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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影山飛雄是看不見鬼魂的,至少在遇見及川徹之前是如此。於是他理所當然地把蹲在角落的少年當作是沒見過的學生,也不打算搭理對方,稍微瞄了一眼後就拾起排球,準備開始做今天的練習。

「你看得見我吧?」

才剛把球拋起,少年那張精緻的面龐就湊到自己眼前。那人似乎絲毫沒有距離意識,影山一下子就被迫望進那淌棕色湖水裡,近得幾乎能數出那之上的睫毛有幾根。

秒針走了幾步,沒有人說話,體育館角落此時存在的僅有影山細微的呼吸聲。他感受不到對方應該要有的鼻息,也沒有呼吸時(甚至不確定他有沒有在呼吸)該吐出的熱氣,再加上那句怪異的問句,平時腦迴路只會筆直前進的影山飛雄這次反常地、快速地理解了情況——眼前這個東西不是人吧?

他眨眨眼,藍色的眸透出些許困擾之意。及川見了此表情便覺不悅,雖然現在沒辦法照鏡子,但他對自己生前的長相還是知道且有自信的,這小鬼現在是在嫌棄他嗎?
挑起眉,他再次開口:「喂,問你話呢?」

「啊……抱歉?」影山終於說話,不確定的口吻仍舊讓及川不太滿意,但他念在大人有大量就不準備計較了。
此時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刻意咳了兩聲,他勾勾手指讓影山把視線放到他身上,還是那副不太愉悅的神情:「所以你——看得見我?」

「是的,能看見。」
明明剛才已經進行了對話,眼前這人卻還是堅持要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影山飛雄想不懂這行為的目的,但直覺告訴他若再不回應大概又會得到不友善的對待,最後只好據實以告。

及川的心情明顯在聽見他的話之後好了許多,他站直身子,影山這時才發現他比自己還要高上一些。揚起笑容,及川瞇起那雙好看的眼睛,在掃了影山幾眼後又嘆口氣,一連串行為使後者摸不著頭緒,只能杵在原地,任由對方眼神宰割。

「啊啊,抱歉。我忘記說明自己的身份了吧?」終於說到正事,及川看起來更加愉悅了。他抬起頭,朝下看的目光裡寫滿了自信,繼續道:「我叫及川。至於年齡嗎——記不清了,但肯定比你這一年級小鬼還要年長,所以要叫我前輩。」

「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年級?」影山忍不住插嘴,在聽見對方不滿地嘖了聲後才不情願地補上:「……及川前輩。」

及川哼哼兩聲,嘴角的弧度再次浮現。
「因為我是無所不知的及川大人。」他如此說著,同時朝影山做了個鬼臉。

影山開始懷疑這樣的人真的比自己還年長嗎?但鬼魂的年齡計算方式他也不懂,胡亂提問或許還會挨罵,壓抑著想對這幾乎沒有答到問題的回覆進行反駁的心情,他只好拋出下一個話題:「你,呃,不對,及川前輩……是人類嗎?」

大概是沒料到那麼快就能被問到這種問題,及川不禁對眼前學弟的接受能力感到佩服,就算明白他不是人也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該說是過於大膽還是少根筋呢?
也沒打算再拐彎抹角,他直接應:「我是鬼喔。」

「這樣啊。」

「就是這樣。」

然後是短暫的沉默,及川的視線不停朝影山那方向投去,對方呆愣拿著排球站著不動的反應讓他有些焦躁,我剛剛可是說了我是鬼喔?不害怕嗎?不逃跑嗎?繼續這樣站在我面前可以嗎?

即便有滿腹疑惑想說出口,但他可不想當顯得更緊張的那個,這個情況怎麼看都是對方該慌亂吧。
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善良的及川大人說不定會考慮回答你喔。他這麼想著,雙手抱胸,等待影山主動開口。

如他所願的搭話並沒有到來,接踵而來的反而是球與地面的撞擊聲,影山竟然開始拍起了球,在感覺差不多後便把球稍微拋起,挺直身桿、舉起右手,準備往那顆球拍去——

「喂!」

及川的叫喚使他分了心,手仍舊有揮出去,可力道跟方向都施得不太正確。球滾到斜前方不遠處,影山不急著去撿,而是抬頭看向及川。

「有什麼事嗎?我要練習了。」

「竟然問我有什麼事……」及川看著那澄澈的藍眼睛,馬上明白了對方並不是刻意無視他,只是真的不怎麼在意罷了。

從有記憶以來他便是鬼魂,身著北川第一中學的運動服、左邊口袋裡有學生證,他只能從上頭的資訊得知自己的名字、年級和長相,其餘什麼也不記得。

他想或許在學校裡看看就能想起些什麼,這麼一逛就是一年多,期間除了看透校園內各種人世險惡以外,什麼收穫也沒有。體育館他偶爾會來,但今天是第一次久待,沒想到就這麼碰上了個不解風情的排球社學弟,而且對方還能夠看見他。

及川深吸口氣,努力抑制住吐槽對方的衝動,咬著牙問:「你叫什麼名字?」

「影山。」被詢問之人眨眨眼,乖乖報上全名:「影山飛雄。」

「那麼,小飛雄就負責幫我找回記憶吧。」

「欸?」

撞鬼的事情都那麼快就能接受了,被提出這種要求應該也在預料之內吧。及川在心底抱怨,沒打算花時間追究到底是誰更讓人措手不及,稍微湊近影山,他解釋:「我在這間學校已經一年多了喔?明明穿著運動服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這段期間還沒有任何人可以說話,非常空虛。」

「所以呢——好不容易遇到能看見我的人,這難道不是上天給小飛雄的旨意嗎?你要幫助及川前輩尋找記憶才行。」

看對方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及川笑了,決定趁勝追擊:「搞不好等我恢復記憶後,小飛雄會因此得到福報呢。」
停了一會,他又說:「排球技巧急速進步之類的?」

聽到此句,影山的眼神為之一亮,整個人積極的模樣與先前的滿不在乎成了極大反差。及川忍不住想誇讚自己的溝通技巧,三兩句話就能把學弟成功說服,這根本是天才嘛。
笑得更和藹了,他湊得更近,興許是認為只要對上這副好看的眉眼便沒人能忍心拒絕他的請求。

「決定好了吧?那以後就請多指教了。」

及川的聲音相當爽朗,看到傳進影山耳裡時卻變得虛情假意,不安感油然而生,感覺之後會變得很麻煩。但已經走到這步,若喊停大概也不會被採納,影山飛雄不願再多想,反正對方是個鬼魂,找回記憶最多也就是在校園裡轉轉,大不了真的受不了時再去廟裡求個護身符,讓對方沒辦法接近自己。

於是契約就這麼訂下,及川徹笑裡透出狡黠,影山飛雄滿臉莫名其妙,一人一鬼伸出手拉了個勾。

「能碰到及川前輩。」

「啊,這點我自己也蠻驚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