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你是一位審神者。
  直到某天意外得知自己存在的秘密之前,你都是一位普通的審神者。
  雖然已當了五年的審神者,但你並不喜歡與人鬥爭,即使戰績表上會呈現由時空政府評定、數值化後的審神者等級,看著135這不上不下的數字,你依然一笑置之,一切不過是浮雲。
  大猩猩?守護猩?就任幾個月就超過你的等級的超級新猩?
  你只想問:「那是什麼好吃嗎?」
  閒話休提。

  就算你不拘小節,喜歡的話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但當你從花圃中挖到的奇怪箱子裡得知那個秘密,還是消沈了半年之久。
  看來人對事關自己死活的事,果然很難灑脫。
  那個箱子是南海太郎朝尊挖到的,據說是跟鶴丸國永打賭賭輸,被盧幫忙挖陷阱時一不注意就挖了五十米——就算你對刀男也是放任主義,但當下還是不經脫口:「你們在搞什麼鬼?!」
  箱子經過眾刀評斷沒有危險性後交到你手上,只是在有其他注視下、連大太刀都打不開的奇怪箱子,再只剩你一人時卻能輕易掀開蓋子。
  裡面是一支製作精美但看起來有些舊的牧童笛,面對國中後就沒碰過的樂器,你感到有些懷念。
  只是當你朝它伸手,還未觸碰到,沒人吹奏的長笛卻自動流淌出樂曲。
  隨著耳熟的《晚霞漸淡》旋律,不屬於你的記憶浮現腦中。
  那是明明不屬於你,但存在於腦海的記憶。
  那一天——
  你知道了自己是本來不存在的人。

  與歷史修正主義者的戰爭中,雖然大多以勝利收場,但多如繁星的戰場上,總是有失敗的時候。
  戰敗的戰場,若是對未來影響太大且沒有補救的可能性,時空政府為了確保世界不崩毀,會將那段歷史從正史中隔離,使之成為被放棄的世界。
  反之,也有被判斷還有機會彌補、改變不大的歷史;而你,是在被改變的歷史中,在蝴蝶效應下,誕生的人類。
  很諷刺不是嗎?
  身為守護歷史方的審神者,但當所有歷史回歸正軌,你,將不存在。

  熟悉的旋律未止,似乎連不存在的歌聲都能聽見,腦中的畫面是曾經的回憶——但不是你的,而是本該存在的人的記憶。
  ⋯⋯似乎什麼事都無所謂了,本來就不是積極派遣刀男上戰場的你,在那半年內,本丸的出戰數明顯下滑。
  畢竟你沒有自殺的興趣,誰能肯定這次的出戰所守護的歷史,不會與你的存在有分毫連結呢?
  狐之助的催促、政府的警告?
  你都以身體不適、靈力續亂、無法判斷戰情等各種藉口,降低自家刀男上戰場次數。
  然而,你的逃避行為也在那一天畫下句點。
  特命調查結束,監察官成為本丸一員的那一天。
  那次的特命調查離初回聚樂第已相隔約四年,初回時因任職時間不長、戰力不足所以未參與;第二次時因隨緣的性格與骰子運不佳所以只獲得「良」的評價;而第三次能獲得「優」⋯⋯或許冥冥之中已然注定。
  盛放即凋謝的櫻花下浮現的璀璨湛藍,那銳利中蘊含的審視,讓你瞬間領悟「死期到了」。

  ⋯⋯應該是這樣的。
  成為你的刀的原監察官,雖然對於你逃避戰場的行為有些囉嗦,但也僅只於嘴上叮囑。
  「身為本歌山姥切的主人,希望你能振作點。沒問題,你能辦到的。」
  要說囉嗦,大概就是這種完全能左耳進右耳出的程度,當幾個月來都是這樣時,緊繃的情緒與防備漸漸放緩,一時提升的出戰數也慢慢下降。
  ——你開始懷疑,那一天隨著旋律出現的記憶全是幻想或幻覺。


  直到今天。
  當他敲響勤務室的門的今天,你似乎又聽見了由笛聲構成的《晚霞漸淡》。

  一秒、兩秒、三秒⋯⋯就算敲門聲早已停止,你依然坐在辦公椅上,盯著門板一動也不動。
  全身的力氣彷彿從指尖逐步消散,連開口都覺得無力,只有心臟的跳動強勁到發疼。
  「⋯⋯我知道你在。」早就預料到你的反應般,門外的他語氣平穩,一如既往,「我進來了。」
  無法回應,卻連無言的抗拒都顯徒勞,從開啟的門走進的他在離你三步距離處停下,湛藍目光猶如那天一般鋒利,斬斷你所有退路。

