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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part 2


  成步堂在鄰近深夜精神抖擻睡飽起床時,寬敞的精緻雙人房裡沒有任何人造光亮。

  唯一的可見光從落地窗透進來,成為房間內僅存的光源。他慢悠悠曲坐起身,扭動幾下脖子,隨後掀起棉被摸另一側床鋪,冷冰冰的,沒人睡過。

  這讓他想起公寓裡的那張床。雙方的工作倒也不算太血汗,只是比起工作使然,大概更趨近於習慣所迫,這使Queen Size大多數時間更像醫院VIP病床,聚少離多。他悄無聲息套上被擱在床下的拖鞋,摸索到落地窗面前,那裡坐著一個面對夜晚的人。

  「怎麼了?這麼晚還不睡。」

  帶著寒意的手如同雪貂繞頸般從背後輕巧的環上男人的脖梗,成步堂靠在檢察官的耳畔輕聲問道。伴侶向來冰涼的皮膚不住使御劍打了個寒顫,他卻不如往常伸手阻攔,或使著輕微潔癖要對方去刷牙洗臉,僅僅只是將腦袋微微偏向反方,使突然其來的肢體接觸更寬敞,且自在舒適。

  「睡不著。」

  「沒帶擴香所以睡不著,是嗎?」他歪了歪頭,天生嗅覺靈敏的鼻頭佯裝湊近肩窩聞了聞。「我沒聞到味道。」
 
  御劍搖搖頭。

  「好吧,讓我來猜猜......」已經慣於盲視野摸索對方心思的律師輕抵上對方的頭,如同足球構成射門般生成各式神祕路線。「是因為我睡太久了,留你一個整理行李,或者害你錯過晚餐時間?」

  他武斷的再度晃了晃頭。
 
  「好、好,我想我猜的到,用不著給我提示。」哄孩子般富有節奏的拍了拍臂膀,成步堂遞出第三個猜想。「是冥的那通電話。」  
  
  終於肯揭曉謎底的男人嗯地猶豫半天,說:「算一半吧。」

  「那另一半呢?」他思索片刻,對於方才試錯過的答案不太苟同,於是換了個方向,試探性的詢問:「是我嗎?」


  御劍沉默了。上一句話像是紙花,在空中揚散後被清風席捲而去。成步堂見他不語,猜想對方也許不願談論這事,他只要一遇到某些過不了的坎,感情、過錯,或者他自己,就會變得難以啟齒。鈍痛總是無形,它會順著血管抵達甲縫,爬至生活,乃至於遙不可及的明天,在最終勾勒成一張既綿密、卻又無法承載的鑽心裂網。因此,他決定放慢呼吸,如天鵝曲頸的廝守般,安靜擠佔掉生根於他們之間的致癌因子。

  及至他們徹底沐浴在幽光的照射下,溫順的晚風捕捉到過於寂寥的氛圍,迫使藏在身上那番愚鈍的原則之外破土而出,御劍這才半抬起淺灰,搧著纖細濃密的睫毛,緩緩啟齒。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成步堂。」

  成步堂眨了眨眼,略為困惑,但他仍接下了莫名其妙的蝴蝶球。
  
  「我也沒搞懂過你,御劍。」

  「你身上到底有什麼,才能讓我......總是能站在你這邊。」


  「就算你突然這麼問,我也不曉得。」他笑了一下,語言裡透著連本人也無法辯解、似有幾分靈動的從容。「我以為你已經在同住裡找到答案了。」

  「不,它和邏輯勾不上邊,縱使我從未懷疑過思考的方向性。」他的手指本能地抽搐幾下,卻沒能伸出,眼神更是舉棋不定般略略斜開,好似接下來的話連位於二人耳鬢廝磨的密談中,也都是什麼避不可及的汙言穢語。「感情毫無規律......即便我不願承認,也做不到承認......成步堂,誠如你所說,沒人能控制它。」

  「這就是你擔憂的理由嗎?」成步堂從肌膚相連中舉起頭來,興味盎然的問他。「怕會破壞你所有的計畫與抉擇?」

  他只是輕輕搖頭。「選擇的對與錯於我而言沒有擔憂的價值。」


  嵌於數億碎星中的皎潔明月揭開了藏匿於肋骨深處的瞬息萬變,使所有一切皆有了合理的出口。御劍幾近是冷不防的,從徬徨海中窺探見為何本質同樣算作日光,吸血鬼卻寧願選擇背棄白晝,奔向萬籟俱寂的黑夜。


  「但我總感覺有一天......」

  「我從未懷疑的情感,會突然就有例外。」


  例外,是嗎?成步堂下意識縮了縮,如同收傘般從那樣親暱的姿勢撤回身來,他直立於夜下,回頭瞥了眼,影的輪廓已經模糊到幾乎能被月光穿過,細菱瞳孔在一剎睜的老圓,卻又像被刺傷般縮回縫狀。人心實在狡猾。他凌亂的想。他們從來都不曉得自己嘴裡的話有多麼混帳。

   
  「真神奇,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類偽命題.......這能解讀成『有一天我和大將軍掉水裡』嗎?」

  「其實也不至於那麼偏頗......咳、嗯,成步堂,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幾乎是同時,御劍聽見背後傳來一句溫吞笑聲。

  「不太行,擾亂檢方姑且也算我的職責之一。」
  

  律師微彎下腰,斜側過臉,與正巧將臉轉動的檢察官正對上眼。從他的角度看,人類那雙浸泡月光多時的瞳孔就像寶石級的藍珀,孕育著千萬日子的漫長流動,猶如乾淨無瑕的眼底,從沒增生過絲許孱弱。


  「畢竟,我們從來就不是什麼溫良恭儉的關係,對吧?」


  冰涼的兩片豐滿緊隨其後印上唇形紋線,拉開之後他輕巧的眨了眨眼,見琥珀被不斷被熱力加壓降解,眼看紋理即將被凝定絕緣,卻在生死關頭的那一刻,慘遭撞毀!

  粉渣徹底碎了一地,被橫掃入深邃濃鬱的海底,揚起滾滾沙塵。成步堂對此居然催化出一種,幾近愛恨交織的快意。哪怕他由始至終沒切實憎過,也未曾真實的善良過,甚至算不上種族本能,但他就是和這般自焚的情誼融為一體。

  擁有比原始冷血無情的吸血怪,更例外的感情。


  這一切都是御劍怜侍的錯。他閉上眼,回應了啃咬過來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