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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脫離克里特先生的肩膀,妳不著痕跡地將臉轉向一邊──注意到車窗外的景色已由城市轉為郊區,妳睡得還真有一段時間──這種尷尬的狀況妳首先想到的因應措施就是妳也裝作沒發生過這回事。妳的僱主也不會因為妳無禮的行為考慮妳在宅邸的續留問題⋯⋯大概吧。 「昨晚沒有睡好嗎?可以再多睡一下的。」 妳差點以為克里特先生的下一句話是「然後醒來就能收拾東西走人了」,但見對方還是那樣平和的神情,於是乾笑著說不用了妳已經完全睡飽沒問題了後趕緊轉移話題── 「您不會覺得我的睡態很蠢嗎?」 剛說出口妳就後悔自己嘴快。 「蠢?」克里特先生回想了會兒:「如果妳是指妳說了夢話──」 「我明白了!」妳止住對方,妳一點都不想知道妳究竟說了什麼夢話。 克里特先生正要回應,只見轎車停了下來,正是目的地的別墅。 「看來我們到了。」 妳鬆口氣跟著克里特先生下車,舉目欣賞這棟立於郊外的獨棟二層別墅,不若妳工作的宅邸那種典雅華美──同時也有些壓迫──的風格,別墅頂端可愛的三角屋頂與木磚混合的建材加強了建築的自然感。妳深吸口氣,四周空氣果然也更清新舒心。 最重要的是前院裡滿滿種植的曼陀羅花理所當然奪去了妳的目光。 克里特先生還在和司機說話,而妳湊近前院裡鍾型盛開的白色曼陀羅花細瞧,它們瑰麗而散發一股異香;因為毒性的緣故,數量方面通常不會選擇像眼前別墅這樣如此大量的種植,這點倒是有些奇怪。 不過妳更在乎的是這些植物看起來有點疏於打理,看得妳頗不自在、差點就脫口對克里特先生說乾脆別騎馬了來整理院子吧。 司機離開後克里特先生拎著鑰匙帶妳到別墅門口,而妳注意到從抵達後妳還沒見到任何一個傭人──或者說太安靜了些。 針對妳的疑惑克里特先生解釋道:「今天就只有我們兩個在這裡。」 「⋯⋯什麼?」只有妳和克里特先生兩個人? 對方接著說明:「我不常來這裡,所以空屋閒置時會將它租給短期旅遊的人,這種作法還挺常見的;至於傭人全是派遣人員,需要時才會出現,但我也忘了上回讓他們來管理清潔是什麼時候了。」 克里特先生笑道:「沒準我們等等還得自己打掃房子呢。」 克里特先生對待財產的方式也太隨便了點──妳不禁暗道。隨著他進屋。 別墅裡是偏柔和暖色的鄉村風格,妳好奇地四處走逛,克里特先生則在檢視電源與水源的狀態。 妳瞧著客廳一面大牆上頭來自世界各地住客留下的合照與紀念留言時克里特先生說妳能先去客房休息一會兒,等等再開始騎馬的練習。 妳依照克里特指示的方向前往二樓客房。妳繞了下這房間,牆壁上除了有視野極好的落地窗外一旁還掛著把不知是能否擊發的來福槍;妳還找到了其中有著一只特別小的鑰匙的金屬鑰匙串,最初還覺得有種尋寶似地樂趣,直到妳發現那條整齊摺疊放在抽屜裡的手帕。 ──那毫無疑問就是妳童年時期丟失的手帕。妳如此肯定的原因正是因為那手帕是母親的遺物。 妳拿起那塊帕子,上頭有著妳已逝母親的名字縮寫,而且還繡了她最喜愛的苦橙花圖樣,是她生前不離身的遺物。 當時小小的妳丟失這塊手帕時以淚洗面了許久,想不到會在這裡找回它── 雖然疑惑母親遺物出現在此地的原因,但能尋回失物的喜悅更加強烈;妳將手帕穩妥地收進衣袋裡,這次可絕不能再弄丟了。 直到妳聽見克里特先生在樓下喚妳的聲音,於是來到鏡前咬著髮圈將一頭長髮聚攏收高在腦後,將其綁成易於行動的馬尾──別的不說,今天就是妳克服騎馬障礙的時候了。 下樓後克里特先生領妳去戶外,來到別墅後方較遠處正是塊平坦寬廣的草地。那裡已有一隻銀白色的馬停在圍籬旁,大概就是妳這回的「練習助手」了。 妳暗自嚥了口唾沫,步伐突然沉了起來。 那馬銀白色的鬃毛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那隻奇異的朱鳥也是,克里特先生的飼養的動物們還真的都如主人一般有著某種高雅特殊的氣質。 「銀翼殺手。」克里特先生說的應該是白馬的名字吧,因為那馬一聽見就仰頭嘶鳴著。 妳跟在克里特先生身後靠近牠,豈料白馬看見妳後有如盯上什麼獵物,高聲叫著猛力蹬蹄就是朝妳直衝而來! 「什──」 事情太過突然、妳毫無準備,面前就是個龐然大物撲近要攻擊妳──妳趕緊往旁躲避,但銀翼殺手的速度極快,牠用頭部頂撞使妳摔倒在草地上,接著一雙鐵蹄就要重重落下;而妳胸口遭撞強烈疼痛、無法動彈,眼看牠就要踐踏過來乾脆闔上了雙眼── 「停下來!銀翼殺手!」