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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後篇



踏進教堂，才剛來到神父的面前，金獨子就發現自己不能動彈，同時畫面終於跳出了任務視窗──『宣誓』。

「從今以後，環境無論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賤，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敗，你願意支持你的另一半，愛護他，與他同甘共苦，共建家庭直到離世的那天嗎？」

不知劉衆赫那邊的任務要求是什麼，在被神父問了結婚誓言後，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我願意。」

［任務通過。］

──嗯？只是通過，不是完成？金獨子困惑。

「從今以後，環境無論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賤，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敗，你願意支持你的另一半，愛護他，與他同甘共苦，共建家庭直到離世的那天嗎？」

當神父再次發出同樣的詢問時，束縛住金獨子的力量終於鬆開。

「我發誓，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不論貧富貴賤，不管順遂或是困境，我會與他共享喜怒哀樂，永遠愛他、和他在一起。」

發現能夠自由行動和對談後，金獨子立刻回答。

［誓言『永恆的愛』成立，『宣誓』任務完成。］

因為雙方的任務已經完成，場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轉換，金獨子雖然對沒有親吻和交換對戒的行程感到可惜，但想想這畢竟只是虛擬遊戲並非現實，很快就把那一點惋惜丟到了腦後。
不過剛剛劉衆赫那邊的任務訊息，總讓他覺得有點在意。

「衆赫啊，你……」
「不准問。」

很快光線又再度照亮了四周，這次的場景讀取了記憶中同居的住家背景，他們正站在玄關處，外表顯得年長成熟許多的金獨子盛裝打扮正要出門，臉上同樣有著歲月痕跡的劉衆赫則還是家常休閒服。

［你的戀人最近的態度有點奇怪，這天你需要盛裝參加一場關乎你工作升遷十分重要的聚會，但對方從幾天前就反對你出席參與。］
［任務：『安撫』］

安撫？這是要安撫劉衆赫讓他放心讓自己出門的意思，還是……？

「獨子，不准去。」

不等金獨子思考出結論，劉衆赫率先做出了動作──他將金獨子擋在自己和門板之間，儼然一副『壁咚』的霸道姿勢。

「你為什麼這麼反對？你是在擔心什麼？」
「……任務，不能說。」

金獨子認真思考，如果是在現實裡有這麼一場聚會，劉衆赫一樣反對他參加卻又不說理由的話自己會怎麼做。
──多半會認為只是劉衆赫一時無理取鬧，完全不放在心上就自顧自地出門了。任務裡至少還好心提醒他要做出安撫再走。

「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拍了拍劉衆赫的肩膀，金獨子輕易地拉開了對方擋路的手，走出了大門。

［任務通過。］
［任務失敗。］

在被踢出遊戲之前，金獨子似乎聽見耳機裡傳來車子緊急煞車聲，從遊戲中清醒過來才發現他的角色莫名奇妙出了車禍過世，沒多久劉衆赫的角色也跟著殉情，所以遊戲結束了。

「你之所以想要阻止我出門，該不會就是知道會有這場意外？」
「嗯。」
「就算不能說實話，你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提示我吧？」
「……我不知道。」

直到這個時候，劉衆赫才意識到金獨子為何會覺得他們『這樣下去不行』。
──相處的時間太少，導致他們無法很好地溝通，沒辦法正確地表達出心裡的想法。

他們確實對彼此很重要，也都把對方看得很重要，但如果不能讓另一半感受到就失去了意義。

「再玩一次。」
「好。」

對這款遊戲不感興趣甚至只當做是陪金獨子玩而隨意草草打發，這次劉衆赫真正燃起了戰火。
本來就是自己提議要玩的，金獨子欣然應允。

結果也不知道是他們運氣太差，還是他們的人生注定無法順遂，接下來重玩的好幾次他們不是因為誤會而分手，不然就是其中一方得罪人結果另一半勞累過度重病過世，或是車禍、高空墜物、強盜殺人、謀殺尋仇等等，各種防不勝防的意外讓他們始終走不到結局。

「這遊戲太誇張了。」

劉衆赫終於忍受不了，把全息眼鏡拿下扔到了一旁。

「現實中哪有這麼多飛來橫禍！？」
「不，有時候現實中的意外比遊戲裡來得還要突然喔。」

金獨子表面上裝得並不在意，然而整個人硬是跟劉衆赫擠在同一張椅子上黏緊緊，可見他心裡也沒有好受多少。

「但是……我還是希望可以跟你一起看到結局。」

──包括遊戲裡和現實中，都是。

「……再玩最後一次。」

賭上劉衆赫職業玩家的名譽，他這次一定要把這個該死的遊戲破關。



十八歲──

「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暗戀對象的第二顆鈕釦』最適合。」
「那把你的都給我。」
「啊？」
「你的，全部的鈕釦。」

