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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標系列 番外
(用手機看,可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費眼,請見諒~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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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me
聖誕夜前夕,愛丁堡,私人莊園
積雪蓋滿莊園四周的森林,連湖面都結成冰,晨曦透過窗簾縫隙落到大床上。
晏子殊抱著枕頭趴睡,眼珠轉動、眉心微微擰起。
他在做夢,一個他自以為遺忘,卻無比清晰地闖入他夢境的過去。
彼時的他,九歲。
聖誕的音樂從宴會廳一直傳到玄關。
『你不能留在這,他看見你會很生氣的!』
『我會待在房間裡,我不會發出聲音……』
『真是的,我明明申請了讓你留校。你為什麼不聽話?你是想讓我難堪,對嗎?子殊。』
『不是這樣的。媽,是宿舍停電了,校長說……』
『行了,別讓客人看見你。』
『……是。』
『明天我會打電話給校長確認一下。你要再撒謊,就去你爸那裡住,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就沒有一點像我的地方。』
——「我從未對你撒謊,媽媽。」
晏子殊驀然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墨綠天鵝絨窗簾和晨曦,心臟突突地跳著。
淡金色的陽光很美,透過窗簾流蘇時像寶石般閃光。
他的心跳不由緩和下來。
——只是夢而已。
晏子殊看著明媚的天空,心想:今天是個打雪仗的好天氣。
——對了!
晏子殊抓過枕邊的手機,翻了個身,飛快看起他昨晚看了一半的《養育男孩》專欄。
《父母謹記的男孩教育》《男孩成長的三個階段》等等博文頓時鋪滿手機螢幕。
晏子殊剛點開一篇,一隻大手突然伸過來蓋住手機螢幕。卡埃爾迪夫以剛睡醒的,沙啞又朦朧的聲音道:「你是個很好的父親,子殊。別看了,再睡一會兒。」
「光是陪伴孩子這一項上,我就做得很糟糕。」晏子殊拿開卡埃爾迪夫的手,仰面躺著,舉起手機螢幕,嘆息道:「你知道一個九歲的男孩,是多麼需要一個合格父親的陪伴和引導嗎?而我的測試成績是F——不合格。」
「你怎麼可能會是不合格?」卡埃爾迪夫看向手機螢幕。這是一個關於如何育兒的APP,裡面不僅有育兒文章、影片、問答測驗題,還有上百人的線上交流群組。
卡埃爾迪夫睜大眼:「你還加入了群聊?」
「對。昨晚加的。」
「群裡都是些什麼人?」
「有新手父母,也有單親父親、母親,再婚重組的家庭也不少。他們和我們一樣,平時工作太忙。在教育孩子上遇到問題,又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於是就在App裡交流、互相學習。群組裡還有兒童教育專家呢!」
「需要交流我明白,可為什麼有人在秀照片?」卡埃爾迪夫看著晏子殊滑動手機螢幕。不少靚麗主婦以及俊氣、穩重的男士,都PO出了個人照。他們之中有歐裔、非裔、亞裔和拉美裔,年齡跨度從二十到五十多歲。職業有商人、建築師、警察、Uber司機等等,可以說非常熱鬧了。
剛刷過去的一張照片就更有意思了。一位膀粗腰圓、體毛濃密的卡車司機,穿著粉色芭蕾舞裙,陪女兒練舞。
還特別註明自己是「單身可聊」。
「曬照片的基本是單親,想多個機會找到另一半吧。比起去酒吧,顯然這裡更合適。」晏子殊就事論事,拇指不時滑過照片,只看聊天記錄中真正有用的訊息。
例如:《你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的測試題。
「他們知道你不是『單親』吧?」卡埃爾迪夫微微皺眉。
「嗯?」晏子殊轉頭看著他。
「我也要註冊一個帳號。學習育兒這樣的重任,怎麼能只交給你一個人。」卡埃爾迪夫倏地坐起身。
他是全裸的,絲綢被褥滑下之後,下半身一覽無餘,晏子殊有些臉紅,轉開視線道:「你用我的帳號就行。」
晏子殊把手機遞給卡埃爾迪夫。
螢幕上詳盡地顯示著帳號信息。晏子殊的ID是「nighthawk47」,職業是「公務員」,婚姻狀態是「已婚」。聯繫方式比如郵件地址、手機號等全是空白。
「婚姻狀態是已婚啊……」卡埃爾迪夫嘴角揚起,快和太陽肩並肩。
「我們現在的狀態和已婚有什麼差別。」晏子殊微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變成『單親』爸爸的。」
「子殊,我就喜歡你敢睡敢當。」
「敢睡……敢當?那是什麼詞?」
「就是敢睡我,又敢於負責。我在稱讚你勇敢、果斷,有擔當。」
晏子殊臉孔爆紅,拿起枕頭扔向卡埃爾迪夫的腦袋:「到底誰睡了誰啊,你這混蛋。」
「你說的有道理,這黏糊糊、溼答答地混一起了,也說不清是誰的。」
「卡埃爾迪夫,你給我閉嘴!」
「是、是。」卡埃爾迪夫笑得甜蜜,「那47是什麼含義?」
「AK-47。」晏子殊答完才反應過來,某個傢伙根本就沒有要閉嘴的意思,但既然不是那種話題,也就算了。
眼下有重要的問題要處理。
「和我想的一樣。」卡埃爾迪夫笑著點頭。
「蘭斯,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麼稱呼我們的?」晏子殊似忍無可忍地坐起身,嘆道:「『魔鬼』和『死神』,我很難想像我們養大的孩子會是怎樣?」
「魔鬼和死神,不是很登對嗎?」卡埃爾迪夫笑著說:「我們的孩子,是會統治宇宙的。」
「蘭斯!」
「說笑而已,」卡埃爾迪夫撩起晏子殊肩上的墨黑長髮,印上一吻,「那些亡命之徒怕你,才叫你魔鬼。在我眼裡,你是最美麗、溫柔、迷人的天使。」
「你等等。」晏子殊拉回頭髮,斜睨著他,「你的意思是說,只有他們怕我,而你不怕?」
「我為什麼要怕你,」卡埃爾迪夫笑得更迷人了,「你只是給我添了一點小麻煩,動不了我的帝國。」
「小麻煩?」晏子殊勾起脣角,黑眸閃現殺氣。
