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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

志摩一手擦著頭髮,回到房間。看著床頭櫃他早上留下來的紙條還在原位。

跟在他後面進房間的伊吹逕直的走過去將紙條拿走。

「要記得做分類。」

「我才沒有要丟掉。」

志摩笑了笑,他知道。

那人有蒐集他寫的紙條的奇怪習慣。就像是他會把伊吹傳給他的所有照片都存下來一樣。

他問過為什麼,也記得伊吹的回答。

「志摩寫下來的每個字,都是你靈魂的一部分。當然不可以隨便丟掉啊。」

志摩笑笑的沒有反駁他,表示接受這個答案,然後看著他把已經失去作用的購物清單拿走,好好的夾在記事本裡。

「藍。」

聽見臥室裡的志摩在喊他,他把筆記本一合就這樣放在桌上。

「嗯?」

志摩終於聽到那聲熟悉的回應,讓笑意攀住自己。聽見腳步聲,他等著伊吹踏進臥室,朝著門口的人伸出手,下一秒就被警犬撲得往後倒。

「我如果哪天閃到腰,一定是你的錯。」

悶悶的笑聲從他胸前傳來。伊吹將半張臉都埋在他身上。

「藍醬當然會負責的。」

「要睡了嗎?」

「嗯。」換了個姿勢,他施了力把懷裡的人和自己拉到枕頭上躺好。

「明天要去哪裡嗎?」

「嗯~都好。」

志摩笑了笑,伊吹在他嘴角啄了一下。志摩的掌心蹭上他的耳後,他順著姿勢,鼻子靠近了志摩的肩窩。伊吹想,他著迷於這個人好久了。如果從察覺自己心動開始,也要十年了吧。

「那去買點日常用品吧?」

「約會?」

志摩沒有回答他。只是在他額頭印了一個吻。

「藍、」

「嗯?」

「我本來沒有要瞞著你的。只是我還不知道怎麼開口。」

「嗯。」

「當時拒絕的原因不只是因為想要跟你一起,也有一部分考慮到藤原。」

「我知道。」

「以後都會先跟你講的。」

「一未這個不先跟我講的壞習慣會讓藍醬很傷心的。」

「不是.......」一向聰明的志摩突然不知道他怎麼跟伊吹解釋他不是不信任他。

他們兩人的默契跟信任不斷地拉拉扯扯,總是維持了一陣子平衡,以為兩人終於找到那個解答,下一個瞬間卻又全面崩解。

「我知道一未沒有不信任我。我也沒有覺得是我不值得信任。」

像是知道志摩在想什麼,他抬起頭望進另外一個人的眼底。將他的慌亂收拾打包走。

就算是志摩,眼角也無法反抗歲月,多了好多條皺紋了呢。不過自己也是這樣吧。

志摩也看向對方略淺色的瞳孔。

「我只是不想要從別人嘴裡知道。是一未跟我講的,這件事情很重要。不管是你決定了還是想要跟我一起決定。」

「抱歉。」

「不要再道歉了。一未笨蛋。」

「好。」

「我相信一未的所有決定。」

「嗯。」他閉上眼,想在腦海裡重新描繪伊吹現在的樣子,然後感覺到了眼角也被親吻。

「以後不要冷戰了。好累。」

志摩沒有忍住的笑了出聲。「不是你這個笨蛋擅自開始的嗎?」

「不這麼做的話,志摩根本不會好好說自己在想什麼嘛。」

志摩一時語塞。伊吹藍真不愧是最懂他的人呢。

「藍。」

「再道歉我會把你轟出去睡沙發喔。」

志摩張嘴輕咬一口眼前人的鼻尖。「笨蛋,我是要說晚安。」

「一未也學壞了。以前我咬你都會被你打。」

「你要打我嗎?」

「讓我咬回來就好。」

志摩微笑起來,伸了伸脖子,把鼻子湊上前。然後得到警犬溫柔的輕舔。「一未,晚安。」

「晚安。」他的手指蹭過伊吹的髮。被熟悉的體溫包圍讓他幾乎是闔上眼就睡著了。

伊吹稍微收緊了摟住志摩腰的手,將人摟的更近一點。然後在熟悉味道的安撫沉沉睡去。



也許是因為在伊吹懷裡睡著。

志摩睜開眼的時候第一個念頭是睡的很舒服,然後是為什麼。

他難得的比伊吹還要早醒來,甚至連鬧鐘都還沒響起。

伸長手撈到了伊吹的手機,將手指按上指紋鎖,馬上就解開手機鎖,他將鬧鐘全部往後挪了兩小時。隨即關上對方的手機。

他們其實都習慣用密碼鎖。所以指紋鎖裡只會有對方的指紋,沒有自己的。

不是基於什麼可以給對方看手機是一種信任的奇怪立論。

只是為了那個誰都不想要的以防萬一。

手機作為現代人最隱私的存在,小到朋友有誰,講過什麼話,去了哪裡,拍的照片;大到各式各樣的帳號密碼,甚至是各式的金融資訊全都可以憑著手機知道。於是他們會在每次要出危險任務之前,在手機的備忘錄寫下任務前對自己而言的重要事項。

