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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

在這個宛如末日的世界裡，悠然走在路上的只有膚色蒼白的不像一般人的殭屍駝著殘破、帶著血的身軀一拐一拐的走在陽光底下，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而一般人，應該說還沒被殭屍咬到的人們，不是一開始就躲進地下設施中決定到死都不再出來、就是成為有能之人到由人類所建的地上堡壘，為了人類的生存空間努力著。
一般來說是這兩種狀況。
當然也是有人死都不想躲到地下跟眾多人類擠在不大的地下設施中生活，也沒有太多的善意去為了人類打拼，所以在很多殭屍少、人也少的地方，也是會有少部分有單獨擊殺殭屍能力的人們隱密的活動著。
例如，冰織羊。
在末日開始沒多久，冰織的父母親就成為了殭屍的盤中飧，變成了殭屍的一份子，身為第一人稱視角射擊遊戲的愛好者，早就撿到槍的冰織爽快的就爆了父母親那張噁心的嘴臉，連眼睛都沒眨、連呼吸都沒不穩的直接將父母親連腦漿都噴濺於空氣中的射殺掉。
雖然腦漿四溢的畫面挺讓他噁心，但不用再看到父母親那噁心的嘴臉，順帶的還解決掉兩隻會禍害人類的殭屍，讓他莫名有種舒爽的感覺。
啊、殺掉父母親的感覺居然是如此的美好。
殺掉成為殭屍的父母親後，雖然有被附近堡壘的負責人遞出橄欖枝，但他並沒有那麼的善良，也沒有那麼熱心，更不想成為英雄。
反正有他沒他，這個末日都不會因此結束。
因此他就躲到了偏僻森林的小莊園，自己一個人靠著準備好的武器與所需物資，想要過上一個既清閒又自由舒適的生活。
直到撿到一個小小孩。
小傢伙出現在他的莊園領地上時，四肢多多少少都有擦傷與凝固的血跡，頭髮長又亂的幾乎看不出來小傢伙的臉孔、也因為過於瘦弱，很難從體型看出小傢伙的性別。
雖然很不熟練的用著四肢在地上爬行，讓他看了有些迷惑，但那用著幾乎要撲上來咬死他的眼神，冰織差點就要掏出腰間掛著的槍枝朝他腦袋開一槍。
不過在他思考著要不要掏槍時，眼神凶狠的小傢伙忽然四肢無力的直接趴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欸？」冰織看著突然失去殺意的小傢伙，頓時覺得哭笑不得。
冰織沒有當過兄長，更沒當過父母親，他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現在看著粗估不到七歲的傢伙蜷曲在自己家中的沙發上，滿身髒兮兮的血跡，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能直接一槍殺死，畢竟這個小傢伙不是殭屍、更不是他父母親。
但他又沒把握能不能照顧好這樣年幼的孩子。
不過他家中的物資完完全全可以提供兩個人度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要養⋯⋯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主要、還是得看這個小傢伙的來歷以及想法吧。
冰織想的差不多了，看著沙發上沾上的灰塵與血跡，太陽穴突然跳動了起來。
剛剛就應該先把他扔進浴缸的、唉。

在清洗小傢伙的過程中，冰織才確認這孩子的性別。
男孩子啊——
看著被洗乾淨的清秀臉龐，冰織突然動了點想搓揉他臉頰的慾望。
咳、不行、他先把這傢伙的身體給擦乾才行。
冰織拿起浴巾將小傢伙的濕漉漉的身體小力的擦了擦，在遇到傷口與瘀青時輕柔的也只是拂了過去，就怕這個傢伙痛的馬上睜眼咬他。
然後又有些煩惱的看著小傢伙矮小瘦弱的體型，匆匆忙忙找了下合適的衣物。
「雖然說女裝、但至少合身。」冰織看著還在睡覺中、已經被他套上女裝的小傢伙，歉然的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
冰織也是有男裝的、但在看到小傢伙洗完臉清秀的臉龐的瞬間，他就意外的覺得穿女裝會很適合。
果然這樣一看，嗯，超好看。
冰織抱起小傢伙走向了放有大床的房間。

小傢伙醒來時，冰織正蹲在床邊盯著他的臉看。
「……」小傢伙立刻坐起來，面無表情的盯著冰織。
「……嗨？」氣氛尷尬到冰織覺得自己下一秒被小傢伙攻擊一點都不意外。
但小傢伙沒有，小傢伙低下頭看了下自己的身體，然後疑惑的抬起頭。
「你幫我換的衣服嗎？謝謝。」
眼神裡沒有剛剛初見時的殺意與兇狠。
彷彿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不用謝我，我要是放任你這麼髒兮兮的跑進我家，反而我會很麻煩。」冰織想起剛剛被躺過的沙發，瞬間頭痛了起來。
幫這個小傢伙清洗完後，就顧著盯著小傢伙的睡顏，忘記還要把沙發跟周圍地上的污漬給整理掉。
唉……
「那個……大哥哥你怎麼稱呼？」小傢伙低著頭扯著自己身上的女裝後，不知為何有些心死。
腦中還在煩惱著沙發周圍的污漬冰織根本沒打算管他對女裝的抗拒，只是淡淡地回答了：「冰織羊，叫我冰織就行，不用敬稱，反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禮貌在這個末日裡一點意義也沒有。」冰織動了動因為蹲得有些久而稍稍麻掉的小腿，然後站了起來。
「那你呢、小不點？」
「不是小不點，我叫潔世一，叫我潔就可以了。」潔世一伸出了手，像是要跟冰織握手一樣。
冰織看著潔世一伸出的雙手，沒有立刻握上。
「我不打算毫無疑問的就收留你。」
潔世一收回了伸出的手，然後了然地點了點頭。
「我其實也沒想留在這裡。」潔世一再次扯了扯身上的女裝，似乎相當嫌棄。
「你有印象嗎，我們見面時，你是爬在地上過來的。」
冰織腦中浮現了當時的那個畫面，然後再看向現在端正坐在床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姑且算是很有禮貌的樣子，完全連結不起來，這竟是同一個人。
「欸？爬過來？」潔世一皺了下眉頭後，搖了搖他的小腦袋。
「我來到這裡的記憶很模糊。雖然知道是闖進了別人的家，但怎麼闖的、為什麼闖，我都想不起來了。」潔世一抓了抓腦袋後，又是煩惱又是焦慮的低著頭。
想不起來？冰織不覺得這個小傢伙會騙他，畢竟他也才不到七八歲的年紀，騙他這種事情有什麼益處。
但為什麼會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冰織看著焦慮的抓了抓腦袋的潔世一，疑惑的彎腰盯著潔世一的臉。
「那你在來之前呢？你的家人呢？死掉了？為什麼放你一個人在路上亂跑？」
「之前是躲在設施中，但因為設施容納不下那麼多人了，就把我趕出來，之後的事情我就記不太得。至於……家人？那種東西才沒有喔，就是因為沒有家人，我才被趕出來的。連名字都是因為一直掛著的配飾上刻著潔世一三個字，我才姑且推論自己叫這個名字的喔。」
潔世一試圖要掏出本來掛在頸處的吊墜，然後一扯開領口，突然又想到自己剛剛換過衣服，現在是連吊墜也都被換掉了。
「你要找吊墜的話，跟其他換洗衣物一起放在了洗衣籃中，你可以等等去找找，我沒亂丟。」冰織指了指外頭洗衣間的方向。
確認自己的吊墜沒有被弄丟後，潔世一這才將自己的衣領鬆開。
「所以，你之後打算呢？打算怎麼做？」沒有家人，沒有住所，甚至可能還沒有自我生存的能力，且還只有七八歲大，怎麼看都覺得很糟糕。
「……」潔世一捏著自己衣服下襬，皺著小臉，很是苦惱。
「要不然……」冰織羊正想開口把潔世一留下，就被皺著眉的潔世一給打斷。
「我可以幫忙冰織你做很多事情。」所以、我能留在這裡嗎？
冰織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潔世一沒說完的話。
「當然，我本來就想問你要不要留在這裡。」冰織伸出了手拍了拍潔世一的腦袋。
得到歸處的潔世一揚起高興的笑容，並伸手抱住了冰織的手。
「那現在、你可能要幫忙我把沙發清一清了。」冰織拎起潔世一的衣領，笑得非常和藹。

潔世一是一個很好照顧的小孩，就算冰織是一個沒怎麼接觸小孩的人，也非常清楚這件事。
不論是清理沙發的污漬、還是打掃家裡，幫忙做家事，甚至是準備食物，他幾乎都自動自發的將工作包攬下來。
如果不是潔世一那瘦弱矮小的身體，冰織都覺得這傢伙簡直有家政夫的經驗。
唯一讓他頭痛的地方，就是潔世一飯吃的不多。明明就瘦得快要見骨，但卻常常吃不完一人份的食物就說謝謝招待，然後端著自己的餐盤將廚餘與碗筷收拾乾淨。
雖然放在他人眼裡也許只會認為潔世一是挑食、飯量小的小孩。
可在冰織眼裡，並不是那樣。
在確定要收留潔世一後，冰織就隨即將潔世一身家調查，連同年齡什麼的都再次做了詢問。
然後已經被性別給嚇到的冰織，這又再次被嚇到。
「你、你、你……十歲了？」冰織顫抖著聲音，錯愕的看著對他的反應一臉疑惑的潔世一。
「怎麼了嗎？」潔世一偏了偏頭。
「我七歲的時候都長得比你大隻。」冰織嘆了口氣，想到潔世一曾跟他說過，他曾待過地下設施的事情，不禁為此感到悲哀。
一個沒依沒靠的小孩，要怎麼在僧多粥少的地方健康的活下去呢？
雖然冰織並不是那麼的有愛心會想去幫助那些因此營養不良的小孩，但潔世一必經已經要跟他成為同居之人，他不免為他的健康感到憂慮。
也因為憂慮，所以他開始為潔世一的身體做了檢查，也每天幫潔世一準備更多的營養食物，但效果……
冰織看著依舊瘦弱的潔世一，再次的長嘆口氣。
因為潔世一來時的傷口，以及混亂的記憶，冰織將潔世一的血液樣本拿去做了點研究，並同時託堡壘的研究員幫忙檢查了下。
這樣雙管齊下的檢察，還是應證了他的猜測。
冰織看著潔世一背後的傷痕，不忍的咬緊下唇。
看完檢驗報告書後，冰織開始找了各種辦法想要解決潔世一被殭屍感染的狀況。
本來都不打算跟堡壘那邊的人做過多的聯絡了，但他並不想看著潔世一一天一天的越來越接近殭屍的狀態。
想起父母親被他射殺前的嘴臉，他才不可能讓潔世一變成那個樣子。
可他更不可能把潔世一趕出家門。
自那天確認好潔世一要留下來，他就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把他趕出家門。
他不想成為像是地下設施中居民一樣噁心的人，不想成為自己的雙親那樣，眼裡只有自己地逼著小孩做著不想做的事情。
他並不想讓潔世一再次失去歸處。
所以他嘗試了各種方法，想讓潔世一變成殭屍的速度停止，甚至乾脆再也不會變成殭屍。
餵了各種藥劑，注射各種疫苗，灌進更多的營養想增加體內的免疫系統去抵抗殭屍病毒。
但……冰織痛苦的握緊了拳頭。
他辦不到，辦不到看著潔世一露出失望的表情被趕出家門，辦不到看著潔世一求著自己把他一槍射死。
他辦不到將潔世一從自己身邊扯開。
「冰織，怎麼了，你吃不下了嗎？身體不舒服嗎？我去拿醫藥箱過來？」
洗完自己的碗的潔世一擦乾了手後從流理台走了過來，一臉擔憂地蹲在冰織的腿邊，往上看著冰織眼眸中的痛楚。
「……沒事的，我等等就把飯吃完，你先去研究室坐好等我吧。」冰織看著擔心他的潔世一，本就痛苦的心口更加的喘不過氣了。
他、該怎麼辦？
冰織看著家裡擺放著的大大小小的相框中，所有潔世一在家裡做著些什麼的照片，又看向窗戶外被隔絕於圍籬之外，一隻正用著四肢笨拙爬在地上的殭屍，一如當時闖入他家的潔世一那樣，他忽而勾起一抹異樣的笑容。

冰織走進了研究室，隔著櫃子的縫隙看到早就進來了快要二十分鐘的潔世一正乖巧端正的做在了椅子上，連探頭探腦這種應該要有的動作都沒有，實在是乖巧得過分。
潔世一這樣的乖巧的畫面，讓冰織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勾起的瞬間冰織又意識到自己等會兒要做的事情而強硬的抑制住內心的笑意。
冰織本就握緊的拳頭又更加用力的連紙關節處都泛著白色。
他其實跟父母親沒什麼兩樣。
在潔世一好奇與雀躍的眼神下，冰織坐在了潔世一身前的椅子上，並將旁邊桌子下的冰箱打了開來。
一支支針筒整齊的排放在內。
「潔、睡一下覺吧。」冰織抽出了其中的一支，眼神平靜的看向潔世一。
看著針筒，再看著冰織的神色，潔世一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抗拒。
雖然平常抽血、打疫苗什麼的都常做，可潔世一卻有種預感，這支針筒並不是那樣。
但那一點都無所謂。
潔世一將手伸進口袋，握住了口袋中的刻有自己名字的吊墜，然後安然地接受了冰織將針筒插進了自己的手臂上。
下一秒，他失去了意識。
冰織一手丟掉了打過了的針筒，一手扶住了失去意識的潔世一。
「再一下下、我們就可以再繼續一起生活了喔。」
丟掉了針筒的冰織，將空出來的那手伸向了潔世一額前的瀏海，然後輕輕拂開它，並吻了吻潔世一的額頭。
「我不會害你的。」
冰織這時的表情，像極了父母親總是對他說話時的嘴臉。

抱起潔世一的身驅，將他放上了研究室的偌大的檯子上。順手開了上方的燈，然後將潔世一翻了個身的把會礙事的衣服都脫了下來。
而那個被殭屍咬過的傷口就這樣再次暴露於空氣之中。
因為時間越來越少，傷口已經不像是初見時那樣容易被忽略的大小。
被咬的過程太衝擊，所以潔世一才會說他沒有來之前、被趕出去後的記憶。
大抵就是在被趕出設施後沒多久就被咬了。
但因緣際會之下並沒有馬上發作，只是有些神智不清，瘋瘋癲癲的跑到偏僻的這處來，遇見了他。
起初傷口太小，又長在背上，潔世一本人也不會曉得。
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在他身上所施打的藥劑與疫苗，都沒有阻擋病毒的蔓延。
傷口也跟著病毒的蔓延開始擴大。
然後最終，還是大到潔世一不用照鏡子也能發現的程度了。
「冰織、我背後……」潔世一似乎知道自己人生最後的結果，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只是想讓冰織再次確認一次。
可冰織並沒有潔世一那樣的穩重。明明冰織才是那個年長的人。
冰織抓上潔世一的雙手，神情像是著了魔的盯著潔世一。
「沒有、你只是吃錯了東西長了些東西，你沒有怎樣，之後就會好了、之後就會好了——」
之後並沒有好。
回過神的冰織，再次回憶起後來潔世一的一舉一動，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像是被那天有些激動的自己給嚇到似的，背後的狀況是連提都不提。
明明半夜有時都還痛的叫出聲來。
但卻不敢再讓冰織知曉。
可冰織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敢聽。
潔世一夢裡痛的叫出了聲音，但冰織只是含著淚水摀著耳朵不敢聽。
他為什麼這麼無能為力。
他明明就什麼也辦不到，為什麼還要收留潔世一。
既殺不掉他、更看不得他受苦，也狠不了心的將人送離眼前。
他什麼都辦不到，就只能聽著他痛得哀嚎與乖巧的想要留在自己身側的樣子。
所以冰織決定了。
站在研究檯前，他決定讓潔世一不再疼痛，決定讓兩人能繼續生活在一起，決定讓一切都不回被奪走。
決定讓美好會永遠持續下去。
他拿出了另一根針筒，一根從堡壘那邊送過來的針筒，一根可以把一般人變成弱智殭屍的針筒。
「潔、我不會趕走你，你也不許離開我喔。」冰織將針筒注射進了潔世一原先被咬的傷口上。
然後趁著潔世一還沒清醒前，將傷口包紮好。
「這樣就能美美地換上我給的衣服了，雖然你每次都嫌棄我給你的女裝，但是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太過乖巧，我才格外想要你露出嫌棄的表情啊。」冰織低下頭，將腦袋抵在了還沒清醒過來的潔世一的胸前。
「為了你，我打造了專屬於你的活動空間，你醒來後絕對會喜歡的。」
冰織將還沒清醒的潔世一公主抱了起來，然後走出了研究室，走向了屋子深處，走下了樓梯，推開了門，將昏迷狀態中的潔世一放進了由柵欄圍起的空間中。
「我不忍心看你死掉、也不忍心殺了你，更狠不下心來趕你出去。」冰織走到房間另一頭拿出又一件的女裝。
「所以原諒我就算你變成了殭屍也想和你在一起的執念吧。」
看著準備清醒的潔世一，冰織露出了病態的眼神。
──吶、潔，無能為力拯救你，成為你的幫助的我，只能這麼做了吧？
冰織看著柵欄中潔世一準備清醒的臉孔，像是被抽乾了體力般的昏了過去。