「對。」卡埃爾迪夫微笑點頭,「我是損失了一些錢,一些生意,還有一些朋友。但我有的是錢,有數不清的『朋友』,所以我不生氣,不和你計較。」
「呵,也是。反正你不是第一次輸給我了。」晏子殊使勁捏了捏卡埃爾迪夫的肩,微微笑著,「輸多了當然就不生氣了。」
「夫人說的對。」被「按摩」肩膀的卡埃爾迪夫笑容不減,「所以下次你要是輸慘了,別讓我睡書房,不然你就是輸不起。」
晏子殊一愣,全明白了:「你又算計我?」
「我在和你講道理,怎麼是算計。」卡埃爾迪夫表情無辜,「再說,我們之間能是算計來去的關係?」
「唔……」晏子殊看著卡埃爾迪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那麼……」卡埃爾迪夫翹首盼著下文。
「下次我就算再生氣,也不讓你睡書房。」晏子殊笑容可人,「以免你說我輸不起。」
卡埃爾迪夫高興極了。
晏子殊心裡卻想著:除了書房,還有客房、琴房、畫室、擊劍場,再不濟還有臥室地板,他能睡覺的地方,排著隊呢。
「子殊,」卡埃爾迪夫拉下晏子殊的手,攥緊在手心,「看你熬得眼睛都紅了,別看手機了,我心疼。」
「那……我去跑步吧。」晏子殊想抽回手,但掙扎了一下,抽不出來。
「乖,再陪我睡會兒。」卡埃爾迪夫哄孩子似的,「我給你買M82,私人定製的那種。」
「你一大早就欠揍?」晏子殊瞪著他,佯裝生氣,「鬆手。」
「不鬆,你打吧!」卡埃爾迪夫的下巴擱在晏子殊頸窩,「反正你就沒在意過我。一晚上你不是摟著枕頭睡,就是摟著手機睡,我就是這張床上的擺設。」
「你說這些話不虧心嗎?」晏子殊眉頭一皺,「我還裸著呢!」
「心虧不虧的我感覺不到,人倒是已經酸死了。」卡埃爾迪夫輕輕捏著晏子殊的後頸,「怎麼我就沒有枕頭和手機好抱嗎?發明手機和枕頭的人,都應該被做成消波塊。」
「你這吃醋的點真是越來越清奇了。」晏子殊被逗笑了。
「我身上還有很多隱藏的、五花八門的醋點,歡迎你來發掘,」卡埃爾迪夫輕啃著晏子殊的頸窩,「比那什麼育兒手冊有意思多了。」
「你啊,真的是……」晏子殊算是聽出某人的醋缸都炸開了,抬手摸著他的後腦勺,正準備再溫存一番,以示安慰,就聽到——「砰!砰砰砰!」
貫耳的敲門聲堪比鳴槍,兩人不約而同的一頓。
「子殊,早上好!」實心的門板也攔不住蘭德爾熱情洋溢的問候,「我們一起去跑步吧!」
卡埃爾迪夫磨著後槽牙:「這小子真是每天都準點煞風景。」
「也說明他有個按時起床的好習慣。」晏子殊笑著親了親卡埃爾迪夫繃緊的面頰,「早上好。」
「早上好。」卡埃爾迪夫回吻向晏子殊的嘴脣。晏子殊笑了一下,下床,走到沙發前,穿衣服。
「你最近……」卡埃爾迪夫看著晏子殊俐落地收拾自己,紮起墨黑的長髮。
「最近什麼?」晏子殊放下胳膊,回頭看他。
「是不是又在做噩夢? 」
「我吵到你了?」
「沒有。」卡埃爾迪夫背靠著床頭,「但你睡著時,眉頭皺得很緊。」
「哦。」晏子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上運動夾克的拉鏈,「談不上噩夢,只能算斷斷續續的,亂糟糟的夢。你放心吧,沒什麼的。」
「子殊,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認為,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一個父親。」卡埃爾迪夫溫柔地說。下了床,從後方圈抱上晏子殊的腰,「我也去跑步吧。」
「你先把衣服穿上!」晏子殊肘擊推開他。卡埃爾迪夫才不情不願地套上睡袍。
####
臥室門一打開,便看見一身運動服的蘭德爾笑容滿面的站在門口。他右手握著開刃的古董劍,身後站著的那些年輕的保鏢、管家們,全都不同程度的掛了彩。
當然,蘭德爾沒傷人,只傷了他們那熨燙得筆挺的黑西服。
一片片、一縷縷,像海帶般掛著。
晏子殊呆住,帶著質問的目光看向卡埃爾迪夫,卡埃爾迪夫則緊皺眉頭,以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看向管家:「怎麼回事?」
「殿下,我們用心攔了,沒攔住。」管家深深垂首,完全沒接收到公爵的訊號,「真對不起。」
卡埃爾迪夫太陽穴一跳。
「父親!早安啊。」蘭德爾燦笑著看著卡埃爾迪夫,耀眼得像天使,「沒想到您給我找了那麼多玩伴。從一樓到三樓,我『玩』得很盡興,謝謝您。」
「是嗎?你開心就好。」卡埃爾迪夫笑得比蘭德爾還虛偽,「明天我再多給你撥些人。五十個夠嗎?」
「撥什麼啊!」晏子殊忍無可忍,拍了一下卡埃爾迪夫的背。
「是他說的很盡興。」卡埃爾迪夫立刻甩鍋。
晏子殊蹙眉盯著他,眼神就像刀子般凌厲。
「——是我安排不當,」卡埃爾迪夫飛快道,「明天不玩了,你放心。」
蘭德爾始終保持著甜笑,沒有趁機踩上一腳。
『算你老實。』卡埃爾迪夫俯視著他,在心裡嘀咕。
「它有傷到你嗎?」晏子殊柔聲問,從蘭德爾手裡拿過劍。
劍掂著很沉,且雙面開刃,肉眼可見的鋒利。它不該被一個孩子當成聖誕玩具,和管家們「遊戲」。
晏子殊不怪蘭德爾,因為這始作俑者顯然是卡埃爾迪夫。
「我沒事。」蘭德爾笑著,「你放心,我的劍術是父親手把手訓練的,只會刺傷敵人的要害,不會傷到自己。」
「是防身術。」卡埃爾迪夫咬牙糾正。
這小子「告狀」的段位,果然比亞瑟厲害多了。(編:那是亞瑟不會說話,不然你可死定了)
「蘭斯,我不反對你教他劍術,但動真格的不行。」晏子殊訓完卡埃爾迪夫,又看著蘭德爾,眼神溫柔,「這劍太鋒利,有可能傷到你,也可能誤傷別人,下次不要再拿來玩了。」
晏子殊把劍遞給管家,管家趕緊雙手接下。
「好。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聽。」蘭德爾乖巧點頭,「子殊,那我們下樓去吧。」
卡埃爾迪夫想瞪蘭德爾一眼,卻先被晏子殊瞪了。
——『你這傢伙一天到晚和孩子爭寵,也不臉紅。』晏子殊滿眼的嫌棄。
像是回應晏子殊的腹誹,在晏子殊邁出門的瞬間,卡埃爾迪夫一把拽回晏子殊的肩,狠狠吻了他的嘴脣才甘休。
##
白晃晃的松樹錯落著陽光,就像童話世界。
晏子殊和蘭德爾沿著森林小徑晨跑,保鏢們如同拉長的影子,跟在他們身後。即便莊園四周是私人領地,保安非常嚴格,卡埃爾迪夫也不放心讓他們兩人不帶保鏢的跑進森林裡。