那是他們留給對方的訊息。

如果真的出現了那個萬一,至少自己真正的想法是由對方去接收。

志摩習慣寫下要買的東西或是自己當天想吃的東西。

伊吹則是什麼都可能寫。最常寫下的是待辦事項。


只要任務結束他們就會把備忘錄清空。所以他們其實不知道對方都寫了什麼。

只有曾經一次他被迫得在伊吹無法回應的狀態下解鎖他的手機,確認他手機裡的訊息。

那一次任務,伊吹為了保護他當時的搭檔,重傷昏迷,人躺在病床上。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卻遲遲沒有恢復意識。但事件還沒結束。犯人在逃,背後其實是另一個刑事案件。

一道命令下來說是要回收伊吹的手機、筆記本、電腦。理由是可能會有可用的資訊。

志摩從糸卷那裡知道之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執勤中,紅著眼一路殺到九重世人面前。

九重世人電話剛放下,就看到志摩走進來,急忙說著:「志摩桑,我來處理。你快去醫院看看伊吹桑。」一邊派人送他去醫院。

兩個小時後,命令沒被收回。但由九重世人做擔保,給志摩12小時,在這12小時期間,志摩可以依現有職權執行所有的調查。如果沒有新的進展,這次就算是他和伊吹的失職。連帶擔保的九重,三人一起接受懲處。

小九深知他們兩個對彼此的重要性,為了他們不惜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做賭注。當然也是小九絕對信任他的能力。

事實證明,志摩一未想要做的話,是沒人可以擋得住的。

深夜的分駐所,系卷將電腦、筆記本和兩台手機都送回志摩手上。

我覺得有疑問,所以沒有對他們進行任何調查。但志摩桑的話,伊吹桑應該不會介意。

志摩默然地點頭。糸卷搔搔頭說他要去補眠了,有需要解碼或是什麼的話再喊他。

雖然他很清楚是志摩的話應該不會需要他。


志摩馬上著手進行調查。

跟他預想一樣。

私人手機裡想當然不可能有任務相關的隻字片語。奇奇怪怪的遊戲跟應用程式倒是一堆。

公務手機的相關資訊早就都由系統自動上傳了。沒有更多新的線索記錄。

最後他在電腦的登入畫面輸入了菠蘿麵包的羅馬拼音和自己的生日,輕鬆破解了密碼提示寫的『最甜的東西』。電腦裡關於事件的記錄只有報告,而且都已經上傳。

隨身的筆記本染了一些深色,一片空白。

那個人搶走了他的錄音筆之後,筆記本上只會寫上他直覺感覺到但沒辦法馬上解決的疑點。

當然這點被第三機搜的隊長不知道罵了幾次。但他如果乖乖的改的話,就不叫伊吹藍了。

而那隻錄音筆在上次協助刑事案件時被用來擋了一刀,直接報銷。為此伊吹還低落了一整周。

直到志摩說,不是很好嗎?他代替我保護了你。等東西歸還之後要好好謝謝他呢。下次一起去買新的。

啊,他們還沒去買呢。

看完所有資料的志摩坐在深夜的分駐所冷笑了一聲。

那些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

這個案子實際上已經追查很久都沒有新的進展。志摩會知道還是因為無意間聽到搜一的人在咖啡機旁談論。

伊吹會被牽連進去則是第三機搜去支援任務時,那個絕好的直覺又捅到新的線索,有那堪稱變態的直覺和已經學會把直覺變成線索的伊吹還在初期搜查期間,就追到搜一追了幾個月都沒有追到的線索。當然也就引來了麻煩。

算是踩到了暗處的誰的痛腳了吧。回收私人物品八成就是為了要誣陷伊吹是共犯之類的。他們兩個被同事針對的體質只有隨著年紀增長越發明顯。

他順了順呼吸,又打開伊吹的私人手機,先點開了相簿。然後看著手機裡那些熟悉的照片,他們的對話框裡也有一份,他手機裡也有一份。他沒有看過的是,自己各式各樣的照片,被好好整理成了一個分類,寫著只有在親密時刻允許被喊的未醬。

笨蛋。他無聲的輕喊。

打開了備用錄,唯一一則筆記寫著他們才懂的標題。

是他們愛車的名字。

筆記最尾端只有寫著一條重要事項

『任務結束之後要去預約燒肉,跟一未一起慶祝他們在一起的第五年。』

笨蛋。

今年應該慶祝不到了。等那個笨蛋醒來一定又會露出那個可憐狗狗的樣子。

把伊吹的手機關機,收進外套胸前口袋。他拿起自己的手機,在備忘打上了錄音筆、蛋糕。然後打給自己當時的搭檔,問他在哪裡。

我現在需要幫忙。

絕對不能單獨行動。

從他們搭檔後第一個秋天發生的事件之後,他們兩個人一直遵守著這個鐵則。

即便是現在他們都已經各自換了一次又一次的搭檔。

志摩去找了守在醫院的伊吹的搭檔,向他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完了至今所有的搜查報告和證物。然後回到機搜辦公室。

