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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火線


自從三月二十三日透過鬼丸國鋼轉託給我關於老流氓的口信、藉此撫慰眾人對長期不見審神者蹤影的猜疑如今度過整整一個月——本丸的氛圍依然壟罩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沉默感。


最先察覺異狀的,是最親近霜翼刀士之一的小狐丸。
「代理主人,請您老實坦承——主人不是表面宣稱的那邊工作繁忙之故無法現身,而是被三日月『神隱』了,對吧?。」待他以協助我的業務公文名義而在深夜時分私下拜訪我的住處,卻冷不防朝我投擲話題的震撼彈,我著實被嚇出一身冷汗。
「為、為何會這樣想?星期一我不是向大家轉述霜翼傳來的口信嗎?」
淺瞇的赤紅瞳孔緊盯自己不放,彷彿不打算就此罷休。
「二月二十八號那天開始,主人便在這世界不見身影,主人怎麼可能會一聲不吭地消失長達數日?每逢有關任何大大小小的節慶,不論多忙碌也會與這邊通訊或現身於此、和大夥們歡慶一番,今年時空政府訂立的『審神者之日』卻不曾聽聞她的蹤跡。」小狐丸揚起苦澀心緒的唇角,那雙毛茸茸的牛奶色狐耳無比沮喪得垂落下來。「儘管我不清楚您從何處得到主人相關的聯絡……想必也是三日月的手段吧。」
「不,不對,仔細追究起來,一月中主人向大夥們宣布因工作繁忙而正式委任您代理,大夥們要求她必須定期聯絡和偶爾露臉的時候卻含糊其辭,我就該產生疑心了……若與我的記憶相符,她的視線看向幕後主使,也就是三日月所在之處。」
「在那之後,三日月的言行舉止簡直回到去年八月的時光——彷彿替身似的安分守己、不曾刻意滋事搗亂,也不對多日消失的主人顯露焦慮,實在不合情理。」
該說小狐丸不愧是某種程度而言,對老流氓的變化處於最前端的觀測者嗎?畢竟有著過往的恩怨,加上爭執霜翼芳心的長年情敵,他或許是少數知情人士以外首先發現異狀的刀士。


老實說,身為同樣是狐族及長年深受老流氓迫害的的受害者同伴情誼,還有想替他聲援戀情的友人立場……我很想對小狐丸親口坦白實情,不過自從二月中與老流氓本人交換情報、得知霜翼被『朧月』接觸,更甚至疑似和魂之助先前隱喻的火花有所關聯,令我抿了抿些許乾澀的上唇,昧著良心開口道:
「抱歉,現階段無法全部從實招來,我只能最低程度坦白老流氓這次的『神隱』攸關於她本身安危,一月中的前晚才會突然要求狀況外的霜翼以工作因素為由暫時無法露臉、找我代理審神者的職務。」
「本丸的老流氓身分也如你的證實,是他自學的旁門左道法術所塑造的實體幻象。」
目睹狐狸刀士的拳頭握緊並顫動,我能夠同理他話語中的不甘。「為什麼,不向眾人說明呢?若為了主人,大家絕對會團結合作、竭盡所能得守護她……比起眾刀士,您只信任三日月嗎!放任那傢伙在主人身邊朝暮相處,才是更不可理喻和身曝險境吧!」
「不,不是的!小狐丸、冷靜點聽我說!」勸撫對方逐漸升溫的憤慨情緒,即使難以分辨這番靈魂拷問是否混入他個人的兒女私情,兩手緊掐對方側肩的我以綜觀局勢的口吻理性分析。
「小狐丸,關於去年八月的『百鬼夜行』的大型討伐活動一事,你既然也身在其中的出陣部隊,當時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徵狀嗎?」
或許是對我拋出的提問不曾料及,皺成一團的眉間不禁鬆開些許。「百鬼夜行……嗎?」感受到對方的情緒波動伴隨著沉思而平穩,使鬆開雙手的我默默耐心等候答覆。
「說起來——結束某次的戰鬥之餘,曾經在隱蔽的陰影處短暫瞄見披著面紗的模糊身影,正在尋覓什麼得往部隊的方向抬手眺望……眨個眼就消失不見了,便認為純粹是自己的錯覺。」
原來如此,看來從那時候就有意圖了。深吸幾口沁涼空氣以緩和心神,再次正眼對上比自己高上十幾公分的付喪神。
「那個存在具有危險性,而且在今年一月時疑似與霜翼私下接觸了,所以老流氓知情後才會火急得執行『神隱』。」
「代理主人,我不明白?倘若如你所言,將主人留在本丸、眾人齊心保護更為上策啊,有必要也能請求魂之助或黑之助牠們的介入。」


