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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第九章


當晚房裡,信鴿停留在窗前,莫雨棠展開來信:

『小娘子,明日的義診就麻煩妳了。另外若妳方便,可以帶上妳先前在信中提過的那位叫沁荷的孩子嗎?』來信人是一位經營醫館的老醫生,信中所提及的義診,正是泠澈所派的課題之一。

隨手提筆寫下「知悉」二字,便將信箋繫回信鴿的腿上。

「娘子,有關明日的事宜,兒需要準備些什麼嗎?」沁荷坐在椅上,詢問。

「不用,就只是幫忙而已。不過如果妳做起來還算感興趣,多少學一點東西之後說不定有用。大概這樣,妳先回去休息吧。」

「是。」見沁荷離去,莫雨棠輕喚:「似水。」

門外的似水聞聲而入,在離莫雨棠兩步的距離停下:「娘子怎麼了?」

「過幾年我打算把賣身契還給他們。」

「為什麼?」

「到時候他們也差不多能自力更生了,」

「嗯⋯⋯很有我們娘子的作風,可是我覺得他們不會走的喔,就跟似水一樣。」

是了,她們之間不存在任何實質的契約關係,似水純粹就是出於自己的意願而留下的。而這是出於什麼理由她卻仍不清楚。思緒至此,她開口:

「似水,和我下一盤棋吧。」

「⋯⋯好啊,時間也還早。」出乎莫雨棠意料,似水爽快的答應了,但她接著叮囑:「不過娘子明天要去義診,所以下完一局就得乖乖去休息囉。」

搬出了棋盤,莫雨棠將黑子遞給似水,兩人開始了棋局。棋局間,莫雨棠開口問:

「為什麼妳覺得孩子們不會走?」

「娘子有過信仰嗎?」似水落下一子,答非所問。

「要看妳指的信仰是什麼。」莫雨棠看著棋局沉思,回應。

「無條件的信任和仰賴。」

「那我沒有。」莫雨棠落子,接續問:「妳覺得我之於他們是這種存在?」

「沒錯。」似水答的豪不猶豫:「娘子就是他們的信仰。不論娘子是怎麼想的,您都是拉他們出泥沼的救贖。」

「⋯⋯我沒有這麼偉大。」

「但娘子值得被這樣對待。」似水像是說著什麼稀鬆平常的話,平靜的在想反駁的莫雨棠開口之前接續道:「不要把我們推開好嗎?」

「⋯⋯可是。」莫雨棠停頓了一會、似是在斟酌語句:「他們會成長,一個鳥巢是容不下這麼多長成的鳥的。」

「那也等時機到了再說吧。」似水柔柔一笑:「等他們都準備好、也等娘子您準備好也不遲。」

「再說了,雖然我們很愛娘子,但看到娘子這樣急著把我們推開,也是會受傷的。綺嫣和我就不用說了,孩子們是年紀還小沒錯,可他們也都很敏感。造成傷害不是我們娘子想要的對吧?」

莫雨棠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執起兩子落在棋盤邊緣:「就這樣吧。」

「娘子不下了?」

「不會贏的。」莫雨棠閉上眼,揉了揉眉心:「而且我有點累了,休息吧。」

「好。似水為您更衣。」



翌日早晨,莫雨棠帶著沁荷來到京城西邊的街道上,臉上是雲逍遙化的妝,此刻的她是個容貌普通的小少年,沁荷則以原本的面貌示眾。

這裡是京城的外圍。平凡與貧苦的人家混居於此,今日是回春醫館的義診。回春醫館是京城的一間小醫館,規模不大,卻時常舉辦義診,因此在京城頗具口碑,而資助回春醫館也成了多數京城人士展現自己愛心的行為。負責義診的則是回春醫館的擁有者,是一位準備引退的老醫生,與泠澈是忘年交,也是先前和莫雨棠通信的對象。

「您好,兒是泠神醫的學生,這位是兒日前在信中提到過的沁荷。」

「啊、是小娘子啊,那今天就麻煩你們了。」老醫生微微一笑,和眉眼間不時會帶著肅殺之氣的上官羿不同,眼前的老者慈眉善目,只帶給人親切感。讓原本有些侷促的沁荷也因此放鬆下來,跟著莫雨棠欠身施了一禮。

「妳們兩個今天就在我身邊協助我診治,小娘⋯⋯郎君妳應該是會備藥的,那這部分也一併麻煩妳了。」

「是,兒知道了。」莫雨棠應聲,開始了義診的準備工作。義診期間,莫雨棠負責一些簡單的病症診治和藥材整理,沁荷則在一旁當老醫生的助手。期間老醫生也不忘提點莫雨棠一些診治時的要點。而義診的最後則由莫雨棠和沁荷煮粥免費提供給附近的人。

