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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

　　直升機的旋翼咆哮著打轉，攪亂她每條血管裡的尖叫。伊娃動彈不得地縮在機艙一角，眼前昏黑，看不見坐在駕駛座操控她血液的同族，只能依靠意志阻止他。

　　如果在這時放棄，如果讓他在這殺了她，直升機將立刻起飛，帶著人質與追蹤三個月的成果消失在黑夜中。不行，絕對不行！伊娃咬緊牙關，掙扎著繼續抵抗他，用僅剩的力氣將錐刺重新指向對方的心臟。推進，再推進，直到最後一個屏障。

　　血液沸騰怒號。突然，玻璃窗被外力擊碎，她的對手瞬間分神。伊娃立刻睜開血紅的雙眼，讓錐刺直取他的心臟──

　　死亡不過只是一聲輕響。

　　旋翼的打轉聲終於停止。伊娃猜是里克關掉了它。她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對焦，第一眼清楚看見的就是衝進機艙的里克。他喘著氣，雙肩起伏，直到看見她時才冷靜下來。像在確定她真的清醒著，而不是在做夢，里克碰觸她的臉，狼爪變回粗糙的手指，呼喚她的名字。

　　「沒事了。」他柔聲呢喃，而伊娃全心相信他。

　　警車與救護車聚集在大樓門口，藍與紅的值勤燈交錯閃爍，映照在玻璃門窗與積水的柏油路上。封鎖線外不乏看熱鬧的路人和晚宴賓客。再過不久，恐怕記者也會來到現場。

　　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原先昏迷的人質逐漸甦醒，有幾個已恢復足夠的體力，能和警方簡單談話。依照局裡的安排，他們之後會接受縝密的檢查，確保今晚的事件沒有對身心留下任何後遺症。

　　伊娃坐在門口的花台上觀察一切，將里克披在她肩上的大衣拉緊，替只穿著晚禮服的自己保暖。她的高跟鞋早在追逐目標時，就不知道丟在會場的哪裡了。赤裸的蒼白雙腳在夜風中更覺冰冷，她忍不住縮起腳趾。

　　里克和一位警官結束談話，將H.P.A的徽章收進襯衫口袋，走回她身旁坐下。他打破玻璃的手已經包紮好了，另一隻手沒有受傷，輕輕覆在她的手上，彷彿知道她想念他的體溫。

　　事實上，在與死亡擦身而過之後，她想念他的一切。伊娃回握他的手，沒再放開。

　　一輛廂型車刻意避開人群，在附近的街角停下，沒有躲過伊娃的目光。即使車身的顏色和造型毫不起眼，她還是認出了H.P.A的銀色鳳凰徽章。幾名特工走向廂型車，從擔架卸下沉甸甸的黑色屍袋，放入後車箱。

　　「我認得那個眼神。」里克突然說。

　　伊娃望向他，困惑地微微皺眉。「什麼眼神？我的？」

　　「當然。那代表我們還要去局裡工作，而不是直接回家。」

　　他答對了，伊娃不禁猜想自己剛才究竟露出什麼樣的眼神，竟能讓他看透心思。但無可否認的是，里克確實很瞭解她。一直以來都如此。

　　「我是打算在天亮前，把今晚的報告寫好。」伊娃承認，「不過，現在剛過午夜，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先在這裡待一會吧。」

　　里克靜靜觀察她，琥珀色的眼睛讓他像隻好奇的狼。然後，他的嘴角泛起笑意。「好，就照妳說的。我們再待一會吧。」

　　伊娃給他一抹微笑，輕輕地，像她接著靠在他肩上一樣。在這個人聲嘈雜的午夜，他們有專屬彼此的寧靜角落，暫時不被世界打擾。

　　對她來說，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