啊啊,說得也是。
——這才是「正常的刀劍男士」會有的思考和反應。
——是我太習以為常了,事實上老流氓……這世界線的三日月宗近,才是最「異類」的存在。
——他是這世界深知關於時空政府,不,更正確而言,是「時空政府裏部」真正目標的唯一刀士。


「……小狐丸,雖然現階段我無法再透露了,但這句話務必謹記在心——你可以不相信我自身,但絕對別信任魂之助還有時空政府背後的勢力。」
專注聆聽這番真心話的小狐丸或許是明白我的意有所指,頓時陷入一陣錯愕的沉默。
爾後便默默答應我提出守密的私人請求,轉身離開。


*  *


時光稍縱即逝,時空政府開放了每年慣例、小判容易入手的大阪城,本丸依然瀰漫著令人鬱悶的沉重空氣。
「往往到開放進場大阪城的時期,主人總是會興高采烈地編排隊伍、帶大夥賺小判,現在卻還是沒看到她出現……」
某日入夜,偶然經過刀士專用大通舖的自己瞥見不少刀士們聚集在角落附近,交頭接耳的音量即使感受到明顯的放輕,我仍然從嚴肅的側顏與正經的話題氛圍意識到不容克緩的問題。
我立刻屏氣凝息,先在紙拉門的陰影處並施展竊聽指定範圍及降低本身存在感的妖術於自身之後,才開始專注傾聽刀士間的對談。
「再怎麼忙碌,至少也會發通訊回來這邊,可是都到今天了還沒有收到任何風聲。」首先接收到的音色是亂藤四郎,能夠從充滿哀愁的語調體悟出本人的情緒多麼低落。不過想想也是啦——畢竟鯰尾藤四郎和亂藤四郎是霜翼當年上任審神者時,受到加州清光擅自指名作為照顧初來乍到又不熟悉異國風俗的她之後的生活起居,因此也特別黏著霜翼——只是後來老流氓和小狐丸緊纏她不放的時日更嚴重,明知容易對眾人心軟的大夥兒即使曾多次勸阻過那兩人,終究沒有顯著奇效,最後才導致屢見不鮮的日常光景。
「主人是不是……其實發生什麼事情了……嗚……」耳膜飄進短刀種‧五虎退的啜泣聲,同時周遭傳來身旁的小白虎們為了安撫他所發出的叫聲。
緊接著是螢丸的音色。「老實講,主人二月底宣布又得暫時離開本丸的後續反應,讓我感到不尋常,宛如主導權不在她手中般的閃爍其詞。」
或許是聯想到當年曾經的回憶,長曾禰虎徹的口吻不禁壓低幾分音調。「你們覺得會不會又像九年前的情況,是三日月宗近在暗中搞事?」
「但是他有好好待在本丸裡啊?既沒有當年連他也不見蹤影,而且代理主人也多次轉述主人的口信。」舉手提問的浦島虎徹朝右方的發言者側目,使得在場刀士忍不住附和道。
待吵雜的話語漸落,取而代之的是御手杵將話鋒轉向我身上,令我下意識地停止換氣。
「關於代理主人……感覺他也在隱瞞著不少事情,尤其是無法對我們刀劍男士坦誠公開的事。」
「年節大掃除時,看見他鬼鬼祟祟得在庭院不起眼的角落施展無名術法,事後詢問卻得到『防蚊蟲性質的清潔用途法術』——代理主人真是毫無演技可言哪。」
……儘管我是暗自竊聽的,不過聽到明石國行對於我當時謊言沒有特地揭穿而打圓場感到僥倖,另一方面卻對他給予我的評價產生挫敗,我有這麼不擅長用演技唬騙嗎?我好歹也是妖狐啊。
「仔細一想,代理主人當時大可以光明磊落得在各處施展所謂的清潔用法術,有必要悄悄進行嗎?」巴形薙刀的困惑聲傳入耳道,讓我有些緊張起來。「會不會是想要掩人耳目?」
「總之,現在也只能等候主人歸來、靜觀其變了。」