晏子殊邊跑步,邊想著自己就算臨時抱佛腳,那也是看了不少育兒知識了。蘭德爾也不是小寶寶,無法用言語溝通,所以他不用緊張。只要讓蘭德爾明白,即便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即便他們只見過幾次,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成為守護他一生的父親了。
「蘭德爾,你和同學……」
「父親昨天送給了我一匹馬。」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愣。接著,蘭德爾笑了:「你先說,子殊。」
「你和同學相處的好嗎?」晏子殊柔聲道,「你跳級念書,又是住宿制的男校,我怕你吃虧。」
「可是子殊,不是你建議父親送我去學校的嗎?」蘭德爾微笑,「學長們各個比我高大,我要是挨揍了,你打算怎麼負責?」
「他們要是敢動你一根頭髮,我就拆了他們的骨頭。」晏子殊脫口而出,連拳頭都捏緊了。但下個瞬間,他的頭腦裡便浮現出這麼一句話:「男孩會模仿父親及長輩的行為,所以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晏子殊驚得停下腳步,一字一頓地解釋道:「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人欺負你,我會非常非常生氣;但是以暴制暴的行為並不是正確的。我會去和校長談話,和那些欺負你的孩子溝通,確保他們受到足夠的、合理的,但並不是濫用暴力的懲罰。」
「噗。哈哈哈……」蘭德爾看著晏子殊,笑得停不下來。
「呃。」晏子殊的面頰浮起紅色,「我是不是……說了一些很無聊的話?」
「不,你說得很好。」蘭德爾目光炯炯地望著他,「我是很高興,你那麼在乎我。子殊,你真是太可愛了,我完全感受到你對我的關心和緊張。」
「是嗎?」晏子殊鬆口氣,又趕緊道,「我讓蘭斯送你去學校念書,不是想把你趕出這個家,而是光憑家庭教育,會讓你太快失去童年。你只是個孩子,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能交到朋友。」
「我知道。」蘭德爾脫下手套,握住晏子殊有些凍紅的手指,「其實……父親在送我去學校前,把你對我是怎麼想的,全都告訴我了。他不希望我對你有任何的誤解。」
「原來他有說……」晏子殊笑了。他的手指很暖,心裡更暖。
蘭德爾溫柔地盯著晏子殊的黑眸:「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對我的愛,全都在眼睛裡,它就像星星一樣耀眼。我很高興能遇見你,子殊。」
「能遇見你,更高興的是我。」晏子殊輕輕搖了搖蘭德爾的手,感慨道,「我從未想過我的人生裡,能擁有你。」
晏子殊的確從未想過擁有「家庭」,擁有「孩子」,那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蘭德爾嘴脣微啟,似乎想說什麼話,但最後只是緊緊握住晏子殊的手,笑得很甜。
「對了,你在學校裡到底過的好不好?」兩人重新跑起來。晏子殊放慢步伐,回到正題,「你要是討厭男校,我替你辦理轉學。」
「學校很好。風景優美,教授和同學也很親切。」蘭德爾道,「我玩得很開心。」
「玩?」
「賽艇、馬球、擊劍,學校有上百種遊戲,就像迪士尼。」
「這樣的比喻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晏子殊笑著。
「在放假前,我收到很多邀請我一起渡假的請帖,但我更想要回家見你。」蘭德爾說完,突然有點害羞,低聲道:「我想和你一起去騎馬……」
晏子殊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透過森林眺望別墅的方向。
「怎麼了?」蘭德爾不解。
「我聞到煙味,順著風傳過來的。」晏子殊盯著天空,果然,朦朧的青煙正徐徐上升。
「別墅著火了?!」蘭德爾大吃一驚,「可是怎麼沒有警報聲?」
保鏢們通過無線耳麥呼叫別墅的保全中心,裡面一片雜音。
「我回去看下,你留在這裡。」晏子殊輕拍蘭德爾的肩,又看向保鏢,「保持警惕。別讓少爺離開你們的視線。」
「是,晏先生。」保鏢們肅然點頭。
「等下,子殊,我和你一起去。」蘭德爾著急地喊,但晏子殊猶如疾馳在森林裡的狼,眨眼就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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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嫋嫋飄出天窗,晏子殊站在偌大的起居室裡,喘著一團團白霧,瞪著還在迸火星的聖誕樹。
「大家都在外面鏟雪,一時沒注意,讓蠟燭點燃了樹下的裝飾物。」管家垂手站在聖誕樹旁,滿臉歉意,「讓您受驚了。」
「不,沒人受傷就好……」晏子殊擺擺手,他的心跳依然超過120,剛才跑得太快,又極度擔心卡埃爾迪夫的安全,腎上腺素狂飆。
「你先喝口熱水。」卡埃爾迪夫把茶杯遞到晏子殊的嘴邊。
「謝謝,」晏子殊喝下熱水,感覺好了很多,微微一笑,「我沒事。」
卡埃爾迪夫放下茶杯,面無表情地看著管家:「把這裡收拾乾淨。去把少爺接回來。」
「是,殿下。」管家趕緊忙碌起來。
晏子殊靠近卡埃爾迪夫:「我們在森林裡的時候,突然接收不到保全中心的訊號,你要檢查一下是訊號傳輸問題,還是有別的原因。」
卡埃爾迪夫點頭,表示:「我明白你的意思。」
「……呼。」晏子殊重重吐出一口氣,望著近三米高的聖誕樹。燒得開膛破肚的泰迪熊娃娃,以及半熔化的聖誕老人蠟燭,怎麼看,都像恐怖片現場。
「蘭斯,我們需要一棵全新的聖誕樹。不然我們的孩子就只有過萬聖節了。」
「我已經命人從挪威空運聖誕樹過來了。」卡埃爾迪夫笑著回答,「保證在聖誕夜前送達。」
「不用捨近求遠,這裡松樹多的是。」晏子殊擼起夾克衣袖,「我去砍一棵來。」
「啊?你要去砍?」卡埃爾迪夫一愣。
「怎麼?這裡的樹不能砍嗎?」晏子殊一臉疑問。
「當然能砍。只是天氣預報說一小時後要下雪,我怕你凍著。」
這座莊園原本就經營著一家伐木工廠,不過它現在只是家族的渡假地,那些伐木機器也早就不用了。
「一點雪花凍不著。」晏子殊微笑,「砍樹只會熱得想脫光。」
