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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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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TJ從睡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卻在伸手只攬住一團冰涼空氣的時候，他立刻從酣甜的睡眠裡直起了身。
　　床是熟悉的床，房間也是自己的房間，拉緊的窗簾後時不時閃過自街道上折射來的幾束燈光，照亮TJ一張惺忪睡臉。
　　赤裸的上半身還有幾道新鮮的牙印與指痕，然而在意亂情迷之際於他身上留下這些痕跡的人卻總是能更清醒地從沈淪裡抽離，最後留下各回各房、各睡一床的結局。
　　他突然就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床頭櫃上的水杯已經空了，TJ在倒頭就睡與起床倒水之間猶豫了幾個來回，硬生生地把本就所剩不多的睡意消磨殆盡，最後他嘆口氣，認命地離開房間。
　　深夜的屋裡沒有開燈，只有外頭的街燈將漆黑室內籠上一層模糊輪廓。
　　TJ的腳步在前往廚房前習慣性地往旁一轉，隔壁的房門同樣緊閉，他在門前無聲地站了一會，手也幾度抬起放下，最後仍是垮下了肩膀。

　　冰水入喉後並沒有減緩幾分體內燥意，甚至TJ覺得好像又更熱了些。
　　這種無以名狀的躁動讓他在陌生之餘也生出了一點不耐，大腦裡雜亂無章地閃過許多畫面，像是老舊電視機裡出現的黑白雪花雜訊，他低啐了聲。
　　
　　就在TJ的視線掃過壁上酒櫃，試圖用酒精讓自己入睡時，突然有一束燈光流淌過他面前，而TJ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沒開燈的屋內竟比平常還更亮了點。
　　他抬眼往陽台方向看去，還來不及驚訝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雪，便先被不知何時站在陽台上的人給奪去了視線與呼吸。

　　只見他的室友披著一件法蘭絨格紋睡袍，雙手撐在陽台欄杆上仰著頭，不曉得是不是方才情事間動作過於激烈所致，讓向來整齊紮起的髮辮有些凌亂，此刻一頭黑髮正鬆散地披在肩頭，任由細雪與月光一起灑落。
　　這樣放鬆的姿態，半點看不出那人平日裡那疏離淡漠的樣子，TJ也得承認這一幕下的Damian的確有將人的目光吸引過去的本錢，至少自己就是被蠱惑的那一個。

　　Damian沒有留意到從屋內傳來的視線，倒是TJ藉由外頭的燈光，完整地將Damian的身影烙在自己眼底。他先是看到對方手上夾著剩下半截的菸，再來是陽台小桌上顯然已經空了的菸盒，那點微弱的火光在Damian指節裡明明滅滅，最後在Damian抬手想再吸入一口的時候，TJ打開了連通陽台的落地窗。

　　「事後菸應該是我抽才對吧？」他低下頭，就著Damian還夾著菸的手吸了一口，沁涼的薄荷味對一個沒有抽菸習慣的人來說實在是過於刺激了些，於是菸味嗆入肺腑，很快地又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
　　但TJ仍故作輕鬆，哪怕一張臉已經漲紅，「是我剛剛沒有滿足你嗎？親愛的？」
　　被調戲的人面無表情，看著手上的菸灰默默掉了一截，他也頓時失了繼續的興致，Damian半垂著眼，在罵人與把TJ的手背當成煙灰缸熄菸之間思考了幾秒，最後決定抬腳往對方的小腿肚踹了過去。

　　「Ouch!」被攻擊的人發出了呼痛的聲音，然而其中真實性顯然沒有幾分，至少Damian 覺得自己果然還是踢得太輕了。
　　「大半夜不睡是故意找揍嗎？」Damian環著手臂，斜斜靠在陽台欄杆上，法蘭絨睡袍質地柔軟，偏大的版型穿在身形纖瘦的人身上，導致肩線也往旁垮了大半，露出底下的小麥色肌膚，以及上頭斑斑吻痕。
　　昏黃的街燈與月光交錯，Damian背著下雪的夜空，虛晃的光線映出了一種夢境似的朦朧，TJ只覺得眼前的Damian性感得過分，他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只覺得對方宛如油畫裡被歌頌的神祇，讓人想膜拜，卻更讓人想褻瀆。
　　才剛吞入的冰水像在胃裡翻騰出火焰，一路往下腹燒去，他嚥了口口水，「不找揍，只找人。」