*  *


四月二十四日。
思索著本週開放刀刃——太刀‧面影的限時鍛造活動一事,身為代理審神者的我也決定嘗試協助召喚目標,盡責受到霜翼委任的職務,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透過迎接新刀士得以相逢本丸眾多夥伴們這件事令霜翼感到驚喜。
……嗯,這個嘛,我承認後者是私心所致。
顧慮到現在的近侍掛名是老流氓,雖然眼下待在本丸內的是那傢伙擅自使用旁門左道之術而塑造的實體幻象,但既然是霜翼被他帶離本丸的前一日進行每半年輪替各番長職位後的決定,加上老流氓擔當近侍也方便我確認他的任何動向,於是我便不打算更換近侍人選。
然而,當自己發現坐落庭院旁的迴廊一角、正在陪伴他擅自用詭異的妖術手法而塑形的兩名孩童姿態同源體——頭側別著金黃流蘇的是小明,掛有青藍花帶的名為梅月——以雙手翻轉著魔術方塊得娛樂談笑。我對實際上是替身的近侍之人說明鍛造一事之後,他反而露出鄙棄的眼神瞄向遠方。
「為啥一副毫無幹勁的表情啊?老流氓。」
「因為小孫女先前遊玩那款平行世界構造的無雙遊戲時,對那個小白臉頗有好感。」
這件事先前我也曾經從髭切那裡聽聞過,「……霜翼會對『面影』有好感的主因,是那款無雙遊戲設計給『面影』的攻擊模組流暢和範圍判定寬廣的關係吧?話又說回來,這次開放鍛造的『面影』是太刀種,與那款無雙遊戲內的大太刀種不見得是同源體啊。」
「哼,爺爺不管,容易擄獲孫女目光的傢伙都是需要爺爺在情場排除的小白臉。」
我的老天啊,雖然知道眼前只是實體幻象,但說穿了也是擁有老流氓的人格記憶,因此思考邏輯也確實和本體吻合。
腦袋開始煩惱著如何說服這個靈魂嚴重扭曲、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又只對霜翼過度偏執和獨占慾的付喪神,抑或是乾脆轉換思路尋找其他刀士擔任短期近侍位的鍛造助手,別著流蘇頭飾的幼童默默擱置手中的魔術方塊於迴廊處,朝鼓起腮幫子的監護人輕輕扯動對方的靛藍色浴衣。
「父親大人,倘若可以協助代理大哥顯現那位新刀士,等母親大人歸來一定會感到無比驚喜喔,說不定會對你改觀、在她心中加分。」
「……小明,此話怎說?」
「先不論母親大人對那位刀士哥哥抱持什麼樣的情感,母親大人的心願自始以來,就是想盡快迎接諸多刀劍男士們在本丸相逢、讓他們以付喪神的姿態隨心所欲享受想要體驗的人生旅程。所以她才老是不顧自身狀況而逞強胡來、動不動熬夜出陣和焚燒資源,只為了尋覓沉睡中的新刀刃。」
「既然如此,不妨在這方面努力博取母親大人的好感度?」
「……」
眼睜睜觀望前方的老流氓假象受到話術而明顯動搖的視線,令我下意識地想要豎立大拇指。
幹得好啊,小明,漂亮的助攻!


*  *


半小時後,鍛造室。
「……喂,給我認真點啊,你這個千年老流氓。」皮笑肉不笑的我開始摩拳擦掌得瞪向臉容依然不太甘願、兩手環抱胸口的天下五劍之一。
注視著期間限定鍛造的積分點數突破兩千五百分,其中甚至不惜在心底向霜翼懺悔關於犧牲珍貴資源一事得使用十張梅花御札和富士御札,仍不見新刀士的尊容。
要問我為什麼咄咄逼人得斥責近侍,那是因為鍛造刀刃不只是僅憑審神者的運氣、時空政府規定該刀刃的稀有度、使其提升稀有刀刃機率的各式御札,以及——擔任近侍的刀士對鍛刀目標的執念和祈求也是關鍵的因素。
眼看審神者專用的四種資源大量消耗至少十萬起跳,即使我只是代理人的身分,可是我的良心終究對正職審神者的霜翼感到過不去啊。
唉,果然還是要找別的刀士協助鍛造比較好嗎?不該對這傢伙抱有太多寄望。
不清楚是否得知我內心冒泡的埋怨,或是他暗自想通了什麼 ,混雜醋意和欲求特定目標誇讚的些微委屈口吻再度迴盪起鍛造室的空間。
「……如果爺爺真的協助顯現那個小白臉,小夥子到時候要在孫女面前大肆吹捧爺爺本人喔。」
「媽的,就算是實體幻象,還在給我討價還價……好啦好啦,我答應就是了,條件是再給你四次的十連鍛造機會,給我好好祈禱、在腦內描繪新刀的影像啊。」