「熱得想脫光……」卡埃爾迪夫走神了,「在雪地裡……光著……砍樹。」
「你要是再唸出來,我就揍人了。」晏子殊低語。
卡埃爾迪夫老實閉嘴。
「子殊!」蘭德爾一回家就直奔晏子殊的懷抱,「你還好嗎?」
「我一點事都沒有。」晏子殊笑著彎腰抱緊他,「我們去吃早餐吧。」
「好。」
三人走向面向花園的餐廳。蘭德爾拉緊晏子殊的手,走在卡埃爾迪夫的前面,依然「喋喋不休」:「下次就算再危險,也不準衝在前面。」
「好。」晏子殊笑著點頭。
「哼,你根本就沒有認真聽!」蘭德爾鼓起面頰。
「我都說『好』啦。」
「但你在笑。」
「誒,那我要哭著說嗎?」晏子殊逗他。
「如果哭著說就算數,那也行。只要你——」蘭德爾正說著,卡埃爾迪夫突然推開他的肩,直接拽過晏子殊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並且,卡埃爾迪夫還對滿臉愕然的蘭德爾丟下一句話:「能讓他『哭』的只有我。」
蘭德爾完全沒聽懂,晏子殊卻聽懂了。於是,卡埃爾迪夫當晚不僅挨訓到半夜,還又睡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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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殊讓卡埃爾迪夫暫時不要進入起居室,卡埃爾迪夫很聽話的一直繞著起居室走,——直到24日,同時也是他生日的當天。
一顆雪球「咚」地砸上三樓書房的窗戶。
不用看,卡埃爾迪夫也知道是晏子殊砸的。
那是準許他踏進起居室的暗號,卡埃爾迪夫微微一笑,對著電腦螢幕中正在連線的會議道:「我五分鐘後回來。」
然後,他斷了線,走到窗戶邊,推開窗,往下邊看。
一身冬衣的晏子殊抓著鐵鏟站在車道上,身後的雪丘上聳立著胖乎乎的聖誕雪人,顯然是他和蘭德爾一起堆的。
但晏子殊想讓卡埃爾迪夫看的,不僅是雪人。
被一整夜的風雪重新刷白的庭院空地上,晏子殊鏟出一行字母——
「I LOVE U」
卡埃爾迪夫眼睛一亮。
「子殊,你看我挖到什麼啦!」蘭德爾亢奮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晏子殊扭頭看去。接著,他轉回頭,朝卡埃爾迪夫揮了揮手,快步跑開了。
天空又飄起雪花,卡埃爾迪夫盯著那行字母,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年,微笑著,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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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快樂&生日快樂!」
裝飾一新的起居室、浪漫的白色氣球和金色橫幅懸掛在天花板上,讓卡埃爾迪夫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派對的氣氛。
聖誕樹尤其搶眼。
卡埃爾迪夫從下往上,昂起頭——直到脖子痠,愕然地仰望著它。
樹頂的尖端都碰到挑高的屋頂,它有七米多高,樹幹壯實。
相當於兩層樓。
卡埃爾迪夫都不知道它是怎麼搬進來的。
「你過來一下。」卡埃爾迪夫看向正在餐桌前布置餐具的管家。
除此之外,僕人、花匠、糕點師、樂隊……所有人都忙著為晚宴做準備。
「殿下,」管家立刻走到卡埃爾迪夫面前,「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這棵樹是夫人親手砍的?」
「是的,殿下。」管家點頭。
「用電鋸嗎?」
「不,用的是長柄斧。」管家回想了下,「還有一雙手套。」
「他還真的是『魔鬼』。」卡埃爾迪夫感慨。原以為晏子殊頂多砍棵小樹,沒想到竟砍倒了歌利亞。(《聖經》故事中的巨人。)
「您不喜歡這麼高的聖誕樹?」管家忐忑。
「不,我非常喜歡。它枝繁葉茂,美極了。我是怕他累著……」卡埃爾迪夫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晏子殊和蘭德爾手捧著裝飾聖誕樹的彩球箱,有說有笑地進來。
卡埃爾迪夫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
因為晏子殊穿得很休閒。寬鬆的純白毛線衣露出他迷人的鎖骨,下面是牛仔褲和一雙漁夫鞋。他就像在自己家中吃爆米花、看電影一樣放鬆。
當然,這裡本來就是晏子殊的家。可卡埃爾迪夫還是察覺到了微妙的不同。人有很多「面」,但唯有面對自己百分之百信任的家人時,才會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卡埃爾迪夫感覺心中很暖。
「你喜歡我選的樹嗎?」晏子殊笑著走向卡埃爾迪夫,「等我們全部裝飾完,它會更帥的。」
「我超級喜歡。」卡埃爾迪夫柔情似水,「夫人,你真棒。」
「呵,」晏子殊笑得很甜,「生日快樂。」
「kiss呢?」
「啊?」
「一般說完生日快樂,不該吻一下嗎?」卡埃爾迪夫拿過晏子殊捧著的彩球箱,放到地毯上,「我愛你,子殊。」
卡埃爾迪夫低頭吻上晏子殊的嘴脣,這一瞬間他們的眼裡只有彼此。
短暫的舌吻後,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畢竟四周的目光太多了。
「祝您生日快樂!父親!」蘭德爾的聲音格外嘹亮的響起,「您不吻我一下嗎?」
卡埃爾迪夫倏地皺眉:「不,我不想。你吵得就像一顆炸裂的氣球。」
「蘭斯!」晏子殊苦笑,俯身抱住蘭德爾,吻了吻他白嫩的面頰:「他其實很高興,謝謝你。」
「子殊,你太偏心他了。」卡埃爾迪夫俊氣的眉心都打結了。
如果他做錯了什麼事,惹晏子殊生氣,就得睡書房。而蘭德爾再調皮搗蛋,都能換來晏子殊的嫣然一笑。
「我倒覺得我太偏心你了。」晏子殊端起彩球箱,重重塞到卡埃爾迪夫的懷裡,「去,和孩子一起裝飾吧。」
「今天我生日,還要幹活?」卡埃爾迪夫很不甘願,「你呢?不陪我嗎?」
「為了你的生日派對,我砍了這麼大一棵樹,還開拖車把它從森林裡運回來,又花了兩個小時把它從天窗吊進來。我累極了,所以,」晏子殊嫣然一笑,「剩下的事都歸你了。」