克里特先生吼著,銀翼殺手隨即止住動作,甩動身上的韁繩退到一旁。 「嗚──」妳蜷縮在地上直喘著氣,這真夠痛的、腦子好亂,比妳以前摔下馬還要難受⋯⋯骨頭該不會斷了吧、妳可還要回去照顧花園啊── 「竟然發生這種意外...,我都還沒享受到呢。」男人面上是妳從沒見過的陰沉表情。 而妳瞪大了眼──克里特先生說了什麼? 妳沒能理清頭緒,接下來的事更令妳無法置信,妳見到幾個僕役模樣的人突然出現將妳抬起,回到宅邸處前院那塊已經挖好坑洞的蔓陀蘿花叢下。 僕役們將妳扔進坑中,接著吸飽水份的沉重土堆掉落下來;窒息的痛苦逐漸膨脹,妳想開口求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死亡的恐懼所宰割── 「──溫蒂妮、溫蒂妮!」 妳猛然睜開眼,面前還是一大片蔓陀蘿花,或遠或近的蟲鳴聲此起彼落。妳感覺背後出了一大片冷汗。 剛剛的景象是什麼──是幻覺還是夢嗎? 妳看著周遭情景,妳依然位在那棟雙層別墅前,而妳身旁一臉憂心盯著妳的正是剛才指使人將妳埋葬的克里特先生──就埋在妳腳下這塊土裡。 「妳怎麼了?突然發楞、叫了妳好幾聲都沒有回應──」克里特先生的手掌撫著妳的臉:「哪裡不舒服嗎?」 「我夢見你想要殺我、好奇怪──」妳話說完兩行溫熱液體劃過臉頰,胸口卻是悶著堵著難受,那種恐懼有如身歷其境,妳溫和的僱主竟然會變成那種森冷詭譎的可怕人物── 「⋯⋯我想殺妳?」 「抱歉,克里特先生,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吧──」 妳抬手胡亂抹去臉上淚水,被幻覺還是白日夢啥的嚇到哭出來還真像個小孩──然而克里特先生卻猛地將妳環住,他柔聲向妳道歉邊垂頭將安撫的吻落在妳淚濕的面頰上:「對不起、對不起⋯⋯」 「唔、克里特先生⋯⋯?」剛從和面前人有關的幻覺脫離,妳身子不由得一僵、想退後卻被他牢牢鎖在懷中不好動彈:「為什麼要道歉──」 恐懼的後勁與過於親暱引發的混亂和成複雜的情緒,虛幻與現實的極大反差令妳覺得可怕,於是示意地推拒克里特先生的胸膛:「克里特先生,我沒事了⋯⋯司機先生還在──」 那位在不遠處目送你倆的轎車司機也壓低了帽緣。 「⋯⋯抱歉!」克里特先生這才意識到,連忙將妳放開:「看到妳哭了我一時沒控制──竟然這麼失態。」他懊惱道。 妳又調整呼吸數次後擦乾眼淚,心跳穩下來後不忘提醒:「克里特先生,這些曼陀羅花比我想的還要危險。雖然很可惜,但還是得儘快移除或者減少種植的數量才行。」妳不敢想像要是心理素質更貧弱的人被這些花迷惑後會如何。 克里特先生答應後帶著妳進了別墅,裡頭正是妳幻覺裡的暖色鄉村風格,妳嚥了口唾沫後聽見克里特先生問妳要不要到樓上客房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 有如幻覺的重演讓妳幾乎是立刻拒絕他,見到男人微愣後妳接著說:「⋯⋯呃、我在客廳裡休息就好。」 「我明白了。」 妳坐上客廳其中一處的淺米色布面沙發,從背包裡拿出自製的薰衣草香膏點在手腕處嗅聞,靠著椅背闔上雙眼想將紛亂的思緒排除腦中──那實在太過駭人了。 「溫蒂妮、妳還好嗎?」睜開眼時是走過來的克里特先生,他遞了個裝著熱可可的馬克杯給妳。 「謝謝您,克里特先生。」妳接過杯子嚐了味道香甜的熱可可,妳正需要糖分撫平方才那些畫面: 「只是胡思亂想而已。」妳實在不願讓你的僱主為妳擔憂。 克里特先生跟著坐在妳一旁扶手椅上:「既然這樣,我告訴妳一個能穩定心情的小方法吧。」 「方法?」妳疑惑地看他。 「就是唱搖籃曲。」 「唱搖籃曲?」 克里特先生認真地頷首,而後就這麼唱起那耳熟能詳的旋律──雖然有些突然,但妳平時說話嗓音本就沈穩磁性的僱主唱起歌來果然也是種聽覺上的享受──這樣用搖籃曲安慰妳的和善的人到底為何會在妳的白日夢裡變成冷酷的殺人者的呢⋯⋯在歌聲包圍下妳心態放鬆,不經意間妳眼皮又在打架了。 醒來的時候妳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正是幻覺中客房裡的那一張。 妳心情複雜,掀被起床後望向落地窗、外頭暮色微染,看來妳睡了頗長一段時間。 ──竟然又在妳僱主面前睡著了,妳感覺自已未免也太不中用。 妳環顧客房,房內裝飾擺設雖與幻覺相同,但本該掛上來福槍的位置變成了一個相框。妳湊近去看,那是一張全家福模樣的照片,除了妳看見比現在更加年輕的克里特先生之外,照片裡還有六個家族成員;神情嚴肅端莊的老夫婦應該是克里特先生的父母了,另外還有像是兄姐的兩人以及摟著個洋娃娃的小女孩,更有隻依在女孩身旁乖巧坐著的大型犬。 