***

「凱撒？」
看著櫃子上相框內的照片，內斯的腦袋有些無法運轉過來。
照片內，那個有著黃藍漸變長髮的米切爾凱撒正對著畫面外的某人，手持著一套小丑裝的米切爾凱撒正對著畫面外的某人露出不妙的眼神。
凱撒這是在——
內斯瞇起眼睛，神色凝重的看著照片中凱撒視線落在的畫面邊緣，那邊緣一角透出的深藍色髮絲。
這個髮色……
想到這個頭髮的主人，內斯的臉色逐漸猙獰。
潔世一、可惡的小丑、垃圾世一、瑕疵品廢物……
可恨的廢物。
放下相框，內斯視線轉向了房子深處的某個房間。
把世一囚禁，完全是出自於自己的嫉妒。
把他軟禁在自己的居所，就希望對世一執著的凱撒多少能為了世一而更關注一下自己，即便是充滿恨意的視線。
一方面又對世一的不肯認輸、不肯低聲下氣向他求饒的姿態感到火大。
明明就是小丑世一，憑什麼這麼囂張，憑什麼……讓他滿腦子都是世一桀驁不馴瞪著他的畫面。
可惡啊、世一。
內斯面露一如往常的假笑，推開了深處某間房間的門，看著某個人被四肢固定的綁在床上，幾乎赤裸、只著幾近透明的浴袍、雙眼前綁著黑色的布料遮住了世一的視線、嘴巴塞了的是世一的內褲。
「啊——世一~♪」內斯拿起門邊的“玩具”走向了潔世一。
「唔……」潔世一聽到內斯的聲音就試圖掙扎著擺動四肢想掙脫身上的束縛。
「呵……世一、你不要太激動，等等你還有得消耗體力。」內斯盯著潔世一隱隱約約露出來的下體，食指在玩具上緩慢的上下撫摸著，眼神像是在對著潔世一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嗚嗚嗚⋯⋯」潔世一咬著內褲的嘴巴講不出話，但掙扎抗拒中的四肢顯示著心情上的憤怒，就好像是絕對要殺了內斯的感覺。
是、潔世一若是沒有被綁著，此時絕對會拿著刀刺向內斯。
當然，內斯再蠢都不可能把潔世一鬆綁，畢竟他也可是歷經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這萬眾寵愛的傢伙從光線中偷偷拐到他這陰暗的房間內。
至少在凱薩踏足這裡前，他都不可能放走潔世一。
發現自己有些激動，連下體都忍不住想要抬頭，內斯頓時停下撫摸的動作，然後皺著眉頭對著潔世一罵了聲：「可憎的世一。」
他才不是那麼容易就產生慾望的人，而且還是對著潔世一，那個只想將他千刀萬剮的人，他除了毀掉他，沒有別的想法。
他下體的反應、不過就是想到潔世一能跪在眼前對著自己露出破防的表情，而稍微激動了點。
內斯手持著玩具，肉色的按摩棒，走向了床上的潔世一。
因為前一輪才被逗弄著完全脫力，連浴袍都被汗水與體液浸濕的呈現半透明的狀態，潔世一無法動彈的躺在床上，只得聽見內斯的步伐聲越來越近。
「啊啊、世一、不能這麼著急喔，給你黃牌喔，我連插進去都還沒插，你就這麼急著的想扭著腰迎接它，這樣不行喔。」內斯勾起嘴角並將潔世一頭上遮住視線的黑布鬆綁。
鬆綁的瞬間，內斯就見潔世一滿腔怒火瞪著自己。
「No、No、No，世一，你這樣看我只會讓我更想把這傢伙塞進你體內更久而已。」內斯繼續擺出他招牌的笑容，眼眸裡卻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不理會潔世一口中因為還塞著內褲只能發出的嗚咽聲，內斯解開他腳與床腳的繩子，趁著潔世一還沒反應過來前，馬上將潔世一從床上拎了起來，並將束縛潔世一雙手的手銬掛上了牆壁上的鉤子，讓潔世一銬在一起的雙腳無法著地的吊著。
「你會喜歡這樣的姿勢的。」內斯掀起潔世一浴袍下襬，沒做什麼擴張動作，連預告一聲都沒有的將按摩棒推進了潔世一有些緊實的後穴中。
「唔……嗯、嗯、嗯……嗚嗚……」皺緊了眉頭的潔世一，繼續扭動著被綁住的身體想要攻擊眼前的內斯。
「啊、忘了做點什麼幫你擴張了，不過沒關係吧，世一不是所謂的適應天才嗎？這點大小的按摩棒罷了，你應該吞得下去吧？」內斯不懷好意的看著潔世一正在抽搐中的下體。
顯然是痛得要死。
但內斯才不管他痛不痛、爽不爽。
最好痛死那樣更好。
轉過身，將面具卸下的內斯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啊啊、乾脆就這樣痛死了吧、潔世一。
但那是不行的。
內斯想到一直把視線放在潔世一身上的凱撒，忽然收起了那麼嘲諷，並繼續帶回那樣禮貌的笑意，轉過了身與潔世一對視。
「我們在凱撒來之前，玩點小遊戲吧。」內斯將插在潔世一屁股上的按摩棒，開啟了震動。
「唔……唔、嗯、嗯……唔……」咬著內褲講不出話來的潔世一一面想要殺了內斯，一面想要抗拒著按摩棒震動後穴內部軟肉帶來的快感，可吊著的姿勢卻比想像中的還要消耗體力，再加上沒有踏在地面上帶給他的不安全感，他幾乎要沉淪在震動帶給他的快樂之中。
但視線中的內斯卻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自己，像是在等他露出高潮表情就要笑話自己的樣子，讓他想一邊愉快地想要夾緊後穴中的按摩棒，一邊又覺得不應該這麼扭動身體表現得很欲求不滿。
啊、好想殺了內斯。
「看你這麼糾結的表情，看來是震動的力道還無法滿足你這副淫蕩的身體吧，那就把按摩棒的震動調到最大吧。」內斯彎下腰，先是朝著潔世一的下體吹了一口，然後那昂揚的棒子，雖然在潔世一屈辱的抑制下努力了好長一段時間，但一受了刺激又馬上湧出了白色濃稠的液體。
「啊啦、世一，你也太容易射了吧。」內斯右手摀著嘴巴像是驚訝的盯著下體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笑出來了。
「嗯、嗯、嗯……嗚嗚嗚嗚——」被這樣汙辱的潔世一即便口中還咬著內褲，但還是忍不住憤怒的想要咒罵內斯，連身體也極力想要甩開束縛的攻擊內斯。
但內斯只聽到他破碎的嗚咽聲與可笑的身體扭動。
「欸？你說什麼？我聽不到欸，世一，可以講清楚一點嗎，是在說哪裡也想被吹一下嗎？」內斯咯咯的笑了起來，然後將手放上剛剛的按摩棒上，連看都沒看的直接將效果調到最大。
「放心、我們先把後面這邊給處理好，你如果還有體力，我們再來玩別的~」
聽著潔世一抽搐著身子發出破碎但淫蕩的呻吟聲，內斯抱著胸退到牆壁上。
看著潔世一蜷曲又張開的腳趾頭，看著潔世一想要扭動的臀部，看著潔世一發抖的大小腿，看著肉棒上溢出的白色液體噴上了潔世一乾淨的身體，看著潔世一從不屈服的眼神到逐漸迷失在震動帶來的快感中。
內斯冷哼了聲。
這樣的小丑，憑什麼奪走凱撒的注意力。
這樣隨便挑逗就到了高潮的傢伙，憑什麼讓凱撒這麼在乎。
這樣隨便就扭腰夾腿想要更多的淫蕩之人，憑什麼迷住凱撒的心。
內斯握緊了拳頭，扭曲著整張臉孔，越想越氣，然後看著一波高潮剛結束的潔世一，又帶回了面具擺出自己一貫的假笑臉孔，背著手走向吊在牆上勾子上的潔世一。
「嘛、我想了下，我們還是再來玩點別的好了，看你這麼興奮的射出這麼多……我就稍微得親自動一下手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這麼做，但內斯沒有停下這股念頭。
將還在高潮中抽搐的潔世一翻了翻面，讓半懸空的潔世一側過了身，並將那個按摩棒暴露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這個按摩棒、還用得習慣嗎？」內斯緩緩抽出了穴中震動的按摩棒，然後撫上了充滿濃稠液體的棒身。
「剛剛只會震動、一定沒辦法滿足你，現在抽插的話，你會射得更多嗎？」
內斯輕輕摸擦了下手指沾上那潔世一興奮而溢出的體液，然後再次撩開遮住潔世一屁股的浴袍，往後穴的位置摸了上去。
「高潮才剛過，你的穴應該還鬆得很吧。」內斯找到了位置，伸出一根手指往內探了進去。
「……唔、嗯、嗯、嗚……嗚嗚……」發現侵入後穴的不是按摩棒而是手指的瞬間，潔世一馬上就暴怒的想要攻擊背後的內斯。
按摩棒就算了，畢竟算上之前的好幾次，內斯每回用按摩棒將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他都差不多要習慣了，即便他還是每次都想殺了內斯。
但內斯的手、甚至是內斯的下體，他是死都不接受的。
「按摩棒都接受了、我的手指就這麼抗拒？沒關係，我也不想摸，不過就只是為了看你有多淫穢，連一根手指都咬的這麼緊，果然凱撒不應該這麼在乎你這種人。」連他的手都能讓潔世一的後穴有這樣的反應，凱撒為什麼要在乎這種人。
他又為什麼要這麼痛恨潔世一。
內斯沒辦法理解，但還是將沾滿體液的手指掏了出來，然後把剛拿出的按摩棒再度塞了回去。
「你就這麼渴望按摩棒的進入嗎？剛塞進去，你那才消下去的棒子又要抬起頭了喔。」內斯抖了抖肩膀的笑著。
太可笑了。
內斯一邊將震動著的按摩棒來回插進又抽出，一邊看著潔世一因為自己的動作失去理智並淪落在慾望之中的扭動著腰臀，內斯只覺得太可笑了。
聽著來回抽插產生的聲音，看著潔世一下體又要射出的畫面，內斯空出的手撫向了自己的褲子內。
一切都太可笑了。
那樣高潮的臉孔，那樣夾緊的臀部，那樣遍布白色液體的乾淨身軀，還有剛剛手指感受到被軟肉咬住的感覺，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不自覺的握住了自己的肉棒。
太可笑了。
「嗯？世一，怎麼下面又射了呢，我可沒允許你隨便射出來啊。」內斯來回上下的擼著燙熱的棒子，將方才沾上的液體隨意抹上了自己的上面。
看著潔世一還在湧出的精液，擼著自己與在潔世一身後來回抽插按摩棒的動作，力道加大也加快了起來。
「怎樣……呵……比剛剛……只有震動的還要……能滿足你吧，淫亂的世一。」內斯一邊喘著氣，一邊對著潔世一說著使他感到屈辱的話。
但潔世一除了嗚嗚的叫著，根本不可能說出什麼反擊的話。
忽視潔世一的嗚咽，內斯繼續將潔世一身下的按摩棒大力的捅了進去，在裡面用力的攪和了幾下後，沒管潔世一到底疼不疼，抽了出來後又繼續捅了進去。
而另一手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回擼的快感幾乎讓內斯很想停下按摩棒那邊的動作，並把自己的放進去取而代之，但他不能。
潔世一是凱撒的獵物。
他不能隨便亂碰。
至少現在不能。
內斯扭曲著臉孔配著潔世一的高潮，以及對潔世一的恨意，越擼越快，越捅越大力，最後在潔世一的失去意識中，自己也到達了臨界點的射在了褲子內。
嘖、褲子髒了。
內斯放開了潔世一穴中的按摩棒，然後將褲子中的手掏了出來，走向了房間內的浴室稍作清洗。
看著鏡中還有高潮餘韻還沒消失的臉，內斯憤恨的咬緊了牙根。
可惡的世一。
可憎的世一。
區區世一，竟然讓他也就這樣射了，真是太可惡了。
內斯洗完手，走出浴室就聽見門外傳來了門鈴聲。
──一定是凱撒！
內斯想起自己走進來戲弄潔世一前傳給凱撒的訊息，冷冷地笑了下。
內斯走到失去意識但還被吊著的潔世一身前，把跳蛋塞進了潔世一的下體中，然後才去幫凱撒開了門。

內斯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後打開門，見到不知為何表情有些急促的凱撒正拿著手機想要撥通內斯的電話。
「內斯，我們似乎有點久沒見了呢。」凱撒放下手機，表情一如內斯記憶的冷漠。
因為只有在看到潔世一時，凱撒才會有那樣豐富的表情。
「嗯，進來吧。」
雖然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實，但他還是心痛得要死。
看著凱撒眼神像是在尋找潔世一的動作，內斯掛著的禮貌笑臉都要崩毀了。
果然啊、他就真的只是為了潔世一而來，而不是想看看他。
他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心很痛、很難過、很憤怒。
對凱撒、對區區世一都是如此。
內斯沒有打算吊著凱撒的意圖，雖然不悅但還是直接就將人領進了房子深處的房間內。
一開門，潔世一的凌亂的浴袍與白色液體染遍四周的畫面就映入了凱撒的眼簾。而凱撒就如內斯所預期的瞬間大步的走向了被吊著的潔世一。
然後凱撒捏起世一的下巴，拋了個媚眼給內斯。
「你幹得不錯。」
可恥的事，內斯確實感受到了不小的愉悅感。
凱撒沒有理會內斯的情緒，只是來回翻了翻潔世一快要鬆脫的浴袍。
「你應該沒有亂碰他吧。」
內斯急忙搖頭。
「我哪敢碰凱撒指定要狩獵的人。」
凱撒不置可否的將眼神移開，然後將潔世一口中的內褲隨手扯到地面上，並伸出指頭將世一的下巴勾起。
「世一、我來見你了喔。」
這時昏迷著的潔世一像是感應到凱撒突然出現，就睜開了眼，並在發現眼前之人確實是凱撒時，皺起了眉，並試圖掙扎著去踹身前這個手腳不乾淨的傢伙。但因為束縛四肢的東西還沒有被拆開，而後穴之中甚至還插著內斯剛剛放進去的跳蛋，這樣掙扎，又讓玩具更深入了潔世一體內，再加上才剛高潮過去沒多久，瞬間讓潔世一又到了臨界點。
「啊……嗯……唔……可、凱撒、你滾——」試圖不讓叫聲從嘴邊洩漏出去，潔世一是死咬著唇角，即便快要咬出血來，都還是不願意叫出聲音。
但顯然潔世一的身體是很歡娛的，光從下意識蜷曲起的腳趾，還有小腿上肌肉線條時不時的抽搐，都是爽得不得了的證據。
「……不過就是跳蛋罷了，世一、你這樣就滿足了嗎？」凱撒伸出手撫向已經有些滑落的浴袍綁帶，然後向下一扯。
「……唔……」雙頰還泛著潮紅的潔世一眼角帶淚憤恨地瞪著凱撒。
「這麼激動啊、連這裡都這麼精神著想要迎接我。」
潔世一身上的浴袍在凱撒的拉扯下，直接敞開，露出了潔世一因為興奮還呈現著粉色的身體，以及白色與透明液體混濁不堪交纏在昂揚的肉棒之上。
凱撒伸出的手向下摸上了頂部，潔世一瞬間顫抖了起來。
「凱、凱、滾開⋯⋯不要碰我。」潔世一一邊愉悅興奮的顫抖著、一面又厭惡的抗拒著他的觸碰。
「喔？要我滾開⋯⋯但你的這傢伙可不是這麼說的呢。」
對著潔世一的抗拒露出嘲諷的笑容後，凱撒忽地大力抓著了潔世一的下體。
「嗯⋯⋯你、呵⋯⋯你、你幹什麼？」被手完全抓住著潔世一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那個感覺爽得他又有點洩出來了。
「呵⋯⋯我想玩點更有趣的東西、你猜猜是什麼？」
凱撒往正在溢出白色液體的頂住按了一小下，看到潔世一又羞辱又高潮的臉後，走向了被兩人忽略，站在房間陰暗處、雙手背在後面的內斯。
「內斯。」凱撒伸出了站著潔世一體液的手。
「嗯？」內斯一邊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替凱撒擦拭了下黏在手上的體液，一邊疑惑的偏了偏頭。
「獎賞你吧、作為你幫我調教好世一的身體的獎勵，允許你看著我們兩個人的性愛場面自我紓解。」凱撒將被擦乾淨的手收了回來，並指了指內斯已經有些凸出的褲子。
「⋯⋯謝謝凱薩。」
被發現自己的反應，內斯的臉色依然沒有變化，笑得相當表面。不過內心早就瞪著還在瑟瑟發抖中的潔世一，不停的罵著他、貶低他。
凱薩走回了潔世一的身邊，然後低下身子伸出手從潔世一的胯部下穿過到了後穴的位置，將指頭深入穴中，撈出了還在振動著的跳蛋。
「我們就不玩這個東西了，世一，我們真槍實彈來一遍吧。」凱撒拋開手裡的跳蛋，將自己的褲子稍稍卸下，然後扶著潔世一扭動掙扎的腰，用著自己已經硬的有些燙熱得難受的肉棒在後穴外來回磨蹭著。
內斯看著兩人私處相抵的畫面，本來就很有反應的下體脹得更大了些。
該死的世一。
內斯再也忍不住的，將手再度伸進褲子，然後開始對著剛剛自己親手逗弄潔世一的畫面，以及現在眼前的畫面，又再次上下來回的擼了起來。
明明是區區世一，明明是小丑，為什麼要闖入我們之間。
為什麼、看著這樣被壓在身下來回抽插的潔世一，他的下體又是這麼的難捱。
一想到手指感受到的緊實與溫熱，他的慾望即便抒發了一遍，還是又瞬間膨脹了起來。
該死。
讓他這麼狼狽，世一真的很該死。
「唔……」區區世一。
內斯將射出的白色液體從手上甩了甩後，看著自己已經射出的下體，猜想著應該舒緩了不少。
但聽著耳邊兩人的肉體拍打聲，本應該只看著凱撒的內斯，卻不知抱著什麼心態的突然抬起頭看向一臉屈辱的潔世一。
而潔世一的表情卻出乎內斯意料。
他的視線裡，被凱撒瘋狂抽插著的潔世一沒有開心、沒有憤怒、沒有難過。
只是看著他，看著他內斯，露出了嘲諷至極的眼神。
就像是在說：「內斯你這個垃圾、連自己的慾望都讓給了主子，果然是條好狗，呵。」
內斯的假笑在一瞬間崩潰了，因為他下體莫名其妙的又脹大了。
這時，內斯又彷彿聽見潔世一在耳邊說著：「看吧、連這種嘲諷都能讓你起反應，你果然也是下賤的傢伙呢。」
聽到這話，內斯就氣得立刻兩眼一黑，而後本該在眼前交纏的兩人也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如既往，藍色監獄那樸素得要死的天花板。
……夢？
那都是什麼鬼啊？
剛剛他對──
他對潔世一起反應？
他想到就覺得噁心。
想起稍早聽到的那個謠言，內斯覺得一切都很荒唐。
不論是謠言的真實，還是夢中的自己。
他找了下枕邊的手機，發現有著凱撒臉孔的螢幕上，顯示的時間還早，但一點睡意也無，只好撐著手坐起來並往床頭一靠，但這時內斯發現了不對勁。
緊皺著眉頭，內斯將身上被子拉了起來，並低頭看向自己胯下撐起的帳篷。
該死、區區世一，下次他一定要讓那個潔世一難看。

