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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你了。

1.

可不管香蕉怎麼的躲，用盡一切方法拒絕那個男人，他就是不離開也不後退。

莫愁整個人跪在他身前，擋著日光。石祭壇下有個狹窄的空間，莫愁蹲了下去，伸手想把剛剛躲進去的香蕉撈出來，可是那人空洞又害怕的眼神又讓他感到了一陣心疼，手想伸，卻又不敢真的直接進去抓他，只能一直不斷喊著他的名字，想要喚回他，可香蕉就像不認識自己，雙目通紅，滿是懼意。

「跟我回去。」莫愁又說，懇求般的朝著那孩子伸手過去。

香蕉一巴掌打掉，撕牙裂嘴的低吼著，像隻野獸回應著他。香蕉才不認識這傢伙，任何想要再靠近他的人都會被他拒絕，他沒有興趣再被人捅傷一次，他失去的夠多了。

「我不會傷害你。」莫愁不死心，再一次伸手過去。

被重傷的靈魂就像是被切割的回憶一樣，有好有壞，也有單純的一面，而現在他眼前的香蕉便是被人傷害後，充滿著決絕與恨意的染血碎片。

或許這個香蕉已經忘了自己，只記得逃跑與求生，就像現在，即使被逼至牆角，也依舊是背對著自己，露著一隻眼，怒目而膽怯。

要讓這樣的香蕉再一次信任自己是很難的事，可光看到這人獨自徘徊在血灘下的世界，被血液與黑夜包圍著，不斷盲目的逃跑，這也讓莫愁看不下去。

他捨不得啊。

於是他再次遞出手，隨後又被拍了開來。

他們之間重複了好幾次這樣的行為，看著絲毫沒有意義，香蕉出手還一次比一次重，見莫愁照樣伸手，他沒有武器便張口就咬，力道兇狠，甚至咬出血，這男人也沒有把手收回，只是靜靜地給他咬著，眼睛落在他身上，充滿了溫柔的包容器量。

香蕉望著他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又下來了。

他張著染了血的嘴，絕望的哭著，卻再也沒有退後，就是直直的瞪著眼前的人，雙目通紅，像在對他無聲哭訴著什麼似的。


2.

香蕉不懂該怎麼做才可以讓這人放棄，只是在他眼裡男人也快要哭了，神情裡充滿了痛苦與不捨，看得他有些退卻。

有必要兩個人都搞成這樣嗎？香蕉不解，這能看嗎？他自己是不想哭，可控制不住。

他沒有興趣在死後還被一個陌生男人安慰。可不放棄掙扎，男人也不會退開，香蕉想了想，想當作自己眼瞎，可他就跟初見一樣，望著男人的臉就難以移開視線，他就像是被什麼給吸住一樣，愣愣的看著，胸口堵著悶。

香蕉搞不懂這心情，可若是生前的那個自己，或許馬上就能明白，甚至還會笑著搖頭，說自己又捨不得了。

捨不得。香蕉永遠捨不得看見莫愁難過。可他現在是碎開的魂魄，他不懂。不過香蕉就算忘了一些事，人也還是那個他，沒有改變，想來思去，最終還是閉上了眼，裝死一樣的讓男人一把拉了過去，抱在懷裡。

死都死了。他想著，手卻緊緊攥住了男人的衣服，像是找到了可以喘息的空間，也終於呼出憋在胸前的那口氣。


3.

莫愁緊緊的抱著香蕉，看著他緩緩化成光點，落在掌上，只是樣子與過去有些不同。這次靈魂上染著血，看起來有些混濁，已不是純粹，透著紅光，卻也意即莫愁找對了魂，終於把最後一塊香蕉切割最痛的魂給集齊了。

他小心翼翼地想把靈聚起來，可眾多光點就像是沙子一般，沒有容器，只會繞著莫愁的指尖打轉。

莫愁皺起眉頭，這種狀態不對。

照理說找齊了靈魂，只要在施加點法術，香蕉就可以重新聚合起來。可現在他們只會在自己指尖繞圈，分明就是還少著形體的一塊。

自己或許有漏掉的，莫愁想著，慎重起見，他還是立刻把靈全都收了起來，打算重新再去搜山一遍。


4.