要妳說的話,妳覺得家族照片裡的克里特先生的表情看起來很開心。 你還沒見過克里特先生那樣開懷笑著的模樣,看來他和家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妳不禁想到了妳死去的母親,然而思即此處妳卻一頓,接著倏地走到桌前拉開那只抽屜── 老實說妳見到空無一物的抽屜時真的鬆口氣,如此說服自己現實和幻覺是不一樣的。母親那條繡著苦橙花圖樣的遺物手帕妳已丟失多年,出現在這種陌生地點的機率實在太小。 妳拍了拍臉振作,下樓去找克里特先生,讓他等待這麼久實在不妥。 回到別墅一層的妳發現克里特先生正在打掃。克里特先生放下擦拭著茶几的乾布,他注意到下樓出現。 「妳醒了啊。」克里特先生走過來:「身體好多了嗎──在客廳睡著會著涼所以我擅自帶妳去客房了,希望妳不介意。」 「謝謝您,我好多了。」竟然還讓克里特先生把徹底睡死的妳搬到二樓去,妳簡直想找個洞鑽進去不再出來:「⋯⋯真是抱歉,我又睡著了。明明和您約好要練習騎馬的。」 「不、現在外頭也比中午舒服,一點也不嫌遲。我們出發吧。」克里特先生的興致看來未被熄滅真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然而妳正要隨他出別墅時,相當不合時宜的,妳的肚腹發出了飢餓的聲音──這全都要歸咎於自緊繃狀態解除後鬆懈的神經。況且妳從早晨過後就不曾進食。 「妳餓了嗎?」克里特先生問道。 「咦、不、那個──我不餓!」 「還是我們先吃點東西?」克里特先生的善良在此時成了讓妳更為窘迫的推手。 迎上對方親切的眼神時妳的肚子又叫了一聲。但妳今天給妳僱主造成的麻煩難道還不夠多嗎──然而睡眠以外飢餓也是大敵。比妳的面子還要緊的大敵。 妳眼神飄移、根本不敢直視克里特先生,聲音細微:「好的⋯⋯」 而克里特先生接著竟打算親自下廚做炒飯給你吃。 「您、您要下廚?我隨便吃點什麼零食餅乾就行了⋯⋯!」 再怎麼說讓妳的僱主做飯也太誇張了──然而克里特先生沒給機會讓妳反對,逕自走往一樓的開放式廚房去開冰箱找材料。 「別擔心,我對自己的料理還是有點把握的。」 「不是那個問題⋯⋯」怎麼這種時候妳善解人意的僱主就難以溝通了── 但冷藏室裡只有一些未開封的瓶裝水,沒有能拿來下廚的材料。 「看來太久沒過來,我忘記要人去補充食材了。」克里特先生闔上冰箱喃喃。 太好了──妳心中暗道。這樣應該就能讓妳的僱主打消這種瘋狂的念頭了。 豈料克里特先生的打算總是在妳預想以外:「我記得不遠處有個戶外集市,現在出門應該還能趕上。一起去吧。」 妳也不太清楚為何事態會從騎術的練習演變成和克里特先生一起逛市場的情況,但總之你倆幸運地趕上了集市的開放時間,傍晚時候採購人群漸增,此處大概是郊區住民們聚集中心之一;集市裡各式香料與食物的氣味混合,人聲笑語不斷,氣氛活絡。 「克里特先生,您看起來很熟悉這麼做呢。」坦白說妳挺意外,本來以為妳富有的僱主不會親自打掃或者採買這種瑣事的,畢竟平時在宅邸都有專人打理。 「大概是我以前因為自助旅行的關係,在國外獨自生活過吧。」克里特先生正檢視著蔬果攤上的一把青菜邊回答。 「自助旅行?」妳好奇問他:「克里特先生去了哪裡呢?」 克里特先生正要回答,面前的攤販老闆卻笑盈盈道:「兩位是夫婦嗎?沒見過你們啊、是剛搬來這裡的嗎?」 「不──」 這可誤會大了──妳想儘快糾正老闆錯誤的想像,然而克里特先生卻悄悄按住妳肩回應對方:「對呀,正巧想買點食材做點什麼給我最愛的她吃,一時想不到要買什麼呢。」 妳愣愣的盯著扯謊的克里特先生,他態度自然得連妳都快相信你們真的是對新婚夫妻了。 攤主笑得更開,接著向你們推薦了幾種當季新鮮的蔬菜,而後將目標轉移到妳身上:「妳的丈夫真體貼呢!」 克里特先生不著痕跡地對妳使眼色,而妳確實接收到了,只好心虛地點頭附和對方:「咦、啊,對啊⋯⋯!他對我很好!」妳感覺後頸出了點汗。 「兩位真可愛,歡迎你們。」蔬果攤老闆撿了幾個飽滿結實的紅蘋果一起交給你倆作為贈品:「祝新婚愉快。」 離開蔬果攤後妳長吁一口氣,總覺得有股小小的罪惡感:「克里特先生,我們這樣欺騙老闆好嗎⋯⋯?」 你的僱主倒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讓她相信這裡多了對感情和睦的夫婦也不錯不是嗎?」克里特先生提起蘋果袋子:「重點是能夠免費加菜。」 