他當時的搭檔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他,然後在他每次站起來續咖啡的時候,遞上各式各樣奇怪的零食。

志摩桑只喝咖啡會胃痛吧。

他笑著捉弄他年輕的搭檔說,毛毛躁躁的小孩也變成會為他人著想的人啦。

被笑的年輕搭檔說,他本來就是了。是志摩桑平常都那副能幹樣子他無處發揮。

最後是一個熱騰騰剛出爐的菠蘿麵包和一杯牛奶。

一個人在頂樓看著太陽未升起的白色天空,吃完搭檔放在他桌上的早餐。

再次回到分駐所,他把報告書全部打完,扔到搜一,然後又上了頂樓迎接破曉和接下來的當值。

當天午餐的烏龍麵都還沒下鍋,坐在機搜看起來像是沒事人的志摩就聽說犯人已經逮捕,全案終結。


隔天下班,他坐在九重世人的辦公室,鄭重的向他低頭道歉。

已經三十幾歲的九重世人,露出了那個明明是充滿鄙視卻又笑著的表情數落著他,都已經四十好幾了怎麼還是這麼瘋。

也同樣鄭重的向他道謝。

沒有你們,沒有現在的我。他說。

我借了你們多少次力,這只是小事而已。

而且這次是大功一件。多少人都在等著搶走這個功勞。

志摩苦笑著招招手說,誰想要誰拿走吧。他不要。

九重世人這次露出和當年一樣笑容說,志摩桑這次只是功過相抵而已喔。曠職一天很嚴重的。下一次我會把人送去機搜喔,這次志摩桑跟伊吹桑要親自帶著。

志摩無奈的笑著點頭答應。欠的人情還不完。但他不在乎。

其實這次要算,也還是優秀的志摩桑借我一次力。下次如果有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喔。

志摩扯了嘴角大笑,唸著我們小九長大了,連前輩都敢利用了。一邊伸手揉亂他梳的整齊的側分髮型。

九重世人只是任他揉,然後在天黑之前趕著他快去陪還在昏迷狀態的伊吹。

「未......」伊吹喃喃的喊了聲,抱著他的人看起來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嗯。」

身上的手微微地收緊了一些。志摩重新闔上眼。雖然已經沒有睡意,但還是貪戀著愛人的體溫。




鬧鐘在早上十一點準時響起,伊吹醒來時懷裡的是柴犬玩偶不是志摩。

「一未,不要讓我睡那麼晚。」

揉著睡亂了的髮型,一邊蹭上坐在沙發上看影片的志摩身上。

「偶爾一次。反正今天也只是要去買東西。」

「沒有起來跑步會覺得整天都懶洋洋的。」

「那就懶洋洋的不要出門了吧。」志摩放下平板。

「不行!說好要去約會的。」

「誰說要約會了。」

「一未醬~」

「快去換衣服,先去吃午餐。我訂到你說的那家餐廳了。」

「最喜歡一未了。」

看著那個人笑的炫目蹦跳著回房間。我也是。他想。

他們並肩走在街上。應伊吹要求,他們吃完午餐之後就直接到附近的百貨公司物色換季的衣服。

不知不覺天氣就轉涼了。像是吵了個架就轉冬了。

他們像是跟秋天過不去一樣。

東京灣的久住事件是在十年前的秋天。

結束工作上的搭檔身分是在七年前的秋天。

伊吹重傷昏迷半個月是在四年前的秋天。

但兩個人住在一起,似乎也是在秋天。初秋,他清楚的記得那天看到了轉黃的葉子。這是好事。志摩在心裡講著。

「今年聖誕節就是第九年了耶。」

「聖誕節還很早。」

「一下子就到了喔。」

「那你想好今年要怎麼過聖誕節了嗎?」

「一未呢?」

「不要用問題回答我。」

伊吹笑了起來。「去年是在家過的呢。」

「因為前一天我們都被叫去支援搜查課了。聖誕夜卻在飛車追犯人,很適合我們的過法。」

「聽起來明明就超糟的。那今年要不要去哪裡旅行?從前一天就去。」

「你想去哪裡?」

「川越?」

志摩笑了起來。「好。如果可以排到輪班的話就去。」






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旅行的地方。

六年前,兩個人在春天去的。而突然跑去旅行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大吵了一架,是那種伊吹以為兩個人的關係會就這樣結束了的那種吵架。

那時兩個人剛分調不同的單位。他留在第三機搜,志摩則是被調去了人手不足的搜二。他們都有了新的搭檔。

他們同居剛滿一年,但志摩很忙,一整周裡面大概有六天在警局住,剩下那一天可能待不滿半天就又被叫走。兩個人的生活直接錯開。大部分的時候伊吹回到家都是空蕩蕩的,然後自己過完兩天的休假日。很偶爾,才會有兩個人都一起休假的時候。但,畢竟是刑警,一通電話來,志摩就又匆匆離開。伊吹完全懂陣馬妻子的感受了,不、應該說他突然同理了全日本刑警另一半的感受了。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半年。