「可我怎麼覺得你本來就很期待砍樹呢?」卡埃爾迪夫狐疑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盯上這棵樹了?」
「哪有。」晏子殊眨了下眼睛。
其實在他比蘭德爾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對耶誕節最期待的並不是禮物,而是可以和父親一起開車去郊外的農場,親自挑選、砍伐、捆綁聖誕樹帶回家。
他不覺得這是一件辛苦、麻煩,甚至有點危險的事,反而很好玩。
所以,他帶蘭德爾一起去了。
這棵聖誕樹是晏子殊在晨跑時就「相中」的。他和蘭德爾一起砍樹,當他開拖車把聖誕樹運回家時,蘭德爾就坐在副駕,兩人聊得非常開心。
回家後,晏子殊還手把手教蘭德爾怎麼操縱吊車的搖桿。當然,為了所有人的安全、以及起居室內的古董考慮,聖誕樹還是晏子殊吊進窗戶的。
「你每次心虛就不敢看我。」卡埃爾迪夫挑眉,「很可疑哦。」
「一棵樹能有多可疑?」晏子殊反擊回去。他怎麼可能告訴卡埃爾迪夫,他五歲時的聖誕願望,是將來能當一個又酷又帥的開推高機的伐木工人呢。
以卡埃爾迪夫那奇特的腦迴路,他說不定會打起吊帶工裝褲(嗶——)的主意。
「也是。」卡埃爾迪夫點頭,突然又反應過來,「等等,你之前明明是說,聖誕樹是送給這小子的禮物。」
「送給他和送給你有差別嗎?」晏子殊飛快吻了一下卡埃爾迪夫的面頰,耳語:「我愛你。」
卡埃爾迪夫心跳不已,攻勢萎了大半:「你真是太清楚怎麼使喚我了。」
蘭德爾看著在他面前打情罵俏的倆人,回想起自己如膠似漆的親生父母。大概全天下的夫妻都這樣吧,一旦進入兩人世界,那誰都別想再擠入他們之間。
蘭德爾識趣地繞過他們,布置聖誕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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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起居室內,卡埃爾迪夫和蘭德爾「肩並肩」一起裝扮聖誕樹,保鏢們在下方扶著長梯。
這其實是很罕見的場面,卡埃爾迪夫家族實際上並不信教,所以聖誕樹作為宗教節日的象徵,往往都是管家負責採買和裝扮。對家族的掌權者來說,「耶誕節」更重要的意義是擴大及穩固社交網。也就是——做生意。
他們經常在假日期間搭乘私人飛機,輾轉世界各地的豪華住所,舉行大型晚宴和舞會。可以說,卡埃爾迪夫公爵從繈褓開始就在「應酬」,所以在他的記憶裡,耶誕節就是沒完沒了的旅行、音樂會還有紙醉金迷的派對。
但是,有些時候——尤其當卡埃爾迪夫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也有過很溫馨、美好的記憶。
「蘭德爾,上面的裝飾讓我來吧。」晏子殊抱著一箱雪花片,在梯子旁邊喊,「那裡太高了,不安全。」
「好的,子殊。」蘭德爾很聽話地爬了下來。
卡埃爾迪夫對於他的「乖巧」,很是不屑。
晏子殊爬上梯子,看著旁邊繫著彩球的卡埃爾迪夫,微笑著:「你們相處得很愉快呀。」
「你再晚來一秒,我們就要打起來了。」卡埃爾迪夫輕輕聳肩,「我們在比三十秒內誰繫的彩球更多。不出所料——我贏了。」
「呵,你這不是玩得很開心嗎?」晏子殊笑著,「看來就該讓你們多多單獨相處。」
「對了,這個給你。」卡埃爾迪夫把一樣東西遞給晏子殊。
晏子殊定睛一看。是個黑色圓筒狀物件,看著像電容,邊緣老化變形,有些年頭了。
「竊聽器?」晏子殊眉心一皺。
「對。在保全中心的地板縫隙下發現的,冷戰年代的『黑科技』。它不需要電池,所以至今還在運作。不過你放心,我檢查過了,它的竊聽功能已經大打折扣,只是偶爾會干擾到保全中心的訊號接收。」
晏子殊一言不發地翻看著竊聽器,神色凝重。
「怎麼了?」卡埃爾迪夫柔聲安撫,「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這棟別墅裡絕對沒有第二枚竊聽器了。」
「我倒不是擔心這種老古董是不是還有遺漏。我只是在想,」晏子殊一用力,把竊聽器捏碎了,「原來幾十年前,你的家族就一直活在危險之中。」
在當年,能利用如此「黑科技」來監聽卡埃爾迪夫的勢力,想必非同一般。
「幾百年來,我的家人們最不缺的就是敵人。不過幸好,」卡埃爾迪夫微微一笑,「永遠都是朋友更多一些。」
晏子殊格外認真地問:「你會一直保護好蘭德爾嗎?」
「我想要一直保護的不只是他。」卡埃爾迪夫注視著晏子殊的黑眸,「還有你。你們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家人。」
晏子殊綻開笑容,暖如陽光:「我愛你。」
「子殊……我能把下面的人全都趕出去嗎?」卡埃爾迪夫突然壓低聲音,「我好想和你做愛。就在聖誕樹下的地毯上。」
「不,你一點都不想。」晏子殊把雪花片箱子放到長梯的置物架上,「都交給你了,動作再迅速點,別讓我們久等。」
「什麼!?你別走啊——」
卡埃爾迪夫伸手想抓晏子殊的胳膊,但抓了個空。晏子殊雙腳夾著梯沿,哧溜滑到底。
爾後,他還抬頭,朝卡埃爾迪夫帥氣一笑:「加油。」
「你就只欺負我一人。」卡埃爾迪夫忿忿不平地加速繫雪花片。
「父親在說什麼呢?」蘭德爾很高興晏子殊來陪他玩了,但父親看著好像生氣了?也是,能讓卡埃爾迪夫公爵爬上梯子裝飾聖誕樹,已經是極度不可思議;更別說還讓他一個人待在上面了。
不過,蘭德爾轉念一想,還是因為晏子殊在吧。
在平時,可不見公爵這樣溫柔,聽話,還愛笑。
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每句話裡、每個眼神裡都擁有了溫度。
在「獨寵」晏子殊這一點上,他們還真是「父子」。因為他也只有在晏子殊面前,才表現得像個孩子。
作為卡埃爾迪夫家族的法定繼承人,周圍的人早就不把他當成孩子看待了。而他——也不需要童年。
畢竟,「成王敗寇」這個道理——在他的父母被謀殺的時候,他就已經深刻領悟了。
「怎麼了?」晏子殊察覺到蘭德爾的默然。
「我在想,能遇到你,真的很美好。」蘭德爾仰著頭,燦然一笑。