「可是──」妳欲反駁,卻見一旁有個賣種子與球根的攤販,想爭辯的心一下拋到遠處;妳上前去瀏覽攤商上木格子裡按照種類分隔的植物籽種,最後看上的是百合的種球。 妳正拾起百合種球檢查根系與有無撞傷或黴害,克里特先生也湊過來說道:「需要種子的話回宅邸再訂購就行了。」 「這種是可以吃的喲!」妳回應他:「我想做成沙拉。當然油炸或者煮湯都很好吃,等等克里特先生你就能明白了。」早在克里特先生執意做飯時妳就決定要一起進廚房,畢竟妳可沒有坐在原地等著上菜的膽量。 買完百合球根後你倆又採購了些餘下的食材總算回到別墅開始料理,克里特先生預定做的炒飯與妳的百合沙拉、玉米濃湯的菜單決定完,他又從櫥櫃裡找出兩件圍裙,你倆穿上後隨即料理起來,洗清所需食材後妳開始將百合球根剝開成瓣、而克里特先生則是使刀切碎炒飯配料── 過程順利,烹煮流程進行到玉米濃湯時,克里特先生自鍋中香氣四溢引人食慾的濃湯裡勺了一匙先是自己嘗了一口,而後將湯匙遞到妳面前:「試試味道。」 妳還滿手都是沙拉醬脫不開,只好直接讓妳的僱主將湯匙湊到妳唇邊直接餵食。 「如何?」 「燙⋯⋯」妳嗚噎著。 妳根本無暇顧及美不美味這回事,因為還在加熱中就被勺起的玉米濃湯實在是太燙了,但妳僱主的舌頭也太能忍耐了點。 「啊──」 克里特先生這才意識到他做了什麼,但突發情況對方大概也沒想太多,找了離你倆最靠近的冰涼之物想給妳降溫;當那條買肉時攤主附送給你們的豬舌頭不停甩在妳被燙得紅腫的嘴唇時,一瞬間妳懷疑起了克里特先生是不是其實在耍著妳玩? 「好多了嗎?」他擔憂地問。那眼神真誠地令你打消了先前的猜測。 「唔、克里特、先生,給我水就行了──」妳忍著面前那股腥味說道。對方才想到冰箱裡還有冷藏好的冰水,連忙拿出扭開瓶蓋餵妳喝。 這會兒總算將三道料理完成,你倆入坐廚房吧台享用起有點遲了的晚餐。克里特先生說為了賠罪還去酒櫃那開了瓶紅酒。 妳首先嚐了克里特先生做的炒飯,飯中碎料裡點綴了些彩椒令其看起來頗為繽紛。 「如何?」你的僱主在對面期待著妳的評語。 妳嚼著飯粒只感覺相當⋯⋯微妙。一種說不出哪裡不好卻也指不出哪裡好的滋味,但肯定與「好吃」扯不上關係就是了。 「好像哪裡不對勁──」妳老實地告訴克里特先生。畢竟妳今天說的謊已經夠多了。 克里特先生一頓,而後自己也吃了口炒飯,沉吟思考過後判斷問題出在哪裡:「是愛不夠呢。」 「愛?」 「對料理的愛投注的不夠。」克里特先生看向妳:「園藝也是同樣的道理吧。」 「原來如此──」克里特先生的話頓時說服力倍增:「那要如何增加愛呢?」 「當然是要用心去「灌溉」了。」 這麼說來廚藝與園藝某方面或許真是共通的──妳點頭認同,雖然炒飯只是能夠果腹的滋味,但爽脆可口的百合沙拉與沾著濃湯吃的麵包都相當美味。總得來說妳與妳僱主一同料理的晚餐仍然使人滿意。 妳與克里特先生安靜用了會兒餐後,飽足感逐漸升起的同時總覺得該開口說些什麼填補這種沉默;妳想到早先起床時看到的全家福相片。但或許是妳才在宅邸工作一小段時間,裡頭的家族成員妳還不曾在宅邸裡見過任何一位── 「克里特先生,客房牆上的相框裡是您的全家福吧。那張照片是為什麼而拍呢? 」 克里特先生喝了口酒後答道:「那是為了紀念搬新家而拍的全家福。」 他神情懷念:「挺久以前的事情了。」 「當時還請了攝影師來新家替我們拍攝全家福。」克里特先生把玩著杯子,深色酒液在燈光下晃蕩:「別看我的父母好像十分端起架子,其實他們都是傻爸媽。」 而妳還是止不住好奇於是問道:「⋯⋯那為什麼不曾在宅邸見過您的家人呢?」 ──既然如此要好,少說也會來拜訪長住短住個幾天吧? 「他們很忙,常常去各地辦理公務。儘管我們這一票孩子都成人獨立後還是不願意退休。」克里特先生淺笑道。談起家人時模樣更佳柔和: 「妳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是時候邀他們聚聚了。而且我也想讓妳見見我的家人。」 妳插著球根脆片的叉子在嘴前停下:「為什麼?」 「因為我想讓他們見見我欣賞的人。」克里特先生放下酒杯,手肘靠桌面支著臉側看妳。 「⋯⋯欣賞的人?」 妳迅速理解了妳僱主的意思,原來克里特先生竟如此賞識妳──妳心中泛起感動。 「到時候請務必告訴我您的家人喜歡的花種!」 「⋯⋯」 而克里特先生只是微嘆口氣沒回應,正當妳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時又聽他問妳:「不提我了,聊聊妳自己吧。我想知道你的小秘密。」 這下換妳笑起來:「就是因為不能告訴別人才是秘密啊。克里特先生你的問題真奇怪啊──」 「那如果我也告訴妳我的秘密,妳願意說嗎?」