——結果,還真的在賭注成立後下個十連鍛造內顯現新的刀劍男士,我已經不曉得要從哪裡吐槽了,果然是他存心搞事吧。


*  *


百般無奈地行走於鍛造室外的迴廊,嘆息的我不時瞥向右後方對新環境產生好奇而密切觀察的新刀士,還有左後方仍撇頭賭氣、毫無進行一絲交流念頭的天下最美之刃,似乎還在為對方正式加入本丸這件事感到難以釋懷。
明明這世界線的面影尚未接觸霜翼,老流氓未免抱持太顯著的情敵意識了吧。話又說回來,你的本體倒是天天黏在她的身旁還嫌不夠啊喂。
「原來如此,這裡是本丸,而您是暫時代理的審神者,真身是時空政府指派的刀匠管理員……」
「啊、嗯,很高興你能夠迅速理解這座本丸的複雜情況,面影。」
「不敢當,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較妥當呢?」語畢,他的眼神緩緩飄向旁側依舊沉默側首的老流氓。「還有……這位?」
「大夥們都用『代理主人』或『管理員』來代稱我,你挑一個順口的吧。至於那個氣鼓鼓的傢伙先別理他,只要知道他是這座本丸最容易滋事的千年無恥老流氓就足夠了。」
「咦?呃?」
「小夥子,你這樣介紹爺爺太失禮數了吧?是不是開始想念被爺爺拔你的狐狸尾巴毛日子?」
「閉嘴,也不想想是誰對新人更失禮,連招呼都不打,自從新人顯現就連正面對視幾秒鐘也沒有得總是撇過頭去。」
「……哼。」
比起我和老流氓習以為常地互相爭辯,徹底感到一頭霧水的面影反而試圖緩和彼此的激烈吵嘴而抬手勸和。「那個,雖然現在問有些不合時宜,不過真正的審神者……」


「——喲,看來剛才甦醒這次開放限時鍛造的刀刃付喪神了啊。」


「!?」
突如其來的愉悅口吻促使在場的三人瞬間看向迴廊轉角處的聲源,待眼簾捕捉到黃褐色的動物毛髮、宛若舖上白色粉底及朱紅染料的狐狸面容,腦袋深處立刻響徹不祥徵兆的警報聲。。


下意識地將刀士們守在身後,尤其是臉色凝重的某個靛髮男人——邊逕自猜測對方此趟的真正用意,嘴唇綻露一絲苦笑得講道:
「我最近沒收到你要過來巡視本丸的通知啊,魂之助。」
牠的眼瞼半瞇,劃開步伐湊近並保持方才的語調。「只是忽然想來探望一下我可愛的部屬和珍貴『人才』的審神者近況,就沒有刻意從官方通路發布巡查指令過來了。」
……人才?說得真好聽,實際上是指食材吧。
想必是現場有刀士的緣故,才用這種一語雙關來暗諷本該協助顯現刀劍男士的職務為何落在身為刀匠管理員的自己,而非正職審神者的霜翼。
糟糕,莫非魂之助意識到她長期不在本丸的異狀,才會挑選這種稀鬆平常的時日來個突擊巡訪嗎?但是牠又是如何得知的?
……該不會,刀士裡面早已混入牠們的眼線?若是那個老奸巨猾的魂之助,確實有可能這麼做。
不,不對,現在思考這個也於事無補,更重要的是如何唬騙魂之助,關於霜翼被老流氓本人「神隱」的局面。
思索著要以時空政府公務員的身分轉移牠饒富意味的目光,或是選擇自己不過是個湊巧經過的路人和新刀士打照面的情境——魂之助的聲音再次擊碎我的計畫步調。
「正好,剩下你們三個就全員到齊了。」