***
「國神！」
國神轉過了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是潔世一、蜂樂迴以及千切豹馬。
國神看著這三人欣喜的望著自己揮了揮手臂像是在迎接自己，不禁腦袋有些混亂。
這裡⋯⋯是第二是藍色監獄的大堂？
國神側過頭看見自己身邊的是周圍是玲王、五十嵐、粉髮的黑名、還有一個不算太熟的藍髮男性。
啊⋯⋯
國神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他們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在那場與士道的比賽中獲勝，並順利通過了第二階段篩選。
他沒有被淘汰，靠著自己想要成為英雄的信念。
「呦、潔，我們都要努力待下去啊。」國神抬起了手臂，與潔世一互相碰了下。
國神看著四周熟悉的面孔，露出了安然的笑容。
可狀況並不如他所預期的美好。
在U20前的適應賽中，他選擇了有熟悉的凪的隊伍，並試圖要彰顯自己的能力，可在場上，糸師凜與潔世一的配合、凪與雪宮的配合，千切的突破重圍，都顯得他似乎落後了所有人一步，並且在後續的選手公布環節中證實了他自己的預感。
他的所有朋友們，都成為了先發，只有他，沒有被繪心期望。
國神看著逐漸越走越遠的友人，看著自己無力的雙腳顫抖著。
——他真的還有資格稱自己是英雄嗎？
「國神，怎麼了這麽憂鬱，趕快吃完飯一起再去練習吧。」潔世一一如往常那樣關心他，並拍了拍他的肩膀。
「國神，下次再加油就行了，我們可以一直陪你練習喔。」千切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臉誠摯的安慰自己。
「國神～陪我練習吧，練習就能把所有不快釋放出來喔～」蜂樂跳上了國神的身上，雖然有點孩子氣，但顯然也是在與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安慰他。
可除了實際上的進步以外，什麼都拯救不了自己快要碎裂的內心。
「我有點累了，你們先去吧，晚安。」他們那樣耀眼奪目的神采，只會顯得他的足球更加黯淡。
他只想自己瘋狂的鍛鍊，瘋狂的訓練，就算會毀了自己，他也想進步。
就算友人們暫時不能理解自己，那也無所謂。至少在他往上爬，爬到跟他們踏在同一階梯上時，他們就能互相理解，看著同樣的東西在場上踢球。
至少不是現在像是在垂憐自己一樣的伸出援手。
然而時間並沒有等他。
他千辛萬苦的鍛鍊並沒有換得上場的機會。
在與日本U20比賽時，潔世一與糸師凜成為了一心同體的存在並擊潰對方的防守，就算沒成為先發的馬狼也在後半場成為了觀眾矚目的焦點。
而潔世一，在最後一刻，踢進了第三分，成為了藍色監獄的英雄。
「潔選手、你對於今後的發展有什麼目標嗎？」
坐在板凳上垂著腦袋，國神耳邊聽不見周遭觀眾席上排山倒海襲來的歡呼聲，聽不見隊友互相抱在一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著說終於贏了。
他只聽見了遠方被記者圍繞的潔世一的受訪內容。
「欸⋯⋯」
「勝的⋯⋯」
「我們藍色監獄會在U20世界杯獲勝的⋯⋯」
潔世一的語氣從一開始的茫然不確定性，逐漸變得肯定且自信。
然而逐漸自信的他，用著更加自私的口氣說了句：「我們啊、不、不對、是我，我會讓日本在U20世界杯獲勝的。」
聽到這句話，國神不禁抬起頭看向了說話的潔世一。
——啊、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吧。
那樣自信又強大的人，那樣披著所有人的期待與寵愛的，才是真正的英雄。而不是只能待在板凳上看著隊友克服客場壓力擊潰對手，毫無能力的他。
國神看著自己顫抖著的雙手，再看向鎂光燈下的隊友們，再次意識到了一件事。
——能成為英雄的人、並不是自己。
望了眼光芒之中的友人們，國神悄悄的從陰暗處離去。
啊、除開足球，他還有什麼東西呢？
英雄？
呵，已經無法成為了。
國神看著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與人潮，感覺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
他在進藍色監獄之前，除了足球，還剩什麼？
他現在應該往哪邊走。
左邊、右邊，還說腆著臉繼續賴在已經不需要自己的藍色監獄內。
他不知道。
最重視的那些友人已經走得越來越遠，將毫無進步的自己拋在了原地。
他也想前往他們所在的世界裡啊。
他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放棄了那麼多重要的東西，可他並沒有踏上他們的世界。
周圍忽然下起了大雨，行人紛紛衝進了室內中躲雨，但國神沒有。
大雨淋濕了國神的頭髮，淋濕了國神的身體。雨水那樣的冰冷，那樣的令人心寒，讓他內心的本來殘存一絲的希望，也澆熄得燃起不再。
全部、都放棄吧。
他的夢想、他的英雄夢、他的人生⋯⋯
全都捨棄吧。
國神走進了大雨之中，背向著藍色監獄的眾人越走越遠。
然後走向了陰影處。

一晃眼，就過了半年，不再只盯著足球的國神，做過了很多種的事情。
從拉麵店打工，到騎腳踏車送報，再到被抓進籃球隊內幫忙打比賽。
他幾乎都要忘記了足球。
忘記了他的那些朋友。
忘記了藍色監獄。
忘記了英雄。
忘記自己。
籃球隊剛結束比賽，國神陪著幾個還算熟得傢伙將籃球收進了倉庫後，拿起自己的水壺走回了教室。
橘黃的夕陽斜照進了校舍的走廊上，國神雙眼無神的盯著那樣的地板，耳內傳來經過走廊要結伴回家的學生們的談話聲。
「你們知道嗎、那個半年前成為我們日本新一代英雄的潔世一、現在可是準備從藍色監獄跳槽，接下德國拜塔慕尼黑遞給他的橄欖枝，打算成為與新十一傑之一凱撒的競爭對手。」
「我知道！明明這兩個人就在藍色監獄中競爭得夠多了，但還是不願意放過彼此嗎？」
──潔？
低著頭無神向前走的國神聽到這個名字，還是無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他和他們、感覺是越來越遙遠的存在了。
無論是潔、是千切、是蜂樂還是Z隊，又或者是藍色監獄中的夥伴，已經在未來走得越來越遠，遠到他沒辦法再有勇氣追上去。
遠到、他以為他們其實根本沒有見過面，那些他在藍色監獄中的記憶都只是一場夢。
而他其實就只是個喜歡扮演英雄，卻一點英雄力量都沒有的廢物。
國神握緊了拳頭，不甘的瞪著腳下自己的陰影。
他明明也才從藍色監獄離開半年……
可現在的他早已忘了該怎麼踢足球、忘了該怎麼跟他們那些人打招呼、忘了怎麼找回自己的私慾。
國神嘆了口氣，正想繼續往前走回教室，就又聽見他們繼續了一度停止的談話。
「先不提他跟凱撒的事了，潔在藍色監獄的最後一場比賽，是在明天吧，你們都把時間空出來了嗎？」
──最後一場比賽嗎、潔。
希望他能夠替自己完成沒能完成的夢想。
成為日本人的英雄、也成為他理想中真正的英雄。
國神望著窗外飄過的烏雲，黯然的走了。
而隔天，也就是他們口中潔將在藍色監獄中的最後一場比賽的日子，本該去學校上課的國神，不知為何帶著書包，走到了比賽現場外，聽著歡聲雷動的歡呼聲，聽著哨笛吹響的聲音，他似乎看見了在場上馳騁的隊友們追逐著黑白色的球，似乎看見了潔世一支配著整個球場，似乎看見了千切和蜂樂對著潔世一的耀眼攔腰抱了上去。
那不是他的生活了。
國神伴著門口賣票員的呼喊面無表情地走離了比賽場。
他在幹嘛阿、明明已經不再踢足球、不再成為什麼幼稚的英雄、不再回憶當時與他們並肩奮戰的記憶了。
他為什麼還翹掉學校課程跑來這裡呢？
國神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上，腦袋混亂的像是要爆炸，根本無暇注意自己走到了哪裡、又有什麼東西要朝著自己過來。
他只是想逃離人群、逃離足球、逃離過去踢球的種種。
然後、逃離自我。
意識到自己內心的國神停下了腳步，盯著自己的腳尖，憤恨又哀傷的咬著牙。
他已經成為不了英雄了、那為什麼還執著迷戀著足球呢。
國神攥緊了拳頭，捶向了自己的大腿。
就在此時，一顆球朝著國神的腦袋飛來。
咻──
球體劃破空氣的聲音從遠到近的傳了過來，國神正想逃開，就又聽見伴隨著一起過來的，還有那張有著理想英雄的臉蛋的傢伙。
「不要自甘於此阿，混帳英雄。」潔世一衝了過來，輕輕躍起身子把球停在了國神要被砸到的腦袋之前。
「潔──」國神看著那顆被停下的球，彷彿聞到了藍色監獄中那青草場地的味道。
「我們都還在等著你回來啊、國神，就算我到了德國，你也不許放棄足球、放棄成為英雄，我們四個，都要成為很強的前鋒啊！」
潔世一說完，轉頭看向了後方。
「呦、國神──」
「混帳國神、說不見就不見、你以為你還在什麼叛逆期嗎？」
國神的視野中，只見蜂樂爽朗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後面跟著的是一臉彆扭又生氣的千切。
「吶、國神，我們三個人都不打算放開你的手。」潔世一抱起手裡的足球，彎著眉眼看向皺著眉頭掙扎著的國神。
「你難道要先放開我們、放棄自己嗎、我們永遠的英雄先生？」
下一秒，國神眼前的潔世一，眼前還在打鬧中的千切與蜂樂都化作了虛無，只剩下了毫無裝飾的天花板。
而他、正躺在床上蓋著被子。
欸？
國神皺起了臉，莫名有些悵然若失。
那個、是夢吧？
他翻了個身，拿起自己的手機確認自己現在到底是身處何處、到底又是怎樣的生活後，就將手臂擋在眼睛上，無奈又感慨的長嘆著氣。
實在是令人厭煩得可怕，不論是那個還相信英雄的自己、還是那樣美好的歲月。
──啊啊、真是，為什麼要讓他再次想起那樣美好的時光啊。

***

「夠了、你真是潔癖的太誇張了！我受不了這樣的人成為我未來的丈夫！」
馬狼看著眼前文靜淑女、年紀二十五上下的女子拿起桌上裝著溫水的玻璃杯，朝自己的臉一潑。
嘶──
幸好今天他穿的是不容易染上別的顏色的衣服。
看著那個女子潑完後將玻璃杯大力的朝桌子一放，並隨手拿起椅子上的隨身包，頭也不回的踩著高跟鞋離自己而去。
雖然有些生氣她竟然潑他一臉水，但作為有家教的人，他是絕不會對女生生氣的。
除非、她把午餐的義大利麵吃得滿桌都是。
扯了扯自己濕得有些誇張，黏在脖子上的衣領，馬狼嘆了口氣。
這是第幾次的相親失敗？
馬狼看著對面再次空下來的座位，腦袋一片空白。
有著高學歷、高薪的自己，住在地段最精華、有電梯、有保全、還每天都有人來幫忙收拾家裡，可他直到三十都還沒有任何交往的經驗。
其實他也一點都不想談戀愛。
要不是老家的爸媽打了電話來催自己，他可一點都不想來報名這什麼鬼相親活動。
對他來說，談戀愛，就等於自己乾淨的地盤高機率會被陌生人給破壞。
對一向很愛乾淨、保持整齊與規律生活的他，談戀愛只會破壞他的完美生活。
馬狼抽起桌上一旁沒被水潑到的衛生紙，擦了擦頸部沾上的水滴。
「那個……不介意的話，我這裡有乾淨的手帕，需要借你嗎？」
對桌一個看起來柔弱不堪，一臉人畜無害的傢伙將手伸進外套內，然後隨手掏出一條似乎很乾淨的手帕走了過來。
嘁、多管閒事。
馬狼看著來路不明的手帕，完全沒有想接下來的意思。
「我不需要幫助，把你那個可能沾滿細菌的手帕給拿走。」
沒有接過潔世一遞過來的手帕，為了趕快解決自己狼狽的狀況，馬狼決定馬上濕淋淋的從座位站起，然後忽略潔世一的注視，就拿起桌上放的單據，走向櫃檯要去結帳。
「結帳。」馬狼將單據放上了櫃檯。
「好的。」看著濕漉漉的馬狼渾身散發的殺意與不滿，櫃台人員沒有多嘴去關心，只是想趕快把人給送走，以免等下就在餐廳內大發脾氣惹得自己生意做不下去。
櫃台人員按了按結帳用的機台、拿起刷條碼的掃了下單據上的條碼，然後抬頭看向依舊不爽的馬狼。
「一共是一千一百元，請問付現、刷卡，還是電子支付？」
一千一百？
啊、剛剛那個潑他水的人沒有留下自己的費用就走了。
……算了、反正他又不差這麼一點。
「付現。」
馬狼放棄掙扎，想著要付完錢趕快把一身溼答答的衣服換掉，就急忙地想將錢包從口袋掏出。
但手一伸進口袋，馬狼隨即皺了皺眉。
欸？
他竟然沒帶錢包嗎？
意識到自己付不出現金的當下，馬狼瞬間僵在了櫃檯之前。
真是、今天真的諸多不順。
這時，那個剛剛想遞上自己手帕的傢伙，從另一邊走了過來，並右手臂撐在了櫃檯上，對著櫃台人員笑得有些溫柔。
「算我的帳上吧。」潔世一對著櫃檯人員指了指自己。
雖然很不想這麼做，尤其這個人讓他有種居心不良的感覺，但他也別無選擇。
畢竟是他忘記帶錢包。
「哼，那就讓你先付了，晚點我跑回家去拿。」馬狼撇開了頭，不爽的哼了聲。
而潔世一拿出自己的手機掃了掃電子支付，並在馬狼沒有注意時，對著馬狼彆扭的表情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打算欠人錢太久，馬狼在確定自己的帳被結完後就想趕著回家把錢拿給潔世一，但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況。
「我拿一下錢就出來……還是你現在要進來嗎？」
一路被跟著到家的馬狼，想著反正都趕不走了，那乾脆就直接讓他跟到家門了，但當他走進了大樓、走進了電梯，然後走到了家門之外，要輸入電子碼時，隨口問的話卻讓身後的傢伙卻意外的精神雀躍。
就像是要獵捕的東西終於掉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一定是錯覺。
「如果不嫌麻煩的話，那就叨擾了。」看著為他打開的門，潔世一偏著頭彎著眉眼笑了笑。
「我家只有我一個人，你就先隨便找個位置坐就行，你要喝點什麼嗎，柳橙汁、開水？」馬狼推開客廳的門，掠過客廳內乾淨整齊的擺設，一塵不染的地板，他直接走向了另一邊的廚房。
「柳橙汁，謝謝。」隨意坐上了沙發上的潔世一，意外的看著四周的空間，「你有請人來打掃？」
「哼，請別人來掃還不如我自己掃。」拿出冰箱內的柳橙汁後，馬狼一臉不屑的走了過來。
「啊、你原來是這種人啊。」潔世一點了點頭收下馬狼遞過來的柳橙汁。
「你先坐著，我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再過來。」馬狼沒有理會他的感嘆，只是擺了擺手就要走出客廳外。
「──那可不行。」
馬狼在踏出客廳的那瞬間，四肢像是失去了力氣直接跪倒在地，腦袋也暈得連眼前物體都呈現著扭曲狀態。
啊、怎麼了？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馬狼跪在地上，捂著暈眩的腦袋，在失去意識前，只見某個人穿著白襪的雙腳停在了自己的身前。
潔世一的聲音像是貼在他耳畔一樣的清晰的傳進腦海之中：「用餐的時間到了。」