克里特先生開出交換條件。 以秘密交換秘密聽起來是很合理沒錯,妳點頭同意:「好吧!」而且知道彼此的小秘密這點很像朋友會做的事呢。 隨後妳與克里特先生決定同時間把自己的小秘密給說出來。 「那麼數到三就開口吧──一、二、三!」 「 其實比起園藝,我其實更加擅長會計。」「我有喜歡的人了。」 「會計?」克里特先生頗為意外。這倒是妳意外中的反應。 說起那段經歷妳不太好意思:「以前有段時間曾到事務所工作過,但因為事務所破產的關係而離開崗位。回到園藝的懷抱後還是覺得當園丁最適合我了──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果然很重要。」 「危機之下當時的老闆要我做假帳,我沒答應所以──」妳聳肩:「可是那也是他自食惡果。」 「的確。」 但妳都說的這麼詳細,克里特先生卻只說他「有喜歡的人了」。克里特先生竟然也會有中意的對象──想想又覺得妳有點大驚小怪,克里特先生也是人類、喜歡上什麼人一點也不奇怪,不如說幾乎沒怎麼考慮這種事的妳老是被說成異類──但是和植物交流總是比複雜的人心還容易,對吧? 妳偷偷地想像起克里特先生這麼好的僱主喜歡的人──克里特先生的宅邸人口眾多事務繁雜,他應該也會喜歡有著能夠管理妳們一票傭人的威嚴、像是當家主母一樣的女子吧──妳止住想探問的好奇心,私人問題就到這裡為止吧。 你倆結束晚餐收拾乾淨後,算算時間已是晚上,也該打道回府。而今日耗了一天卻沒做真正需要的騎馬練習。 「⋯⋯真對不起,本來是要讓您指導我騎馬的。」妳將洗好的最後一個餐盤擦乾,放回架上。 「沒關係,以後機會多的是。今天還是很愉快。」克里特先生說罷便到一旁拿起手機聯絡司機,回來的時候神情卻有點複雜。 「怎麼了嗎?」 「司機說他來不了了。」克里特先生補充:「因為暴雨狀態的緣故。」 「他說車子無法行進。我讓他去避雨先別過來。」 「暴雨狀態?」妳於是走到窗邊。 下午時感覺空氣變得有些沉悶果然並非錯覺,入夜後已有零星雨滴落在窗上,大概再過不久雨勢就會增大了。 克里特先生則開了客廳裡的電視牆,果然正播報著突發的豪大雨新聞。 這下可傷腦筋了,妳的假日只有今天,而且妳也很擔心暴雨過後的庭園狀態──聽完妳的擔憂後克里特先生告訴妳:「不用著急,我可以多放妳幾天假。」 他試著安撫:「至於庭園,我相信宅邸的人會妥善處理的。」 「放心交給他們好嗎?」 妳的僱主都這麼說,妳再堅持反而會變成不信任宅邸的同事了──於是盡可能壓下不穩的心情,只盼這場雨能夠早點停止。 克里特先生繼續道:「況且比起這件事,我們現在更該擔心的是連外道路如果被截斷可能要待上好一陣子了。」 好一陣子──克里特先生的話令妳胸口一沉,但乾著急也不是辦法;值得慶幸的是稍早認為買得太多的食材這下說不定會派上用場,你倆應不至於斷糧。 「現在待在屋裡更安全。」克里特先生湊過來輕拍妳肩膀:「往好處想妳也能多休息些,早上的情況再發生可不好。」 妳頷首道謝,克里特先生於是先行退開回到客廳沙發持續關注新聞。 至於被困在別墅裡的妳試著讓自己樂觀點──某方面來說妳的假日也被延長了。妳自己開始了小小的別墅探險,畢竟來時妳只到過客廳廚房與客房,其他房間也挺引起妳好奇的。 別墅裡值得注意的房間像是健身房、儲藏室、小書房以及穀倉──而妳先選擇了健身房入內。 要不是健身房裡的大面景觀窗戶此時蓋上了夜幕與雨霧,不然白日裡在此處揮灑汗水邊欣賞外頭自然風景一定更心曠神怡──妳踩上光滑的木質地板,環顧寬敞健身房裡的各式器材,晚飯消化後也該來做些運動。 妳暖身完畢後,想按照妳習慣的流程展開運動,然而自從進入克里特先生的宅邸工作後生活變得忙碌,健身也有些被耽誤;這下總算有機會能好好地運動之餘也有些在新環境裡操作的緊張感。 「唔──」 豈料妳才健身到一半脖子卻不慎拉傷,於是立刻停下運動。撫著刺熱發疼的汗濕 頸側痛呼──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麻煩簡直接二連三地找上妳! 評估應該是較輕微的傷勢後,妳忍著拉傷疼痛緩步回到一樓,想去冰箱裡找些冰塊先冰敷;妳盡可能放輕腳步別讓客廳裡的克里特先生發現妳又出狀況,但還是被他給注意到。當克里特先生往妳頸子吹氣時妳手裡拿著的冰塊包差點落地,只見他接著輕觸妳傷處然後揮一揮手。 「克、克里特先生──」 「痛痛飛走了。」 「謝、謝謝⋯⋯?」 或許是克里特先生的表情太過認真所致,讓妳有一瞬真的以為疼痛會就這麼飛逝,而脖子難受的程度好像也降低了一點,心理作用還真神奇。 