找香蕉的過程就如同過去在山林間撈人一樣，也讓莫愁想起了許多過去，好比如那人看著入夜就溜的身影，還有他望著山稜線舒展開來的眉眼，又或是攀著枝頭，站在樹梢上對著自己一笑的唇角。

或許是因為快找齊了，莫愁開始想東想西。他也想到，自己最開始是真的養好玩的。

對他來說，與香蕉的相會不過就是曇花一現的偶然。只是恰巧的，看著這人一驚一喜的模樣，故意逗著他，跟他說點話，看著他與過往祭品的不同，那些展現出來的堅韌不屈，莫愁就覺得有趣。

可玩著玩著，他就捨不得了。

他不想要香蕉死，也不想吃，看著香蕉的眼睛，他就覺得繼續下去也無妨。過去的習慣、那些祭品規則什麼的，全部忘卻，莫愁望著這人，頭一次覺得自己也不需要遵照著世人的期待走，他其實本就不需要這些奇怪的繁文，是他自己忘了本，把自己囚禁在山中，關在這塊小小的世界裡。

是遇到了香蕉，他才開始改變這些想法的。

當他看著這人反抗命運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或許也可以做點改變，他想要跟這人一樣，過著不愧對自己的生活，也想對著自己喜歡的事物，說出直白無畏的情感。


5.

對於生死關的改變，莫愁想，或許早已有了改變的徵端。

那是過去發生的一場雪崩意外。是莫愁有去的那次。

當時還在下雪，而且那座山並沒有因為發生雪崩，就停止落雪。所以當莫愁趕到時，意外已經發生一陣子了，大家都在找人，只是情況不容樂觀。莫愁一探，半點聲音也沒有，只有哭喊跟挖雪的聲音格外清晰。

遇難者都已經死了。

在探查後，他得出了這個結論，那時莫愁心裡少見的有些遺憾，可他當時忙著指引人們找到家人，就沒去想那心裡的不對勁。他只是默默站在人群外，見證了一次生離死別，望著那一具具的遺體，心裡有些擔憂與後怕。

莫愁忽然想回去看看香蕉，想要見著那人充滿活力的樣子。

可當他事後趕回去時，屋外頭只剩下了一些足跡，正在逐漸被雪給掩蓋住。

他沒有體驗過大腦一片空白的恍神。他只記得自己嘟囔了句，香蕉絕對不能出事，隨後想到雪崩裡的屍體，心裡一急，擔心香蕉出個什麼意外，立刻就探了整座山。

最終，他在屋內找到正在沐浴的香蕉。

一開門，那人就是一愣。

他光裸著身子站在浴池裡，額間、身上還滴著水珠，溫熱的水氣還飄在四周，莫愁去看，就見香蕉的膚色還透著紅，他還活著，心裡一顆重石瞬間落下，人是沒事的，還鮮明的生活在這呢。

之後他關了門，卻還是掩蓋不了香蕉震耳欲聾的怒罵。莫愁聽著，摸著鼻子想自己確實誇張了，人正在洗澡，可是心裡安頓下來的感覺，仍讓他沒有絲毫悔意。

他那時還不懂。


6.

思及至此，莫愁有些愣神。

他一直覺得香蕉逃跑，就是會往山裡各個地方去繞。可他其實有個地方一直沒去看，因為他不認為那個人會在那裡，所以連找都沒找過。

他抱著懷中的魂，慢慢踏上回去的路。當他走到山頂時，他望向門口，那裡正站著一人，身影飄渺，透在日光下有些不真實。

那人就這麼的站在那，在注意到莫愁後，腳步也沒移開半步，他就像是一直在這等著，轉過身，靜靜的看著莫愁，隨後垂下眼簾，手指捏在身上的布料上，短短的髮絲飄在風中，像是在夢裡一樣，神色淡然。

「我能待在這嗎？」

莫愁一怔，抬眼去看那人的眼睛。

筆直的視線，那人耿直的眼神依舊不變，就是如此直接的撞進了莫愁眼裡。

若是要他逃，他一定會盡力的去跑，可香蕉也很誠實，只要是決定好的事，他就是死也不會說謊，他只會遵照著自己的心，做不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不管是被切割成了幾片，變成多少念想，也都還是香蕉本人。莫愁不會看錯，真有一個香蕉是站在自己門前，就站在這，等著自己回來。

莫愁走上前，想碰觸這個人，卻又不敢伸手，只是愣愣的點點頭，嘴巴張著說好，卻沒發出聲音，喉間哽咽無聲，讓他只能抬頭，去動動脖子，嘗試找回身體的控制權。

可當他呼出口氣，正要說點什麼時，臉上的濕潤卻打亂了莫愁的理性。他睜著眼，靜靜的哭了。

他伸手摀住自己的眼，卻不敢失了眼前的人，又是急忙地放下，神情愣著，頓了片刻，他才想起什麼，衝上前，一把抱住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