再次睜開眼，馬狼只見到潔世一坐在自家的沙發上看著別處，蹺著二郎腿，單手拿著他親自遞給他裝著柳橙汁那玻璃杯的杯緣，空下來的手放在膝上，食指指頭規律地上下敲著腿，像是在盤算什麼而煩躁著。
「你……」馬狼剛開口，潔世一馬上就將視線放到了自己身上。
「你醒了啊、馬狼先生。」潔世一敲著腿的食指停了下，馬狼看著他本來還有些倦怠的神情，突然消失，嘴角還微微揚起。
「你這是在幹嘛？」
看著自己身上的繩子，要馬狼不生氣那是不可能。
而且這還是他家，為什麼他要被綁？潔世一又為什麼能高高坐在椅子上端正的往下看著他？
「……看到繩子後還是不曉得嗎？」放下手裡的柳橙汁，潔世一一改本來人畜無害的氣質，瞇著雙眼，食指靠在臉頰邊偏著頭的看著被綁的不得動彈的馬狼。
「你要綁架我？為什麼？」馬狼試圖掙扎了下，但繩子意外綁得很緊，只好怒瞪著眼前這個氣質大變的傢伙。
「綁架？」潔世一將翹著的二郎腿分開，然後從沙發上緩緩站起。
「這不是綁架喔、這是調教。」走到馬狼身前的潔世一，彎下身與跪在地上的馬狼對視。
──調、調、調、調教？
馬狼沒有想到自己這麼一個壯碩且足足有187的三十歲男子，竟然被一個目測不到一米八的瘦弱男子說要調教？
而且、他們兩個都是男的欸？
馬狼看著與自己眼眸只距離一個手指，那如大海一般顏色的雙眸，忽然心中產生了一絲退縮。
潔世一是認真的嗎？
「怎麼、不相信我嗎，沒關係喔，因為十分鐘後你就會跪著求我繼續了——」潔世一一個後退，背著手一臉很有自信的站在了馬狼的眼前，就像是已經看到了未來一樣的篤定。
鬼才會求你繼續，馬狼在心裡不屑的哼了聲，然後就見潔世一從兜中拿出了在餐廳見過的手帕，在空中甩了幾下並蹲到跟他一樣的高度。
「你要幹什麼？」馬狼心中的警鈴大作，身體開始掙扎的想要逃開。
「不要亂動喔，馬狼先生。」潔世一將手帕繞過馬狼的腦袋，然後將手帕在馬狼的腦後綁上，遮住了馬狼的視線。
「你到底做什麼？」
「增加一點刺激感……這麼說你理解嗎？」
因為視線被擋住，他剩下的感官更加的敏感，潔世一的說話聲也變得更加清晰的在耳邊回響著。
下一秒，就感覺眼前的影子靠近了自己，腹部上衣服像是被拂過的傳來了令人心癢的觸感。
「唔……你在摸哪啊？」
「呵、你覺得呢？」潔世一輕聲了笑了。
伴著那輕笑聲，那若有似無的輕拂轉移了陣地，跑到了他的胸口上、又往上滑到了他的鎖骨上，滑到了他顫動的喉結上，然後停在了下巴上。
「馬狼先生、我要把你的褲子解開了喔。」
聽到潔世一在耳畔邊的低語，已經失去對身體控制的馬狼，只感覺到上半身像是被點燃一樣的灼燒著。
潔世一空出來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褲頭，並向下一扯，連最後的防線、內褲也被扯了下來。
「滾……唔……」馬狼破碎的抵抗聲一點威嚇力也無的從咬緊牙根的嘴邊流了出來。
「明明連這裡都期待著我，馬狼先生可真是嘴硬啊。」
潔世一輕輕撫著馬狼頸部上突出的喉結。
被他這樣輕撫著，那處又是更加的顫動，就像是在反映馬狼自身內心的動搖。
「閉嘴、我只想你趕快滾。」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的馬狼決定用沒被固定的腦袋去撞擊前方的潔世一。
「呵、好好好，是我太急了，你先退後，我不逗你了。」潔世一嘴上這樣說著，實際上並沒有停下逗弄他的行為。
摸著他喉結的手離開了上半身，觸感轉到了右側的大腿上，像是在挑釁一樣的在上面隨意的畫著圈。
「唔……」這什麼新型的折磨人的方法。
那個在大腿上畫圈的東西又將陣地往上了一些，像是在腿根邊緣試探他的底線。
見他沒有抗拒，又更加放肆的將整個腳掌踩了上去。
腳掌？
看不見只能盡力用觸覺去感受的馬狼，本來還以為在腿上作亂的是潔世一的手，可當那個腳掌輕輕踩了上來並朝了腹部輕輕點了幾下，剛想罵穿襪子的腳很髒，就瞬間下腹一緊的，像是觸電的腦袋一片空白。
「你在踩著哪啊？」因為奪去視力而更加敏感的馬狼，感受到下體上腳趾的存在，瞬間炸毛了起來。
「嗯？怎麼了嗎？」腳趾並沒有因為馬狼的炸毛而停下動作。
沿著下體的輪廓輕輕滑過，並停在了馬狼的微微硬了的棒子上，腳趾頭輕輕的壓了下。
「唔……」馬狼瞬間顫抖了起來。
「啊、抱歉啊，我忘記你人生這三十年都沒有談過戀愛，沒有性經驗，準備要成為魔法師的人呢，隨便玩一下就會讓你射出來，真是要再小心一點啊。」但潔世一的腳趾卻沒有如他話裡的那樣。
馬狼剛感覺自己的下體有甦醒的跡象，就發覺那腳掌正磨蹭著胯下的燙熱，並似乎在找尋什麼的來回輕壓著。
「誰會隨便被玩一下就射出來啊，你別亂說──」
「真的嗎？」潔世一話剛問出，腳趾就停了下來。
「那這樣呢？」腳趾放上了卵蛋上，大力的用踩了一下。
「唔、你──」馬狼只覺得痛得要死，怎麼可能還硬得起來，甚至射出來……
欸？
感覺到下體正在逐漸精神的揚起腦袋，並頂到了潔世一的腳踝上，馬狼的臉色瞬間白得難看。
「看來你的下面比上面的嘴巴誠實多了呢、這麼精神的站了起來，簡直就像是在說多踩我幾下呢。」潔世一突然伏在了他耳邊低語著，好似在嘲諷他的嘴硬。
「閉──」馬狼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勃起的事實。
要是可以，他現在就想把下體給剁掉。
「不要這麼生氣嘛，明明可以再享受一點。」潔世一又退回了原位，並且再度放上了自己的雙腳在了他已經硬挺的下體上。
「來看看我們處男馬狼先生到底能撐多久才射出來呢？」像是惡魔一樣的，潔世一狡猾的笑聲傳進了他慌亂的腦袋之中。
惡魔、這傢伙真是惡魔──
馬狼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想潔世一。
因為潔世一的腳趾已經攀上他的下體，並用腳掌心來回逗弄著燙熱硬挺著的棒身，一下子大力，一下子又輕得讓他覺得應該要更大力──
不對、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應該要拒絕啊，他怎麼還希望潔世一更大力些……
「馬狼先生、不行喔，請專注在我這邊，不許分心想別的事情。」潔世一說著，像是要夾碎中心的硬挺的大力。
「嘶──你在幹嘛？」
「誰讓你想別的事情呢？」潔世一一邊的腳停下了動作，並用著不小的力氣踢了踢馬狼的下腹部。
「……唔、你……」
「再趕分心，我就不是這麼簡單的踢幾下就放過你了。」
收回的腳，再度放回了下體上，然而比剛才的磨蹭與搓揉都還要的大力且快速。
「唔、唔……」
「要我再大力點嗎？」
「你閉嘴。」
「看來是要再更大力點啊。」
「唔、嗚……嗚唔唔──」腳趾按著卵蛋，掌心貼在燙熱的下體來回蹭著，還有意無意的朝著頂部故意壓了幾下，這熟練的技術，讓他這個沒什麼經驗的人都快要撐不住了。
明明知道這是腳、是男人的腳，他卻還是可恥的硬起來，甚至還快射出來了。
真是丟臉啊他。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呢、處男馬狼？」
想要解放的慾望就快要抑制不住了，而潔世一卻還在耳邊搧風點火。
──糟糕、真的要繳械了……
「唔、好──」
終於射出來了，好爽……爽？不對，射出來的當下他才沒有覺得好爽，這是恥辱！
他、馬狼，一個無論哪種方面都很重視乾淨的人，竟然被人用腳用到射了，真是他人生一大恥辱。
「啊啦、馬狼先生，喔不，是處男馬狼，竟然撐了十分鐘啊，值得獎勵呢。」遮住他視線的手帕突然被扯掉，眼前是潔世一坐在了沙發上並抬著自己沾上白色液體，看起來異常色情，異常誘人的裸足。
「舔吧，這是你撐了十分鐘的獎勵。」潔世一拋開手裡的手帕，然後將腳抬到了他嘴邊。

那天馬狼並沒有真的把潔世一腳上的液體舔乾淨。
在他射出那些後，或許因為太過刺激與羞憤，沒有多久就直接昏了過去，連最後自己是怎麼被鬆綁，怎麼被放到床上，家裡沾上的白色液體又是怎麼解決的，那個傢伙又是怎麼離開的，他完全不曉得。
唯一腦袋還記得的，就是那個腳趾的觸感，還殘留在他的下體之上，每回一放鬆下來，那腳趾搓揉頂部的感覺就會再次弄得他的下體充血。
啊、真是，真是太令人火大了。
那個傢伙。
實際上他錢也沒有還他，他也沒有留下電話跟聯絡資訊，他只知道那個人叫做潔世一，除此之外，他對那個人一無所知。
下了班，搭車要回家的馬狼，看著窗外一如過往的景色，意外的想念那種奇妙的快感。
都是那個潔世一的問題，讓他變得這麼容易產生慾望。
不對，他其實沒有容易產生慾望。因為他後來去嘗試看了幾種性癖比較特殊的片子後也沒能得到這種快感，就算去了店裡來了專業人士也沒有得到那種快感。
可離開店裡、關掉片子，光是一想到潔世一那靈活的腳趾在他下體上作亂的觸感，他就不禁再次產生慾望想要那雙沾著他精液的腳。
啊、真是太糟糕了。
馬狼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坐過站，坐去了平常根本不會到的偏遠地段，雖然不是自己常去的地方，但想著不要坐到終點站的他還是鬼使神差的下了站。
就在下站的瞬間，看見了站外有個一直在腦中挑逗著自己的人從斑馬線走了過去，並且越走越遠。
不、等等、不要走──
馬狼馬上就出了站，然後快步地朝著那人離去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要去哪？這裡附近、有什麼地方？
馬狼看著周圍逐漸荒涼，對潔世一的目的地完全沒有頭緒。
直到看見了前方不遠處的監獄，馬狼才頓了頓前進的步伐。
欸？監獄？
為什麼是監獄？他跟監獄……有什麼關係？
還沒有想透徹的馬狼，突然被後方伸出的手給一敲，失去了意識。
「不行喔、處男先生，你這樣主動跑來，會讓我更想吃掉你呢。」
帶著黑色軍帽的潔世一，對著失去意識倒在他懷中的馬狼低聲呢喃。

馬狼再次睜開眼，又是一種被束縛的感覺。
他看著自己的周圍，發現自己應該是被綁在了椅子上，雙手固定在了椅背上，雙腳用手銬給銬住了。雖然沒有燈，但窗外照進的光線勉強讓他可以看清楚四周。
等等、他剛剛是追著潔世一的背影而來的，那這裡是哪裡──
「你醒了啊、處男先生。」穿著整套軍服的潔世一靠在了門邊，抱著胸一臉鄙夷。
「你──」在監獄工作？
馬狼話沒有說完，就發覺剛剛潔世一的眼神，讓他的下體有了點反應。
「上次你直接昏倒了，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呢，竟然還追了上來，看來很喜歡啊，那種play。」潔世一從門邊離開，然後走向了馬狼。
「我才沒有喜歡。」只是他的下體喜歡。
馬狼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就是被玩得只能靠潔世一勃起的事實。
「既然你都來了，而且也好一段時間沒有讓你紓解紓解了，那我們就來玩一些這裡才能玩的東西吧。」
輕輕一躍，潔世一坐上了身後的木桌，並看著馬狼錯愕的臉掏出腰間的警棍，笑得不是一般的愉悅。
「等等，這裡是監獄？」
「是啊、怎麼了，喔，忘了跟你說，我把這邊都封鎖了，就算你十分鐘以內就射了也只會有我看到。」潔世一轉著手上的警棍，語氣極為輕快。
「你這傢伙──」
「嗯？是你主動再跑來找我的吧？一個會咬主人的狗雖然可以增加情趣，但長久來說，還是乖點更有糖吃喔。」潔世一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並走向馬狼，抬起穿著軍靴的腳，踩在了被分別固定在兩邊椅腳的腿間。
「比起上次的腳趾，我的手怎麼樣呢，處、男、先、生？」
潔世一壓低身體，腦袋傾前彎著眉眼與馬狼對視，並張著口舔了下上唇。
「或者……這裡？」馬狼的視線隨著潔世一撫在自己身上的手，一路往下移，直到手停在了潔世一自己的藏著下體的軍褲上。
唔……
裡面、也是跟他的腳掌一樣乾淨的……
馬狼看著潔世一的手，看著手後面的褲子，身體瞬間燙熱了起來。
不、他怎麼能，他怎麼能輕易屈服於潔世一的挑逗。
他才不是那種隨便就射的處男。
在預感要流下鼻血前，馬狼趕緊咬了牙撇開頭不再看潔世一那誘人的手。
該死。
他真的是獄警嗎、為什麼總感覺他熟門熟路，光是撫摸身體的動作都能讓他下體甦醒。
真是太該死了。
「吶、上次說了吧，不許在我面前想別的事情，你怎麼又犯了呢？」潔世一拿起手上的警棍，挑起了撇開頭的馬狼的腦袋。
「……那你先放開我。」再怎麼說，被綁著還是容易一下就被誘惑了，然後又一下子就被弄到射出，他可不想再聽著潔世一一口一口地叫著他處男先生。
「不行喔、處男先生，這是我個人唯一不能放棄的偏好。」潔世一伸出手摸向了綁在馬狼身上的繩子。
「會反咬主人的寵物，都得戴上項圈的。」
「哈啊？」馬狼沒聽懂他的意思。
「沒聽懂嗎？呵、沒關係的，反正……待會你就懂了。」潔世一踩上了馬狼的大腿。
「你想幹嘛？」雖然腿上傳來了不小的痛感，可馬狼卻更在乎潔世一手上的動作。
「嗯？你說我嗎？」潔世一扯開了馬狼褲子上的鈕扣，毫不費力地將褲子卸到一半後，抬起臉，用著鄙視又冷漠的眼神看著他：「訓狗。」
下一秒，潔世一就拿起警棍輕拍向了微微站起的棒子。
「唔──」
痛與爽的感覺同時襲來，馬狼全身都戰慄了起來。
「太爽了──」
馬狼瞇著眼睛，感受那種矛盾卻美妙的刺激感，不禁在內心喟嘆了聲。
然後剛把內心話不小心講出來的馬狼，正想著潔世一為什麼沒有反應，也沒有繼續拿警棍拍他的棒身時，就偷偷睜開了眼想確認潔世一在幹嘛。
卻發現不對勁。
欸？
──潔世一呢？他人呢？
這裡是……
「該死、這見鬼的夢。」
這裡是藍色監獄，而剛剛那個荒唐的事情是他的夢。
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馬狼，瞬間啞然的從床上連忙坐起。
他怎麼有這種詭異的夢。
太可怕的。
該死。
他一點都不可能希望潔世一那樣對他的。
絕對不可能。
死都不可能。
一定是那個死謠言的問題，絕對是，他怎麼可能會因為被踩而感到興奮。
腦袋滿滿抗拒的馬狼，想起了夢的最後穿著軍裝的潔世一不屑的踩在自己下腹的樣子，瞬間臉熱了起來。
不、他才不可能興奮。
他只是覺得生氣才感到很熱。
絕對只是這樣。
催眠著自己沒有興奮的馬狼，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拉起了被子，並看著自己被子下的褲子，不知是無奈還是悲傷的嘆了口氣。
──還是去趟廁所吧。