妳這會兒老實待在一張木椅上冰敷脖子,暗嘆自己真是個麻煩製造者的同時克里特先生他去酒窖拿了罐葡萄酒。 「別沮喪溫蒂妮。」克里特先生開了第二瓶酒,為妳倒了一杯:「放鬆點。」 「──而且這樣妳才願意安份地待在我的身邊。」克里特先生笑道。他總是在妳又一次犯蠢時給妳台階下。 晚餐時妳顧著吃飯不怎麼喝酒,現在妳維持頸脖不動的彆扭姿態單手接過酒杯小心地啜飲著──要是能在身體無礙的情況下享用這高檔可口的葡萄酒就更棒了。 ──然而誤算妳極差的酒量又是個敗筆。 「溫蒂妮⋯⋯妳醉了?」察覺妳似乎不太對勁的克里特先生喃喃:「我明明挑得是最低度數的葡萄酒──」 「唔、嗯克里特先生⋯⋯我沒有醉、你不信的話──」腦袋有些暈乎的妳指著他要他站遠點接著起身:「我現在、嗝、就走過去給你看。」 妳按著地磚的紋路沿著直線朝對方走去,酒精麻痺了頸部的頭痛卻也使妳步伐搖晃,搖擺不穩地走了一會兒、快抵達克里特先生之處時妳索性往前撲倒,後者立刻將妳牢牢接住。 妳將埋在克里特先生胸懷中、染上酒意微紅的臉給揚起,給了他一個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迷濛的笑容。 「⋯⋯我就說我沒有醉吧?」 克里特先生輕叩妳額頭無奈笑道:「都走得歪七扭八了還說沒醉。」 說著就將微茫的妳扶住往客廳移動,妳感覺踩在地板的每一步像是走在雲端──而且克里特先生的擁抱真的好溫暖啊── 抵達後他示意妳回沙發坐下:「妳先休息,我去倒杯水給⋯⋯」 克里特先生沒能繼續說下去,一陣悶響後被妳猛地襲擊撲倒在布面沙發上的他徹底愣了: 「溫、溫蒂妮⋯⋯?」他眨著眼睛像是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試想若有一台攝影機正錄下妳當前的行為舉動,或是更簡單點、妳酒醒過後會全部記得妳眼下這種騎跨在僱主身上的醜態,妳事後肯定會想殺了自己不只一次的吧。 然而現在狀態迷糊的妳只覺得那些怎麼樣都無所謂,腦子輕飄飄地,別墅外的雨聲也變得朦朧⋯⋯ 「克里特先生,抱抱我好嗎,嘿嘿嘿。」 妳兩手支在克里特先生腦袋兩側居高俯視他,笑意迷醉。 克里特先生頸上的喉結隨著吞嚥滑動,他伸出手臂環住妳腰際,而妳也樂得配合地趴伏在對方胸前與其緊密相貼;因為運動而只著背心與短褲的身軀還沁著一層的薄汗與微熱。 過了一小會兒妳因酒意鈍化的思考才想到妳還流著汗:「嗯──我會很臭嗎?」 「⋯⋯不會。」 克里特先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這樣夠了?」他作勢要妳從他身上起來結束這個懷抱。而妳又蹭蹭他,覺得還抱得不夠。 「再讓我抱一下⋯⋯」妳舒服地喃喃,人肉靠枕的觸感真是不錯。 克里特先生倒是罕見地反應激動起來:「等、溫蒂妮⋯⋯」他想讓妳從身上離開又怕傷到脖子不適的妳,推拒妳的力道刻意放輕,妳於是黏得更緊,甚至反抱住對方不令其逃走。 「不要亂動,克里特先生──」 「溫、蒂妮⋯⋯!」 ──這場沙發上的戰役止於妳感覺似乎有什麼硬物隔著布料觸到妳的下身。 「⋯⋯抱歉,這我無法控制。」克里特先生發現妳注意到後回應,嗓音沙啞:「──所以起來吧。」 妳不是一無所知的三歲小孩,當然知道克里特先生發生了什麼,只是睡意突然襲來──可惜妳沒能看見克里特先生瞧見妳有如事不關己、兩眼一閉就這麼進入夢鄉時的表情。 妳醒來後的感官逐漸回歸,屋外大雨依舊、聽覺之外模糊的視界也逐漸清明,身下壓著的床墊更是柔軟舒適,尤其窩在這寬厚安全的懷抱裡更是備感安心──才怪。 ⋯⋯怎麼回事?妳腦子不是普通混亂。 摟住妳腰的分明是隻男人的手,那溫熱的氣息吹拂上妳髮頂;妳不敢輕舉妄動,極慢極慢地抬頭去看是何人與妳同床共枕邊祈禱著事實千萬別與預想相符──然而答案正確得令人絕望,正是妳的僱主克里特先生。附註,熟睡的克里特先生。 究竟是什麼來龍去脈才會導致妳和克里特先生睡在一塊的情況──妳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喝了對方給妳的葡萄酒,其後的時間裡對妳來說都是一片未知的空白。 『我們昨天是度過了新婚之夜了嗎?那等一下是不是就可以出去領證結婚了?』 嘿、妳還挺佩服這種情況下,自己還能危中作樂地設想這種逃避現實的玩笑。心態稍微振作後妳首先動作謹慎地從克里特先生的懷中退出、深怕將他吵醒──但妳身子一僵,在妳暗叫不妙時克里特先生悠悠轉醒。看來對方實際並沒有看上去的睡那麼熟。 「早安,睡得還舒適嗎?」