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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草｜細鹽飛雪，火光清脆】


閉上眼，便會夢到那晚的祝融之災。

如此折磨下，女孩反覆驚醒，不安與恐懼，縈繞全身。淚痕清晰刻在臉龐，細微的悲鳴沒有停止。

最終，她失去了睡眠的勇氣。

＊

夜裡，氣溫上升。

女孩懵懂的起身，試著開門讓風透進房，卻在手指碰到門把的剎那，被灼熱襲擊，刺痛使腦袋頓時清醒。

她揉揉眼睛，察覺黑煙從隙縫緩緩竄入，女孩不經意地吸入口鼻，換來的便是一股難受。

過去不曾遇過火災的女孩頓時有些慌亂，背脊冒著冷汗，淚水溢滿眼眶，沒有人教過她如何處理這樣的緊急狀況。既然無法觸碰房門，她只好打開窗戶，為求得新鮮的空氣，也為求救。

「嗚哇哇──」

「爸爸！媽媽！救我！」

女孩位於二樓，在她模糊的視線中，瞥見外頭地面上站了不少人。幾台消防車正好抵達，有的人員進行救火，也有人員火速乘著雲梯，往女孩的方向前去。

被消防人員救下後，雖然沒有受傷，她仍心有餘悸，雙腿使不上力，癱坐在地面，眼睜睜看到自己的住處被燒掉大半，眼淚不斷滑落臉頰。

那晚，正值寒冬，女孩眼裡，倒印著一幅景象——細鹽飛雪，火光清脆。

＊

葬送於熊熊大火的房子，已經無法住人，因此女孩隨著父母暫時借住遠親家。

陌生的環境下，令她有些不自在，又加上惡夢擾人，幾乎沒有什麼睡去。

隔天下午，女孩悄悄溜出門，走到離家不遠處的公園，坐上空無一人的長椅。背上彷彿扛著疲累，她垂下臉龐，眼神渙散，找不回以往的活力。

呆滯了幾分鐘，似乎是睡意襲來，女孩眼皮一沉，緩緩闔上雙眼。

黑暗霸佔視線前一秒，她意識到自己不該睡著！否則，將會看見那個回憶——令她痛苦的情景。

女孩用力捏了大腿一把，痛覺往上刺激大腦，試著趕跑疲累。

「你為什麼要捏自己啊？這樣不是很痛嗎？」

女孩一抬頭，印入眼簾的是一位男孩，與她的年齡相仿，有著稚氣的臉蛋，水汪汪的眼裡閃爍著好奇，直直盯著女孩。

「沒什麼……」她只是撇開頭，沒有正面回應男孩的問題。

「欸？可是一般人不會這樣做吧！你快告訴我原因嘛！」

他並未死心，反倒是轉身坐在女孩旁邊，流露出一股「沒有得到答案前絕不離開」的模樣。

拗不過男孩，也打發不走對方，女孩嘆了口氣，緩緩道出這幾天的事情。

＊

「火災感覺好可怕啊……睡著就會夢到也好恐怖……」

聽完女孩的故事，男孩不禁抖了身子，接下來他便閉上雙眼沉默了一會，拇指與食指抵著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些甚麼。

「有了！我來說一些笑話跟故事吧！」男孩突然間轉向女孩，自信滿滿地說。

「什麼？」

不明所以的女孩看著對方，臉上寫滿問號。

「只要聽了有趣的事，一定能趕跑那些不好的回憶……我是這麼相信的啦！」

看著對方如此拼命的解釋，女孩也沒什麼理由拒絕他，姑且點點頭，以示同意。

男孩便開始滔滔不絕，將他珍藏的笑話與故事一個不留的全盤攤出。雖然有些笑話略為尷尬，有些故事沒頭沒尾，女孩依然認真地聆聽，甚至時不時被男孩逗笑。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動，沉浸於敘說的男孩，享受傾聽的女孩，直到公園時鐘規律響起，才一同意識到已經迫近晚餐時刻。

「嗯……也差不多全部都講完了。」

男孩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

「謝謝你。」女孩漾起一抹微笑。

「啊！對了！」

男孩似是靈光一閃，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跟我來，給你一樣好東西！」

也許是好奇對方會拿出什麼東西，女孩沒有甩開手，反而是隨著他去了。

步行幾分鐘，兩人來到一間中藥鋪。

「這裡我家，在這邊等一下唷。」男孩故作神秘的溜進鋪內。

女孩乖巧地站在門口，微微往裏頭一瞥，整齊的藥罐子排滿架子，下方的木櫃則是一格格的抽屜，數量為之驚人。

不一會兒，男孩跑出店鋪，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女孩掌心。

「這是香包，沒記錯的話裡面放有艾葉、紫蘇、丁香、藿香、薄荷草……還有什麼來著？欸這些不是重點啦！它的功用主要是清心安神，當然也可以驅逐蚊蟲喔。」男孩認真地說道。

「這就送你啦！有了這個，保證一夜好眠！」

小巧精緻的香包，上頭繡著一隻青鳥，散出清新的香氣。

「我真的可以嗎？」女孩小心翼翼捧著香包，這股清香她頗為喜歡，但能這樣收下嗎？於是她便禮貌性問了對方。

「沒問題的，你拿去吧！」男孩語氣裡沒有絲毫猶豫。

「非常謝謝你……」

女孩下意識握緊手中的東西，鞠躬向對方致謝。

之後，得好好感謝他一番——女孩在心中琢磨著。

＊

女孩躺上床，憶起白天男孩所說的種種，嘴角微微上揚。

她置香包於枕邊，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昨晚的不安，此刻好似全被驅逐。

今晚，也許能迎來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