***

「卡──」坐在導演椅上的男子對著他喊了聲後，他瞬間吐了口氣，並轉過身朝著自己休息用的椅子走了過去。
「凱撒、這是你的水和毛巾，剛剛真是辛苦了。」耳邊傳來的是助理的聲音與關心。
「謝謝。」凱撒用著一貫營業用的笑容對助理淺淺的笑了笑，然後從對方手中把水壺與毛巾一把抽起後，迅速走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米切爾凱撒，是一個票房與獎盃兼具的電影演員。
從來沒有同齡人跟他擁有同樣實力，沒有同齡者跟他站到一樣的地位，所以他被稱作當代電影界的皇帝，只要他一出演，電影就會大賣，也能順利拿到獎項，他就是這麼的厲害。
實際上他並沒有這麼熱愛拍電影，他只是喜歡看著底下的粉絲與觀眾對著他的演技著迷並受他擺布。
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他很有成就感，所以就算知道有新演員將要闖出一片天，成為另一個具有聲量的演員時，他就會不小心的讓他們跌一下倒，讓他們知道這個圈子的險惡。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他出手。
但有個傢伙不一樣。
凱撒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向正準備走到攝影機前的傢伙，瞇起了雙眼。
「潔，這場戲……」副導演向前為那個叫做潔的人講戲，而那個叫做潔的人也聽得很認真。
真是礙眼啊、世一。
潔世一，一個異國來的傢伙。作為一個十七歲的超級新星，潔世一剛踏入電影圈就擄獲老幼的心並獲得了新晉演員獎，因此成功走入凱撒的視線中。依照他本人的性格，感覺到危險的他，當然想盡了辦法要摧毀這個被眾人看好的超級新星。
安排了各種娛樂圈會有的、不會有的黑料想像是髒水一般全潑到潔世一身上，但隔天打開新聞、點開SNS，卻發現一點消息也沒有，這傢伙似乎意外熟練地擅長避開這種麻煩；安排了絆子要在潔世一的重要場合讓潔世一出糗，但潔世一卻像是預料他的絆子所在，沒踩進陷阱中，甚至反陰他一把，讓他氣得要死還不能打回去。
而不知道是否是命運安排，這時他收到了一個消息──
潔世一接到電影名導的新戲邀約，預計是要衝著提名拿獎。
凱撒這邊也同時被邀請出演了男二。
看著劇本出演男三的將會是潔世一後，凱撒的腦袋突然想到了一個點子──
在同一場戲壓過世一，讓世一成為他的配角，在他強烈的光芒中黯然退場。
“嗯、真是完美的劇本呢。”
所以看著現在在眼前傾力演出的潔世一，凱撒雖然一臉讚許的跟著周圍的工作人員一起拍了拍手，但心中卻是在計畫著要怎麼讓潔世一難堪。
「凱撒、下一場你也要上喔。」場記小跑步了過來告知凱撒。
「嗯。」凱撒點了點頭，然後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水。
下一場戲就讓那個傢伙知道，誰才是這個電影圈的皇帝，新來的傢伙，就給他好好的跪在他眼前作為他爬上更高位置的階梯。
哼。
「潔，這是凱撒，你應該聽過他，等等你要跟他一起搭戲，可要好好向前輩學習下。」
副導演與場記圍在兩人旁邊，像是在為兩人作介紹，可在凱撒眼裡，潔世一卻是像是在看著狗屎一樣的的看著自己。
欸？
為什麼？
難道他都知道了嗎、潑他髒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他，米切爾凱撒。
「凱撒，還請多多指教。」雖然潔世一眼神不善，但還是伸出了手像是要與他相喔。
「嗯，請多多指教喔，世一，能這樣叫你吧？」凱撒沒有握住潔世一伸出的手，反而伸手捏向了潔世一的下巴。
「欸？凱撒，你──」
「凱撒先生？」
旁邊圍觀的副導與場記瞬間被他的動作給嚇傻了，似乎乙為兩人要打起來，想要勸架的要介入兩人之間。
但凱撒眼中的潔世一並沒有被嚇到，只是搭上了他捏著下巴的手，輕輕的推了開來。
「我之後會更努力學習德國人的友好方式的。」潔世一彎著眉眼，但凱撒卻沒有從他的臉上敢受到任何笑意。
啊、這個傢伙、果然很值得摧毀呢。
凱撒收回了手，並退後一步。
「既然不喜歡這麼親暱，那我們就直接開拍，可以吧，世、一(Yo-i-chii--)？」
潔世一看起來越是不喜歡他的假意親近，他就越要故意唸著”世一”這兩個字，就越故意要拉著長音讓名字念起來更顯得親暱。
最好讓潔世一氣得等等的戲拍得跟屎一樣糟糕，逼得對潔世一青睞有加的導演朝著潔世一破口大罵。
然後潔世一的聲名與人氣自然就能順利下降。
真是太美好了。
美好到他都想拿起紅酒杯慶祝一番。
凱撒勾起嘴角，走向了自己被安排的站位，看向也準備得差不多、看起來已經入戲的潔世一。
真是、太棒了。

事實上，這場兩人第一次碰撞的戲碼並沒有如凱撒預期的那樣。
「卡──」導演喊出話並指示了下旁邊的其他工作人員。
「你們兩個都演得不錯，尤其是潔，在凱撒這傢伙旁邊還能完全不被壓下去，實在直得誇讚。」
「至於凱撒，雖然你完全沒失誤，但旁邊的新星都這麼努力了，你還想著玩一下把戲小心被倒打一耙。」
「啊、說多了，說多了，總之，這條再拍一次吧。」導演拿起劇本朝著兩人的背上各拍了下後，就讓兩人回去原地，等待重新拍攝。
他不知道潔世一是怎麼想的，但聽到導演的那番話，他實在很火大。
火大的想要現在就毀了潔世一。
他當然知道啊、戲外這個溫和如十七歲該有的傢伙，竟然在戲中狠狠壓他一頭，演技、眼神與台詞，都與他這個已經有了數年拍電影經驗的老手不相上下，這口氣讓他實在吞不下去。
好想摧毀他啊、現在就摧毀他──
凱撒握緊了拳頭，試圖要抑制衝破內心的殺意。
「真想把我踢下去，就不要透過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潔世一經過他身側前，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雖然輕飄飄，但卻重重一擊他的內心。
「哼，那也得看你配不配，該死的世一。」凱撒落下話後轉過身，卸下營業用的表情揣摩劇本中的角色，入了戲。
他必須難得的專注認真拿起自己的專業了呢，不愧是他看上的世一，有認真的在扮演他演藝人生的攔路虎。
耳邊聽著導演傳來的開拍指示，兩人用著像是要殺了對方的眼神再度進行了沒有武器的交鋒──

戲後，兩人紛紛被導演大力了稱讚，雖然潔世一還是被稱讚得更多，但凱撒並沒有當下對潔世一說些什麼難聽的話，只是順著導演的話，用著營業用的笑容也讚許潔世一的演技。
是的、就是他該死的演技。
明明場上那麼凶狠，幾乎就像是要掐上他的脖子的殺意，實際上一下了戲，就乖得連路邊的人都覺得這個傢伙是絕對幹不出什麼掐人脖子的事。
這該死優秀的演技。
凱撒走回了休息區，想到等等沒有戲要拍了，打算通知助理可以準備回酒店休息。
剛要拿起手機通知時，後方就傳來了腳步聲。
「怎麼了、世一，想跟我探討演技的話要先預約喔。」凱撒轉身用著最討打的語氣向著眼前的潔世一說話。
不過因為凱撒有意控制音量大小，加上他臉上還是那副營業用的笑容，除了潔世一沒有人知道凱撒的真面目竟然是如此。
「那我現在跟預約的話，什麼時候能排得到我？」潔世一一樣揚起最無害的笑容，用著最浮誇的語氣，像是在與凱撒打對台似的，在人設的經營，在噁心對方的程度都完全不打算相讓。
雖然他提出的探討演技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潔世一還真的順著他的話問了。
「嗯……反正你我今晚都沒事，要不就今晚吧？」凱撒看著這張無害的面孔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不錯的點子。
嗯、擇日不如撞日，要摧毀世一的時候馬上就要來臨了。

「凱撒、凱撒，你真的要跟潔世一晚上約在房間嗎？這樣被拍到……」
走回房間的路上，收到消息的助理立刻急得跳腳，像是他們要闖禍一樣的在他耳邊嘮叨。
「放心，我不會讓我的演藝生活染上一點汙點。」凱撒抬起了手示意他可以閉上嘴了，然後又勾起嘴角側了身看著落後一步的助理。
「同樣，我也不會讓我的演藝生活，有被一介小丑給闖入的可能。」
他可是皇帝，是被稱作同齡無敵手的皇帝，是將要跨越那該死優秀的影星，諾阿，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皇帝，不僅是同齡者，更是所有性別、所有年齡都沒有人能再超過他的地位的演員。
他不想讓他前進的路上多了一個不起眼的石子，就算是世一那個該死的小丑。
凱撒說完，就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然後眼神陰冷的拿出了手機，關下了門，將助理也隔在了外頭。

大約在晚上十點整十，潔世一來了。
他先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
「你好，我是潔，我們約定的時間到了喔。」從門內聽，潔世一的聲音依舊是那樣討人厭的溫和。
明明內在就是那樣的無情冷漠。凱撒瞇著眼睛一點都看不出來愉悅的將房間再次整理過，並走向了門口，換上自己一貫的營業用笑容打開了房門。
「世一，你來了啊，等你很久了喔。」凱撒伸出手將潔世一的手腕給大力握住。
「你……」幹什麼。
一臉疑惑且不悅的潔世一，就像是要對他說出這句話。
「我可是專門為了你而空下今晚了，你可要努力讓我覺得不無聊喔，世、一。」凱撒一把拉過還愣在原地的潔世一，將他拉進了房間，拉近了自己的胸前，並隨手就是關上了大門，將潔世一壓在了門板上。
「……別靠我靠得那麼近。」在門一關上的瞬間，潔世一乖巧溫和的臉消失，只剩下冷漠與不悅的眼神瞪著他。
喔、還抬起了手要拍向他握著自己的手腕的手。
「很好、很好，我喜歡你這對兇狠的眼睛，這樣把你摧毀的時候才不會感到無趣。」凱撒在被拍到之前先自動放開了潔世一的手，並將手放上了潔世一的眼窩旁。
那對如大海一般的湛藍色眼眸，裡頭放著的，是對他凱撒的殺意，是對他的不爽，是對他的討厭。
真是太棒了。
他就喜歡這樣戰鬥意志強烈的廢物們。
在潔世一生氣前凱撒先放開了他的臉，然後轉過身，帶著潔世一走向了房間內部。
雖然他也想看潔世一因為他而生氣，然後失去理智的揍他一拳，這樣要摧毀潔世一時就能有更多的把柄。但不是現在，至少今晚，潔世一必須如他預計的那樣，一點一點的步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看著潔世一坐到客廳內的沙發，凱撒繼續用著營業用的笑容看向潔世一。
「你要來點什麼飲料嗎？紅酒還是冰水？」
「這裡沒有人了吧，這張欠揍的笑臉可以收下去了。」潔世一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舒適的疊著雙腿，手裡拿著劇本隨意翻著。
「……」凱撒眉角抽搐幾下，抑制住現在就想掐扁潔世一的心情後，再次詢問：「你要紅酒、還是冰水？」
「紅酒。」連看一眼凱撒都沒看，潔世一一臉平靜的將劇本翻了頁。
不行、凱撒、你不能、現在還沒到時候──
凱撒摸向了自己頸部上的藍玫瑰刺青，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凱撒你可以的、這點小事，哪擊得倒要注定成為皇帝的人──
凱撒將冷藏中的紅酒拿了出來，並隨意倒進乾淨的高腳杯中，然後順勢將一旁罐子裡的東西，隨手放進了一杯紅酒中。
「這杯給你。」端著倒好的紅酒出去後，凱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潔世一。
凱撒晃了晃自己的紅酒，還沒急著馬上喝下腹中，表情像是在等著什麼事情發生。
但潔世一不然，一拿到紅酒先聞了下紅酒散發的酒香，然後上挑了眼，像是想對搖晃著酒杯的凱撒說些什麼，但還是淺淺一笑後將酒喝了下。
上鉤了啊、超級新星──
凱撒晃著酒杯的動作稍稍頓了下，眼角餘光確認潔世一真的把酒喝下肚後，才拿起自己的酒杯放到嘴邊品嘗著紅酒。
看來、超級新星不過如此。
之前的陷阱跟黑料，大概也只是運氣好避開的吧。
凱撒看著把酒杯放下，又再次讀起劇本的潔世一，內心冷冷地笑著。

「凱撒，酒也喝了，我們來對一次吧。」
「嗯。」在等著藥效與酒意發作的凱撒心不在焉，隨意的點頭後，就拿著劇本隨便跟潔世一搭起了戲。

「……凱撒、你在耍我嗎？」發現凱撒心思完全不在演戲的潔世一直接怒的停下了動作，瞪著凱撒的眼神非常憤怒。
不是螢幕前乖巧的臉，不是螢幕後冷漠得像是要殺了他的臉。
而是明顯動怒了得雙頰都染上粉紅的臉龐。
凱撒看著那樣的表情，忽然呼吸微微一頓。
「凱撒？」凱撒的異樣潔世一也馬上就發現了，然後湊到凱撒身前，像是要關心他一樣，實際上潔世一臉上只有看他好戲的表情。
「……」他剛剛竟然對著潔世一生氣的表情感到動心？
見鬼了。
他可是要殺了他的人欸。
要毀了他，讓他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抬起頭，要讓他人生變成黑白的人。
他怎麼可能動心。
錯覺。
一定是錯覺。
凱撒撇開頭，再次拿起劇本。
「繼續吧。」

可凱撒等著的畫面並沒有到來。
潔世一明明喝下了那杯放有催情藥的紅酒，可卻連精神恍惚都沒有。
甚至還越演越有精神。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啊──
凱撒握緊了拿著劇本的手，看著在戲中一向認真的潔世一，又突然呼吸凝滯。
「凱撒？」
該死。
他怎麼又突然看著他的臉走神了。
「你今天晚上狀況不好，要不然我先走嗎？」
「不需要，我沒有狀況不好。」凱撒看著潔世一放下劇本，也撤下他那樣認真專注的眼神，只剩下像看著路邊狗屎一樣的看著他。
「確定？還是我需要幫你叫助理過來？」潔世一說完，就要掏出口袋中的手機。
「不需要。」腦袋逐漸熱烘烘的難以思考，凱撒突然就走向了潔世一，把他手上的手機一把奪了過來。
好想摧毀他啊──
連同那樣不屑的眼神一起摧毀掉。
「你做什麼？把我的手機還來。」潔世一微微的皺起了眉。
「……」該死，他為什麼突然就發起燒了。
凱撒拿著潔世一的手機走回了自己客廳的沙發邊，然後很是驚恐的看著進入視線的紅酒杯。
等等、他在發熱……
可藥不是放進了潔世一的杯子中了嗎？
凱撒還在錯亂時，潔世一就從另一邊走了過來，勾起嘴角嘲諷的看著他。
「啊、藥效發作了嗎，凱撒？」
「你幹了什麼好事？」為什麼藥會跑到自己的這邊來？
「我才要問你吧，你沒事下藥在我的酒裡做什麼？」潔世一停在了凱撒面前，用著劇本挑起了凱撒的臉。
「……你早就知道了？」被迫抬起臉的凱撒不想去直視著那張使他失去思考的臉，只好逃避似的側過臉。
「知道喔、知道紅酒裡被下的藥，連同你之前潑我的髒水，設計讓我跳下去的陷阱，還有……今晚安排好的骯髒手段，我什麼都知道喔。」潔世一語氣輕鬆的像是不是自己的事，但凱撒卻感覺到身前的傢伙可是散發著可怕的寒意，要是能殺了他，潔世一馬上就會把他給砍了。
很不幸的是，他也是這麼想的。
凱撒伸出手推開了潔世一抵在他下巴上的劇本。
「那你想怎樣，開記長會告我一筆？你以為這樣有多少人會信？我可是比你更早博得觀眾喜愛，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弄死？真是天真。」凱撒側過身，整理
了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想著等下就把潔世一趕出去，反正都計劃失敗了，那乾脆就不要繼續了，畢竟他腦袋也不怎麼舒服。
雖然他至今還是不知道潔世一是怎麼把藥換到自己這邊來的，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啊、真的是該死。

可潔世一並不打算放過他。
「誰說我要簡單的告你一筆就完了。」潔世一向前一步，更靠近了自己。
「我會盡我一生追殺你，讓你再也爬不起來，讓你失去所有觀眾的喜愛，讓你再也接不到任何戲，讓你……成為虛有其表的皇帝，成為失去人追捧的裸身國王。」揪起凱撒的衣領，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凱撒的額前。
用著像是要毀掉他的兇狠眼神看進了他的靈魂，凱撒這才真正的意識到潔世一，似乎，並不是他以為那樣的好對付了。
該死、這傢伙，才不是什麼小丑。
根本就是條瘋狗。
「在我的人生中，好好得像小丑一樣起舞、像個蠢貨一樣的掙扎著吧，凱撒。」
這個混蛋──
凱撒剛想揮開潔世一的手，眼前的潔世一突然化作虛影，連同酒店的房間也消失不見。
他一眨眼，眼前只剩下了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潔世一人呢？
那該死的瘋狗呢？
那揪著自己的衣領的瘋子呢？
凱撒看向周遭，只見一個熟悉的圖案印在了各個物品上。
——這裡是藍色監獄。
藍色監獄？
剛剛……是夢？
凱撒握緊了被子，努力想要讓自己變得冷靜一點。
想起來了。
他全都想起來。
他不是什麼名電影演員，潔世一也不是什麼獲得新人獎的超新星。
他們是足球選手，是要在青草上爭奪彼此生存空間，爭奪拜塔唯一前鋒的足球選手。
但無論是夢、還是現實，那個傢伙注定就是要成為他人生舞台的小丑。
他會摧毀他的。
總有一日。
世一，可別讓他感到失望啊。

***

「Rin，這是新任務。」
糸師凜看著伸出的手上，放著一張白色信封。
這個是任務單。
糸師凜從對方手上拿了過來，來回翻看著，不過外表一個字都沒寫，看來是要打開來才會知道任務是什麼了。
糸師凜抬頭看向對方。
「咳咳、你應該知道我們敵對組織的Boss，最近要讓一個小傢伙來繼承他的位置吧。」
「不知道。」除了某件事情，糸師凜一概不在乎。
「咳、總之，你要負責殺了那傢伙。」
「喔。」糸師凜看著手裡的信。
看來就是件平平無奇的殺人工作。
「不過因為對方是繼承人，他們應該會派一些保鑣保護，但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才對。」
「只是殺人，就沒問題。」成為殺手後他只負責殺人，除此之外，他都不做。
「……」
看了眼對方無言的樣子，似乎是沒有什麼要再說的了，糸師凜決定直接離開房間。拿著手裡的信馬上轉身，連再見都不願意說一聲的就直接推開木門離開這個房間。
「真是……到底為什麼Rin死都只接殺人的工作呢？」