會吵架當然不會是因為長期見不到志摩的伊吹鬧脾氣之類的。他們又不是高中生情侶。他也是警察官,當然知道這份工作的難處。不讓志摩覺得麻煩是他半年來最大的生活目標。陣馬當時還說要不是他滿口志摩志摩的,他大概會以為這個伊吹藍是不是被換掉了。工作時一點問題都不敢惹,不能做的事情絕對不做,工作結束該交的報告一份都不落,以前老是被退件的人現在交出去就被核可,每天都準時下班。

吵架的原因是因為志摩不回家。不是回不了家。

志摩不想要伊吹難得的休假被他影響。他知道伊吹為了不要造成他的困擾,在工作時不惹麻煩,也知道伊吹把家裡打理得很好。當然他也很清楚伊吹多希望可以跟他一起度過休假日。只是他真的受不了看到每次電話一來,他得回去工作,伊吹坐在沙發上笑著向他揮手說著注意安全時眼底的不安。每次他都有衝動直接闖個禍好被降職。

當然這件事情絕對不能發生,發生了他大概會被桔梗跟陣馬直接扔進東京灣。

他想估計伊吹本人也沒察覺。

反正工作很忙,他也真的很少有機會可以回家。有可以回家的時間他就常藉口去借『比較信賴的朋友』家休息。反正平均休息時間不會超過四個小時。

只是他忘了,他信賴的那些朋友,跟伊吹基本上是重疊的。某次他好不容易結束追查了幾個月的案子,剛從警局要離開,就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伊吹直接拖回家。

當伊吹被桔梗、陣馬、九重輪流問了一次是不是跟志摩吵架的時候,他終於決定聽從他的直覺。他不是沒有發現志摩回家的頻率變得越來越低,只是他覺得那是志摩,他應該要相信他。

機搜也常被搜查課叫去支援,雖然沒有碰過跟志摩一起共事,但多少還是能夠知道一點狀況。有心想要打聽的話,也不是沒辦法。所以他聽從直覺,並且決定驗證他的直覺去打聽了。然後知道了志摩常常去借住當時的拍檔家。理智上他知道志摩大概是因為別的原因才會這樣做。那是理智上。他深藏心裡的不安全感迅速長成遮天的藤蔓。

志摩被伊吹一路死抓著拖回家的同時都在想,自己好像踩到不得了的地雷了。以至於被壓在沙發上時他很認真思考直接低頭道歉是不是最快的解決方法。還是先讓伊吹發洩完他的怒氣再好好解釋。

但他設想的情境都在伊吹的眼淚掉到他臉頰上的那瞬間變成一團混亂。

只是他被壓住,完全掙脫不開那個體型上就贏他的人。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著一個被壓制一個壓制人的狀況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志摩還沒反應過來,伊吹就跑出家裡了。

伊吹一路跑到了桔梗家卻連門鈴都沒有按。是桔梗回家時發現門前縮成一團的人影,連拖帶拉的才把都要四十歲的男人請進家門。

羽野麥看見伊吹驚訝地把桔梗拉到廚房去小聲告訴桔梗,志摩兩個小時前有打電話問他伊吹有沒有過來。桔梗點點頭,拿著手機思考著要直接就通知志摩,還是應該先問問發生什麼事情。最後她判斷,至少得讓志摩知道伊吹沒事。

不然那個人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

桔梗看著那個快縮成一團黑球的人影,還是答應了志摩先照顧伊吹一晚的請求。掛掉電話,細眉輕挑,他喊著麥麥,請她幫忙叫外送還有照顧豊。然後又再次撥通電話。九重跟陣馬一個小時後各自帶著一打酒一起出現在她家。

他們算是一起見證了,什麼叫做夫夫吵架。

伊吹被他們合力灌醉,同樣接到志摩電話的三人看著已經睡成一團的伊吹,互相談了一會,算是拼湊出發生了什麼事。

陣馬桑、桔梗桑,我有個提案。在場年紀最小的九重開口。以後他們倆個不管鬧什麼,都絕對不要讓他們其中一個留宿。

老拍檔互相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逐漸成熟的九重。鄭重地點了點頭。夫夫吵架條款就這樣在三人之間成形。

他們都清楚當年的第四機搜是兩個人的歸所。尤其是幾乎沒有親人依靠的伊吹藍如果有什麼事情都會先連絡他們。

所以絕對不可以縱容他們兩個人,也不能對一方偏心。不然像這次的事件再發生一次,一定會有可怕的後果。

達成共識的三人決定,由一個人生活的九重把伊吹帶回去。桔梗看著自己的手機若有所思。

志摩在久違的惡夢中被緊急打來的電話叫醒。早上六點不到。打電話來的是係長,掛了電話正要趕回去幫手的志摩看到了桔梗的訊息。伊吹一早沒有打招呼就離開他家。

最糟了。糟透了。他好想現在立刻馬上就辭職。

同樣的想法三個小時之後也在他的搭檔心中浮現,並且日益增強。

緊急被轉到他們手上的案件耗時一周落幕。志摩知道伊吹還是有正常去上班,並且聽第三機搜的人說看起來沒什麼異樣。知道人沒出什麼事情讓他至少可以先把手上的事情好好處理完而不是重新考慮被扔進東京灣之後的存活率。

