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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輩—４】

　　我百無聊賴的敲著桌板，調不著調，望著辦公室外的天空發呆。

　　今天的天氣特別好，一眼望去不見一點白，乾淨的如水洗過般的藍。

　　人家說天氣好壞會影響心情，但就現在這狀況而言，心情是不能再好了。

　　我收回望外的目光轉過頭，習慣在左前方看見的爽朗笑容並未看見，桌面收拾乾淨的座位上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偶爾因為電風扇吹過而掠起的書頁，掀起了幾頁波瀾便又歸於平靜，隨著吹拂轉動周而復始。

　　「無、聊。」

　　前輩出差的第二天，想他。

　　自從和前輩交往以來，在辦公室見到他就成了日常。

　　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經意一個瞥眼一個回頭，都會看見前輩坐在那裏。

　　他或許正低著頭認真工作，也可能和其他同事談天。

　　每當對上眼時，他便會輕輕一笑，我那因為繁雜工作而沉悶的心房，彷彿被一道光照亮，積累的疲累會瞬間而散。

　　可是那道光不在。

　　我拿過桌上的行事曆，算著前輩回來的日期，十月三十一號。

　　「十月三十一號？」

　　＊

　　「萬聖節要怎麼過？」

　　我一邊整理著工作上的資料，一邊回應和我正在視訊中的後輩。

　　幾天不見，還是那可愛的模樣，那圓潤的小臉讓人想捏一把。

　　「不確定能不能在那天回去，有些地方還沒有確定好。」我評估工作狀況後道。

　　聽我這麼說，後輩似乎有些失望，細長的睫毛微微垂落，原本晶亮的眸光暗了些，聲音悶悶的。

　　「你該不會弄了甚麼萬聖節派對驚喜吧？」我猜測道，想從畫面中看出一些端倪。

　　還是那鵝黃色的牆壁，上頭有些斑駁痕跡，我說過等周末有空要再粉刷一次油漆。

　　我頓時很想念那充滿熟悉味道的臥房，還有後輩的溫暖擁抱。

　　「沒、沒有。」後輩猛烈的搖頭，神色有些慌張。

　　就這行為，我已經能猜到他做了些甚麼。

　　他學不會撒謊，就連那耳根子都早已背叛主人，自顧自的紅成了蘋果，待人採摘撫摸。

　　我笑了下，而後想起童年往事，那像陰影般壟罩在心頭的布幕微微拉開，驅使我鬼使神差的開口。

　　「不過說起來，我對萬聖節的印象不太好。」

　　有些事情不用說的，也沒必要說，但某些話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像是不受控制般從嘴巴自己跑出來，無意識的。

　　「怎麼了嗎？」後輩擔憂的聲音傳了過來，原本縮著身子蜷縮在椅上的腳放了下來，像是為了確認我是否無恙，傾身靠向了鏡頭。

　　看著這樣的他，透過冰冷的螢幕卻是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我頓時想到，或許潛意識裡的我，還是希望有人能夠聽聽吧？

　　那些對別人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的時候父母都很忙，萬聖節的扮鬼活動我都是一個人來的。」

　　小時候用刀太危險，只好小心翼翼地用紙折出爪子的形狀，在用報紙折一頂巨大的海盜帽。

　　「很奇怪吧，虎克船長和暴龍爪的組合。」

　　後輩笑了下，但目光裡還是帶著憂愁。

　　他是不是想到後來的事了？也對，畢竟我們也曾是孩子。

　　孩子是天真無邪的，卻也更為真實，所有的情緒都不用遮掩，也無須遮掩。

　　「比起扮鬼大賽，更像是炫富大賽。其他小朋友身上穿的服裝動輒要幾百塊。那時候，感覺就像有鎂光燈打在他們身上，而我站在了陰暗處。」

　　孤零零地，頂著一頂碰到水便會爛掉的海盜帽和傷不了人的爪子，愣愣地站著。

　　「從那以後我就不喜歡萬聖節。」我聳聳肩。

　　「我都不知道......」後輩的肩膀垮了下來，一臉慚愧。

　　「幹嘛、幹嘛，我們彼此之間很多事情都是慢慢知道的，未來路很長。」我伸手向他，本想習慣的揉揉那蓬鬆的頭髮，卻是被屏幕擋住了。

　　看著碰不到實物的掌心，我扯了扯嘴角，一時忘記了現在是分隔兩地，做了蠢事。

　　「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睡覺去吧，別搞甚麼驚喜派對了。」

　　「我沒有搞甚麼派對驚喜啦！」後輩像是被踩到痛處，聲音拔高了不少。

　　「聽我這麼說完也不會弄了吧？」

　　「就說沒有了！不說了！晚安！」後輩極快的說道，隨後便掐斷了連線。

　　我甚至連晚安都來不及說。

＊

　　「甚麼驚喜派對啦......」關掉了連線後，我看向放在一旁桌上的拉炮和放在書櫃上的南瓜燈，以及吊在陰暗衣櫥裡整套的吸血鬼裝扮。

　　「真是。」我窘迫的捂住了額頭。

　　想也沒想過一向爽朗堅強的前輩有這樣的往事，而且剛才這樣聽下來，對他的傷害還不小。

　　「收拾收拾吧。」我站起身，扭動因為坐久而發酸的身子，望著被彩帶裝飾過的客廳。

　　「萬聖節啊......」

　　前輩不喜歡的話，不過也無妨。

　　我們還有情人節、七夕，又或者甚麼節日都不過，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好。

　　在一起做任何事，那就是最幸福的節日。

　　我拉開衣櫃，將那件才穿過一次的套裝拿出，前前後後翻看了下，腦海頓時冒出一個念頭。

　　「不喜歡的話，喜歡不就好了？」

　　＊

　　十月三十一號那晚，結束工作後我搭了高鐵趕回家，就算不慶祝甚麼萬聖節，也想要趕緊抱住軟軟的後輩，討個工作辛苦了的安慰。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我也不敢太大聲，小心翼翼的轉動門把，穿過走廊進到客廳，裡頭是一片昏暗。

　　「睡了嗎？」我將公事包放在沙發上，往臥房探頭探腦，忽地一聲開關響，連結著茶几和置物櫃上頭的南瓜燈閃出了七彩的光芒。

　　後輩打扮成吸血鬼的模樣，合身的西裝剪裁緊緊貼著身形，勾勒出腰身，裝著假牙血盆大口的模樣並不嚇人，反而有些可愛。

　　「不給糖就搗蛋！」他說。

　　「都幾歲了還在做這個。」我笑道。

　　「不給糖就搗蛋！」說了一次不理他他還不依，又說了一次，只是比剛才那句更急切。

　　「可惜我沒帶糖。」我拉過他，將他扣在了懷裡，「用吻賠罪，如何？」我說，還未等他回應，便極快的依附上去。

　　熟悉的味道灌入鼻腔，我以舌輕輕舔弄著他的唇瓣，而後撬開堡壘，探入幾日未觸碰的寶地。

　　許久，感受到後輩的掙扎，我才鬆開嘴，而後緊緊的抱著他。

　　「我好想你。」

　　「我也是。」

　　＊
　　前輩換下衣服洗過澡後坐到了沙發上，環顧了一眼擺飾後笑著問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為甚麼還做了這些？」幸好我沒有從他的話語中感覺到任何一絲不高興，這讓我鬆了口氣。

　　「如果每年的萬聖節都想到那些不好的回憶也太糟糕了吧。」我說：「我希望你以後想起的，是我們在一起後，渡過的第一個萬聖節。」　　

　　「還有期待以後每一個萬聖節。」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