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 A是在一幅油畫旁找到B的。 當時他們相約來到與B就讀的大學相距不遠的美術館遊覽,原來他還能興致勃勃地在成百上千的館藏中辨別自己的心頭好,繼而充當導遊的角色向友人作詳盡的解說。偏偏有些時候他總會忘我地沉浸在被藝術品環繞的世界之中,待他再度回過神來,身旁的人早就悄無聲色地消失了。 差點忘了B是一個行事全然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A對此談得上習以為常,以至於絲毫的慌亂也未能侵佔他的大腦。他僅僅是嘆了口氣,便開始滿館追尋B的身影。 幸而這所美術館的面積不大,沒過多長時間,A便能遠遠地看見少年醒目的綠色頭髮和花俏得比周遭的藏畫更引人注目的打扮。他於是急忙上前,只見少年獨自坐在一幅陌生油畫旁的長椅上,頭垂得極低,使下巴幾乎要戳上胸口,可出乎意料的是,畫將他的目光自少年身上帶走了——那是一個孤獨的男人,頹然坐在空無一人的商店前,那雙眼睛、那雙空洞的眼睛,竟能逃出畫框,使他感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孤獨感猛然襲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他想太多了。 B在他繼續接近自己之前便忽然抬起頭,橘黃的色彩之下卻是格格不入的狠戾,但在二人四目相投的同一時,那一股似有若無的乖張便煙消雲散,平常的淘氣瞬間取而代之。 「我在這裏等了好久。」他扯開燦爛的笑容,又誇張地張開雙臂。「足足有——這麼久吧。」 「來吧,我聽說這家美術館的咖啡廳很不錯。」A沉默了片刻,最終只是說道。 咖啡廳甫建成不足一個星期,他們仍然可以嗅到一絲微不足道的天拿水味道,乳白的牆壁反常地沒有任何藝術品覆蓋,使這個細小的空間格外空曠。A看着眼前兩片花俏的蛋糕,手指不大自然地擺弄着叉子,卻始終沒有下口。 他看着B以叉子略為粗暴地解剖他的百利紅絲絨蛋糕,鮮紅的櫻桃醬汁沾染上底下的白瓷碟,盡是一片狼藉。 「要是我們可以每個星期都這樣就好了。」B忽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眼睛無比認真地盯着A,往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竟滲雜着幾分真假難辨的誠懇。 他被盯得渾身燥熱,因為心底癢得發狂,他對自己無意識的反應懊惱至極——明明這樣的對話已經發生過不下上百次,理智在向他咆哮,是啊,相識都多少年了,他理應明辨虛實——。 「你學業不忙嗎?」他的嘴巴機械般地張合,聲音似乎不是從他自己的嗓子裏溜出來的。B聞言未有移開目光,一抹笑意攀上他的嘴角,又自雙唇蔓延至眉目之間。 甜膩的空氣中竟有無可抗拒的醉意。 他覺得自己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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