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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刃】智識命途，很神奇吧
※誰能想到我先寫了後面才回頭寫前面。
※月初開的文檔月底才寫完，理所當然又寫歪了，標題與內容無關系列。



　　應星近來覺得景元在躲他。而且只躲他。
　　和鏡流談起時，她說了沒給景元安排太多訓練；和丹楓提起時，被問了是不是不小心惹怒了景元；向白珩詢問時，對方差點直接衝到景元面前逼問為什麼要躲著他，被他阻止了。
　　但共通點是，其他三個人都見過景元。只有他應星、堂堂工造司百冶（雖然沒有實權）每回看見景元，他正準備抬手打個招呼，景元就像見鬼一樣匆匆轉身就跑。什麼啊臭小子，多次下來應星也不是沒脾氣的，眼高於頂的工匠直接在工作室門口貼了「景元與諦聽不得入內」，這下可好，所有人都知道兩人鬧矛盾。
　　偏偏景元仍天天雷打不動地往工造司跑，就是不往百冶的工作室去，氣得應星直接通宵好幾天，連帶著下頭的人不明所以，只能跟著這位天才短生種一起瘋狂加班，一時間工造司的工作績效竟成了六司最高。
　　但這樣的通宵終究是無法長久持續，連軸轉了幾天過度消耗自己，最後終於被聽聞消息看不下去的白珩闖入工造司，硬生生押著人去休息。
　　不知道是工作到暈頭了，或是真的被景元氣到，應星睡著又稱昏迷前，嘴裡都還在嘟嚷著，無非是一些工圖數據和景元的名字。
　　白珩倒是想插手，但她深知如果貿然幫白髮匠人處理這件事，對方嘴上不說，可一定會私下生悶氣。因而她只能把目光轉往劍首與龍尊身上，希望能從他們那得到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應星那別管他，他很快就會恢復。」丹楓酌了一杯茶，話語堪稱冷酷無情，但所言的確是事實。
　　應星畢竟不是長生種，對情緒來去都快，他總說自己的時間得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比方鑽研能對抗豐饒孽物的武器、比方提升整體民生必須，仙舟上但凡和科技沾邊的，都和工造司有關，而他雖然沒有實權，卻也是實打實贏下「百冶」名頭的工匠，不少創新的劃時代科技產物都出自這人之手。
　　龍尊輕抿一口茶，上好的鱗淵春以枝椏朝露泡開，茶湯澄澈。高傲冷清的持明族無所謂地賣了景元：「何況景元是在準備給應星的東西吧。」
　　「欸？」顯然第一次聽聞此事狐人飛行士發出困惑聲響。
　　劍首稍一頷首，將桌上的茶換成白珩從域外帶回的陳釀，酒香與茗味混合，更顯這桌上的氣氛醉人。她顯然也知曉自家徒弟的所作所為，趁著他與匠人皆不在，補充了丹楓的話：「他跑工造司就是為了給應星準備東西，如果應星去稍微打聽都能知道這件事。」
　　言下之意便是說應星太過在意景元，關心則亂，才沒想到直接在工造司內打聽。不過這情況一來也是百冶的性格使然，若他是個長袖善舞的人，也不至於被說難以相處。
　　「但景元跑工造司給應星準備什麼？應該說，他要準備什麼東西給應星來著？怎麼非得跑工造司去，還躲著人。」白珩不解。
　　劍首與龍尊對視一眼，他們也僅僅知道景元在準備東西而已。實際上在準備什麼、又為什麼要躲著應星，他們倆一概不知。一個只在乎徒弟的劍有沒有練完，一個只在乎有沒有百冶的笑話能看。一時間竟沒有人能回答飛行士這個問題。
　　這件事確實只有景元自己知道。他還深怕應星知曉。
　　雖然應星貼了他和諦聽不得入內，但景元知道實際上他只要去找百冶撒嬌、示弱幾句，見不得他委屈的人就會無奈放他進去，然後就像過往每次一樣。
　　可他不想要永遠保持一成不變。
　　少年人的心思單純而又直接，儘管他已經是實際意義上的成年人，但以長生種漫漫的年歲來看，雲騎驍衛的年紀確實不大，所以他的情感更加張揚外放。與其說是害怕被應星發現自己的情感，不如說他在想要怎麼才能讓對方正視這份感情的認真與真誠。
　　相較於長生種，短生種的一生何其短暫，應星的人生相較於景元更似曇花一現、飛螢流火，對應星來說，恐怕是想著如果放縱這段感情，百年過去便會留下景元一人，而拒絕去承認感情的存在。但對景元而言，正是因為百冶的生命短暫，他才想在有限的時間裡佔據對方心中的一席之地。但要怎麼告白也是個學問，告白了要怎麼不被拒絕也是個問題。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還有給對方留下足夠珍貴的紀念，景元考慮許久，最後還是決定親手製作給應星的禮物。
　　但最終那份禮物沒能送出去，連同尚未盛開便凋零的愛戀。
　　丹楓和應星鬧的事情太大了。轟轟烈烈的一場鬧劇，本就折損嚴重的羅浮又逢重創，對景元來說可謂是一夕之間風雲變色，他失去了好友、失去了師父、失去了崇敬的長輩、甚至失去了來不及告白的摯愛。
　　更加諷刺的是，曾如流星一樣短暫的人不再是他人生短暫的過客了。
　　他匆匆地接手了羅浮將軍的燙手山芋，沒有人知道他能在這個位置上待多久。歷年來的羅浮將軍任期全都不足百年，無人看好年輕的羅浮將軍，哪怕他確實聰穎、在戰場上的指揮表現優秀。
　　可新任將軍的第一個要務，便是判決故友們的罪。

