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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 Christmas〉


　　躺在沙發上的左邊，褚冥漾滑著手機，隨口道：「聖誕節又要到了耶。」

　　躺在沙發上的右邊，米可蕥興奮地跳起來，對著客廳裡的所有人大喊。「我們今年要做什麼？」

　　「吃火鍋？交換禮物？」千冬歲懶洋洋的提議。

　　「吃飯糰。」

　　一如既往，沒有人理會這個提議。

　　米可蕥皺起臉。「我們每年都這樣過啊，想換……」

　　褚冥漾立刻插話。「這樣很好，這就是聖誕節的真諦：平靜、安穩、健康、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冰炎嗤笑了一聲。「你有錢包紅包嗎？」

　　「我可以包兒童玩具紙鈔。」

　　「你有錢買兒童玩具紙鈔嗎？」

　　褚冥漾氣鼓鼓的翻了個白眼。

　　夏碎開口道：「這樣吧，我們今年平安夜來個特別的活動。」

　　他環視了客廳一圈。

　　冰炎如臨大敵、褚冥漾心如死灰、米可蕥歡天喜地、千冬歲裝不在意、萊恩……去了哪裡？

　　「我們今年來抽籤，一共六支籤，三個花色，只要抽到相同的花色，這兩個人平安夜就要一起睡上一晚，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夏碎頓了頓。「當然，前提是女士沒有意見的話。」