  沉默在彼此間蔓延,久久。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好不容易吐出的語音虛弱無比,你渾身顫抖,卻依然選擇抬頭直視對方。
  「嗯,我知道。」回望著你,他揚起嘴角,本來冰封的表情帶上熱度,連眼神都柔軟了些,「你在意的事我都知道。」
  「都知道?」發出的聲音比預期中尖銳,就算想冷靜下來或裝傻帶過,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那說說你都知道什麼?」
  「該從哪裡說起呢⋯⋯」雙手環胸,食指在環起的手臂上輕點數次後,他開口,「為了應對與跨時空技術現世而一同現蹤的歷史修正主義者,記錄、保存著正確歷史的時空政府除了招募審神者、製造並管理各本丸、分派任務外,也時刻監視著各個時間軸的異動並觀測未來演進。」

  冷靜的語氣,和緩的眼神,就像是課堂上的導師在朗讀課文般。
  「因果律具有強大力量,政府推斷溯行軍期望創造出全新因果,當本該死亡的人存活、本該活著的人死去、原本會出現的發明消失、原本會發生的戰爭提早或延後——只要是建構歷史的巨大事件產生嚴重變化,世界的發展將邁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社會結構與權力配置也會大不相同。」
  明明自己最想聽的不是這些早有耳聞的事,但你也提不起勇氣打斷他。
  「但是時間軸的異動,並非每件事都會影響歷史架構,微小的異常不用任何處置,在正確時間軸下就會因世界自然的作用力回歸正軌,然而因果律下,那些微小異常也可能使本來存在的人變成另一個人。」
  話語至此,原監察官朝你邁進一步,「一般來說,一個人類的出現或消失,只要不影響歷史運作,政府不會有任何動作——但是,你知道了吧?自己本來不該存在的事。」
  直望著你的藍眼,美麗卻懾人心魄。

  「⋯⋯我要被排除了嗎?」
  鼓起勇氣的詢問,卻被輕易地搖頭否定。
  「不論是從哪邊得知了這種機密事項,如果你有任何疑似加入敵方的舉動,在我來之前就會因狐之助的通報被逮捕,又或是由其他跟政府有淵源的刀將你排除。」
  他再度向你跨出一步,唇角的弧度是如此溫和,聲音中蘊含了讚揚,「然而,就算出陣次數降低,你依舊沒放棄審神者的身分與義務,值得表揚。」
  他的稱譽卻激起了心中的火,你憤而起身,怒視著跟前的他。
  「那你今天來做什麼?只是來警告我我一直在政府的監視下?要清掉我這種本來就不該存在的人很簡單?」
  面對你的怒火,山姥切長義收起笑容,神情認真且嚴肅,「我來,是要告知你你最想知道的事。」
  「我最想知道的?還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
  「我收到政府前線部隊傳來的消息,某段曾被改變的歷史經各方努力已導回正軌。」

  「⋯⋯?」
  他在說甚麼?每個字你都懂,但大腦卻無法理解整句話的意思。
  你跌坐回椅子上,一臉茫然。
  而他,無言的看著這樣的你。
  曾被改變的歷史?導回正軌⋯⋯?想、知道的—⋯⋯?
  腦中的空白阻撓著思考,但即便緩慢,你依舊明白了話中含意。
  「我、我會、受到怎樣的處置?」
  不斷打顫的唇齒吐出的話語連自己都難以聽懂,對方卻是再次搖頭,湛藍的眼底有著哀憐。
  「政府不會對你有何處置。」

  當你們沉默相望,許久,你受不了的先開了口:「是政府不需要有任何處置我就會消失嗎?」
  「你很聰明。」沒有正面回答的他,語氣是至今聽過最溫柔的一次,「這次,我希望你一樣能做出聰明的選擇。」
  聰明的選擇?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以選的?
  你仰望對方,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你明顯感受到那雙盯著你的眼不曾移開。


  如果將銀髮監察官的話當成默認,你的消失已是注定,你深深呼吸,隨後問出最最最重要的事:「在消失前至少我還能領年終嗎?」
  「⋯⋯什麼?」
  他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自己聽到了什麼,但你並不打算退縮。
  「年終,全稱年終獎金,就算我戰績不太理想,目前也還是軍職也還是公務員吧?別跟我說今年沒有年終可以領!」
  「⋯⋯領年終後有什麼規劃嗎?」
  「沒有!」
  事到如今,你也不打算管對方表情多微妙眼神多遺憾,人出社會當社畜賣命多年不就是為了錢?就算花不了,該拿到的一分都不能少!
  「⋯⋯」沉默數秒,單手摀住雙眼,他大大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社畜對錢的執著嗎?你挑起眉,看他拿出私人平板,長指在上頭輕快躍動,不過幾秒的時間,就聽到自己的手機傳來震動聲。
  你點開手機畫面,不意外地看到一筆款項匯入的通知,不過——