糸師凜走回住處的路上，看著空氣中飄落的綿綿細雨，想起了將手遞給職業殺手的那天。
一個充滿驚叫聲，充滿鮮血噴濺，充滿鐵鏽味，又相當悲涼的下雨天。
孤兒院多數人，不論老幼，都被屠殺的毫無活口。
只有他，被腳步突然停頓的殺手給救了下來。
不、說是救了下來可能不太準確。
因為早在被屠殺那天之前，他的生命，被那兩個傢伙肆意的摧毀了。
所以當殺手看見他眼裡的殺意與深不見底的恨意時，對方伸出了手到他的眼前，並開口問了句：「你，要來當殺手嗎？」
想到那兩個人，糸師凜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直接點頭並握住了對方的手，然後跟在了那個殺手的身後，並成為了真正的殺手，以殺了那兩個人為目標的努力著。
他當殺手的原因就是為了親手殺了他們。
從那天起，他就沒有改變過目標。
所以──
糸師凜冷眼看著手裡的信封。
真是的，為什麼會在今天想起過往那些令胃翻騰的痛苦記憶呢。
果然、他還是只接殺人工作就夠了。

信封中決定要將那個敵對組織的繼承人給除掉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糸師凜看著繼承人可能的所在處，以及一些可能有的特徵，再次在腦內順過了一遍殺人流程。
雖然他們給他的資訊中沒有對方的名字，也沒有對方的長相，只有提供一些顯眼的特徵，像是什麼藍色的眼睛、像是身高不到一米八，這種雞肋的資訊，但他姑且還是做了下調查。
不過因為對方目前連出席正式場合都沒有，似乎都還是被Boss突然就撿回去的，所以情報商那也什麼都沒查到就是了。
真是有夠麻煩的傢伙。
不過，他可不能停在這裡。
他會順利解決這個任務的。
在親手殺了他們之前，他可不能被這些小事給絆住。
糸師凜想著回憶中那兩個可惡的臉，再次長舒了口氣。
糸師凜小心翼翼隱去自己的腳步聲，鑽進了可能出沒的地點，據說是那傢伙的住所之一。
悄悄躲在夜色之中，糸師凜潛入了住家之中，並在唯一亮起燈的房間外停下了腳步。
外頭怎麼連一個保鑣都沒有。
太詭異了。
這真的是組織的繼承人嗎？
還是這是陷阱？
糸師凜將手放進外套內，將裡頭的手槍掏了出來，並緩緩地從大開的門走了進去。
一個偌大的客廳。
客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只沙發，還有背對著自己正坐在沙發上的傢伙。
黑色頭髮。
根據情報商那邊說言，這傢伙應該就是繼承人。
糸師凜拿起手上的槍，對準著這傢伙的後腦勺，並準備把板機扣上，將任務趕緊完成時，就聽後腦勺的主人突然開了口。
「是敵方派來的殺手嗎？等你很久了喔。」
聽到這個聲音，糸師凜握緊的手突然僵住。
不對、這個聲音──
此時對方轉過了身，並在看向自己時，瞪大了雙眼。
「凜、怎麼是你？」
該死。
他剛剛就該直接在門口對準他的腦袋把他幹掉的。
潔世一，是對方組織的繼承人？
糸師凜腦袋浮現這個可能性的當下，情緒有些複雜。
糸師凜握著手槍的右手幾乎都顫抖了起來。
該死，他怎麼能猶豫呢，潔世一是他誓死也要殺掉的人，是他成為殺手的原因，是那個跟冴一起丟下他的混帳家伙，他就算是死也要拖著這兩個混帳一起下地獄。
糸師凜吐了口氣，穩住了自己的動搖的內心。
「你是他們派來的殺手？」潔世一看著糸師凜胸前對著自己的槍，聲音顫抖著。
「……」
糸師凜握著手槍緩步走向沙發上的潔世一，心中的矛盾與痛苦交織著，他知道自己應該開槍，也必須開槍，這是他一生的夙願，也是他現在的任務。
可當他終於走到潔世一的面前，將槍口抵在了潔世一的額前時，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開口，手也開始微微發抖。
「如果是你的話、被殺死也沒辦法呢。」潔世一伸出手覆上糸師凜握著槍的手。
「畢竟你要是不殺了我，你也沒辦法交代呢。」
看著潔世一露出那抹記憶中溫暖他內心的笑容，糸師凜的內心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殺死他的慾望。
他應該要殺了他才對。於公於私，都應如此。
可他的手卻像是失去控制的連板機都扣不下去。
真是該死。
糸師凜將另一手抬起，然後把潔世一靠在槍邊的手給拍掉。
「……凜？」
「閉嘴。」將手中的槍也收回到外套內後，糸師凜將潔世一的腦袋給掰了回去。
「殺你不急於一時。」糸師凜走向了潔世一身旁的位置，然後在潔世一疑惑的眼神下隨意坐上去，並翹著二郎腿。
「……你什麼時候開始當殺手的？」潔世一雖然是要被殺的人，但在糸師凜身旁看起來卻意外的愉悅，甚至還有點放鬆。
「……那你又是什麼時候加入了這種組織？」沒打算回答對方，糸師凜只是瞟了一眼看起來有些雀躍的潔世一。
嘖、明明都已經快二十歲了，為什麼還這麼像個小孩。
明明他比自己還大，為什麼看起來卻比自己還不穩重。
「我？啊……這說來話長欸。既然要說的話，那等我泡個茶，再放個恐怖電影，然後和你說說那段很長的故事？」沒有等到他點頭，潔世一馬上就從沙發上站起，並走到另一頭把投影幕給拉了下來，然後隨便找了個片子就播了起來。
明明就一點也不能看恐怖片的人，幹嘛沒事配合他的喜好。
糸師凜意思意思的看了下投影幕後，聽著耳邊恐怖片的聲音，眼睛卻放在正準備要泡茶的潔世一身上。
「你來得太臨時，我沒來得及準備茶泡飯，只能先幫你泡一壺熱茶，至少在我臨死之前能陪我喝一杯茶？」
潔世一沒有轉過身，繼續擺弄著身前的東西。
明明就知道自己狠不下心去殺了他。
他真的很狡猾。
糸師凜眼簾微微垂下，語氣有些彆扭：「隨你。」
「你還真是一如當年那樣，除了哥哥、除了茶泡飯以外的東西都這麼的無所謂。」潔世一輕輕笑了聲。
才沒有。
他也很在乎他的。
他是很想這麼說，但嘴巴卻是怎樣也打不開。
該死。
「不過，你應該會喜歡上這個味道。」潔世一終於轉過身，拿著一個放有茶壺與一對茶杯的托盤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自從遇見你們之後，我就跟著你們兄弟倆一起玩，還不小心染上了你的小習慣，開始對茶泡飯也感興趣，真是，果然是在一起太久，容易養成一樣的愛好呢。」潔世一將托盤中的茶杯放到了糸師凜身前的桌子上，並倒了些熱茶進去。
「我啊、還在想著，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
糸師凜看著潔世一將裝有熱茶的茶杯遞給了他。
「結果今天就見到了你，或許，這算是一種命中注定嗎？」
不、那才不是什麼命中注定。
糸師凜磨蹭著茶杯的杯緣，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是組織最信任的殺手，因為潔世一是組織最想除掉的對象。
所以他才被派來殺死他。
「你的金鍔燒呢？」
「你還記得啊、我最愛的東西。」潔世一喝了口茶，彎著眉眼看著糸師凜。
「……最愛？」
「……對啊，怎麼了嗎？」潔世一突然感覺到糸師凜朝著他散發出了不小的殺意。
糸師凜沒有回答，只是握著茶杯的力道突然變大。
他才不願意承認他內心在嫉妒。
嫉妒那個該死的金鍔燒。
他應該只想殺了潔世一，而不是羨慕金鍔燒竟然被潔世一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該死。
查覺到自己內心的慌亂後，糸師凜趕緊再喝了口茶，想要掩飾自己該死的嫉妒。
他才沒有那種心思。
除了殺死潔世一，他才沒有別的心思。
而這時潔世一坐了下來，並將屁股稍微挪了挪，幾乎與糸師凜只有一根手指頭的距離。
「凜。」
「……嗯？」糸師凜努力的將注意力固定在畫面上。
「這部恐怖片怎麼樣？」
「……」根本沒有認真在看的糸師凜，這才發現畫面上是被放進臘罐中屍體。
「普通。」雖然他根本沒認真看。
然後潔世一又叫了他一次。
「凜。」
「……幹嘛？」
還在與內心掙扎著是要看畫面上的劇情，還是全心全意注意潔世一的糸師凜，這才發現他突然就靠得這麼近，近到連本來的一根手指的距離也沒有了。
「……」潔世一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的靠在了糸師凜的手臂上，望著正播放恐怖片的投影幕，渾身透漏著開心的情緒。
雖然很想把潔世一的身體推開，但感受到了潔世一的情緒，糸師凜也靜靜的不說話。
反正，等等他會殺了他的。讓他再開心一會兒也無妨。
「好久……沒有這樣子了呢。」
是很久了沒錯。
久到……他以為下次見到他們時，會是在他親手殺了他們的時候。
糸師凜想起信封上指派的任務，嘆了口氣。
為什麼……現在會是這樣呢？

他，糸師凜，和糸師冴還有潔世一，三人都是孤兒院長大的小孩。
雖然在糸師凜的記憶裡，糸師冴性格不錯但就是講話難聽了些。
潔世一……性格溫和得可怕，但因為早先還滿愛哭沒什麼人願意靠近他。但遇到他們兩個人後，變得比較愛笑。
而他，嗯，一如既往的性格很差，他自己也很清楚。要是沒有潔世一的存在，或許他能每天都跟糸師冴吵到被孤兒院趕出去。但成為了三角關係後，他們一直都保持著很好的平衡。
他也以為生活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美好。
但突然有一天，糸師冴，那個該死的混帳大哥，就說他要先一步離開孤兒院，成為有名的人。還用一副高傲的嘴臉讓他們好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直至他再次回來。
這讓他怎麼接受。明明前一天三個人都還玩得這麼愉快，為什麼糸師冴就這樣說走就走，連一點捨不得都沒有的直接轉身就走。
「凜、你就原諒……」那時的潔世一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但還是拍著糸師凜的背想要安慰糸師凜。
但糸師凜從那一刻開始就失去了控制。
「冴、背叛了我們，那是背叛！」糸師凜揮開潔世一搭在背上的手，跑去了三人最常待的秘密基地，蹲在裡面忍著淚水不敢哭出來。
可再難過，至少還有潔世一。
雖然腦袋充斥著的是糸師冴可憎的離去，但潔世一像是從前那樣的還在身邊，甚至比以往還要黏著自己，糸師凜幾乎都要原諒糸師冴的無情。
但狀況並沒有如他所想的美好。
他全心全意依賴著的潔世一，突然就被外面來的，穿著極為體面的傢伙給帶走。看著潔世一一邊轉著頭悲傷的看著自己，一邊拖著腳步不願前進，糸師凜突然冷冷地笑了。
「你們……一個一個的剝奪了我人生的美好，摧毀了我的人生，踐踏我的感情……真是可恨啊。」潔世一還沒有離去前，糸師凜就直接轉過身，離開了現場，並留下了這句充滿恨意的話語。
雖然後來他理智恢復了些後，知道潔世一並不是自願離去，但他還是沒能原諒離去的兩人，而心中對兩人、對世界的恨意一天比一天還要的濃烈。
他想殺了他們、毀了讓他們離去的世界。
他們的人生也跟他一樣被毀得支離破碎那就是最完美的了。
而不久後，這個孤兒院也遭遇了重大變故。
一場莫名其妙的屠殺降臨了孤兒院，奪去了全部孤兒院內老幼婦孺們的性命，只剩下了他。應該說，在他要被殺手給一刀砍下時，那個殺手說是看見了他眼裡充滿的恨意，所以決定把他帶回去培養。
對他來說，是待在殺手身邊，還是待在孤兒院，對他一點差別都沒有。
殺了那兩個人，除此之外，他毫不在乎。
所以在幾年後他成為了不錯的殺手。
然後站在了潔世一，他誓言要殺死的對象面前、受了指派必須要殺了的對象面前，他卻拿著手槍顫抖著。
該死。

想到這裡，糸師凜放下手中的茶杯，盯著潔世一的臉。
「所以說，你為什麼成為了組織的繼承人？」
「欸？喔，對，我剛剛說要跟你說的才泡了茶。」潔世一也將茶放回了桌上，並側過身正對著糸師凜，與他對視。
「帶走我的人本來是商業巨鱷，他兒子收到一封威脅信，預告要綁架他兒子來換得一筆巨款。所以他就想著把我換過去充當一陣子的他兒子，然後等我被綁架就能直接將我拋棄。」
在糸師凜眼中潔世一是那樣的雲淡風輕，好像這不是他自己的經歷，可糸師凜聽著眼底忍不住浮出了殺意。
能傷害、能欺負這傢伙的人，明明只有他；能看到這傢伙像是哭包一樣的表情的，也只能是他。
這時潔世一伸出了手貼在了他的下頷邊上。
他看著潔世一搖了搖頭，像是讓他不要生氣的安慰著他的不悅。
「不過沒成功，在被綁去的過程中，我被另一批人帶走，然後睜開眼就看到現在的Boss的臉。」
聽到這裡，糸師凜發現一抹淺淺的笑容出現在潔世一的臉上。
「他問我，想不想成為這個地盤上最強的傢伙呢？我雖然腦袋有點轉不過來，但想到你……一個人在孤兒院，我就答應了，然後歷經了一些事情，最後──」
「最後成為了繼承人、還差點被我殺掉？」糸師凜看著潔世一好像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樣子，就不禁有些生氣。
明明就差點被他殺掉，為什麼還一點都不覺得驚恐。
他在認識他們之前，可是一個大哭包，一點小動靜都能讓潔世一哭個半天的膽小鬼。
可後來被帶走，被綁架，差點還被殺死，他卻像是在說著別人故事一樣的冷靜。
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糸師凜皺起了眉頭。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就別這麼執著了啦，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嘛。」
像是讀到他內心的想法，潔世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打了個哈哈。
然後又將臉貼在了他的手臂上，蹭了幾下，像是在希望他不要再追究那麼多。
該死。這傢伙真是該死的狡猾。
潔世一分明就是知道他被這樣撒嬌就不可能還硬得下心繼續追問下去的。
他從以前就是這樣一直把他拿捏得死死。
不想他跟來，但還是受不了他像是流浪貓一樣的眼神得讓他跟在屁股身後。
不想他一起去冒險做點搗蛋的事情，但還是受不了他像是看見新奇事物一樣閃爍的目光，最後他和冴還有這傢伙三人就一起被罵得狗血淋頭。
他就是這樣子，一直被潔世一拿捏得死死的。
連現在，明明就該殺了他，卻還是被潔世一信賴自己、親暱自己的神態給弄得滿腦子都是過往的情誼。
「凜？怎麼了，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看著那張一如記憶的蠢臉，看著那樣親膩信任的蹭著自己手臂的傢伙，他真的下不了手。
撓了撓那充斥著某張蠢臉的腦袋，糸師凜還是沒忍住從以前就藏在心底的慾望。
他將潔世一靠著的手臂馬上抽了出來，看著潔世一也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肩膀顫抖了下，然後趁著潔世一還沒緩過神的同時，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領，將人拉向自己，並一把吻住了潔世一因為錯愕還張著嘴巴。
「唔……」本來就很錯愕的潔世一，被他的舉動嚇得更加的不知所措。
可他才不在乎。
從以前看著潔世一躲在角落獨自掉著眼淚，到後來潔世一含著淚水被一群人給帶走，他每分每秒都想對潔世一這麼做。
雖然那該死的大哥常常在耳邊說一些風涼話。
但他還是想這麼做。
因為他的潔世一，只能他來弄哭，所以就算是要殺了潔世一，也得是由他來了解潔世一的性命。
望著正慌亂著的那對藍色眼眸，糸師凜不禁心軟了一點，放過了潔世一，離開了潔世一被親得發紅的嘴唇。
「明明說好，在冴那個混帳大哥離開後，只會看著我、只在乎我的。為什麼要那麼在乎別的事情，還成為了組織的繼承人呢。」
糸師凜將額頭抵在了潔世一的額前，聽著潔世一的喘息聲，感覺莫名有種愉悅感油然而生。
其實糸師凜並沒有真的想責備潔世一。
在糸師冴走後，潔世一一面安撫著他的答應了他，但實際上也確實這麼做了。
在每分每秒，在他睜著眼、閉上眼，潔世一像是金魚糞便一樣的跟在了身後。即便他對他惡言相向，即便他把對冴的不滿轉移到了他那個蠢貨身上，他還是如承諾那樣，只在乎他，只看著他。
然後抱住他。
包容他所有的幼稚與惡意。
讓他幾乎都要離不開潔世一的溫柔。
而在沉溺於他給溫柔前，他想起了冴的話，想起冴當初看破他內心時，所說的一些話。
所以他為了不傷害潔世一，不讓潔世一再次成為大哭包，他決定努力抑制住想佔據潔世一的慾望，更沒敢讓潔世一察覺自己骯髒的心思。
但潔世一還是走了。
他沒有讓潔世一知道自己的齷齪心思，但潔世一還是走了。
潔世一的眼裡將不再只有他。
甚至現在再次重逢，潔世一的心裡還裝了別的東西，不再只是當初說好的，只看著他一人。
那樣的溫柔已經不是他的所有物。
他不要。
他不想讓出這份私慾。
所以他吻了他，希望他最好被他突如其來吻了他的行為弄得一塌糊塗，弄得滿腦子只剩下這個吻。
最好他能滿腦子都只塞著他的事情。
但潔世一不可能這麼做，他很清楚。
「……對了、冴呢，他去找你了嗎？」潔世一抬起臉，沒有詢問他為什麼親他，只是臉頰泛紅的看起來莫名的可愛。
「⋯⋯閉嘴、我不想聽到那個該死的名字。」尤其在剛想努力佔據潔世一腦袋後，他更加討厭聽到這該死的名字。
不僅沒成功讓潔世一只想著自己，潔世一的腦袋還甚至出現了那混帳大哥的臉。
該死。
糸師凜想起那張跟自己如出一轍的臉，不禁臉色難看了幾分。
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冴的關係，他的人生才會逐漸走向悲慘。
還有他、潔世一，竟然也就這麽一走了之，拋下已經夠可憐的他一人遠走高飛。
明明就是為了殺了他們而成為的殺手，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親自將人殺掉，他卻因為一些無聊的心思而下不了手。
全都是因為這張蠢臉的關係。
為什麼會狠不下心殺了他呢。
看著那張還在泛紅中的臉，糸師凜拉住抱著自己的手，往上一扯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凜？」
潔世一疑惑的看著他。
「怎樣才能讓你只看著我呢？」
糸師凜將人推倒在沙發之上。
「欸？」
潔世一瞪大了眼，似乎意識到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了。
但他不管。
他只想知道怎樣才能讓潔世一只關注自己就好。
他只想知道怎樣才能消弭內心的痛苦與叫囂中的慾望。
恨意，殺意與愛意同時交織在一起時，該如何是好，糸師凜不知道。
他以為殺了潔世一就能讓在體內作亂的聲音停下來。
可他辦不到。
拿著槍抵在他額前，他卻連扣板機的勇氣都被那溫柔的眼眸給奪去了。
他根本殺不了他。
所以他親吻了他，試圖讓他腦袋慌亂得只想著自己。
可他沒有。
親完他後，他還說出了那討人厭的名字。
所以他決定佔有了他、折磨他，讓他的身體充滿他的印記與痕跡。
讓他的身體至少只屬於他。
可在潔世一哭著將壓在枕頭上的臉側過來吻他的臉頰並喘著氣說了句：「……凜、好痛……我們下次再繼續好嗎……」