雖然暴躁的程度讓同事們都在背後議論他是不是被女朋友拋棄。

事實也差不了多遠。只是對象不是女朋友。

他把資料報告一口氣全部完成,然後直接地跟上司請了一整周的假。至少,會有,兩天,可以遇到伊吹藍吧。

伊吹藍看到玄關的鞋子時,有想要立刻逃走的衝動。

不看到他是不是就不會難過了。一整周來他都很認真在思考要不要乾脆搬出去。

被灌醉的隔天他在九重的住處醒來,吃過早餐之後就被趕回家。他猜志摩還在家裡,就在街上遊蕩到了下午,隨便買了點吃的之後回到家。慶幸沒有看到志摩。只有留在桌上潦草的字跡寫著他又被叫走了,要他看到聯絡他。

當然他沒有。他討厭不能好好信任志摩的自己。明明是他說著要志摩信任他的,他自己卻做不到。

志摩一未癱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

從警局回到家,看到伊吹藍在這個空間活動的痕跡,他就像是被抽掉了最後一點的力氣。空氣裡有很淡的伊吹的味道和他熟悉的家的味道。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伊吹老是喜歡埋在他身上或是抱著他的外套。

真的會讓人很安心。

伊吹走進客廳就看見在沙發上睡著的人。他外套都沒有脫下來就蹲在沙發旁。

他看見志摩的臉上有未乾的淚痕。自己真的是一個很糟的人。他垂著眼。

對不起。他輕聲說著。然後看見眼前的人睜開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那不是你該說的。志摩伸出另一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後坐起身把他拉到身邊,再緊緊地抱住他。

伊吹注意到了志摩微微吸著鼻子的聲音。他的頭被緊緊地按在志摩的頸邊。對不起。一聲又一聲帶著濕意的道歉鑽進他的耳裡,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也要下起大雨。摟著他的力道大到讓他覺得有點呼吸困難。他伸出手輕輕拍著志摩的背。

志摩好不容易放開他,伊吹看見他的眼眶通紅、眼裡有著睡眠不足的血絲,看見了淚痕還有滑落的淚滴。

這是第一次看見志摩哭。

原來看到喜歡的人哭這麼難過嗎?難怪志摩看到他哭都會像是腦袋當機一樣。那天也是這樣。

對不起。志摩的手捧著他的臉,像是怕他把臉別開。是我不好。

一未跟新搭檔的感情也很好呢。伊吹說完就垂下眼。不是他不是要說這個。簡直想揍自己一拳。

不是那樣。志摩皺起眉頭。不是那樣。我只是........

志摩一未現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如果可以,他現在想回去把幾個月前的自己扔進東京灣裡。東京灣應該夠冷,可以直接讓他清醒著思考。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

伊吹知道自己又要哭了。他吸著鼻子,忍著。

藍,我喜歡你,最喜歡你了。沒有可能有別人。這裡只有你。志摩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然後將他的手放在那個位置。對不起是我沒有珍惜你的信任,藍。謝謝藍相信我。

伊吹最後還是哭了,而且幾乎是哭了一整個晚上。

隔天醒過來就拿著志摩幫他準備好的冰敷袋,看著志摩把已經打包好的行李放進後座,然後自己被塞進了副駕駛座,像是兩人還在第四機搜搭檔時一樣。只是這次他們都把公務機關機。

志摩的道歉不是只有嘴上說而已。他趁著伊吹哭累了睡著,訂好旅館,計畫了出遊。

兩人第一次的旅行在他們認識的第四年,他們在一起滿兩年的時候。是志摩賠給他的補償之旅。

當志摩被他摟著腰一起泡在私人浴池的時候,懷裡的人突然側過身捧住他的臉,直直地看進了他的眼底。

我會相信你,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伊吹藍。也會相信自己被你相信著,因為我相信你每一年在聖誕夜對我的告白。所以就算你懷疑自己,這都是既定事實。

志摩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把象徵終身約定的一圈銀環放到他手中。

證據在這裡。

這次伊吹沒有哭,而是笑著親上去。一未果然是帥氣魔人。趁著短暫分離吸取氧氣的空檔,他說,但我最喜歡一未了。




「排不到放假也要去吧。」

「過年去?」

「也可以,正月的月底不是也很不錯嗎?」

志摩帶著笑意點頭。「還是都去?」

兩人手上都提了東西。志摩買給伊吹的幾件外套、伊吹幫志摩挑的鞋子、兩個人一起挑的抱枕和毯子。

「這樣會不會太過分?」

「不會。」

伊吹聽見了平穩聲線裡包藏著專屬於他的寵意。

「一未今年也會準備禮物嗎?」

「當然、笨蛋。」

「不會又準備到一樣的東西吧?默契太好也是一種困擾呢。」

「今年如果還是一樣,我們明年就直接許願想要的東西?」

「但這樣就沒有拆禮物的驚喜感了。」

志摩停頓了一下,「那可以列一張清單,然後讓對方選。」

「好像很好玩,今年就這樣試試看嘛。」

「不要。」

伊吹瞪大雙眼。然後就看到志摩不自在的把眼神飄離他的方向。「一未醬,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剛剛還說聖誕節還早的是誰。」