「你知道嗎?你遇見的每個人,其實也是被你吸引的。」晏子殊溫柔地微笑著,握住蘭德爾的手,「對我來說,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比任何寶石都要閃亮。就算我不是以公爵婚約者的身分遇見你,我也會很喜歡你、並且很高興認識你。蘭德爾,你以後一定會遇到更多美好的人、美好的事,因為你值得獲得幸福。而我,也會永遠支持你、保護你。」
「子殊……」自從父母去世後,他再也沒聽到過這樣暖心又充滿感情的話了。晏子殊就像冬日的壁爐,不管外面的風雪有多大,他總能溫暖著你,讓你覺得雪虐風饕的世界再可怕也沒關係,因為他一直都在。
「不過,」晏子殊飛快眨了眨眼,難得的露出「為難」的表情,「獨一無二這句話可別讓某人知道。」
才說完感人的肺腑之言,轉頭就有點慫了,這樣的晏子殊也不是經常能看見的,畢竟「夜鷹」所向披靡,在黑市的傳言中可是「魔鬼」般的存在。
蘭德爾看著晏子殊難為情地搔著後腦勺的樣子,甚至都忘了吃公爵的醋,綻開可愛的笑顏。
####
數日後,新年的清晨。
晏子殊洗完澡,裹著浴袍就走上陽臺,呼吸著冰冷但分外清新的空氣。
森林在冰雪下閃著光,玲瓏剔透。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卡埃爾迪夫拿著大衣走出來,從後方裹住他的肩,「是因為我昨晚表現得很優秀嗎?嗷!好痛!」
晏子殊毫不客氣的肘擊,正中卡埃爾迪夫的肋骨。
「哪怕只有一次……」卡埃爾迪夫捂住左肋處,呻吟著,「揍我的時候下手輕一點,好嗎?子殊。」
「誰讓你記吃不記打。」晏子殊瞟他一眼,笑著說:「我對你已經夠溫柔了。」
『你明明對那臭小子更好。』卡埃爾迪夫在心裡咕噥。
「我聽見了哦。」晏子殊微笑。
「我什麼都沒說!」
「我有說你……說什麼了嗎?」晏子殊緩緩轉過身,拽過卡埃爾迪夫睡袍的腰帶,緊緊貼上他的腰,「你怎麼這麼心虛。」
「……子殊,你是S嗎?」卡埃爾迪夫的眼神都變了,抬手滑進晏子殊的浴袍衣襟。
但他不敢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他怕晏子殊是「笑裡藏刀」。
畢竟,晏子殊什麼時候高興和他「做」;什麼時候不高興,連碰到一下手指都會被撓,是卡埃爾迪夫至今都沒摸清的規律。
而他要是胡亂試探,可是會睡書房的。
「你之前問我, 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晏子殊突然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因為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但是現在,我很想要說出來。」
「子殊……?」在一瞬間的驚訝後,卡埃爾迪夫深邃的紫眸變得格外溫柔,「我知道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在我……七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了。我很難過,但是並不感到意外,他們因為工作太忙,感情一直不合。早在離婚前,就雙雙出軌了。」即便是談論著過去已久的事,晏子殊的語氣仍顯苦澀和無奈,「我的父親和他的研究生助手在一起了。我的母親出軌對象是一位銀行家,也許你聽說過『馬考爾』這個姓氏。他給了我母親很多事業上的幫助,所以我的母親才離異半年就和他結婚了。而我也隨她一起搬進了繼父的豪宅。」
「你的父母是婚姻中的失信者,但是在他們擅長的專業領域,他們是天才。」卡埃爾迪夫回應道,「他們在四十歲,就取得了別人不可匹及的成就。」
「你果然調查過他們。」晏子殊挑眉。
「那時候我對你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卡埃爾迪夫故意不明說是什麼時候,他不想挑起令晏子殊更加不愉快的回憶。
「你不用緊張,我不翻你的舊帳。」晏子殊微微一笑,握住卡埃爾迪夫的手,把他帶回臥室內。
儘管陽臺地板下鋪著暖氣管,但外面還是太冷了,晏子殊怕卡埃爾迪夫凍著。
兩人在壁爐旁的沙發,面對面的坐下,卡埃爾迪夫沏了紅茶。
「我最近做的夢,就是我『寄人籬下』時發生的事。」晏子殊端起茶杯,望著嫋嫋上升的霧氣,好像又回到了過去,「我的繼父很討厭我,經常打我,因為我不是他期望中的『美國男孩』,我讓他感到丟臉。用他的話來說:我矮小、瘦弱、不堪一擊,是個沒種的娘娘腔。」
「我希望那個時候,我能在你的身邊。」卡埃爾迪夫捏緊茶杯。
「你現在坐在我身邊,就足夠了。」晏子殊看著他,溫柔一笑。喝了一口紅茶,接著道:「我的母親注意到我總是受傷,甚至一個月內骨折兩次後,帶我去醫院檢查,還報了警。可是醫生和警察調查後的結果,卻讓我失去了她的信任。」
「他們收了你繼父的錢,篡改驗傷記錄,說你是自己弄傷的,對嗎?」卡埃爾迪夫眉心緊皺。在那個年代想要賄賂公務人員,並不難。
「醫生和警察的確被繼父買通了,但他們並沒有篡改記錄,而只是撤銷了報案,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因為它本來就沒什麼可篡改的。」晏子殊放下紅茶杯,眼睛卻一直盯著它看,「是我自己故意弄傷了自己。」
「什麼?」卡埃爾迪夫大吃一驚,「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再挨揍了。」晏子殊平靜道,「我的繼父很狡猾,他很清楚怎麼折磨我又不被旁人發現。他把我關在地下室裡打,我的傷口總是在母親出差回家前,就好得差不多。在外人面前,他對我非常好,他還給我買滑板、買棒球棍,讓鄰居看到他是怎麼教我運動。當我被他打斷胳膊的時候,他就有藉口說:是我自己在樓梯上玩滑板摔的。」
晏子殊抬起頭,「蘭斯,你可能覺得,這樣的謊話怎麼會有人信?可是,大家更不相信一個銀行家、一個每年捐給福利機構上百萬美元的慈善家、一個從不缺席禮拜的虔誠信徒,會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虐待繼子。」
「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卡埃爾迪夫低沉地說。他的眸色變得像海洋一樣又深又冷,因為他的內心正遭受著折磨,他太心疼晏子殊了。
