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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eep Blue


　　我在中央洞走了約10分鐘，發現了一個最像牙科的場所。

　　[Deep Blue]

　　在那英文單字旁邊，牙科前裝飾著寫有「大白鯊的頭骨」的字樣。光是牙齒和頭骨就有3公尺長左右，此外，一顆大白鯊的牙齒只有一個拇指大。進去裡面一看，牆上掛著幾張大白鯊的照片。

　　和鯊魚白色的眼珠子互瞪了幾秒之後，我別過頭去。從裝修上來看，似乎讓本來就不帶親切感的牙科產生更遠離人們的效果。

　　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但我決定觀察看看後撤下幾張照片，接著當診療椅印入眼簾時，我的眼睛都睜圓了。哇，這完全是最新款耶。這不是可以直接在椅子上照X光的那個嗎。手術器械全都是新的。

　　我暈頭轉向地開始從有沒有基本器具找起。當我檢視著新的口腔鏡、探針、鑷子、吸睡管、牙挖、高速手機、低速手機，以及診療椅是否能啟動時，一名金髮女性敲了兩下牆，於是，牆體一部分自動打開，露出一個收納空間。裡面有托盤、注射器和隔離障夾之類的東西。

　　說完謝謝之後，我用拳頭捶打著每一面牆，得到了瘀青以及張口器、鑷子、組織鑷、刀片。另一面牆則有明顯全新的金屬隔片、線剪鉗、金屬線、骨銼刀、夾冠鉗、針等等，但是似乎完全沒有考慮到動線，要嘛隨便亂塞，要嘛完全沒拆整箱收進去。我忙著拆箱子、拆箱子跟拆箱子。

　　「他們說利多卡因（局部麻醉藥）要去醫院1樓領取。」

　　她看著我用手撕開各種箱子、拿出托盤到處找剪刀的模樣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如此說道。聽到這句話，我頓時打起了精神。看來是因為明天要開業的壓力讓我瘋了吧。

　　「您好，我是今天剛到達的牙科醫生朴無玄。」

　　「您好，我是艾略特布朗。請叫我艾略特就好了。您看起來很忙呢。」

　　「聽說明天就要開業。」

　　我害怕地說道，心想難道她是突然來臨的患者嗎？不過艾略特遞給我一杯不知是否是買的的咖啡。我放下手中的鑷子（找不到剪刀，所以用鑷子劃開箱子），接下咖啡。聞到了咖啡的香味，有種重生的感覺。

　　「謝謝。」

　　看著我努力利用熱咖啡的溫度捂熱因為緊張而顫抖的手，艾略特安慰似地說道。

　　「請冷靜一點，醫生。明天下午有一名患者預約。」

　　「一名？⋯⋯一名嗎？我知道有1000人在這裡工作耶？剛開業才一名嗎？免費的耶？」（*注一）

　　我想像著留在海底基地的人像憤怒的野豬一樣衝向牙科，為了誰先診療彼此拳打腳踢，為了不排隊而亂成一團的畫面。

　　「詳細內容我無法得知，但情況不會那麼緊急，因為是牙科開業的第一次診療。是海底基地最勇敢的一名呢。嗯⋯⋯第4海底基地大約有500人，第3海底基地大約有100人，第2海底基地大約有100人，第1海底基地大約有100人，人工島大約有150人，總共確實約有1000人呢。」

　　「⋯⋯我本來預計每天至少有20到30人左右。」

　　「今天是星期日，下週看完現下預約好的20人就結束了，不用太擔心。」

　　聽到這句話，我搖搖晃晃地癱坐在地。感覺全身的力氣和熱情都消失殆盡。單純平均下來，一天要看4人左右。眼前的壓力稍微消失了一點，我啜飲著艾略特遞來的咖啡。

　　「海底基地的每個人都知道牙科還沒準備好，所以等大家知道那些身先士卒看牙科的人都沒死後，就會開始預約了。現在大家可能以為牙醫會把好牙拔掉，或是沒麻醉就進行診療，或是來一記勾拳把智齒打掉。」

　　「真是萬幸呢，我可以依各自的喜好滿足客製化的需求。」

　　艾略特第一次因為我的玩笑話笑了。她笑起來完全是個大美人。露出來的牙齒潔白又整齊。

　　「我在這裡進行心理諮商。第一次來到海底基地的人都必須接受心理諮商才行。現在⋯⋯好像沒時間了呢。」

　　艾略特看著尚未拆封的箱子及到處散落的醫療器具後，話說得有些支吾。我怕她馬上就要進行諮商，趕緊另外安排時間。

　　「我星期三左右再聯絡您可以嗎？到那時候應該比較有餘裕。」

　　我希望我有餘裕。

　　「加油。」

　　留下這句話後，艾略特就像風一樣消失了。我先把診療必須用到的東西找到並收集起來，整理了一下。翻遍了整個抽屜之後，我發現一個可以放在諮詢桌上的小鯊魚頭骨。要是能見見裝修這裡的人就好了。看到牆上的鯊魚照片，我的心情變得很不好。都已經在海底了，本來就又黑又暗的，以漆黑的水為背景的白眼珠鯊魚照片更增添了黑暗感，所以我把那些照片全部從牆上摘下來。