「…….閉嘴。」

「一未好兇。罰你請藍醬吃晚餐。」

志摩回過頭看他一眼。「不准說要吃烏龍麵。」

「你對陣馬桑有什麼意見嘛!?」

「沒有意見,休假日就吃點別的吧。」

「但是藍醬想吃的店午餐已經吃了。一未想要吃什麼?」

「不是你要我請客嗎?」志摩失笑。「去吃沒有菜單的壽司?」

「可以嗎?」

「反正我有勤儉持家的藍醬,偶爾也可以奢侈一下吧?」

志摩惡趣味的提起八年前說要同居時,緊張的伊吹說的話。然後就看見伊吹藍迅速的臉紅了。

讓伊吹臉紅是他十年不變的樂趣。誰讓平常都是伊吹愛在他耳邊吹些會讓他臉紅心跳的話,或是興致來就動手動腳的。

作為報復,這個樂趣剛好而已。

「志摩!那個不准提!絕對!」

聽到有人害羞到喊不出他的名字,志摩笑得摀起嘴以免讓人側目。「是、是。」

「不要敷衍我!」

「好。」殘留著笑意的眼這次認真地看向他。

回過神的伊吹差點就要在大街上將志摩抓進自己懷裡用吻把那個充滿志摩一未不外顯溫柔的『好』收起來。

那個『好』就像是他們認識後的第二個聖誕節時,那個差點要讓他心臟停止的『好』一樣。






同性的工作搭檔。

個性完全來自兩個極端。

處事風格也天差地遠。

不管從哪個方向想,都很難想到戀人那個選項。

即使已經在一起即將十年,兩人偶爾也會提起這點。

伊吹一生難忘那個他跟自己搭檔告白的聖誕夜。要說的話,像是要把他的心臟給吐出來。

在那之前,他就有直覺八成機會對方不會拒絕他,但還是很擔心沒辦法預測的兩成。被拒絕事小。他最害怕的是志摩對他露出嫌棄。只是想到這裡,他就會乾脆地讓這件事情繼續押在心底。

但那年的聖誕夜他們早上九點就結束值勤了。他死拖硬磨,然後志摩面無表情的答應那天要陪他一起過聖誕夜。志摩醬最好了。伊吹擺出一副我是乖狗狗的樣子撒了個嬌。

先說好,我沒有準備禮物,也不打算準備。

我知道。伊吹把換洗衣物放進塑膠袋時這麼回答。可以跟志摩一起過聖誕節就是最好的聖誕禮物了。他不敢把這句說出口。如果志摩反悔就不好了。

兩人從分駐所離開時,志摩跟他約定下午四點會去他家。伊吹只期待兩個人可以普通的一起吃飯,喝點酒,最多是一起看個影片、玩個遊戲。根據過去幾次志摩被他吵到願意犧牲休假日陪他的經驗,他會在末班車前就說要回家。

成為第四機搜隊員的第一年經歷了太多人生中難以忘記的片段。解開香坂留下的結之後,志摩偶爾會回他無聊發的訊息。蒲叔被逮捕之後,他們有時下班後一起吃飯喝酒。

然後是久住事件之後,伊吹真正的意識到對方的存在。

因為毒品產生的幻覺他真正的意識到志摩一未這個人,如果不是搭檔,還會是什麼?朋友?那他會為此開槍嗎?蒲叔是為了自己深愛的妻子。他呢?

他和志摩都在那之後的治療裡把自己『看到』、『聽到』的一切坦白。因為時間不長,體內殘留的少量藥物很快就都被排出。後續也沒有出現成癮副作用。物理上的治療在檢驗報告出來確認沒問題就結束了。心理治療卻在新隊長的堅持下,持續了三個月。以結果來講,就是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沒問題呀。不然怎麼從海裡出來換身衣服就去追犯人。伊吹藍醬這麼說。

但他知道,有問題,問題大了。他好像喜歡上自己的搭檔了。他應該、是喜歡看起來溫溫柔柔、卻很堅強的人才對呀。他是沒有覺得喜歡上同性有什麼不對,不對的是志摩離他的喜歡的類型也差太遠了吧。

但事實證明,就算跟喜歡的類型天差地遠,北極到南極。會喜歡上就是會喜歡上。

但他完全不知道那個除了吐槽他時會出現白眼表情跟面對小孩時會露出溫柔笑容之外,幾乎都是一號表情的搭檔是怎麼想的。就算他們每次當值一起在車子裡待24小時,他還是完全猜不透。

明明搭檔抓犯人的時候都不會有這種猜不到對方想法的問題發生。兩個人的默契隨著搭檔時間越長,越來越好,他卻覺得越來越不了解志摩一未這個人。

志摩在伊吹沐著夕陽對他攤著右手時就知道自己真的敗給這個野生笨蛋了。不是突然之間的那種,是在那一瞬間知道自己就算否認也改變不了了。

他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自己的搭檔。

作為失去過一個搭檔、曾經的搜一菁英,他很清楚搭檔是什麼,因為犯過了錯,所以清楚得格外深刻。因此那個野生笨蛋,拿著證據到他眼前告訴他:志摩一未沒有錯。香坂人生的最後也還是努力當那個實現正義的人。志摩一未應該繼續相信自己和別人也沒有關係。他應該就要把對方擺正到搭檔的位置上。