二十八歲──

「從今以後，環境無論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賤，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敗，你願意支持你的另一半，愛護他，與他同甘共苦，共建家庭直到離世的那天嗎？」
「我不願意。」
「衆赫？！」
「我會支持他，愛護他，但我不需要他跟我同甘共苦，我希望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美好的，我發誓我必定永遠做到。」
「……！」
「換你了，獨子。」
「哪有人搶NPC台詞的……」

三十八歲──

「那種垃圾聚會就不要去了。」
「但是工作……」
「我自己成立了一間新公司，給你原本公司的三倍待遇，跳槽過來吧。」
「怎麼突然變成了霸總人設？！」

四十八歲──

「公司我已經找好了接任者，以後我們靠持股分紅就夠遊山玩水一輩子了。另外我們得先去醫院做個健康評估和每年例行體檢。」
「你也未雨綢繆做得太極致了吧？！」

五十八歲──

「唉……」
「有什麼好嘆氣的？」

兩名白髮蒼蒼的男性手牽著手在公園裡散步，縱然臉上有著不少時光留下的刻畫，但他們的身體還是保持著穩定的健康。

「我只是在感慨這個遊戲製作得也太過真實。」

臉上和手上不斷增加的細紋，只是多走幾步就氣喘呼呼的退化體力，逐漸模糊的兩眼視力，所有一切觀感都真實的好像他們真的如此年老一般。

「雖然市面上一堆除斑科技和保養品能讓人外表保持凍齡，肉體上的衰老卻無法避免。」

現在的他們還能像這樣互相扶持著偶爾出來走動散個步，若是再過個十年，先不論是否會有所謂的老年癡呆，搞不好根本直接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呢。
金獨子想到他和劉衆赫老到動不了只能躺著讓人照顧的畫面，不由得噴笑出聲。

「我覺得相當浪漫。」
「浪漫？」

相較之下，劉衆赫脫口而出的，是平常完全不能想像會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

「遊戲裡總是每一次轉換場景就省略了十年，但現實裡沒有辦法快轉吧。」

［願每個人都能靜下心，細細品味獨屬於自己的歲月。］

遊戲開頭裡的登入語，『歲月』指的是那些無法被省略的十年時光中畫下的每一刻。

「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意味著十年、二十年，以及更久──他們都會一直一直在一起，不會有人中途缺席。
但經過了遊戲的洗禮之後，劉衆赫明白這不是光靠一方的努力或是希望就能達成的事，還需要雙方的坦誠溝通以及共同合作。

「金獨子，你願意和我──劉衆赫一起有個『HAPPY ENDING』嗎？」

既是遊戲的結局，也是生命的終結，更可以說是世界的結尾。

「我願意。」

［『終局』完成。］
［恭喜玩家順利通關！祝福各位都能如願擁有美好的歲月！］






「呼，總算是順利破關了，怎麼樣這個遊戲還不錯吧？」

將自己的全息眼鏡收好，金獨子看了一下時間，沒想到他們之前失敗重來那麼多次，從開始玩到現在也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果然體感加速的遊戲就是棒。
金獨子點了點頭，覺得以後這樣的遊戲可以多找一點來玩，這樣既可以創造回憶，他的腰和屁股也可以少受難。

「衆赫啊，我們──」

另一雙唇堵住了接下來金獨子要說的所有話，還沒反應過來劉衆赫為何突然吻自己，靈活的舌頭就已探入口中。

「唔、嗯……」

試著推了推劉衆赫，但對方不為所動，金獨子只能承受著對方狂風驟雨般的深吻和貪求。
碰。等發現自己被吻得暈呼呼途中順勢被連拉帶推壓到床上時，金獨子早已沒力氣再做反抗。

「等、等等……」
「下個月找一天休假，我們先去選戒指。」

一邊繼續往下親吻，劉衆赫一邊接著說。

「然後等我拿到獎金，我們就結婚吧。」
「衆赫……」
「十八歲的告白我沒辦法補給你，但是其他的我會盡量去做到。」

──所以請你和我一起逐年老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天到來。

「……你這種說法，我怎麼有辦法拒絕啊。」
「就是知道你無法拒絕才這麼說的。」

劉衆赫伸出雙手，抱緊了他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