*   *


忐忑不安得跟隨著魂之助的身影、踏入客廳的頃刻間,視野便注意到所有刀士皆召集於此,不屬於刀帳系統上掛名的孩童付喪神們也在場。
相較起滿臉困惑、七嘴八舌討論著近年鮮少過來本丸的魂之助突然下令集合動機的刀士群,稱得上此處擁有政府給予最高權限的黃褐色妖狐反倒是興高采烈地鼓掌示意人們禁聲。
「嗯,很好,看來全部的人都到了。仔細一想我挺久沒來了,加入的刀劍男士數量比先前又增加不少,可見經歷多年失蹤後的審神者儘管在去年五月中得以復職,依然不減當初那股勤勞尋刀的衝勁,真是件喜事。」
「對了,我似乎沒看見審神者呢,她人在哪?」
「主人從今年年初開始,說她在那邊的工作繁忙變故而無法時常現身,偶爾會透過代理主人轉託通訊回來……」
「嘿,那可真是奇了。」撞見牠的語尾飄揚之際,卻令我的心跳驟停。「時至今日,我還是能夠從政府的專屬系統介面看到她登入的電子紀錄呢。」


暗嚷不妙的自己忍不住緊抓身上的銀白色系狩衣,決定試著引起眾人恐慌和憤怒之前以半真半假的話術混過去。「可能是霜翼原本想要抽空回來看看幾眼,她那邊的待辦事項卻出乎預料得接踵而來才會這樣吧。」
「啊,的確會像主人的作風……」
「畢竟她在一月中在大家面前正式宣布過,也將審神者的職務暫時委託給代理主人。」
「可是有這麼忙碌嗎……連小憩一晚的餘裕都沒有……」
雖然還是有些夾雜不解的言語混雜在內,不過至少有七成以上的刀士附和我得給予贊同,多少能打消魂之助的猜疑吧。
下一秒,我發現牠的交點緩緩飄往我左手方面露幾分敵意卻竭力保持緘默的某個天下五劍之際,視網膜隱約捕捉到牠的右前肢底下浮現微弱的潔白光芒逐漸勾勒出被遮蓋的圓弧狀圖騰。
——糟了,那是施展妖術的手勢。


馬上轉望左側的自己隨即被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與碩大的嗆喉煙霧壟罩,毫無徵兆的小範圍爆破確實影響眾人的關注度,而聚精會神地觀望爆炸處的目標安危。
待煙霧逐漸散去——保持跪坐且面露不悅的老流氓仍處變不驚,然而肉眼便清晰可見他的身姿彷彿產生奇怪的電子雜訊得不時穿插奇怪的光線折射,周遭開始竄出細微的沙沙聲。
「實際上,審神者是被三日月宗近『神隱』了吧?如同九年前般。」


*   *


「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三日月是有實體的幻影?」
「代理主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可又是為何主人要用那邊工作加班的名目騙我們?」
「不,不對,這麼一來,關於當時要求主人必須定期保持聯繫和現身,她卻含糊其辭得無法出言保證的疑問就說得通了——絕對是三日月吩咐她採用這個合乎情理的藉口吧。」
「但,二月底主人還有回來本丸長達一週,又是怎麼回事?照理而言『神隱』的傳聞是會徹底抹消對象的存在不是嗎?」
「無論是九年前年中的初次『神隱』,還是八年前年初的第二次『神隱』,主人和三日月的確有現身過幾天卻很快消失的紀錄……」
實在太糟了,眾多刀士的心思果然被魂之助引導成牠預想的情勢,更何況我沒料想過魂之助會直接了當地在全員面前揭穿審神者數日消失的真相。
正當我絞盡腦汁得思索著如何安撫人心惶惶甚至窮追不捨質問自己的刀士們,耳畔隨即傳來下個噩耗。
「你們還真是寬宏大量,讓暗墮化的刀劍男士留在審神者的身旁快滿一年呢。」