他微笑。 妳趕緊抽身坐起:「我睡得很好⋯⋯托您的福?」就連頸脖的疼痛也大幅消去了,但妳始終不能忽視的是儘管妳還是健身時的衣著,但克里特先生卻是上身赤裸,他被子裡的下半身妳沒去看──妳當然沒膽去看。 「克里特先生,我什麼都不記得──」妳揉著額際受夠自己不安的猜想,於是直接詢問在場唯一的知情者:「⋯⋯昨天晚上我們怎麼了?」 「我當你的抱枕喔。」對方回覆道,笑意不減。 「⋯⋯只有當抱枕對吧?」雖然這樣也夠不敬了──但妳僱主給出的答案完整度明顯不足。 「妳認為呢?」克里特先生以問題回答問題,卻偏偏又補了一句: 「昨天晚上的妳真是可愛極了,撒嬌得讓我躁動了將近一整夜才冷靜下來。」 ──妳在克里特先生能說是陶醉的神情裡讀出了某種類似意猶未盡的情緒。 一整夜?躁動? 那到底是有或者沒有?妳只感覺不安還在膨脹──克里特先生有時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妳都要懷疑是不是妳理解力太低所以老是沒聽懂。 「克里特先生,我們到底──」妳長吁口氣,決定直奔重點:「有沒有上床?」 「嗯⋯⋯」男人撫著下顎尋思:「如果溫蒂妮妳讓我親一下,我就告訴妳。」 「⋯⋯好吧!」沒搞清楚這件事的話妳今天絕不好過。 見妳認真答應,還在笑著的克里特先生先是一愣,接著欺身過來,吻上妳的嘴唇。妳本以為只會是友好的親吻臉頰才答應的,豈料克里特先生卻是伸手撫著妳臉側湊過來覆妳的嘴──這個吻並不長久,唇上那陣柔軟只停駐了幾秒鐘。 「唔⋯⋯」妳還在從與妳的僱主接吻的事實中緩過來,就聽見他繼續說話。 「告訴妳吧。」克里特先生停在妳耳畔悄聲開口道:「我們什麼也沒做。」 「但、但是你沒穿衣服──」 他笑聲略低,還有些甫起床的慵懶:「因為妳昨晚最後吐在我身上。」 「真的很抱歉⋯⋯」妳聲音弱下去,好想摀住這張羞恥的臉:「克里特先生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哈、這是妳昨晚擅自睡著的回禮──還是說,溫蒂妮妳在期待著什麼呢?」他語氣意味深長。而這次妳終於聽懂了。 ──從來沒人告訴妳平素溫文有著如學者般氣質的僱主調戲人起來會這麼熟練。 妳臉面瞬間通紅,接著安靜──然後點了頭。 克里特先生頓住,他收起笑容一臉訝異:「真的嗎?溫蒂妮──妳也⋯⋯」 妳還是沒說話,捏緊了雙拳、鼓起勇氣回吻克里特先生,一吻結束時妳倆氣氛間的曖昧提高到頂。 「溫蒂妮、我⋯⋯」克里特先生握住妳雙肩。 妳抬手示意對方不用說話──接著冷不防給了調戲妳的克里特先生一記扎實的頭槌。 「嗚呃──!」男人吃痛地叫出來,捂著腫痛的額頭呻吟。而妳速速起身下床,逃出克里特先生的臥房前回頭向他喊道: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臉上熱度未退,妳羞惱非常:「克里特先生太壞心眼了──」 妳無視身後克里特先生的叫喚逃離現場,一路上心臟狂跳──天知道妳哪來的勇氣,甚至不顧脖子的拉傷就這麼幹了──但是當時的氛圍逼得妳不得不為,總感覺若放任那種氣氛發展下去太過危險──難以言喻的心緒混亂,妳絕對是哪裡不對勁了。 一身狼狽地跑出克里特先生的房間後,妳擔心克里特先生會想來找妳,乾脆躲進一樓角落妳昨晚看見的儲藏室。 儲藏室裡有些冷,隔絕在屋外的雨聲變得更模糊,妳塞進雜物之間的隙縫抱膝把自己藏好,順便冷靜一下紛亂的腦袋。 而這時妳在儲藏室裡發現了一隻三花小貓──他黑白橘色交雜的皮毛濕溽溽地貼在身上喵喵叫著,應該是從哪裡跑進來別墅裡躲雨的吧? 妳試著靠近牠,小貓毫不領情妳的示好,甚至在妳手背上留下一道爪痕對著妳哈氣。妳正想著該如何處理這隻貓咪時儲藏室的門也被打開,克里特先生探身進來欲向妳解釋: 「溫蒂妮──」 不只是妳,小貓同時間也有反應,妳與貓咪抬頭去看他,一時被四目注視的男人愣道: 「呃、我找的是人類的那一個⋯⋯」 這會兒弄清狀況後克里特先生判斷這隻貓應該是附近的住戶飼養的,你們兩人一貓離開儲藏室回到客廳,而妳深感不解的是為什麼小貓對妳有著敵意,卻願意親近克里特先生。妳想不透這其中差距在哪裡。 「我想應該是因為你嚇到牠了吧。」克里特先生找了塊布巾擦拭腿上淋濕小貓身軀,末了搔搔牠的下巴邊回應妳。 「等牠冷靜下來應該就會親近妳了。」克里特先生撥弄著小貓項圈的金屬吊牌,覺得有趣:「妳看,牠也叫溫蒂妮。」 妳認真思考起同性相斥的可能性,然而克里特先生卻開始說著什麼「溫蒂妮別生氣」、 「溫蒂妮妳真可愛」、「溫蒂妮肚子餓了嗎」聽得妳莫名有點害臊,雖然是面對貓咪卻有種在對妳說話的錯覺──還是他根本是故意的? 