該死、為什麼他會這麼可愛。
糸師凜雖然很想把人折磨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但在那樣的撒嬌下，他根本什麼壞心思都沒了。
該死。
就這樣，糸師凜像是放棄了任務，沒在掏出槍對著潔世一，只是跟在潔世一成為了保鑣一般的存在。
不過要說是保鏢，也不太準確。
因為哪有保鑣會在晚上將雇主綁上床，並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看到雇主含著淚水說不要了的時後才肯停下來。
但糸師凜很享受這種生活。
至少，潔世一確實只看著他一人、也只在乎他。
即便任務可能再也無法完成，那好像也一點都不重要了。
「你真的……不再計畫要殺了我嗎？」潔世一每天都得這麼問他。
當然，他每次都會身體力行讓他知道他會不會真殺了他。

而這樣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
某天下午，糸師凜剛從充滿曖昧氣氛的房間走出，上裸著身體要去裝杯水喝時，就聽身後傳來了細微得難以辨認的腳步聲。
這不是潔世一的腳步聲。
馬上放下手裡的茶杯，轉過身馬上就往潔世一所在的房間衝了過去。
他怎麼會忘了。
怎麼會忘了自己的任務，是由上面所指派下來的。
怎麼會忘了，如果自己沒有打算完成，上面會馬上介入，並派另外的殺手過來完成任務。
怎麼會忘了呢？
糸師凜隨手從櫃子內拿出了自己放置的手槍，並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近了房間。
然後就見身上帶著傷痕的潔世一倒在了血泊之中，掙扎著，但出血量顯然是撐不到救護車來了。
「哼、大名鼎鼎的Rin，竟然放棄任務跟任務對象開始同居？真是可笑。」
糸師凜這才發現窗戶邊站了另一個陌生臉孔的男子。
「……你是哪個組織派來的？」糸師凜握緊了手中的槍，努力想抑制住現在就一槍將對方斃命的念頭。
不行、他必須從對方那邊套出話，才知道要復仇的對象是誰。
至少在他說出來之前，他不能殺了他。
「哪個？你在說什麼笑話？我們可是同一個組織，甚至排名只在你之下。」對方靠著窗戶，一臉疑惑的看著糸師凜。
「不過……」對方看向了潔世一，然後嘲諷的笑著，「經過這件事情後，你應該會降下去，而我，會成為──」
──成為屍體。
得到了重要資訊的糸師凜隨即就將人給一槍爆頭。
然後甩開手裡的手槍，蹲下身體看著還有點鼻息的潔世一。
「潔──」糸師凜試圖想按住傷口上還在流出的血液，但潔世一只是搖了搖頭。
「凜，頭……低下來一下。」
糸師凜馬上就照著他的話做了。
「我早上啊、忘了說，本來你哥哥，冴啊，說要約見面的，可是……見不了了啊……你能代替我、代替我去見他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薄弱了。
怎麼辦，怎麼辦，他該怎麼辦，才能挽留住他這易碎的生命。
「……凜……答應我嘛……」
「……嗯。」
這傢伙真的很狡猾。
連在這種時刻都還在跟他撒嬌。
讓他根本拿他沒辦法。
「凜……」
「嗯？」
「我有說過嗎，我喜歡你。」
「沒有，但你可以考慮現在開始說個十年。」
最好說個十年二十年，最好說個一百年、一千年。
最好不要死。
「那我會變成鬼也繼續在你耳邊說呢。」
「……」
「不過凜這麼喜歡恐怖片，應該不討厭我變成鬼還纏著你吧。」
「……」
「你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氣。」
「……沒有。」
「作為組織的繼承人我自己也是有點拳腳功夫的，這不是你的問題。」
是他的問題。
都是他的錯。
要不是他，潔世一才不會忽略掉有人要來暗殺他的事情。
都是他的錯。
「凜。」
「……」
「在過來一點。」
糸師凜將臉更貼近了臉色殘白的那張臉旁。
然後潔世一賣力又痛苦的移動了下自己的頭，並輕輕的吻了下糸師凜快要哭出來的眼角。
「我再也不能看著你了，但你也要繼續活下去喔、凜。」
這句話說完，糸師凜就徹底的失去了潔世一。
「潔──」

糸師冴想起跟潔世一有個約並到潔世一住處赴約是在一個月後。
在來之前，他有聽說過叫做「Rin」的傢伙把某個組織似乎殺得幾乎沒有剩下來的活人。
雖然他是要來見潔世一，但有種預感，待會鐵定能見到糸師凜。
所以在他走進陰森森，毫無人氣，連燈都沒有開的客廳，看到糸師凜坐在沙發上似乎抱著什麼的盯著眼前投影幕時，完全沒有任何一點意外。
不過、潔世一人呢。
「潔呢？」
「……他要我跟你談談。」糸師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沒有馬上要問出潔世一的所在，糸師冴只是走近了沙發，想知道糸師凜到底在看著些什麼影片時，這才注意糸師凜抱著的東西。
「……難怪你殺了所有人。」
「我沒有殺了所有人。」
糸師凜抬起手，將腿上潔世一額前的頭髮撥了撥。
「我沒有殺了我自己。」糸師凜將腦袋抵在了潔世一的額前，顫抖著身體。
他也是那個組織的一員。
「害了他的人，是我。」
可他不能將自己也殺了。
因為他不知道那個露著該死可愛表情的傢伙會不會變成鬼魂到他耳邊說十年的”我喜歡你”。
所以他盡可能的待在了潔世一的家裡，待在了潔世一最喜歡的地方，待在了他們所有歡愛過的地方。
只希望潔世一變成鬼魂後不要迷路得找到他，在他耳邊不間斷的告白。
他也想殺了自己，殺死讓潔世一死亡的罪魁禍首。
可他不能。
因為潔世一親著他的眼睛，希望他要活下去。
“我再也不能看著你了，但你也要繼續活下去喔、凜。”
但他辦不到。
「那你要這樣抱著他的屍體直到死亡嗎？」
糸師凜看向正在播放著的恐怖片，扯開了嘴角。
「雖然他不能再看著我了，但我會繼續看著他、抱著他，直到他再次睜開眼時──」

***

「潔世一。」
數學老師的聲音從台前傳了過來，潔世一這才回過神，看著四周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同學們，看著黑板上有些陌生的數學題目，他撓了撓頭髮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再發呆，下次就讓你到辦公室罰站。」見他答不出來，數學老師也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並沒有執意要為難他。
潔世一點了點頭後，在老師的眼神示意下坐了回去，並看著桌上擺放著的課本，拿起筆袋中的自動筆，皺起了雙眉。
「吶，潔同學，比賽都過了多久，你還沒有走出來嗎、怎麼還看你苦著臉，連以前最認真上的數學課都還可以走神。」後邊同學點了點他的背，一臉好奇的湊在他耳邊小聲說話。
「……」潔世一突然停下手上寫字的動作。
比賽？
啊、對了，他半年前，可是輸給了有著將被召入U18某瑰寶的隊伍，然後……就這樣，離開了足球的世界。
因為那場比賽帶給他的衝擊過大，不僅讓他再也待不住校隊，他也不再踢球，連有關足球的事情，他都決定再也不去碰觸了。
因為他、沒有才能。
潔世一看著數學講義上寫的密密麻麻的算式，心中又開始了那種絕望的窒息感。
他，早就知道自己沒有才能了。
下課鐘響，數學老師帶著東西走出了教室後，班上的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有的人成團跑去了福利社買一些零食，有的人帶球跑到了球場上開始揮灑青春的汗水。
但眼前只剩一片慘白的潔世一沒有。
潔世一的青春，或許就停下了那場比賽之中。
趴在書桌上，看著窗外在場上踢著足球的學生們，潔世一只是將臉轉向了另一側，不敢再看跟足球相關的事物。
沒有才能啊，潔世一。自從輸了那場比賽後，潔世一只要一睡過去，腦中就會充斥著這句話。
就像是要烙印他心中，讓他認清現實的反覆的在腦中跑馬燈一般的播放著。
是啊、他沒有才能。
在比賽的最後，連自己進球的勇氣都沒有，他哪有什麼成為前鋒的才能。
四歲踢足球、八歲立志要成為如諾阿一樣優秀的前鋒，可如今十七歲的他，卻連上場踢球的勇氣都留在了那場比賽之中。
諾阿、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呢？
我果然，一點才能都沒有吧。

一天的課程很快就結束，潔世一拿著書包走到了鞋櫃旁，拿出自己的鞋子正要換上，看著學生們三三兩兩得結伴像是要一起去玩，想到自己離開足球後的半年內變得像是一無所有，不發一語垂著頭走出了校舍。
耳邊運動場上傳來的嘻鬧聲與加油聲，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只是一個沒有才能的人。
走出學校，迷茫的看著前方人來人往的街景，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回家的路該怎麼走了。
他的家呢？
要回家，該往哪條路走才好呢？
潔世一背著自己的書包，看著陌生起來的道路，突然連該往哪走都不曉得了。
等等、他之前都是怎麼回去的？
他平常都怎麼走的？
家呢？
家在哪條路上？
該回去的地方、是哪裡？
潔世一茫然地看著四周，看著冷漠的人群都滑著手機穿過馬路，經過自己身側，然後連頭也沒抬起的朝著自己撞了過來，又朝著自己撞了過去。
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一般的連書包都從身上滑落，潔世一看著逐漸陌生的世界，全身戰慄了起來。
這裡、到底是哪裡？
他、又是誰？

這時在外頭、現實中，拜塔慕尼黑某個房間內。
冰織一睜開眼後，發現自己剛剛所有經歷的全是一場夢後，就馬上坐了起來，然後就看到了這副情景。
垂著腦袋的雪宮這個時間點本該在自己的床位上，卻佇立在潔世一床邊，望著潔世一平靜的睡顏，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而也應該在自己床位的黑名，則是蹲在了另一側盯著潔世一，像是沒有意識到雪宮的存在。
啊……
該不會、也夢到了什麼吧。
冰織推開身上的被子從床上走了下去。
「你們兩個，會嚇到潔的。」冰織也走到了潔世一的床邊，輕拍了拍雪宮的肩膀。
「……」雪宮沒有抬起頭。
「……也來、也來了啊。」黑名將視線放到了雪宮的身上。
「……嗯。」雪宮握緊了拳頭，回憶著夢中的畫面，心口又是一痛。
「如果我們三個人都夢到了……」冰織盯著那個還活著，沒有變成殭屍，被自己囚禁在地下室的潔世一，語氣有些複雜的說著：「他們、也會夢到的吧。」
「如果那個謠言，是針對我們全部藍色監獄的選手的話。」
他們想起了那些在平時就相當介意著潔世一的傢伙們，眼底劃過了一抹殺意。
而這時就聽見了房間外出現了不小的腳步聲。
「吶、為什麼拉著我？我想見潔，為什麼不讓我見潔。」
白色頭髮的少年闖進了房間。
「你小聲點，潔可能還沒醒。」玲王嘆了口氣，還是跟著走進了房間。
這時，也跟隨在後的千切就發現有個傢伙陰氣沉沉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凜？」

糸師凜醒過來後，看著手中本該抱著的屍體，卻消失不見，差點以為是那該死的混帳大哥把屍體帶走了。
但看著四周物體上的logo，糸師凜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以及，他是誰。
該死。
他怎麼對著那個傢伙有那種心思。
明明就是要殺掉的對象，怎麼可能會心軟。
糸師凜想起最後潔世一在夢裡對他所說的”我再也不能看著你了，但你也要繼續活下去喔、凜。”，然後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永遠的離開了自己，他不禁握緊了拳頭，從床上站了起來。
不行、就算是死了，潔，你也得繼續看著我，這可是約定啊。
糸師凜推開門，朝著遠方的拜塔走了過去。



「潔、我們去唱K嗎？」還在路上迷惘的潔世一，突然被同班同學拉去了唱歌。
走在這個應該是第一次來的KTV中，潔世一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那裡……應該有個紫髮的傢伙、那裡有個黑色頭髮的渣男、那裡有個黃色頭髮的傢伙指著自己說──
說什麼？
潔世一看著空無一人的包廂，停下了腳步。
「潔？」
「沒事。」他到底為什麼這樣想呢。
那些人，又到底是誰呢。

似乎看出潔世一心不在焉，同學們很快地就又拉著潔世一離開了KTV。
「吃甜點吧、潔，這個在網路上評價不錯的。」
潔世一坐在了露天的咖啡廳中，看著眼前的花林糖饅頭，耳邊像是傳來了一段陌生的對話。
「會有漢堡、炸雞塊！」
「花林糖餡料的饅頭！」
接下來是自己的聲音：「哈哈！那個應該沒有吧。」
這是什麼東西？
花林糖饅頭是……誰的最愛。
潔世一摸著開始發疼的腦袋，一點也想不起來那些從明明未發生過，卻存在在他腦袋的事情。
那些、到底是什麼？
是夢？還是──
「潔──」對面街上突然有個呼喊聲傳了過來，潔世一捂著疼痛的腦袋看了過去。
是剛剛在KTV內看到的紫髮男子還有其他也出現在KTV幾乎同齡的少年們。
他們正對著自己揮著手，像是在等著他過去打招呼。
「潔、你怎麼來了呢？」一個帶著圓框眼鏡的男子對著自己笑得溫文儒雅。
「凡人，你怎麼發著呆啊，是看到我們太高興了嗎？」一個紫黑色頭髮有著淚痣的男子語氣歡快的說著。
「我們在開時髦會議，你要加入嗎？」深色長髮的男子對著自己這邊擺出了一個奇妙的姿勢。
「潔，你要一起來嗎？跟我一起談論股票的事情？」那個紫色短髮的少年向自己伸出的手。
他們……
看著那對著自己伸出的手，潔世一的腦袋是越發的疼。
到底是誰？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他們都知道自己，可是他卻一點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為什麼？
「──潔！」這時耳邊又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潔世一轉過了頭看向同班同學。
「對面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嗎？你剛剛的眼神超級認真的，還以為有什麼美女還是有趣的東西在那邊。」同學拍了拍潔世一的背，打趣著潔世一。
「你沒看到嗎？」潔世一再次把頭轉回了剛剛那些人的方向，這才發現剛剛的位置上，一個人都沒有。
「看到什麼？真的有美女嗎？」
「……欸？」剛剛那些，都是幻覺嗎？
潔世一揉著額角，憂心忡忡地將盤子上的饅頭隨便三兩下解決了。
他將饅頭吞完後，突然想到，要是那個傢伙在的話，可是會說他又沒有好好品嘗花林糖饅頭了。
……欸？
為什麼他會這麼想？
所以……他到底是誰？那些人、又到底是誰？