　　「喵喵沒有意見！」

　　冰炎跟褚冥漾對視片刻，褚冥漾先敗下陣，紅著臉轉移視線。

　　萊恩說：「應該問我有沒有意見吧，我才是這間房子裡唯一的異性戀。」

　　千冬歲看了夏碎一眼，拍案道：「好，今年聖誕節的活動就這麼決定了。」




　　　　　　　　　　　　　　　　　***半小時後***




　　褚冥漾絕望地看著千冬歲。「你作弊了。」

　　千冬歲誠懇地搖搖頭。「你覺得我如果作弊了會讓你意識到我作弊了嗎？」

　　冰炎訝異地看著夏碎。「你沒有作弊。」

　　夏碎沉痛地點點頭。「你覺得我如果作弊了會讓你有個平安的平安夜嗎？」

　　萊恩拿出手機，打給莉莉亞報備。「……所以我今晚要跟喵喵睡……睡不是動詞，我們整晚都不會睡……不是那個意思……什麼？你要代替我？」

　　「好啊好啊，叫莉莉亞一起來……」

　　米可蕥話還沒說完，就被萊恩殺氣騰騰的打斷。「妳想用妳的C CUP對我女朋友做什麼？」

　　「其實喵喵有D。」

　　「喵喵有D CUP，妳離她遠一點，我跟她睡。」萊恩果決的掛了電話。

　　米可蕥匪夷所思。「萊恩這樣都有女朋友，為什麼喵喵有D CUP卻沒有？」

　　千冬歲說：「大概莉莉亞對萊恩沒什麼期待吧。」

　　「是真愛。」

　　「嗯，真愛。」

　　手掌在褚冥漾的腰線細細撫摸，冰炎欣賞著小學弟的耳垂緩緩染上一層胭脂色。「暖氣不夠暖嗎？你在發抖。」

　　「我、我才沒有……」褚冥漾心慌意亂，隨便捉了一盒大富翁。「學長，我們今天晚上玩這個吧！」

　　冰炎一臉興味昂然。「當然可以，我的機會與命運。」

　　千冬歲抱起筆電、公文、書，對夏碎淡淡道：「走吧，你房間還是我房間？」

　　「你這是？」

　　千冬歲推了推眼鏡。「漫漫長夜，我總得有事情打發時間。」

　　「所以我不夠格陪你打發時間嗎？」夏碎的嗓音輕柔，嘴角含笑。

　　冰炎看了他一眼，摟著褚冥漾與大富翁遠離交叉火力區。

　　「你行嗎？」千冬歲反問。

　　褚冥漾、米可蕥、萊恩三個人手挽著手，像在觀看網球比賽一樣，頭不停的左右轉動。

　　夏碎拿過千冬歲手裡的東西，放到一旁。「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行不行？」

　　「不要讓我失望。」

　　話方畢，千冬歲率先爬上樓梯，夏碎望著他的背影曲線，眸色漸深，尾隨在後。

　　樓下的褚冥漾、米可蕥、萊恩面面相覷。

　　褚冥漾感慨。「哇，你們看過……」

　　米可蕥震驚。「從來沒有。」

　　萊恩訝異。「居然上鉤了。」

　　「當然，是我教千冬歲的。」

　　三個人迅速回頭看向冰炎。「你？」

　　「他拿東西跟我交換。」冰炎簡單的說，顯然不願意多談。「走了，褚，去玩大富翁。」

　　冰炎與褚冥漾也離開了，米可蕥踮起腳尖，拍拍萊恩的頭。

　　「走吧，讓喵喵教你什麼是男友力。」

　　「我有男友力啊。」

　　「那是莉莉亞的女友力太高了，才讓你造成這種錯覺。」




　　千冬歲大方地坐在夏碎床上，克制著東張西望的衝動。

　　夏碎正在更衣室換衣服，房門半掩，千冬歲毫不客氣地看著他半脫去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等夏碎換好衣服出來，千冬歲正拿著撲克牌把玩，他洗牌的姿勢熟練且迅速，乾淨漂亮的手指在翻轉的牌間一現即沒，眼神專注清冽。

　　「橋牌？德州撲克？二十一點？」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多看夏碎一眼。

　　夏碎一笑。「簡單一點吧，心臟病。」

　　千冬歲抬起頭。「賭注呢？」

　　夏碎掛著國民好兄長的笑容。「輸的人要當著冰炎面前跟褚告白？」

　　「不要那麼無趣，哥。」千冬歲偷偷的嚥了口口水，表面上努力保持平淡。「脫衣撲克，敢嗎？」

　　夏碎隱約感覺到今晚的千冬歲不太對勁，每個小細節似乎都像是精心引誘的陷阱。

　　「有什麼不敢？」

　　他明知罌粟花有毒，卻不能自已。

　　千冬歲燦爛一笑。




　　「要去萊恩房間還是喵喵房間？」米可蕥眨著翠綠色的眼睛問。

　　萊恩提出了重點。「我們晚上要幹嘛？」

　　「唔，好問題。純潔的異性朋友要一起睡一個晚上會幹嘛？」

　　「就像我們以前一樣，睡覺。」

　　「這是平安夜耶，明天聖母瑪利亞就要生孩子了，你怎麼睡得著？」

　　「聖母瑪利亞又不知道自己明天要生孩子，為什麼睡不著？」

　　「你這個臭直男。」

　　於是他們上網搜索，半晌後，萊恩沮喪地搖搖頭。

　　「這上面只有說不純潔的異性朋友要幹嘛。」

　　米可蕥想了想。「這樣好了，你告訴我你跟莉莉亞在一起會幹嘛，然後我們就不做那件事情，來捍衛我們純潔的友誼！」

　　「我們會吃飯糰。」

　　「好，不吃飯糰。」

　　「不可以不吃飯糰！」

　　「你不要褻瀆我們純潔的友誼。」米可蕥跺腳，又問：「除了吃飯糰你們還會吃什麼？」

　　「……妳再問下去我們的友誼就不純潔了，喵喵。」




　　褚冥漾不可思議的瞪著地上的地圖。「不可能。」

　　遊戲開始不到半小時，褚冥漾已經抽到入獄卡，被關進監獄，並且宣告破產。

　　現實與遊戲，其實也沒有差多少。

　　冰炎好心地提醒他。「你可以抵押，跟銀行借錢。」

　　「銀行是你的，所有土地都是你的，我要拿什麼抵押？」褚冥漾痛心疾首道：「學長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