隨後你們連絡上吊牌後電話號碼的飼主,但礙於雨勢龐大,你們決定暫時收留這隻貓咪。 克里特先生燃起了壁爐,小貓隨即上前窩在地毯蜷縮取暖,而屋內也暖和起來;經過稍早一番波折後總算是平靜下來,妳偷看了眼克里特先生發現他也在盯著妳,於是立刻收回視線──暫不想與對方碰上,妳決定去洗澡。昨晚一身汗濕就睡著,真虧克里特先生有辦法忍受妳──妳於是上樓到衛浴間沐浴乾淨,裡頭的沐浴劑還是玫瑰花香味的,聞著挺不錯。 盥洗後妳圍著浴巾回到客房,吹乾一頭長髮後欲換上衣服;記得克里特先生昨天說過若需要替換的衣物就在衣櫃,妳打開來後裡面是件絲滑緞面的長袖襯衫睡衣,這分明是過夜睡覺的替換衣物;但妳在再往衣櫃裡瞧卻沒有其他衣服了──換上時妳還疑惑這件睡衣為什麼沒有褲子,讓妳的下半身涼颼颼的。 不過妳同樣沒帶上新的內衣。畢竟妳是以一日來回的預想準備行李,怎麼樣都沒料到你們會被困在別墅──至少妳記得帶了內褲。妳安慰自己。 洗了個舒服的晨澡後妳收拾心情,方才那種心中慌亂的異樣感也驅散得差不多,妳有把握面對克里特先生應是不會再像醒來時那般尷尬;不過總覺得妳從剛才就一直屈於下風,似乎讓妳的僱主有點超過了,於是妳打好主意、決定捉弄一下對方——畢竟他親口說過你們是朋友的對吧? 「克里特先生──」妳先是蹦跳著下樓發出聲響要他注意妳。 「妳脖子還有傷,小心點──」克里特先生原本還在關注貓咪,被妳的聲音吸引住後往這裡看。 妳一路來到他面前,不得不說穿著著長袍一樣的睡衣還要這麼做實在頗彆扭的:「呼、我要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全程看在眼裡的克里特先生有些吞吐:「⋯⋯什麼、什麼都行,幫我泡杯咖啡就好。」 克里特先生神情複雜,明顯別開視線,但這與妳想要的讓他害臊臉紅的反應相差甚遠,於是妳接著裝作沒聽清楚,增加妳捉弄他的強度。 「抱歉我沒聽清,您說您想喝什麼?」妳刻意禮貌地詢問妳的僱主,但卻是靠近椅子上的克里特先生,彎下腰跟他說話;目的沒別的,就是要他看著妳衣領下盈滿胸肉推擠而成的乳溝──手法是粗糙了點,但八成有用的。 「唔啊──」 但妳還沒等到克里特先生難為情的反應,就被他一把攬住腰部往他身上傾倒;妳原先重心就支在椅子扶手,被他這麼一跩更是不穩、大意地跌坐在男人大腿上。想要他看著的雙峰這會兒全壓在對方胸膛,隔著薄涼的一層衣料擠壓貼合。 「感覺你這杯牛奶就夠甜夠好喝了,喝你就夠了。」 克里特先生這麼說道,直視妳的眼睛有些沉;圈住妳的力道加重,他湊上來又要給妳一吻──妳隨即想到床上那種危及氣氛、下意識想躲,卻還是躲避不及被克里特先生的嘴唇給逮住,而且這次並非床上的溫柔輕吻──妳感覺對方嘴裡的舌頭竟想闖入妳微啟的唇縫,有那麼一瞬間妳的思考停頓了。 或許就是這短暫的間隙令克里特先生解讀為妳不排斥他的信號──但其實妳也沒法好好思考,因為對方的舌頭隨即由淺處探進,緩而輕柔地滑過妳的唇舌作為試探。而妳兩手揪住他新換上的襯衫布料,闔眼感受那股濕潤與柔軟──是種奇特而美好的滋味;妳舌尖輕觸克里特先生的,他於是更壓近,進一步與妳捲繞糾纏。 明明還只是朋友卻做到這種程度。妳應該這麼顧慮,但和克里特先生接吻的感覺實在好得令妳暫時將其拋諸腦後──逐漸地你倆之間的氣息也濕熱起來,空氣裡一時只有壁爐裡木柴燃燒與舌吻時的濕溽聲音。 又是一次喘息的空檔,克里特先生額頭抵著妳的,放開箝制伸指摩娑妳紅透的臉頰,此時妳說不出話來──反倒是妳的僱主正要開口,只見他腳邊靠過來一個毛茸身影,正是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小貓溫蒂妮。 溫蒂妮不斷叫著,牠大概是餓了──妳這才想到妳本來是想詢問克里特先生想吃什麼早餐的,當然也想捉弄他、但眼下變成這樣已經超出妳預想。 理智得以回歸,妳幾乎是跌下地板的抽離身子,終於能發出的聲音卻慌的可以: 「我、我去找食物餵貓!克里特先生要咖啡對吧──」妳頭也沒抬地往廚房快走,途中還差點撞倒一只立燈。 「⋯⋯妳果然有聽見對吧?」明明方才那樣吻過,看妳的窘樣克里特先生竟然還笑得出來。 「嗚──」妳捂著撞個正著的額頭,只覺得這大概是某種現世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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