　　Damian卻因為這土過頭的回答笑出了聲。
　　他的視線往下掃去，毫不易外地看見包裹在TJ寬鬆運動褲裡的鼓起，幾分鐘前還踹過對方小腿的腳換了個目標，改用腳底去磨蹭那塊隆起的鼓包。
　　Damian聽見了TJ倒吸了一口氣，卻在TJ試圖靠近之前加重了踩踏在他胯間的力道，「在床上的時候走得不是挺快？現在還想要，晚了。」
　　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但TJ很快地反應過來，「剛才明明是你讓我走的。」他想起稍早剛結束的那場歡愉，想起了高潮後就把他身上棉被扯掉，還把他趕下床的人，於是TJ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委屈。
　　而Damian嘴邊笑意不減，甚至還惡劣地往上勾起半分，「讓你走你就走，我讓你慢點的時候你慢了嗎？」
　　TJ不敢反駁了。

　　難得看到TJ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Damian驀地就覺得原先還有些滯悶的心情好了起來，他的舌尖抵在腮幫，臉頰也跟著被頂出了一個凸起，法蘭絨睡袍下的圓潤腳趾還在鼓包處輕佻地劃著圓，他看著低頭不發一言的TJ驟然開了口。
　　「家裡還有冰淇淋嗎？」
　　這話問得突然，TJ也跟著茫然地抬起了頭，但他依舊很快地給出回答，「還有幾盒。」
　　接著反應過來後又連忙搖頭，「這種天氣還想吃冰，你瘋了嗎？」
　　Damian表情無辜，「我也想降火啊。」
　　TJ一愣，只是在對方厚實的睡袍下看不出所以然，他搔搔頭，「你想降火的話我可以奉陪。」
　　換來的卻是一記白眼還有從胯間踢往屁股的一腳，「不想做了，快去拿。」

　　等TJ再次回來時，剛才還細碎下著的雪花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而他手上除了拿著一盒夏威夷果仁口味的Häagen-Dazs之外，另一手還提著從房間裡拿出的小小電暖爐，在Damian彷彿無聲控訴「真的是沒情調的臭直男」的眼神裡，泰然自若地打開電源。
　　剎那間溫暖的橘紅色火光點燃了這片小小的空間，TJ看著眼底嫌棄但身體已經誠實靠在暖氣旁的人淡淡開口，「沒情調跟重感冒，我選擇沒情調。」

　　芝加哥的夜晚鮮少有過這樣寧靜的時刻。
　　縱然是深夜時分，馬路上仍有亮晃晃的車燈川流而過，他們的公寓並不高，若站在戶外偶爾還會聽到從附近店家傳來的樂聲或笑鬧聲。
　　但或許是今夜下雪的緣故，紛飛的雪片洋洋灑灑地旋舞而下，蓋住了所有不合時宜的喧嘩，就連酒吧街刺眼的霓虹燈光都在白茫茫的雪色裡消融，暈成一片彷彿只能存在一個夜晚的幻夢。
　　Damian雙手在暖爐前左右翻轉，目光透過櫛比鱗次的大樓縫隙試圖看往更遠的地方。他分神地想像著這場大雪落在密西根湖湖面的景色，想著若是這場雪下得再大一些、再久一點，那很快地就能看見急凍之下冰片層疊的湖面。
　　TJ應該很喜歡那樣的風景，或許到時候兩人可以一起──

　　能一起做什麼Damian還沒想到，卻是嘴邊冷不防被餵入了一口帶著甜膩奶香的冰，將他拉回了現實。
　　「特地拿來了你又不吃。」TJ嘖了聲，手下拿木匙又挖了一口，然後送進自己嘴裡。
　　「沒說不吃。」Damian伸出手，「誰讓你偷吃了，拿來。」
　　TJ這次沒有聽話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挑釁似的弧度，再次含入了一大口的冰淇淋，而後在Damian想要罵人之前猛地傾身──
　　Damian還來不及反應，便見那頭燦爛的金髮已然逼近至面前，TJ張揚的笑意在他面前放大，被剝奪的視覺裡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瞳孔亮得驚人，而Damian在那雙彷彿有月光流動的眼眸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甜得發膩的冰涼後緊接而來的是滾燙熱意，輾轉廝磨間有誰越來越急促的喘息，還有誰欲拒還迎的低語。
　　那盒冰淇淋最終一點都沒浪費地進了兩人肚子裡，只是原先用來降火的本意倒是被兩人忘得一乾二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