　　「你不是只能抵押房子。」冰炎盯著他。

　　當他們獨處時，冰炎往往不再遮掩根植於骨子裡的征服與掠奪，落日一般的眼睛是正在燃燒的星球，褚冥漾望著那奇偉絢麗的景緻，宇宙間永不停歇的流星雨，他的伯利恆之星。

　　「可是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你了。」他聽見自己可憐兮兮的回應。

　　「大冒險？嗯？」

　　「不能真心話嗎？」

　　「我為什麼要聽我的真心？」

　　褚冥漾愣了愣，又被撩紅了臉。

　　──我已把我的心獻給你，換你的心，又何必再聽我有多珍視你？




　　各式衣物四散在房間角落，窗戶上還掛了一條皮帶。

　　脫到只剩下長褲，夏碎調高暖氣。

　　「你又輸了。」千冬歲慢條斯理地捲起袖子，目光在夏碎的腹肌逡巡。「不要調太高，很熱。」

　　他已經脫了鞋襪、圍巾、背心，比起半裸的夏碎仍算衣著整齊。

　　夏碎想，他的弟弟就是這樣驕矜的小少爺，儘管褪去了外衣，依然優雅、自持、筆挺地端坐著，昭示著良好的教養。

　　「如果熱的話，你可以脫掉，我不介意。」

　　夏碎彎下腰，正要脫褲子，千冬歲卻攔住他。

　　千冬歲的手指掠過他的頸脖，而後是耳廓，最後取下夏碎的髮圈，套在手腕。

　　千冬歲若無其事地掀開撲克牌。「一。當整數n >2時，關於x, y, z的方程 x^n + y^n = z^n 的正整數解是？」

　　「二。根據費馬大定理，an+bn=cn，當 n>2 時無正整數解。」夏碎在三秒內迅速回答完，緊接著出題。「世界上第一段音樂是？」

　　「三。今天是聖誕節，這個答案應該是，當神說：『要有光。』第一首音樂由此而來。」千冬歲飛快地說：「萊恩先喜歡莉莉亞還是漾漾先喜歡冰炎學長？」

　　「出題有誤，是莉莉亞先發現自己喜歡萊恩，而褚只喜歡冰炎那張臉。」夏碎一攤手。「換你脫了。」

　　千冬歲哼了一聲，正要解襯衫釦子，轉念一想，卻脫去了長褲。

　　襯衫蓋住了他的半邊大腿，腿根若隱若現，彷彿只套了件襯衫。

　　他朝夏碎道：「來啊。」

　　夏碎二話不說脫了褲子。「雪野千冬歲，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後悔。」

　　千冬歲嗤笑了聲。「不要光說不練。」





　　「又炸了。」米可蕥拿起滅火器，她嘆了一口氣。「還好我們把鍋爐烤箱搬來你房間。」

　　萊恩不服氣的說：「為什麼炸我房間就沒關係？」

　　「你的房間炸之前跟炸之後，都沒有什麼差啊。」米可蕥說：「但我的衣服山會塌下來，你想試試看被女生的衣服壓扁嗎？」

　　萊恩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不了，我覺得我的房間很適合烤餅乾，這才是男友力的展現。」