儘管他早就知道晏子殊曾經被繼父虐待的事,但聽他親口說出來的感受,不是報告上簡單的一行英文可比。
「我用了兩年時間,才想出一個擺脫繼父虐待的方法——那就是傷害我自己。當然,這是個很愚蠢的辦法,搞不好,我摔斷的不是胳膊而是頸椎。可那時候我只有九歲,我完全沒有考慮太多。——在我無數次挨揍以後,我的心中只剩下恐懼和逃亡的願望。」
「終於,我成功擺脫了繼父的虐待,他不敢再對我動手了。」晏子殊端起茶杯,看著逐漸冷卻的茶湯,「但其他人,尤其我的親生父母,開始『怕』我。」
「他們是不是覺得,你故意弄傷自己,是在報復他們出軌以及離婚的事。想讓他們受到懲罰?」卡埃爾迪夫猜測道,「他們還為你找了心理醫生?」
晏子殊點了點頭:「對,但『心理醫生』是個更加可怕的噩夢。如果醫生不相信我說的話,認為我一直在苦心編織被繼父虐待的謊言,那麼『治療』就是一個笑話。」
「但你若不承認『撒謊』,那這個噩夢就不會結束。」卡埃爾迪夫的聲音沙啞極了。
「不,它結束得很快。」晏子殊輕嘆道,「但並不是因為我承認了『撒謊』,而是沒有人再在乎我到底有沒有說實話了。」
「那是……?」卡埃爾迪夫不解。
「因為母親懷孕了。我將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晏子殊道,「繼父欣喜若狂,母親也非常高興。她本來對我的人生有著詳盡的計畫,希望我像她一樣出人頭地,但我的表現太令她失望了。我『撒謊』成性,還不愛念書,所以,弟弟的出現,讓她一下就忘了我的存在。我不用再去見心理醫生,甚至不用再回家,全交由寄宿學校『託管』。」
晏子殊突然深吸一口氣,「而我,是在聖誕夜,被學校趕回家時,才知道這個消息。他們在為弟弟舉辦baby shower派對,那一晚熱鬧極了,到天亮還有人在唱歌。母親在第二天來到我的臥室,和我說:她會養我到十八歲,若我將來考上名牌大學,她也會為我付學費。但是,她希望我能搬到父親——也就是波士頓去住。因為她和繼父,都不想我再破壞這個家。」
「這太過分了!」卡埃爾迪夫冷著臉。
「我問她:『妳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說的話?妳從沒有懷疑過,我也許真的被虐待了嗎?』」
「她當時的回答,我一直都記得。」晏子殊輕聲道,「她說——
『就算是真的,他動手打了你。那你要我怎麼辦?子殊,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想要用它勒索我多久?你希望我押著你的繼父去警局自首,去坐牢。而我,去打胎嗎?這就是你想要我為你做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只考慮你自己的心情呢?」
——『我只想要一個道歉。』
「但那句話我一直沒說出口,因為那時我的內心已經崩潰了。它就像沙丘城堡,一下子被海嘯衝垮。母親後來說了什麼,我一句都聽不見,我只知道從今往後……我沒有『家』了。母親恨我;父親為了再婚,也無視我。我想像不出還有什麼事,能讓那時候的我,更痛苦的了。」
晏子殊看著卡埃爾迪夫溫柔的、似有千言萬語要說的眼睛,說道:「蘭斯,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同情我,也不是到現在都放不下過去。而是——我很想讓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麼幸福,是你、還有蘭德爾讓我有了可以回去的家。我想要你明白,你們在我心裡有多重要,謝謝你,蘭斯,讓我遇到你們。」
「被你這樣一說,我以後還怎麼找那小子的麻煩?」卡埃爾迪夫感嘆著站起身,繞過茶几,走到晏子殊身前,「我可是嫉妒得要死,為什麼在你心裡,我要和那小子平起平坐,明明是我先愛上你的。」
「你本來就不該找他的麻煩。」晏子殊忍俊不禁,拉住卡埃爾迪夫的手指,「你的愛和他的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要發散你的任性,你平時就夠霸道了。」
「我算是聽懂了,」卡埃爾迪夫俯身吻上晏子殊的手背,「你就是想找個機會,教訓我一頓。」
「我有嗎?」晏子殊帥氣地笑著,「我明明說的是——我有多在乎你啊。」
「……嘖。」卡埃爾迪夫竟無法反駁,緊緊握住晏子殊的手,曖昧交纏的那種,「既然如此,我也有話要說。」
「嗯?」
「我知道你一直很緊張,唯恐自己是個失職的『父親』,甚至壓力大到做噩夢,但事實上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沒錯,你是工作很忙,沒辦法一直陪在蘭德爾身邊,但這些,他是能理解的。蘭德爾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很聰明,也很早熟,他比我們都更清楚他的人生目標——以及他要為此付出怎樣的努力。我們只需要『看著』他就好。我說我們的孩子是會統治宇宙,可不是開玩笑。」
「我相信你說的話,但就因為蘭德爾不是普通的小孩,我才……」
「你才害怕教不好他,怕耽誤了他。」
「嗯。」
「子殊,其實,父母也是學生。」
「咦?」
「沒有人天生就會當父母,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他們當然也會犯錯,然後再學習,修正自己的錯誤,再出發,這和孩子成長是一樣的。」卡埃爾迪夫溫柔道,「你不用急於去塑造一個『經驗老道』的父親給他。你只要做你自己,他就能明白,你有多努力,有多愛他,他不是孤單地活在這世上。」
「當然,」卡埃爾迪夫話鋒陡轉,「我是希望這世上能深入瞭解你的人,越少越好,覬覦你的人實在太多了,到處是情敵。」
說到「情敵」時,卡埃爾迪夫的語氣都透著殺氣。
「夠了,我又不是美元,還人人覬覦。」晏子殊噗嗤一笑,「不管怎樣,謝謝你開導我。我好像知道,該怎麼和蘭德爾相處了。」
猶如撥雲見日,晏子殊的心情顯然好極了。
「子殊,我記得你今天約了蘭德爾一起騎馬?」卡埃爾迪夫微笑著問。
「對!謝謝你提醒我,我換件衣服,就去找——」晏子殊想起身,卻被卡埃爾迪夫按回沙發。
「你做什麼?」晏子殊詫異地看著卡埃爾迪夫——
他居然騎上他的大腿。這又是哪齣戲?
