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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旭] U


──眼珠看起來好大。

曺圭賢低著頭在他面前哭的時候，金厲旭很不合時宜的這麼想。

他對曺圭賢的第一印象並不好，雖然站在公司職員旁邊安靜乖巧的像個單純怕生的新人練習生，但怎麼看都是裝出來的。招呼打得漫不經心，掃視眾人的目光滿是打量，渾身散發不知從何而來的優越感。

眼神很討厭，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金厲旭知道成員們多少也這麼覺得。

三個月後曺圭賢被經紀人單獨帶到練習室介紹說是新成員時，身上的傲氣收斂了，小心翼翼的應對進退，認真勤快的練歌學舞，處處看人眼色，低調的當個不惹麻煩的忙內，似乎很清楚這裡沒有人歡迎他。

活該。金厲旭當時在心裡偷偷地幸災樂禍。

由於是年齡相近的弟弟又同為主唱，協助曺圭賢的責任自然而然的落到金厲旭頭上，因此當曺圭賢不知道第幾次拍攝NG、被導演趕下場時，他連忙趕在其他人發飆前把人拉到一旁問是怎麼回事。

「要怎樣看鏡頭才對？我不會。」話還沒說完曺圭賢就哭了出來，看來再也壓抑不住積累多時的壓力。

「大家都做得很好，為什麼只有我做不到？」

「進度被我拖累了，怎麼辦？所有人一定都覺得我很麻煩。」

沒了不可一世的氣場，瘦瘦高高的男孩駝著背像可憐的小動物，深黑的眼底盡是挫折，金厲旭看著也有點同情。

「不要緊張，想一想你試拍的時候老師是教你怎麼做的，照著做就可以了。」

「什麼試拍？」

金厲旭聽了一愣。

「你之前沒做過鏡頭練習嗎？」

「沒有，那是什麼？」

搞什麼啊這些人！教都沒教就丟上場，當他馬上就會飛嗎？！進度趕不上是誰的錯啊！金厲旭頓時一陣火大，差點罵出聲，但看到面前吸著鼻子的曺圭賢就忍了下來。

先把問題解決了再說。

「不要哭了，眼淚擦一擦。」他注意到李赫宰表情嚴肅的走過來，後面跟著一臉不安的李東海，「你的鏡頭動作是什麼？做給我看......抬頭挺胸，有自信一點......好，現在注意表情還有眼神，眼睛不要亂飄、哥，可以幫他看一下嗎？」

花了點時間修正動作表情的曺圭賢那天總算勉強拍完個人鏡頭，但從導演和製作的反應看得出來他們很不滿意。望向乖乖跟周圍工作人員鞠躬道謝後離場的曺圭賢，金厲旭不意外地看見滿臉的落寞和不甘心。

他追上前拉住直往角落走的人。

「都會好的。」抓著曺圭賢的手臂，金厲旭沒理會對方的詫異認真說著。

「你學東西學得很快，歌也唱得好，只要多學多練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你很好，要對自己有信心。」

眼前的人聽著他說話，表情從原先的驚訝慢慢變得侷促，然後皺起了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後只是蹲下身把自己縮成一團。金厲旭跟著蹲在旁邊，伸手輕揉曺圭賢的背。

兩人默默地蹲在角落不動，其他成員和工作人員在眼前來來去去，有人奇怪的看他們一眼，有人看也沒看的就走過去。過了好一會兒，金厲旭覺得自己的腿好像要開始麻了，才聽見旁邊冒出一聲悶悶的「謝謝」。

「哎，沒什麼。」他拍了拍曺圭賢，站起身捶捶蹲累的腿，「走吧，東西拿一拿準備換地方了，動作太慢等一下又會被罵的。」

坐上保母車往下一個拍攝點移動時，金厲旭一路望著窗外漆黑的夜景發呆。路上燈影飛梭，忽明忽暗的照進車內，身旁的曺圭賢不知不覺打起瞌睡，頭搖搖晃晃的倒向他的肩膀。他看著車窗映出兩人的倒影，一幕畫面在腦中浮現。

深夜時分的練習室，音樂迴盪在空蕩蕩的屋內，大片的鏡牆圍繞，新加入的自己為了練好編舞而筋疲力竭的跌坐在地上，鏡子裡的那張臉疲憊又無助。

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只能孤伶伶的一個人來去，獨自跳著似乎永遠跳不好的舞步。

背脊忽然一陣發涼，沉甸甸的不安在胸口蔓延，蟄伏在體內深處的黑暗露出尖牙訕笑。他阻止自己繼續回想，慢慢調整呼吸讓情緒冷靜下來。

──你很好，都會好的。

如果當時有誰能對自己說這麼一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