工作都暫時告一段落,趁著老醫生提出想和沁荷單獨聊聊後出現的空檔,莫雨棠拿著剩下的粥準備到旁邊靠牆休息,牆邊已經有個坐在地上背靠牆的老人,見老人衣著單薄,她走近老者,蹲下來詢問:

「天氣涼,老丈您要不要喝碗熱粥。」

老者抬起頭,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後開口:

「好啊,那我就不推拒妳的好意了,謝謝妳啊小姑娘。」

莫雨棠遞粥的手一頓,老者見狀,在接過粥後道:

「啊、你們這該是叫小娘子才對吧?這麼說起來,小娘子,為了報答你的善心,讓老人家我為你卜一掛如何?」

「⋯⋯好啊,那就麻煩您了。」莫雨棠本是想著推拒,可她看著老者談到卜卦而炯然的雙眼,卻又無法開口拒絕。

「呵呵,我看得出妳其實不信這個。」老者看著莫雨棠因他的話語一愣:「妳可能是善良、或者是不懂拒絕,但以後不需要這麼輕易妥協。」

「這一世的妳身懷鳳命,浴火重生是必經之路,但妳的選擇決定了妳這條路會怎麼走。就當是老人家的撈叨吧、去追求你想要的,不要妥協。」

「『這一世』?不、鳳命?」莫雨棠覆述了帶給她困惑與荒謬感受的語句,卻止不住她在聽到「浴火重生」後腦海中浮現的畫面。


那是一段濃煙幾乎遮蔽了所有視野的記憶。尋不到出口的空間充斥著燃燒物體的聲響,煙霧竄入口舌的異物感讓她止不住的嗆咳,炙熱的幾乎要扭曲的空氣包圍著她沒有任何防護的軀體。身邊的木製書櫃似是因焚燒斷裂而失去了支撐,就這麼向她倒來。

「棠棠——!」夾雜在傾倒的巨響中是印象裡友人最後的呼喚。

「!」莫雨棠猛地自榻上驚醒,仍能感受到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她的呼吸急促,忽聞一道聲響:

「妳還好嗎?」她回頭,上官夜溟看著他,擔憂的蹙著眉。

「⋯⋯二兄?怎麼回事?我怎麼⋯⋯」

「妳暈過去了。」夜溟看著她被冷汗浸濕的衣衫,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道:「我去叫大夫。」

在他離開房間後,莫雨棠應了敲門聲,夜嵐推門而入:

「雪兒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莫雨棠接過夜嵐遞過來的茶水後搖了搖頭:

「二兄說兒暈過去了?」

「對,回春醫館的老醫生送妳和沁荷回來的。那孩子應該也嚇到了。」夜嵐用手背抵了一下她的額頭:「妳的臉色很不好,真的沒事嗎?」

「兒沒事的。」

談話間,夜溟領著老醫生進來,確認完莫雨棠身體無恙之後老醫生叮囑:

「小娘子還是要多注意休息,也該好好調養一下,我會再和泠神醫討論一下這部分。」

「麻煩您了。」

待眾人都離去後,莫雨棠請綺嫣帶沁荷過來。沁荷看著莫雨棠的眼神帶著擔憂、卻又有幾分欲言又止。

「娘子⋯⋯老醫生問我願不願意當他的學徒。」

「那妳怎麼想呢?」

「因為不想離開娘子、所以本來是要拒絕的。可是⋯⋯」沁荷抬眸,眼神裡帶著堅定:「兒現在想學了,娘子的身體不好、雖然娘子現在也學醫,可老醫生說了醫者不自醫,所以沁荷要當娘子身邊的醫者!」

莫雨棠愣愣的看著沁荷眼裡閃爍的光,心頭一道暖流通過,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她微微一笑,摸了摸沁荷的頭,道:

「如果妳決定了就去吧,要好好加油,有天變得比我還厲害喔。」

「⋯⋯是!」

「對了,我暈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聞言,沁荷的表情又染上一層擔憂:

「娘子不記得了嗎?老醫生找兒單獨說話,所以您就準備去一旁休息,可兒和老醫生說到一半您就暈過去了,老醫生說您除了身體虛弱過度勞累之外、還是受了刺激才會暈倒的。」

「刺激⋯⋯?」莫雨棠沉思一會、而後問:「那位老人家呢?」

「什麼老人家?」

「我暈過去的時候身邊應該還有一位老丈的,你們沒有看見嗎?」

沁荷的臉上充斥著迷惑:

「沒有啊,娘子一個人走去休息,您倒在地上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