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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安達在床上輾轉反側，卻依然找不到適合的睡姿去遷就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他氣餒地側過身，卻發現黑澤正看着他。

安達先是羞恥地撇開目光，接着他想到也許是自己的動作打擾了黑澤入睡，他的貓耳朵緊張地動了一下，帶着歉意對黑澤說：「對不起，黑澤，我不知道要怎樣睡⋯」

黑澤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枕頭示意，「將枕頭放在一側面向我，這樣把上半身躺上去，可以盡量不壓到尾巴。」

安達跟着黑澤的指示放好枕頭，才後知後覺地問：「咦、咦？我要面向你嗎？」

「我不介意你的尾巴面向我。」黑澤托起頭勾起一邊嘴角說。

安達隨即抱緊自己的枕頭，視線飄去自己的下身，安達因為尾巴而拉下了後方的褲子，稍微露出了背和臀肉，雖然兩人各自蓋上被子，但他依然會感到失禮和難堪。

「欸？一起睡床嗎？」安達回想起剛才的對話，他先是對黑澤的提議感到十分驚訝。

「你睡床會比較舒適，要是你睡覺時有什麼問題或者需要，我也能即時幫助你。」黑澤解釋後躊躇地皺了皺眉，「啊⋯抱歉，沒有先考慮到你的意見，安達會感到反感吧？我睡被鋪好了。」

「不、我怎麼能讓你睡被鋪呢？」安達卻是不願意讓身為主人的黑澤睡被鋪，然後他下定決心回答，「就⋯當是練習，一起睡吧⋯⋯」

黑澤的雙人床並不大，兩人的被子在中間相疊，就似是形成一條分界線。黑澤開着床頭的裝飾燈，在淡淡柔黃的光下，安達原先的尷尬被舒適的香味和透過床鋪傳來的體溫取代。安達慢慢放鬆情緒而感到安心，不經意地透露了自己的心聲：「黑澤⋯⋯明明看來很正經，但是意外地很喜歡捉弄我。」

因為太想看到更多你因為我而害羞的可愛表情，但是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呢？黑澤謹慎地問：「我這樣是不是令你失望了？」

「欸？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安達搖搖頭，他把頭枕在枕頭上，眼珠轉了轉思考着答覆，「嗯⋯⋯應該說，我會很害羞，不過我感到挺新奇，也很高興。」

「雖然偶然會被你嚇到，但也會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我也看到了黑澤自在和示弱的一面。這樣的黑澤，我⋯」

⋯咦？我是想說什麼呢？安達的思緒有點模糊，看不清楚腦海中浮現的感覺，那是他很陌生的情感，卻一直沉重地壓在心中。黑澤抬起了眉目，表情在期待着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很好喔，」即使用詞簡單但這依然是安達真摯的心聲，他再補上一句，「我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黑澤笑得很溫柔，眼睛顯得有點濕潤，能夠聽到安達的認同總是會使他心動，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缺點都被安達包容，感動得不能平服急促的心跳。

壓抑住想要伸手擁抱安達的意欲，黑澤柔情地回應：「我也覺得是我遇到安達，真是太好了。」

安達的貓耳朵因為好奇而動了動。

「黑澤不會覺得我很麻煩嗎？」安達表現着自己自卑的性格，身體縮往被窩裏，「我真的很膽小，只是普通的身體接觸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變做貓去躲避你。」

「我從來沒有覺得照顧你很麻煩。」黑澤很坦白，可以照顧自己心儀對象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因為安達很善良，也很為我著想，你為了我很努力啊。」

「你又來了⋯」黑澤又壞心地提起這件令人害羞的事，安達靦腆地將臉埋進枕頭裏，只露出明亮的雙眸看着黑澤。

「而且，你不是慢慢在進步嗎？現在你可以很自然地和我在床上聊天。」

「是呢⋯⋯」安達在聽到黑澤的稱讚後心情變得更加輕鬆和自在，鼓起勇氣說，「這好像，不，絕對是因為黑澤，我才能變得不再畏縮，願意向其他人踏出一步。」

好犯規，你這樣讓我愈來愈喜歡你，我應該怎麼辦呢？可是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表白的時機。黑澤凝視着安達的眼睛，他的手稍微伸向了對方，卻沒有越過自己被子的範圍。

安達留意到黑澤沒有移開過的目光，柔情得彷彿要將自己融化在燈光中，他忍不住忸怩地問：「黑澤，還不睡嗎？」

黑澤無法入睡的原因有很多，他選了一個比較容易接受的解釋：「嗯、可能是想到明天和安達一起去看展覽，有點太興奮了。」

安達被黑澤孩子氣的答案逗笑了，「我也很期待和黑澤一起去看展覽。」

期待的是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好像無論到哪裏也可以。因為安心而湧來的睡意使安達打了一個呵欠，變得朦朧的視線依然對着黑澤，像是在將面前的人繼續納在眼底下。

「晚安。」黑澤的輕聲呼喚在哄着安達入睡，安達緩緩闔上眼簾。

「晚安。」

安達掛着一個淺笑睡着了，也沒有留意自己的貓耳朵已經收回去了。但這並不能怪責安達的遲鈍，黑澤的謹慎也是將這段暗戀維持了七年的原因，他知道暗戀的最後只會有自己的迷戀，但要是他勇敢一點相信自己，相信安達，他可否將一段單獨的戀情發展成兩人的戀愛。

黑澤伸出了手，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他收起了手。

那一片花海圍繞着瀰漫在心房的香味，蔓延的藍向中心漸漸變得深色，孤單的男人站在太陽唯獨照亮的空位中。白貓的闖入又帶來了一陣風，男人昂首讓眼淚沿着臉龐的線條滑落，彷彿風吹過後就不再等待。

白貓奔向了男人，男人轉頭對白貓伸出了手，握上的是人類的手。

那對眼睛是期望，是哀傷，是無止境的深情。流下的眼淚觸動了自己的心，心底的痛楚使身體麻痺，所以他只能思考，他終於捉住了腦海中的答案，安達深呼吸了一下，用自己的心意將虛幻變得厚實。

「我⋯⋯」

好像做了一個很奇怪但莫名地心痛的夢。安達張開了雙眼，眼前的是仍在睡眠中的黑澤，安達從來不知道迎接新一天時可以有一股雀躍和感動，使自己的心跳加速。

他的手往穿過窗簾而投來的陽光一伸，越過了自己的被子，再一次安心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