但你不只是搭檔了。當那個人把手掌伸向他時他的第一個想法卻是這個。

他問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答案一直都只有一個。

說著,在最糟的事情發生前就阻止,和那個欠打的笑容綻放的時候。

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對他來講很簡單,維持原樣一點也不難。

他沒有去戳破伊吹在久住事件之後對他態度的微妙改變。他猜想那只是因為久住事件的吊橋效應,總有一天會慢慢地消失。那在兩個人還是搭檔的期間,什麼都不改變是最好的選擇。

伊吹看到志摩一手拿著炸雞一手拿著蛋糕盒出現在門前的時候,瞪大了眼。

志摩醬果然最愛我了。他又用輕浮的語氣說著一定會被敷衍掉的話。

是、是。志摩敷衍地說著真心話。還不快接過去你是要在玄關吃嗎?

藍醬只是太開心了嘛。伸手接走志摩手上的東西放到矮桌上。志摩醬家裡不過聖誕節嗎?

志摩用那個帶著白眼效果的眼神看他。是誰死皮賴臉要我陪他過聖誕夜的?

伊吹藍傻笑著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在鬧的時候其實沒有料到全程都是冰山臉的志摩會在巡邏結束之後應聲說好。所以聽到那聲好的時候他差點跳起來。

志摩沒有買酒嗎?

沒有手拿就沒買。你這裡沒有嗎?

昨天喝完了。

那要現在去買嗎?附近有超商吧?

伊吹搖搖手說既然沒有就沒有。聖誕夜醉醺醺的有點浪費。

他不能說的實話是,如果喝醉,可能會不小心說出來。

兩個人合力解決了一整桶的炸雞,然後撐著肚子看著那個草莓蛋糕,雙雙露出苦笑。

晚點再吃吧?

那要不要來玩遊戲?

嗯嗯嗯嗯?志摩醬準備了什麼遊戲嗎?

真心話大冒險。

蛤?志摩醬?發燒了嗎?你來之前沒有偷喝酒吧?還是你是偽裝成志摩醬的外星人!

志摩看著伊吹又開始展現他那個浮誇演技,順手抄起一旁的坐墊就扔過去。怎麼?會怕喔?

志摩醬是暴力刑警!用手擋掉飛過來的坐墊,一邊坐下來把東西擺回原位。聽到志摩的挑釁,馬上乖乖掉進陷阱。玩就玩啊!那志摩輸了要負責買一個月的早餐給藍醬。

好啊,那你輸了,一個月都不准在休假煩我。你家有空酒瓶吧?

猜拳贏的轉酒瓶。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決定每一次都猜拳是誰轉瓶子。

第一把志摩猜贏了,瓶子轉了幾圈,指向了伊吹。伊吹選了大冒險。

打給最後一個打電話的人,跟他說聖誕快樂。

志摩醬好無聊喔。

還是你想要在大街上裸奔。

我錯了。我打。拿起手機打開通話紀錄,最上面顯示著志摩一未。伊吹瞥了眼前的人一眼。然後按下通話。志摩聽見自己的電話響起愣了一下。然後接起電話。

志摩醬聖誕快樂~

你的生活到底有多無聊。

志摩醬應該是最沒資格這樣說的人吧!

兩個人猜了第二把,這次是伊吹贏,瓶子轉向了志摩,志摩選了大冒險。

志摩醬打給現在最想說聖誕快樂的人,對他說波蘿麵包刑警祝你聖誕快樂。

志摩露出了一臉蛤?然後在伊吹一臉,有一個月免費早餐可以吃的欠揍臉之後認命地再次拿起手機。

伊吹的手機響了。看著來電顯示。志摩醬,這樣犯規吧。要棄權請吃一個月免費早餐了嗎?

志摩看著伊吹。伊吹認得那個表情。志摩不是在耍賴,他很認真。伊吹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接起電話。

菠蘿麵包刑警祝菠蘿麵包刑警聖誕快樂。伊吹看見眼前的志摩微微地揚起下巴。那是他非常有自信自己在做的事情時的小動作。

第三把猜贏的是伊吹,但瓶子轉到的也是他。他選了真心話。

有沒有喜歡的人?是love的喜歡。

志摩醬是少女嗎?居然問這種問題。

不要轉移話題。不回答就棄權了喔。

有。他看著志摩,好像看到他抿了嘴。志摩不自在的時候會抿嘴。

不要,他不要志摩誤會。腦袋裡剛閃過這樣的念頭。

他在我面前。話就跟著出口了。

完蛋了。自己真的是笨蛋啊。為什麼要說出來。被誤會又怎樣。那也好過被討厭啊。

伊吹桑,說這種招人誤會的話小心會被水潤潤的女孩子討厭喔。

啊啊啊、不是、不對不是。伊吹把臉埋進雙手手掌。他聽到志摩起身時衣服摩擦的聲音。果然被討厭了。乾脆曲起腳縮成一團,把臉藏進身體和大腿之間。

是想談戀愛想瘋了,誰都可以?志摩的聲音從更遠的地方傳來。

不是。痛!伊吹站起來時撞了下矮桌,痛得往後倒。在後腦勺跟櫃子親密接觸前,聽到聲響衝回來的志摩抓住了他伸出去的手,兩個人雙雙倒在伊吹的床上。

好重.......快起來。聽到被壓住的志摩連聲音都變得悶悶的,伊吹才回過神來翻身離開。

不是誰都可以。伊吹看著志摩已經站起來,伸手拉住他的衣擺。把想講的話說完整。

那就是玩笑話了?