　　米可蕥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等等喵喵教你做蛋糕。」

　　「妳本來要說什麼？」

　　「沒什麼。」

　　「明明就有什麼。」

　　「真的沒什麼。」

　　「好吧，既然妳不想說就算了。」

　　果然，這招永遠奏效。

　　「你們五個加起來還不如我一個來得有女友力。」米可蕥一口氣說完。

　　萊恩冷靜的說：「我以為我們是妳最好的朋友。」

　　米可蕥把派遞到他的面前。「良藥苦口，萊恩吃點甜的。」

　　萊恩推開她的派。「冰炎學長還是妳的偶像耶，妳以前還加入過冰炎後援會。」

　　「唉，看過他被漾漾怎麼繞得團團轉後，他在喵喵心中就幻滅了。」米可蕥說：「那些年繳的會費就當漾漾的嫁妝了。」

　　萊恩沉默片刻，聳聳肩。「沒關係，反正除了我你們都是單身狗。」

　　「……」

　　「我有女朋友，妳沒有。」





　　「學長要什麼大冒險？」

　　冰炎眼帶笑意，笑意下是慾望的滔天巨浪。「我要你重現那一晚。」

　　褚冥漾本想反問哪一晚，但還能是哪一晚？那一晚他睡了冰炎，達成青春期的夢想後便與冰炎長期失聯，簡直可以拿到諾貝爾勇氣獎。

　　看他遲疑不定，冰炎拿出手機，播放一段影片。

　　褚冥漾看著螢幕裡的自己一臉蠢樣，呆呆地說：

　　『……沒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沒有女朋友……我一無所有……」

　　『我難道就不能想要一個香香軟軟的女朋友嗎？』

　　『……應該是刀子嘴豆腐心、外在表現的很強勢，但其實很善良，十項全能，在小細節都很能體諒別人，有種細膩的溫柔，會做蛋糕、唱歌很好聽……』

　　雪野千冬歲！！！

　　褚冥漾全心全意的詛咒他，今天絕對吃不到夏碎！

　　他撲到冰炎身上，急得眼眶泛紅。「學長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

　　冰炎不動聲色的扶著他的腰，讓褚冥漾在自己身上坐好，揚了揚眉。「影片中的人不是你？」

　　「是，但是……」

　　「你當時想交女朋友？」

　　「是，但是……」

　　「你準備忘了我？」冰炎神情平靜，他撥開褚冥漾的瀏海，近乎低語。「還是你當時已經忘了我？」

　　褚冥漾握住冰炎的手指，語音顫抖。「我怎麼可能忘了你……我還不懂愛的時候，我就已經……」

　　冰炎沒讓褚冥漾把話說完，他扣住褚冥漾的後腦杓，低頭吻住他朝思暮想的嘴唇，舌尖靈活的竄入褚冥漾的口腔，反覆吸吮。

　　褚冥漾環住冰炎的脖子，閉著眼睛承受這個吻，冰炎卻始終睜著眼眸，看他如何在自己身下沉醉。

　　這個吻與當年一樣甘甜，或者比當年更甘甜，畢竟，這次天亮後，褚冥漾仍然會在他身邊。

　　一吻方閉，兩人分開時牽出瀅瀅水光，冰炎伸手抹去，讓褚冥漾舔舐。

　　「我知道你還沒有準備好告訴我一切，我可以等。」冰炎道：「但我需要一個證明，你還愛我。」

　　褚冥漾靠在他的胸膛，數著他的心跳聲，輕聲說：「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蘋果樹在樹林裏。我歡歡喜喜坐在他的蔭下，嘗他果子的滋味，覺得甘甜。【註1】」

　　「聖誕快樂，褚。」




　　翌日，聖誕節清晨。

　　米可蕥將昨晚烤的蛋糕擺了一個漂亮的愛心，聖誕樹在一旁閃閃發亮，閃爍著斑斕燈光。

　　「這好好吃！」褚冥漾嘴裡塞滿蛋糕。「你們整晚都在烤這個嗎？太了不起了！」

　　「當然，我們用掉五瓶滅火器才烤出來的，一定要好吃。」萊恩驕傲的說，話鋒一轉。「你們玩了整晚的大富翁嗎？」

　　褚冥漾差點被蛋糕噎死。

　　米可蕥無言地看向冰炎。「萊恩到底為什麼交得到女朋友？」

　　冰炎拍拍她的頭。「因為我們四個都想交男朋友。」

　　樓上傳來「碰」的一聲關門聲。

　　千冬歲怒氣沖沖的下樓，夏碎尾隨在後。

　　「你聽我解釋！」

　　「我為什麼要聽？你無情、你殘酷！」

　　「我哪裡無情、哪裡殘酷，你才無理取鬧！」

　　「我無情、我殘酷、我無理取鬧？那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

　　「你憑什麼指責我無情、殘酷、無理取鬧？」

　　「就憑你的所做所為無情、殘酷、無理取鬧！」

　　褚冥漾、米可蕥、萊恩津津有味地欣賞網球雙打。

　　冰炎無奈的揉揉額角。「你們在幹嘛？」

　　千冬歲氣急敗壞的說：「你們知道他有個女兒嗎？」

　　褚冥漾、米可蕥、萊恩大驚失色，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我告訴過你那不是我的女兒……」

　　米可蕥搖頭。「居然還不認賬。」

　　褚冥漾皺眉。「射後不理。」

　　萊恩譴責。「渣男。」

　　冰炎看戲。「這是你自己設計的遊戲。」

　　外憂內患，夏碎開始懷疑自己造了什麼孽。

　　「不管那個孩子跟你有沒有血緣關係，我都不能接受……」門口傳來一陣門鈴聲，打斷千冬歲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去開門。」

　　褚冥漾湊到夏碎的旁邊，小聲地問：「夏碎學長，你們昨晚有……」

　　夏碎沒好氣的說：「有什麼？」

　　「就是那個啊。」

　　「哪個？」

　　「就是休狄學長看到萊恩跟莉莉亞做勒令他們分手的那個啊。」

　　夏碎看向萊恩。「休狄進門的時候你們到底在幹嘛？」

　　「就是你這句話裡面的其中一個字。」

　　夏碎感到自己已經喪失生存的意義了。「沒有。」

　　「喔。」褚冥漾滿意的點點頭。

　　自玄關處由遠而近傳來急促的跑步聲，還有小孩子開懷的大笑聲。

　　所有人回過頭，一個小女孩快步跑過來，大叫著撲進夏碎懷裡。

　　「爸爸！小亭好想你！」

　　平靜、安穩、健康的聖誕假期，才剛剛開始。














　　

　　註1：原句出自《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