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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引力68


大介抱著一堆衣服進門的時候，天滿盤腿背對門口坐在地上，裸著上身，只披了一條毛巾，正低頭玩手機。

「明天終於！！！休息日！！！！」大介開心地大叫，將衣服全部扔到地上，看到天滿的畫面停留在聊天室畫面，沒有滑動，就這樣看著。

「幹嘛，休息日要跟誰出去玩？」大介問。

天滿終於動作了，套上一件睡衣Ｔ，爬起身走向陽台：「別吵，我講個電話。」


他關上拉門，微小的風吹不散夏日的燥熱，他看著手機，善照打了一通電話，他關機沒接到，不到半小時，善照又贈送貼圖，然後最新又是贈送主題，這甚麼，不傳給他貼圖的賠罪謝禮嗎？但為甚麼又一句話都不說？

天滿深吸一口氣，略過接受禮物的訊息，直接按下通話鍵。


「啊！！！！」善照大叫，不顧還在吃飯，抓起在大腿上震動的手機：「我接個電話！！！」

他往房間邊跑邊喊：「炸雞不要全吃完，我想吃雞腿！要留給我！」

善照鎖好門，拿過桌上充電中的耳機，坐在地板上戴好。

「今天吃炸雞？」

善照看了一下螢幕，他早就按了接聽鍵。

學長繼續說：「吃這麼好？」

善照下意識地回嘴：「對啊，學長還在吃草嗎？」

「欠揍。」

善照靠在門板，笑出來。好像糟糕透頂的休業式從不存在，他和學長還是每通電話都很開心、他希望電話永遠不要結束的那時候。

但也只是好像。他聽著學長的呼吸聲，知道學長也想起來他們其實還在冷戰。兩個人沉默著，那一天的一切又再度瀰漫在空氣中，突然又離彼此很遠很遠。

「為甚麼送我貼圖和主題的禮物？」學長終於開口了。

一開口就講這種難以回答的問題，學長會不會聊天啊。

「……我以為……」

「以為甚麼？」

「……以為學長封鎖我了。」善照低下頭。


他第一次把那規律的機器聲聽完。每一聲都讓他的心臟不斷往下沉，沉到胃部，想吐又想哭。

螢幕跳出「無人接聽」的提示，善照蓋起螢幕，趴在床上。

還用你說「無人接聽」嗎，我知道了啊，就是學長不想接我的電話，學長已經不想理他了嗎？封鎖他了？早知道更早說出口就好了，現在怎麼辦啊，他花了好久做出的袋子，學長該不會撕爛丟垃圾桶，然後要他不要可悲的追求他了……

幻想中，學長高傲的撕爛他的袋子，拍掉雙手的布屑，說「才不想收你的爛禮物不要再來找我」就轉頭就走，幻想到這裡，善照趴在枕頭裡差點哭出來。

燈子來搖晃他的時候，善照的枕頭已經有整張臉的淚水拓印。

「怎麼了啦。」燈子塞衛生紙給他。

「學長撕爛我做的袋子，」善照失魂落魄的擤鼻涕：「叫我永遠不要來找他……」

「啊？！你根本還沒送吧？！！！！」

燈子花了一段時間才從善照傷心的胡言亂語中，釐清真相：善照撥了一通電話，宇髓學長沒接，善照以為自己被封鎖了。



「所以送貼圖那些，是要確認有沒有被我封鎖？」

「網路建議的啦……說只要送不出去就是被封鎖了……」善照越說越小聲，低頭玩著指甲，輪流把拇指的指甲按的白白的，指腹還有被針戳到的小傷口。

「我沒有封鎖你，只是在訓練，關機了。」學長解釋，善照點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回了一聲「喔」。

「喔什麼喔，每次跟你解釋誤會，你怎麼都這個回應啊？！」

聽到學長語氣很差，善照火氣也有點上來了，休業式那天沒有爆發完的委屈持續延燒：「不然我要有什麼回應？」

「有跟你解釋清楚不是你想的那樣，應該要開心點吧！」

「為甚麼要跟我解釋？！」

「啊受不了你！白癡！！！」


──明明接到學長電話這麼開心，為甚麼自己又搞成這樣啊？

說好要表達心意的。善照頭垂得很低，想鑽進地心裡，永遠都不出來了。


天滿氣到手抖：「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白癡會難過！！！」

「……啊？」

「啊什麼啊？！再發出這種蠢聲音我真的……」

大介在房間內都聽得到天滿罵人，立刻躲到床上避難。

天滿沒理他，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要好好相處、要好好相處，剛剛罵了兩次白癡發洩怒火，現在該冷靜一點。



善照聽著學長深呼吸，但學長還是沒有掛電話。

對，自己是很委屈。可是、每次都只期待一些不可抗力的事物，感覺很卑劣。以前想去告白的時候，善照都會告訴自己，如果現在過路口的是白色車子，他就去告白。如果早上起床沒有下雨，他就去告白。如果這團紙屑成功丟進垃圾桶，他就去告白。如果今天對方穿的是皮鞋，他就去告白。

他設下一堆外界的條件，要求命運要配合他的情感，告白不了是命運告訴他現在還不適合，這樣就不會傷心了。

現在沒有大雨，也沒有料理部的企劃，不用去學校，束口袋也還沒送出去。他沒有任何藉口跟理由來掩蓋「他就是想見到宇髓天滿」這個事實。

沒有理由的話，就不會想見面了嗎？不會啊。那為甚麼他自己不踏出去，不要寄託在命運，不要用任何理由輕輕放過膽小的自己。


因為喜歡宇髓學長，喜歡到不管任何虛無飄渺的運氣，機率只要不是零都還可以努力。




「……學長，我想你。」善照埋在手臂。

「因為我在乎你。」天滿仰望著夜空。

兩道聲音重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