  「政府在這種時候動作挺快的嘛?」邊確認收到的金額,你歪頭問。
  「就當是我給你的餞別禮。」收起平板,他隨口回應。
  「⋯⋯嗯?」你的視線從手機移到對方身上。
  「怎麼了?那樣直盯著我。」
  「你的話聽起來⋯⋯像在說這筆錢是你出的?」
  對於你的疑問,他僅回予一抹笑。
  「……你戶頭帳戶是?」
  「不會告訴你呦。」
  「我想要的是正當的工作所得。」
  「離職後從曾經的部下那獲得餞別禮也很正當不是嗎?」
  直瞪那理所當然般笑著的原監察官,數秒,換你大大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你那麼頑固。」
  「或許,是現在的主人的影響。」
  「是、是。」
  你放棄不會有結果的爭執,收起手機。
  「這個本丸會有什麼處置?」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對話,脫口而出的疑問,語氣是你自己都不曾預料的平靜。
  「你消失後這裡會被封鎖,負責的單位會在正確的時空、準確的時間點,確保這裡回歸正常的歷史洪流中,成為原本該存在的本丸——連同所有曾與你有關的人的記憶。」
  而他的回答也是刻板平淡。
  淡薄到使你失笑。
  「那,我的刀們呢?」望向那湛藍雙眼,你提出最後的質問。
  「不必刀解。」回望著你,他的神情再度嚴肅,「但畢竟是名劍名刀付喪神的分靈體,若你能夠先將他們解除顯現,對政府來說一切處理會順利點。」

  這世上有沒有神明,以審神者身分來說答案會是肯定的,但就算神明存在於世,祂也不是站在你這一邊。
  視線不知第幾次越過面前的刀擺到他身後的門上,心底期盼有誰會聽見你們的對話而闖入,但自始至終緊閉的門扉訴說著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長嘆一口氣,你不住笑出聲。
  從知道自身存在祕密的那一刻起,神不是自己夥伴一事早可預見。
  然而,很不甘心啊,不是嗎?
  出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但你現在,確實存在於此。
  只是——
  「人果然不能做不符個性的事。」
  看著因你突然失笑而撫刀、擺出警戒姿態的他,你半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不打算反抗。
  你本來就不喜歡與人鬥爭且不拘小節,喜歡的話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半年來消極甚至可說無為的抵抗已盡全力。
  不甘心、很不甘心,可以的話,希望自己能再多活一點。
  就算人最後都會邁向死亡,也比被世界否定存在還要好。
  但是——



  到頭來,你果然還是個審神者。
  改變歷史是禁忌。
  從成為審神者那一天,就深深刻劃進腦裡的絕對禁止事項。
  所以你半舉起雙手,笑看著面前的他。

  「可以提一個任性的要求嗎?」
  「任性的要求?」
  「從你一直注意我身後的掛鐘來看,我存在的時間應該不多了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話——」
  望著即便時間不長,但確實成為過這個本丸一員的前政府刀,輕輕吐出最後的願望。


  「只有你也好,請記得我,山姥切長義。」
  「⋯⋯我無法保證,但我會盡力而為。」
  銀髮的他抽出刀,直立眼前。
  「以靈刀本歌山姥切長義之名起誓,會竭力完成你最後心願。⋯⋯主上。」


  你笑了,半年來最真心的笑靨。
  就算從指尖開始沒任何感覺,像風化般形體漸漸消失,你心中也不再有恐懼。
  對方負責任的認真性格眾所皆知,就算嘴上說不保證,想必總會有辦法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在所有控制權都消失前,你嚷叫出深藏記憶中的咒語,抱持著對一無所知的他們的歉意,強制解除了自家刀劍男士們的人形。






  《機密檔案 984321513號》

  本丸編號:■■■■■■■■
  本丸現狀:消除完畢

  事由:
  由細微歷史改變效應中誕生的審神者所率領的本丸,於西曆■■■■年■■月■■日起,任務執行率不正常下跌,幾度催促下並無改善,相關部門判斷其審神者可能經由不明管道得知存在秘密。
  對此,負責部門經由特命調查派遣監察官■■■■■進入此本丸監視,並賦予其抹消權限。
  直至西曆■■■■年■■月■■日,原本被改變的歷史經由相關部門導正,在■■■■■監視下的本丸■■■■■■■■並無異常行動。
  最終在監察官■■■■■說服下,該當本丸審神者解除所有刀劍男士的顯現,使得後續處理部門無任何人員傷亡。
  西曆■■■■年■■月■■日,錯亂的時間軸與記憶處理全數完畢,相關部門監測中確認一且回歸正史,■■■■■■■■案件自此結案。

  備考:
  監察官■■■■■強烈要求下保有此案件全部記憶,考慮到後續可能產生記憶錯亂與異常舉動,■■■■■自主提出設立監視員一案。
  監視員由■■■■■擔任,至今並未有任何異常報告。尚需持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