不是…….我選的明明是真心話。伊吹越說越小聲。

我問的問題也不是你喜歡誰。志摩回過頭看著那個扯著自己衣角的人。低著頭像是在逃避跟他對視的可能。

我有喜歡的人。伊吹突然抬起頭。兩人對上了眼。而且那個人在我面前。我不想要那個人誤會我喜歡的是別人,所以才那樣說。

志摩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只是靜靜看著他。

對不起,讓志摩困擾了吧,就當我是開玩笑吧。他放開志摩的衣角。

我說過,你被感情影響的時候,直覺就會變得不準吧。伊吹,你的直覺告訴你什麼?

可以嗎?擅自用直覺決定這種事情。

笨蛋就用笨蛋的做法就好了。說你想說的,做你想做的,太困難的事情,自然會有我在。這不是我們的默契嗎。野生的笨蛋。

伊吹這次拉住了他的手。志摩,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喜歡的你也喜歡我。

然後呢?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線交換你的嗎?

不行。志摩看著伊吹眼裡迅速蔓起的黑霧。那條很長的生命線本來就是我的了。誰會用自己的東西跟自己交換。

黑霧因為他的話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困惑。

至少說一句好聽的話吧。

志摩、可以當我的人生拍檔嗎?

志摩沒想到伊吹會這麼直接。但這確實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話了。好。

下一個瞬間本來就被拉住的手把他扯進了另一個人的懷裡,隨之而來的是他三十六年來收過最好的聖誕禮物,伴著確確實實我喜歡你的吻。

我也是,笨蛋。他回禮。






交往之後第二年的聖誕夜,他們一起在機搜車裡度過。沒有炸雞、沒有蛋糕。但結束值勤的時候,有兩個帶著不同咖啡味道的吻,還有兩句我喜歡你。

第三年兩人在不同的部門,時間錯開,他們只交換了禮物。志摩選了新的枕頭給抱怨睡不好的伊吹。伊吹送了新的包包給志摩。

第四年志摩帶著搜二的功勞調回機搜,當上副隊長,伊吹做了一桌子料理。吃飽喝足之後,還有兩句喜歡、跟兩個啤酒味的吻。

第五年他們一起去陣馬退休之後開的店,和原本第四機搜的人們一起慶祝。回到家,無數的喜歡、無數個吻。

第六年志摩訂了蛋糕,和剛從昏迷當中醒來的伊吹一起在醫院過。蛋糕最後分送給了護士們。有著消毒水氣味的兩個吻、還有兩句喜歡。

第七年他們去了川越。伊吹剛結束支援搜一的工作、志摩則是結束了升職警部前的研修。有著溫泉溫度的喜歡,還有數不清的吻。

第八年第一機搜跟第三機搜分別被叫去支援。兩個人在聖誕節早上一起回到家裡,然後再一起睡到了下午去超市。志摩做了兩人份的草莓蛋糕、伊吹做了炸雞。一起補慶祝。他們又交換了禮物,然後都送給對方和自己款式一樣的新睡衣。他們穿著新的睡衣,在睡著交換了兩個吻,還有同聲的喜歡。

第九年他們沒去成川越。

機搜全體在聖誕夜被叫去支援一個大案子。連續值勤四天整,回到家志摩洗完澡之後就直接倒在床上。

「一未,我們還沒交換禮物耶。」伊吹上了床,幫志摩把棉被蓋好。

「睡起來再說。」

「那就明年了喔。」

志摩閉著眼伸手探向伊吹。伊吹拉住那隻手。親親一吻。志摩的嘴角勾起。

「藍,過來一點。」

「嗯?」帶著笑意地輕聲回應。志摩感受到溫熱的氣息撒在自己臉上,半睜著眼湊上去吻在伊吹的唇上。

「最喜歡藍了。」

「藍醬也最喜歡一未了。」

「快睡了。」伊吹往他懷裡蹭了蹭。志摩的掌心貼上他的背。「晚安。」

第九年的聖誕夜,他們在分駐所的頂樓一起喝了咖啡。然後在最後一天的晚上回到家裡。交換了兩個充滿睡意的吻,還有兩句喜歡。

寫者筆記"

時雨:秋末冬初時下時停的雨。雨下完之後就是冬天。
春秋:警視廳的異動總在這兩個多感的季節。
淚滴:足以灼傷志摩皮膚的冰冷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