離開了咖啡廳，潔世一又被同學們硬拖著帶去了電子遊樂中心。
「反正你之後也沒事情吧？」
「你又不踢足球了、那就陪我們去玩幾把吧！」
腳步停在了這間應該沒有很熟悉的電子遊樂中心的門口，潔世一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又來了。
為什麼他會覺得很熟悉呢？
潔世一跟在了同學的身後走進了進去，看著明明沒怎麼玩過的遊戲機台，看著應該沒夾過的娃娃，看著應該沒玩過的射靶，看著沒怎麼來過的乒乓球桌，他總覺得那裡，少了一些人的身影。
「潔！」
「嗯？」
「來玩接龍乒乓球嗎？」
「欸？」
潔世一彷彿看到了桌子的另一頭出現了白髮慵懶的少年拿著拍子說出了會出局的接龍台詞。
──蜜柑。
是這樣說的吧，那個白髮少年。
「嗯……下次吧。」
懷揣著複雜的情緒，潔世一還是走出了這個吵雜的電子遊樂中心。
那些記憶，是什麼，他完全沒有印象。
就像是夢一樣的飄忽不定，又像是真實一般的鉅細靡遺。
當他想要去抓住時，那些人的身影又像是泡沫一樣的在陽光之下破滅。
那真的只是幻覺嗎？

「還有很多時間啊、我們去玩保齡球吧。」
同學們走了出來並拉著潔世一去往了另一個地方。
「為了讓大家都有點幹勁，我們來場比賽吧！」
──賭上晚餐、來一場保齡球對決吧！
潔世一彷彿聽見了那個印象中的渣男的聲音。
可眨了下眼，四周並沒有那個渣男的存在。
也沒有應該列隊於兩側、意氣風發的少年們。
他、為什麼會一直想到那些人呢？
「喔喔喔喔！潔，那個人超厲害的、姿勢一百分，還每次都能把全倒欸！」
轉過身，看向同學們指的方向，那裡，有個氣勢高傲、姿勢美麗又時尚的男子，熟練的將球再度扔了出去。
「馬……」潔世一的嘴巴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而這時那個被他們盯著的傢伙轉過了身，一臉疑惑的看向他們。
「嗯？你們是誰啊？」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小哥你的姿勢跟技術超厲害的！」同學們拍了拍潔世一的背然後狗腿的向對方稱讚了幾句。
他剛剛、是想說什麼？是要叫出誰的名字？潔世一一臉恐懼的捂著嘴巴。
他到底怎麼了、真的、只是幻覺嗎？

潔世一渾渾噩噩的跟著同學們結束了保齡球的比賽，在他完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比賽就結束了，不過不是他輸了，那就算了。
「潔、我們之後有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欸？」回去哪裡？
但同學們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逕自的就轉過身離開去了其他地方。
而本來就忘記自己的家在哪的潔世一，此時站在十字路口上看著一片陌生的四周，連該往哪裡前進都沒有答案。
「為什麼不去踢足球？」
欸？是誰？
潔世一朝著聲音來源看了過去。
「藍色監獄，已經震撼了日本的足球界，之後，會在U20世界盃中為日本帶來更多的驚喜與精彩的比賽，請敬請期待！」
那是一個街頭的電子屏幕。
屏幕中，是那些曾經出現在他的幻覺中的那些人。
那些人……是足球選手啊。
那為什麼、他們都認識他呢？
他又不踢足球了。
那些有名的選手，怎麼可能會認識這樣平凡無奇、連足球都放棄的傢伙呢。
果然、那確實就是他的幻覺。
可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可看著屏幕中的藍色監獄，看著那四的大字，他卻覺得一切都那麼熟悉的令人難受。
──啊啊、這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啊。
潔世一跑了起來。

潔世一喘著氣停在了足球場前。
「為什麼不去踢足球？」
聽到那句話，想踢足球的欲望突然填滿了內心。
雖然根本不記得了足球場在哪裡，可他還是在回過神後發現了自己站在了足球場上。
──為什麼不踢足球？
因為沒有才能啊。
他可是將所有繼續踢球的勇氣，留在了那場比賽中，將那樣無力的自己，留在了那場不甘心的球場上。
沒有什麼才能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格繼續踢球呢？
「你、每天的一分一秒，這三百六十五天的每個瞬間，都花在了成為世界第一上嗎？」
「球場對你來說，是戰場，還是遊戲的地方？」
看著地上滾著的球，站在場邊的潔世一腦內響起了兩個不同的聲音。
足球、是什麼？
是他的什麼？

他……他不知道。
抱起滾到腳邊的球，潔世一迷茫的像是連怎麼踢球都忘了。
他到底、是誰呢？

「那個誰、能把球，踢過來嗎？」
潔世一看向了對方。
「還是、你要跟我們一起踢呢？」有著粉色長髮和黑黃髮的兩位少年站在場上朝著自己揮了揮手。
他們、是曾經出現在幻覺中一起喝過茶的傢伙。
也是藍色監獄的名選手。
「……」潔世一將球滾了過去。
「不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況且他再也不踢足球了。
「但是、你的眼神看起來很想踢喔。」黑黃髮的少年走了過來。
「為什麼不順從自己的內心，和我們一起踢足球呢？」
內心？
「不了，我不會踢的。」潔世一搖了搖腦袋，準備轉身從足球場離開。
如果繼續踢，也只會是一樣的後果。
一個讓人不甘的結果。
那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放棄就好。
他早就把對足球的熱愛遺留在了那場大賽中。剩下的，只剩下對自己才能的質疑。
他啊、還是早點認清現實，這樣對誰都好。
潔世一沒有理會他們的挽留，隨意的走在了路上。
他不知道家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他應該回去哪裡。
「我的歸處、到底在哪呢？」
──藍色監獄，會在U20世界盃為日本帶來世界第一的獎盃。
潔世一看著藍色監獄在螢幕上投放的廣告影片，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應該也是其中一員才對。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他明明連足球都忘記該怎麼踢了。
他、到底是誰，又該回去哪裡才好？
「你、是大魔法師，是屠殺我族上下的大魔法師，但更是我的光。」
一個白髮帶著獸耳的站在了他眼前。
「潔、潔，是我的高中同學，是我一生想追隨、想追隨的對象。」
一個有著紅色辮子的少年手上染著血液出現了在他的左側。
「你是我最重要的青梅竹馬，雖然我再也不是你的唯一了，但你會一直是我心中的唯一。」
一個瀏海遮住了雙眼、穿著中學制服的少年背著手語氣哀傷的出現在他的右側。
「你是我的信仰，雖然不再看向我了，但你依然是我目光追隨的對象。」
一個帶著圓框眼鏡的少年，釋然的對著自己笑著。
「潔，是我要守護的對象，雖然我沒有能力守護你，但我還是用我自己的方式讓成為殭屍的你不再與我分開了。」
一個藍色頭髮，有著清秀臉孔的少年眼神哀傷，嘴角卻詭異的上揚著的站在了他的前方，伸出了雙手。
「潔，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喔。你的世界沒了我沒關係，無論你去了哪裡，我都會跟上去的，所以，不要再拋下我了，好嗎？」
一個黑黃色頭髮的少年泫然欲泣的拉住了他的手。
「潔是我最在乎的朋友喔。和花林糖饅頭在我心中一樣的重要。」
一個粉色長髮的少年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潔……是我希望能永遠留住的人。你還能像以前一樣給予我救贖，給予我原諒嗎？」
一個紫髮少年緊握著自己的雙手，臉色愧疚的不敢看向他。
「世一、說什麼呢，你是瑕疵品世一啊，怎麼能忘了呢？忘了你曾讓我對著你失控……」
一個在潔世一印象中應該要擺出假笑的傢伙此時正扭曲著臉孔朝他彆扭的吼了句一點威脅都沒有的話。
「你、是廢物潔世一啊……你怎能忘了呢？忘了你曾對我……做過那樣的事情……讓我、讓我對你的一切難以忘懷。」
一個有著紅色挑染的黑髮少年不悅又彆扭的瞪著他，眼底的情緒就像是他辜負了一樣的哀怨。
「你，是我心中理想的英雄。帶著我走出從惡夢走出，帶著我離開了自甘墮落的世界，所以，請醒來吧。」
一個黃橘色頭髮的少年握著拳頭朝著自己的肩上輕輕抵著。
「你是我的小丑啊、世一。為什麼會忘記呢，世一？說好要再次在舞台上一較高下的，說好要窮盡一生將我趕盡殺絕的，怎麼能忘記呢？」
黃藍色漸變長髮的男子走向了他並捏起他的下巴，不悅的皺著眉。
「……你是我的宿敵，是我要摧毀的對象，卻是我狠不下心來傷害的潔世一。說好要一生只看著我，陪著我的人，是你，就算成為了鬼、忘記了自己，你也不能忘了要繼續看著我啊。」
一個有著好看的下睫毛的少年將手放上了他的腦袋，把臉埋進了他的肩窩中。

──欸？等等……所以、他到底是誰？

「潔──」耳邊傳來了像是要把他靈魂扯回原位一樣的喊叫聲。
那個瞬間，四周穿著各異服飾的傢伙，突然化作塵埃散在了空氣之中。
只剩下了一片漆黑的房間，還有，全穿著藍色監獄款睡衣的少年們。
「潔，你做了夢嗎？做了什麼夢？」
潔世一看向握住自己的右手的雪宮，還沒緩過神來。
作夢？
……那個是夢？
欸？
潔世一看著四周圍繞的朋友以及隊友們，忽然安心的吐了口氣。
「沒事的，就是一個小小的夢而已。」一個讓他再次確信自己對於足球的熱愛的夢。
「那就好、那就好。」黑名也握住了潔世一的手。
「等等、你們太狡猾了，為什麼都擠在了潔的旁邊，我也想抱抱潔！」
蜂樂從後面擠到了黑名身側，並抱住了潔的手臂。
「……」潔世一想起了剛剛夢裡的沒叫出來的蜂樂，內心一梗。
啊、真是的，那個夢也太真實了。
「等等、我也想抱。」本來還靠在床邊打瞌睡的凪突然就跳了起來，爬上了潔世一床上，並試圖掀開潔的被子。
「等等——」
潔世一看著這傢伙突然想起了剛剛夢到的”屠殺”，正想問他知不知道什麼時，就被一旁的馬狼給打斷了話。
「別讓潔覺得困擾啊，你這傢伙。」馬狼拉住了凪的衣領，沒讓他得逞爬進潔世一的被子中。
「馬狼……」潔世一看向了馬狼，而不知為何馬狼卻突然撇開臉，耳朵還不知為何的泛紅著。
欸？
「你才不要會錯意，我只是覺得這傢伙很礙眼。」
「喔……」潔世一疑惑的偏了偏頭。
說起來，他們看起來臉色都有點奇怪。
「潔，你還好嗎，有哪裡身體不舒服嗎？」
他才問他們是不是不舒服咧。
「這裡，這裡，潔的這裡還好嗎？」黑名湊了上來抱住了他的頭。
「……很好，沒事的黑名。」
然後擋住他視線的黑名又被突然出現的內斯擠了開來。
「喔？那……」內斯看向潔世一被子下的某部位。
「世一的那裡，應該是好得很吧。」
「……等等、你什麼意思？」本來下面沒感覺到痛的潔世一，被內斯一看，忽然感覺到了痛感。
「內斯，別鬧了。」凱撒把內斯的腦袋壓了下去，然後對著潔世一不悅的說著：「沒事最好，可別之後比賽時拿這些當藉口啊，世一。」
「那當然。」雖然他不太理解內斯的意思，但潔世一還是對著凱撒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潔，你的臉沒有感到痛吧。」千切擠開了凱撒，坐到了潔世一的床邊，抬手撫摸著潔世一的臉。
「欸？」潔世一呆愣的看了千切。
為什麼這樣問？
「沒有，好得很喔。」
「那就好。」千切身體傾身向前的像是偷腥貓一樣的吻了下潔世一的臉頰，吻完還對著四周的人挑釁的笑著。
「千切？」被親的潔世一腦袋瞬間空白。
怎麼突然就親了他臉頰？
難道他們真的都覺得自己做了惡夢需要來安撫他嗎？
潔世一還在苦思千切的行為，而周遭早已炸了開來。
「千切！！！」
「你──」
「不公平，為什麼千切可以──」
蜂樂帶頭第一個擠了上來，想要蹭一個臉頰吻。
但剛抱上潔世一的脖子，蜂樂又再度被臭著臉的馬狼抬起來，放到後邊的床上。
「謝謝你啊、馬狼……」
「那你、你願意……」馬狼的話還沒說完，又被後面的人撞開了身體。
「潔、我也要。」凪再度擠了上床。
「凪，你不要讓潔感到困擾啊。」玲王把凪往後一拉。
說實話，做了那場夢後，他一點都不再想看著潔世一被凪纏住了。
「欸……玲王……」
玲王看著潔世一用著有些感激的眼神看著自己，忽然想到了什麼而開了口。
「潔，我們等下一起用餐嗎，我讓他們準備了好吃的金鍔燒喔。」
一聽到那個關鍵字，潔世一的雙眸亮了起來。
「欸？真的嗎，那──」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直皺著臉站得遠遠的糸師凜走了過來。
「──凜？」
好久沒看到他了。
雖然夢裡有出現幾秒，但實質上好像過了幾百年一樣久的沒看見了。
糸師凜沒有說話，然後停在了潔世一的床邊，往下斜睨著潔世一。
「就算變成了鬼，也要遵守約定啊，潔。」
說好變成鬼也要在他耳邊說著我喜歡你的，為什麼食言了呢？
看著與夢裡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表情，糸師凜顫抖著的手握成了拳頭。
好想抱住他。
好想殺了他。
但潔世一卻只是疑惑的挑了下眉。
「欸？鬼？凜，你在說什麼？」
「……」糸師凜撇開了頭，沒有回答。
「凜醬他是在說夢話、絕對是。」蜂樂從遠方再度爬了回來，並從縫隙間擠到了床上。
「……」糸師凜並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夢話嗎……」
潔世一看向擠在床邊的幾位，想起了一件情。
「啊、對了，說到夢，我想起來了，我剛剛夢到了你們欸。」
「欸？」所有人齊齊轉過頭莫名緊張的看著潔世一。
等等、該不會──
「潔，你……」蜂樂下意識將潔世一的手臂抱緊了些。
「大家都穿得很特別呢，在我的夢裡。」潔世一環視了下在場的所有人。
「對了，忘了問，為什麼你們都在這裡？」
「……」
「……」
「……」
大家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夢，尤其潔世一似乎看到了他們的夢境。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對他那樣變態扭曲的慾念，那潔世一會怎麼看待自己。
這時，門板突然被拍了下。
「砰、砰──」
「你們這群傢伙，這個時間點不在房間跑來拜塔做什麼？」
諾阿一臉不悅地看著擠在潔世一身側的眾人。
「……教練。」潔世一想起了夢裡諾阿的話，心情複雜了起來。
確認大家都會乖乖趕快離開後，諾阿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看了眼眾人中心的潔世一就轉身離去。
「嘁、那個傢伙絕對也是夢到了什麼吧。」凱撒的話在耳邊響起。
欸？
什麼意思？
「走了、走了。」蜂樂嘟著嘴不太高興的晃了出去。
其他人也紛紛決定出了門。
「哼，世一，記得，今天的訓練可別翹掉喔。」
「世一，我跟凱撒，可是等著你喔。」
「記得喔、潔，今天一起吃早餐。」玲王在離開前對著潔世一眨了下眼。
「……喔？好喔。」為什麼他突然覺得玲王變了個人似的。
算了，既然有金鍔燒可以吃，其他的一點都不重要。
「太狡猾了，那我也要跟潔一起進食──」
「吶、玲王，我也要一起。」
「嘖、吃個早餐而已，爭什麼爭。」
「閉嘴女僕馬狼。」
「……」
「凜，你不走嗎？」
「……」
「快走、快走。」黑名在旁邊擺了擺手像是要趕跑糸師凜。
「你有什麼事情是現在必須要找潔說的嗎？」
「……」看著冰織瞬間”慈祥”起來的眼神，潔世一抖了一下。
「……對德國的比賽，我會贏的，你做好準備吧。」說完，糸師凜就粗魯的揉了下潔世一的腦袋。
「我們也不會輸的。」潔世一不服輸的看著糸師凜。
「哼。」看著那張還很生動的臉，糸師凜這才真正的放心的轉過身，並擺了擺手離開了房間。
活著就好，糸師凜想著本來應該躺在自己膝上的那具屍體，現在活著對著他這麼生氣勃勃的，頓時舒坦了很多。
畢竟就算是在夢裡，殺了潔世一的人也只能是自己。

而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當天早上，拜塔的門口擠滿了眾多別隊的選手在等著從回籠覺清醒的潔世一走到食堂。
潔世一走到食堂的瞬間，御影家的僕人瞬間一擁而上把食堂布置的就像是高檔餐廳。潔世一本人看著這個畫面以為自己又沒睡醒了的正要轉過身回去自己的房間，就被眾人給拉了過去。
「潔、你別跑──」
喔、對了，忘記說，這個消息是由來自法國PXG的七星選手從眾人的”潔世一爭奪戰”中活了下來，並近距離觀察後從中帶出來的。
「──話說、為什麼沒人問我的噩夢是什麼！」對著身旁的潔世一不滿的說著的七星虹郎，將盤中的早餐塞進了嘴巴。
「……哈阿……」最後潔世一誰也沒選，只是走到一旁看戲(紀錄)中的七星身邊，然後說了，「我跟七星一起。」
──是的、最後贏家，是他，七星虹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