　　在喝完艾略特給的咖啡後，終於讓診療室變得即使牙科開門也不會受到指責的程度。準確來說，灰塵到處飛來飛去。但也不能在海底-3000公尺的地方開窗戶吧？我祈禱海底基地的通風設施很優秀。這裡的模樣如果被牙醫系教授看到的話，肯定會暈倒的。

　　雖然沒做什麼，但距離到這裡已經過了5個小時。我下直升機之後，除了別人好心給我的一個麵包之外就沒吃任何東西，意識到這點後，我因為肚子餓於是離開了牙科。

　　中央洞的餐廳是自助餐，不過食物還是挺不錯的。有米飯也有泡菜，令人驚訝的是，還有素肉做的宮廷烤牛肉、更不用說韭菜餃子和素食壽司了，而且三明治的種類也相當多。湯也分好多種。我聽說這裡的職員分別來自8個國家，本來以為食物會不怎麼樣，所以感到很意外。

　　狼吞虎嚥地吃完飯後，我向所有遇到的人打招呼說我是新來的牙醫。因為遇到太多人了，所以幾乎沒有幾個真的記住的。詢問過無數人之後，我來到白虎洞38號，我的行李孤零零地放在房間裡。行李箱好好地找到自己的位置，這給了今天的我不必言說的安慰。之後要好好謝謝康秀頂，也要給她買點吃的。啊，還有俞金彞的麵包跟艾略特的咖啡也是。

　　帶著洗澡和刷牙用品，我來到回宿舍前就見過的淋浴間。淋浴間裡有很多隔間，是可以一個人進去後從裡面鎖上的單人間。門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得出來裡面有沒有人。我喝了口淋浴間出來的水，感覺很滑，但不是海水。海底基地內到底生產出多少噸海水淡化後的水？好像有在海底基地說明書掃過一眼，但記不太清楚了。洗完澡、吹完頭髮後，我才回到了房間。

　　我打開普莉雅給的電子平板，進入海底基地應用程式，看到牙科的名稱就叫[深海Deep Blue]。點進深海之後，出現了連在那裡工作的牙科醫生我都不知道的說明。第4海底基地的深海是以著名大白鯊而命名的牙科。

　　⋯⋯據我所知，鯊魚攻擊人類的案件中，最多的就是大白鯊所為，我很好奇是否為了叫患者來才把牙科取了這樣的名字。

　　據說大白鯊的牙齒長約3cm到6cm，他們會在下方游泳潛行，接著由下至上垂直突襲並咬住獵物。看介紹，牠幾乎是躍出水面的樣子。智商也很高，一口就能把人咬成兩半⋯⋯如果所有的說明屬實，那只要遇到就死定了。我放棄在腦中模擬與大白鯊的戰鬥，讀完了說明。

　　大白鯊約有3千顆牙齒，如果三排金字塔型的鋸齒狀牙齒在狩獵過程中脫落或斷裂，馬上就有健康的牙齒遞補上來。為了海底基地員工的牙齒健康，以體型龐大到足以捕食鯨魚的程度、擁有強而有力的下巴及牙齒的大白鯊「深海」之名為牙科命名，這些內容我又讀了三遍。

　　幾乎背下了整段文章，現在就算患者問我為什麼牙科的名字叫深海？放在牙科前面的巨大鯊魚頭骨是什麼？之類的問題我都能笑著應對了。雖說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取大白鯊牙科、鯊魚牙科之類的簡單名字。因為是外國人取的名字嗎？竟然叫深海呢。一聽就覺得沉沒在深藍色海底裡面，有一種沉重憂鬱的感覺⋯⋯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是為了來牙科的人也會取作淺藍色吧⋯⋯不曉得耶，說不定這裡的人跟大白鯊很熟。

　　點進預約介面後，明天會來的患者正如艾略特所說只有一人。俞金彞。診療事由。臼齒蛀牙。⋯⋯我知道為什麼俞金彞小姐會對連牙科在哪裡都不知道的牙科醫生表現得一副沒必要擔心的樣子了。看得出來患者對連自己的診療室都不知道的新牙科醫生很寬容。我安心地鬆了口氣。

　　應用程式本身很單純。將預約時間移至其他日期的時間、在預約日期的患者姓名上按下確認鍵就可以向對方發送通知。我向俞金彞發送了確認預約申請的通知。我很好奇患者的電子平板是如何顯示我發送的通知的。其他日期每天也都有兩到三人的預約，但我只看了幾個人的名字後就關掉了平板。反正以後都會看個夠。

　　從行李箱把衣服拿出來整理時，我拿出了包在最裡面的一張全家福。最近幾乎是把什麼都拍照下來的趨勢，反正把照片存在相簿裡也不會常看。因為我把照片洗出來了，把它放在我旁邊的位置的話至少每天可以擦肩而過那樣掃去一兩眼。以前我總不能理解為何大人會在自己的桌子上、床旁邊、牆上、錢包裡放全家福的相片⋯⋯我希望能繼續不理解。

　　海底基地微微晃動了一下。我瞬間在新的床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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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數字使用阿拉伯數字或漢字皆保留原作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