  但是凪ちゃん來了。光是這樣,腦中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全部被踹到一邊,セラフ都能聽到自己的大腦恣意妄為的尖叫聲,推翻過多煩惱的文書加班,開開心心地把所有思考工作推到四季凪アキラ的書桌上愉快地刷下班卡。過多的不適讓他只想找個對象依賴,最好軟癱成泥貼在凪ちゃん身上散熱。

  把熱呼呼的臉靠在車窗上,泛紅的雙瞳緊盯著小巷的入口,過好一陣子終於等到友人們走出的身影。
  最先發現的是雲雀,他激動地舉起手裡的傘,也不管會不會淋到雨就往計程車跑來。
  「你怎麼坐起來了,快躺著!」他急沖沖打開車門,把人往裡面趕:「我們剛剛討論過,等等你跟アキラ回去,Ares就交給我跟奏斗就行了。」
  已經下班的大腦過於混沌,セラフ只是呆愣看著雲雀又急又忙地幫自己測量體溫,脫外套給自己披著,然後坐在前面的アキラ也請司機調整車內空調的溫度,並告知接下來要前往的地址。

  他們好像說了很多話,但每個字都零碎不堪,聲音連耳朵都無法抵達便墜落在半路上,セラフ不太開心地皺眉,然後被雲雀輕柔按回原位。
  睡吧,他小聲地哼起任誰都耳熟能詳的安眠曲,如同哄寶寶的行為讓早已成年的角鴞不是很愉快,但眼皮卻越來越重……

  儘管不是很安穩,但還沒完全甦醒的セラフ又一次落入睡夢中,無論是雲雀還是アキラ都大大地鬆口氣。
  「用簡訊對話吧。」アキラ用氣音提醒雲雀記得把手機的通知音效關掉,然後點開專屬四人的群組。

  『奏斗,你是不是在Ares旁邊?』
  為了不要在打字的時候說話吵醒人,アキラ只能一手抵住嘴用單手打字,其艱難程度就連司機都忍不住投以奇異的目光,現在還沒出聲只是專心工作的職業素養罷了。
  沒過幾秒,奏斗就回覆訊息,『是啊,說起來剛剛セラ傳了一張柏油路的照片給我,還超級黑的,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先從Ares身邊離開,最好是遠到不會意識到他的距離。』
  奏斗先是傳了問號,才又繼續回覆:『你在開玩笑嗎?讓發燒的未成年獨處也太過分了吧?』

  アキラ又一次強調離開Ares是必要的手段,還要遠離一直到他說好為止。雖然奏斗字裡行間都透露著不樂意,但在雲雀強調是為了幫助狀況不好的第四人後馬上答應執行。

  這就是有沒有親眼受到教材洗禮的差別了,アキラ透過後照鏡看到雲雀急忙打字幫忙說服奏斗先按照自己的安排進行,原因解釋等晚點再一起說,就覺得自己鼓起勇氣直接走進去的行為非常正確。
  要知道他就算心裡有底,但如果進去之後發現狀況和自己推理的內容完全不同的話,他可能會羞恥到原地爆炸。但幸好事情是按照他的推測進行的,アキラ聽著搭檔越發越平穩的呼吸聲,緊張的心情也跟著舒緩許多。

  真是讓人放不下心的搭檔啊。他吐出從接到奏斗電話後就沒放鬆的嘆息,讓高速運轉的腦袋稍稍休息片刻。到時候要讓他請自己吃飯才行,要不這次委託的費用直接不發……啊!

  此時此刻四季凪アキラ終於想起自己忘記告訴委託人已經找到貓的消息,提心吊膽的小咪的主人也終於能鬆口氣,度過這個過於漫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