「今天你是屬於我的。除了我的床,你哪裡都不准去。」卡埃爾迪夫拉開晏子殊的浴袍衣襟,目光落在那堅實、寬厚的胸膛上。
「你不怕我揍你?」晏子殊昂起下巴,盯著他。
「怕啊。但就算被你揍扁,我也要用力地抱住你。」卡埃爾迪夫摸上晏子殊的面頰,拇指摩挲著他的嘴脣,「所以,你就放開手,狠狠揍我吧。」
「蛤?」晏子殊呆住,「你認真的嗎?」
「從來沒有這樣認真過。」卡埃爾迪夫低沉道,「你讓我看到你那樣的眼神,還期望我會放過你?」
「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了?」晏子殊微微皺眉,是當真在困擾,「我的眼神怎麼了?」
「——你『需要』我。」卡埃爾迪夫低頭,溫柔地抵住晏子殊的額頭,近在咫尺的呼吸煽動著彼此的心跳,「而我會讓你明白,不管你有多少糟糕透頂的噩夢,我都會幫你驅散。」
「說的那麼動聽……明明就是好色而已。」晏子殊蹙眉說,雙手卻摟上卡埃爾迪夫的肩,狠狠吻上他的嘴脣。
####
晨光透過樓梯間的花窗,投下成片的光點。
蘭德爾穿著馬術服,手裡卻提著花劍,劍刃調皮地翻來轉去,將光點切割得更加細碎閃耀,晃得守在樓梯口的管家們紛紛瞇眼,又不約而同地把人牆圍得更密實。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成功攔住少爺一次。
但要在不傷害少爺的前提下,防住少爺的突襲是非常難的。
他的花劍在公爵的「諄諄教導」下使得越來越厲害,加上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野路子:彈跳蹦躍、翻滾攀爬、閃身而過。有時他的人明明就在眼皮底下,滋溜一下就踩著樓梯拐角的雕塑,直接「飛」上二樓了。
而且少爺最近還學會了爬窗、爬排水管道和屋頂。
這樣的行為很不紳士。他們寧可看到少爺拿槍懟著他們的臉,也好過看到他從廁所的排氣窗鑽進來。
「你們也就二三十歲,怎麼連PK也不知道?」蘭德爾笑得燦爛,主動揭祕。
「PK?」管家們面面相覷,但很快又戒備起來。少爺利用天使般可愛的笑容,讓他們疏於防范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就是跑酷啦。」蘭德爾嘆口氣,「YouTube上很多影片啊。」
「這我知道。」其中一個黑髮保鏢很快應道,「但那稱不上是格鬥技巧。」
家族的管家學院裡,學的都是正統格鬥術,而不是用來街頭耍帥的跑酷。
「論格鬥,你們都是專家,」蘭德爾手中的劍尖朝他們一挑,「我那些功夫怎麼能贏得了你們,但跑酷不一樣,它不是格鬥術,它更像……一種逃生的技能,懂吧?」
「原來如此。」管家恍然領悟,「少爺不以卵擊石,懂得迂回取勝,所以總能突破我們的防守。」
「也不總是。」蘭德爾下巴微揚,笑得比晨光還要明媚,「像今天就不會。」
「嗯?」眾人聽了,反而微微往後退,神情更加警惕。
「誒,你們還真是死腦筋。」蘭德爾搖搖頭,把花劍擱在花几上,朝玄關的方向走。
——直到蘭德爾離開主屋,往馬廄去了,他們才相信少爺今天真的不會再攪擾公爵夫夫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所有人大鬆一口氣,感覺「活著真好」的同時,也很好奇少爺到底為什麼突然「變乖」。
「至於為什麼……」蘭德爾站在梯子上,一邊給馬刷毛,一邊回應管家道:「父親昨天對我說:要是我早上再去砸他們的門,他就把我丟進森林裡餵狼。」
「少爺,森林裡沒有狼。」管家一臉認真地安慰,「在兩百多年前就絕跡了。」
「我開玩笑的。」蘭德爾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父親怎會丟我去餵狼,那多浪費啊!我就是想讓子殊多睡一會。昨天喝下午茶的時候,他都在沙發上睡著了。」
「原來如此。」管家明瞭了。因為覺得晏子殊需要多休息,所以蘭德爾才不去「叫門」了。
「少爺,」管家聽出蘭德爾言語中的「憐惜」和「自責」的情緒,柔聲道:「夫人有晨練的習慣,就算您不去問候早安,他也起得很早。」
「我知道,但放假總是不一樣的吧。」蘭德爾放下梳毛刷,拍了拍馬背。
馬兒輕輕嘶鳴一聲,抖著耳朵,嚼起面前的乾草。
「看來我真的不夠『紳士』,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啊~真氣人,為什麼要讓我遇見公爵!」蘭德爾看著馬兒吃草,逕自感嘆著。
「嗯?」管家愣著,不是很明白,「殿下……怎麼了嗎?」
「他站著的地方太高了,現在的我連他的腳印都夠不著,壓力山大。」蘭德爾道,「但他不會覺得『抱歉』,因為這個世界就是強者為王。」
「少爺,任何目標都是需要時間來達成的。」管家道,「即便您將來無法超越殿下,甚至無法與他比肩,也還是要繼續加油!」
「你叫什麼名字?」蘭德爾突然仔細地瞧著他。
和梅西利爾這樣的「大管家」不同的是,他是常駐莊園的管家,也就是,如果他們不來這裡渡假,那就可能一直都見不到他。
「伊諾克,少爺」。
「謝謝。你可真會安慰人。」蘭德爾擠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不過,蘭德爾雖然嘴上抱怨著,內心可從未認輸,相反越是要挑戰不可能,他心裡越是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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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殊起的比平時晚不少,十點多時,來到馬廄。
他身後跟著公爵,兩人一前一後,不疾不徐地走來,美得像一副筆墨亮彩的畫。
「子殊!早啊!」蘭德爾在看到晏子殊到來的瞬間,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
「早,蘭德爾。」晏子殊笑著,招手回應。
卡埃爾迪夫就沒那麼熱情了,他在想像把蘭德爾丟進森林,讓他自生自滅的可能性,以及——『真的會有人喜歡小孩這種生物嗎?』
『真是個礙事的電燈泡。』
『學校就不能提前開學?』
……種種腹誹全都顯現在卡埃爾迪夫既冷漠又嫌棄的紫眸裡。
但是,當蘭德爾嬌小的身軀在馬背上一晃時,是卡埃爾迪夫最先穩住韁繩。
晏子殊忍俊不禁。
他突然想向局裡申請多放兩天假,和家人在一起,不管是一分鐘,還是一輩子,果然都是最美好的時光——。
目標系列番外
《Home》

劇場後的劇場:
為什麼兩人沒有待在床上一整天,因為:
不可描述的事後——
「蘭斯,你是不是一直在幻想,什麼事都不去管,就和我在床上XO一整天?」
「我的腦海裡都是你,當然只有這一個想法。」
「這樣啊……我很高興你這麼愛我,所以我允許你繼續幻想,怎麼play都行。」晏子殊笑著拍拍卡埃爾迪夫的胸膛,下床。
「誒??子殊……???」
公爵的幻想——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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