　　應星在牢裡聽聞了丹楓的判決。
　　天才短生種工匠不再擁有溫柔的神情，曾經的滿頭白髮再次染上原先的色彩，甚至末尾無法分清是他身上的血，或是本就暈染開的色彩。那雙藤紫色的眼眸化成燭瞳，就像他內心燃燒不盡的仇恨與憤怒。
　　過去的百冶最痛恨的便是豐饒，而他如今卻成了不死不滅的豐饒孽物，何其諷刺。
　　但事情做了便做了，他應星從不後悔，工匠字典裡未曾寫過「後悔」兩個字，他只是感到被丹楓背叛。持明族褪卵重生便算新人生，那麼他們倆一起犯下的罪呢？難道這個人就要這樣逃過本該屬於他們的罪孽嗎？
　　應星不在乎自己的現況，他只是想著那個拋下罪孽的可惡龍尊。
　　所以他當然也沒注意到緩步踱到牢房前的新任將軍，沒能看見那雙總是燦爛耀眼的金眸黯淡哀傷。將軍手裡似乎握著什麼，卻又失去拿出來的勇氣。
　　然後牢房裡的應星注意到了。他抬起頭，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模樣讓人寒顫，明明還是那張臉孔，甚至變得年輕了，景元卻從他的眼底看見癲狂與仇恨，像隨時會從眼角留下染紅的淚水。年輕的將軍甚至來不及聽見豐饒孽物開口。他在那雙唇微張時便慌亂地轉身離開，像不願再見應星這副模樣，步履之快像被什麼追著落荒而逃。
　　應星甚至來不及嘲弄景元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他們宣示判決，也來不及問他是不是終於願意給他一個痛快。但他注意到景元離去前指縫間落下的東西。
　　小小的、泛著銀光，以他過去的工匠經驗判斷，應當是誰人親手製作的造物。
　　但已經不重要了。
　　從今往後，「應星」將永遠死去，留下的不過是藉著他肉體折返人間的怨魂，在死與生的之間徘徊，永遠到達不了他所冀望的彼岸。
　　這樣正好，在他們的罪孽清償前……他的復仇，無止無休。



　　「在想什麼？」
　　白色大貓拉起黑髮男人的手，像在琢磨什麼，不等刃回應，便拉著他的手在某個位置細細密密地啄吻輕咬。
　　「……你還是小孩子嗎。」刃看著神策將軍幼稚又堅持地在指根留下痕跡，無奈之餘還是提醒他：「不管你怎麼咬，就算把我的手指咬斷，過段時間還是會恢復的。」
　　豐饒的力量會讓一切回歸原狀，除了那些早已被留下無法被抹滅的事物，就像破鏡無法再圓，諷刺的是真正想結束的反倒無法抹去。
　　景元倒是不在意被這麼說，他抬起眼，金色眼眸如蜜糖一般甜蜜。神策將軍有著一副好皮相，本人也知道這件事，他不在意用自己的美色多蠱惑對象一些，如果能讓對方的腳步因他而短暫放慢，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就算會恢復也還是想這麼做嘛。」更何況人沒有強硬地阻止他，「所以方才想到什麼了？忽然發起呆來。」他把話題拉回前頭。
　　艷麗燭瞳直視著大貓，星核獵手倒是坦承道：「過去的事情。你是不是曾經──」他驟然啞口，答案已經明確。
　　明白曾經的天才短生種已經知曉答案，景元笑了笑，沒有承認、也並未否認，而是專注虔誠地握住刃的手，一點一點細緻地撫過上頭的疤痕、將那點細小的顫抖抹去。
　　刃在他要收手時忽然發力，用力地把景元的手拉到嘴邊，在與自己手指相同的位置咬下去。
　　他嘗到了腥甜的血味。
　　沒料到星核獵手會忽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大貓明顯愣了愣，迎上那雙略帶挑釁的眼眸。明明是兇惡又危險的模樣，可他偏從裡頭讀到了曾經百冶的自傲。
　　刃放開了景元的手，嗓音帶著幾分可惜：「如果你早些讓我知道，倒是能做一對……」
　　「倒也不必。」景元扣住他的手，像隻真正的貓一樣往活死人身上蹭過去，一深一淺的齒印交疊。他攬著人躺在床上，蓬鬆的白毛下帶著笑意。「現在這樣就夠了。我能把這當做你的回答嗎？不會是景某自作多情吧？」
　　「臭小子。」刃抬眼，眼底是曾映亮羅浮灼灼火光，恍然間彷彿那個短生種工匠隔了數百年，回應了當年的雲騎驍衛。
　　「你可以再得寸進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