*  *


「慢、慢著,魂之助,你剛才說什麼?」
「哦呀,原來你們所有人都在狀況外?莫非三日月宗近沒有親口提過——他在審神者長年失蹤的當日深夜暗墮化了嗎?」
「雖然不清楚審神者是否知情,但毫無相關知識的她本來就是極其普通的人類,只擁有時空政府給予最基本的審神者權限之外沒有所謂的戰鬥能力,性格思維又天然單純到猶如孩童,因此先另當別論。」
「但是你們身為守護歷史和守護這座本丸主人的刀劍男士們,有義務明瞭若有心懷不軌的暗墮化刀士伴隨在審神者周圍這件事,不是嗎?」
「更何況,眼見三日月宗近對審神者發動『神隱』多次,難保他不會因靈力產生汙穢影響他的思維,進而浮現危害的念頭、朝向毫無寸鐵的審神者,所以現在的情勢不同以往了。」
該死,這才是牠真正的目的!
牠想要藉由曝光老流氓和霜翼設法掩埋的真相,讓外頭流傳「神隱」的種種負面傳聞助燃全員原先渲染的惶恐和憤怒,並且有心利用老流氓本人的不在場證明、藉由大眾輿論的施壓下強迫對他實行時空政府指定的「驅邪」——實際上是對他本體刀刃的「芯」和長年與審神者共鳴的靈魂之「核」 進入格式化流程——得以徹底根除未來可能和時空政府裏部作對的隱患。
儘管我想要嘗試制止,然而大夥們對於審神者多日失蹤的真相、老流氓的暗墮化卻從未坦誠公佈、對審神者神隱的累犯紀錄……等等諸多事蹟疊加而憤氣填膺,不但鼓吹著自己必須立刻著手編組審神者搜索隊,甚至開始湧現支持魂之助對老流氓施予「驅邪」的氛圍,使得我難以一時成功轉換整體的話題風向。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既不能在魂之助面前明目張膽地告訴大家關於老流氓第四次「神隱」的用意,也無法拍胸脯斷言霜翼的所在之處,卻也不能眼睜睜讓眾人的怒火被魂之助操控,使老流氓遭受「驅邪」名義的陰險手段。


我有強烈的預感,一旦老流氓被強迫施行、永遠喪失這世界跟她邂逅之後的相處時光——牠們精心培育且等候多年的佳餚特質,會立刻呈現在霜翼的魂魄身上得以進行完美收割、對這座本丸的刀劍男士施予格式化流程並將這世界線的設定回歸初始,轉頭尋覓下一個獵物的人類而指名新任審神者。


絕對不能演變成這樣!無論是對霜翼,抑或是老流氓,甚至是綜觀這個世界線的眾多刀士——唯一知曉內幕的我必須盡全力迴避這個最差的結局!
現階段而言,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宛轉頹劣的局勢?


「此事攸關重大,我認為最終該由這座本丸的主人——審神者本身進行定奪,能否請您再寬恕一段時限呢?我相信三日月絕對會帶主人歸來的。」


*  *


詫異的目光投向語出驚人的刀士,撞見他以懇求的姿態往魂之助扶首跪拜。或許是驚訝有人會替前科累累的老流氓爭取諒解,也大概是錯愕聲源竟然是各方面最敵視他的三条派狐狸太刀——眾人的矚目焦點隨即凝視刀士和白面紅紋的金黃妖狐之間。
「哦?我以為你會是最贊成這提案的人選之一呢,小狐丸。不過,你為何信誓旦旦得認為他們兩人會回歸此處?」
「倘若三日月宗近想對主人不利,他何須拖延到今年才動手?早就在去年主人復職的短短數個月便行動了,而且——您方才提及過,主人時、至、今、日依然有進行這世界的登入操作,代表現在她安然無恙。」
「希望您給予一段期限,等候三日月宗近帶領主人返程這座專屬於她的本丸,若下個月底,也就是主人的十周年審神者上任紀念日之前尚未現身,再允許刀劍男士的我們擁有前往各地歷史時間線的戰場地圖權限、尋覓主人的蹤跡。」
「這提案聽上去也是挺有意思的,那麼,如果只有三日月回歸、審神者失去下落的話呢?」
「到時候,無論是您要對他進行何種懲處,或是所謂的『驅邪』儀式,我會無條件支持的,不……即使沒有對他有任何處置,我也會專程手刃那傢伙的。」小狐丸悠悠地抬起頭,隱約憶起當年某段回憶的口吻變得充滿怨念。
「——如同當年,我親手將他的未成形刀鞘丟進鍛造室的火爐般。」


*  *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三日月,近期擇日帶主人回來、好好向大夥兒解釋吧。


「……」
閱覽完畢以自身的邪門法術在天下五劍友人們的腦海內構築形成的通訊管道,佇立於深山野林的自己先是甩動殘留在本體刀刃的黑褐色黏液,聲帶同時溜出一陣冷笑。
「原來如此,大概是對於我設置的陷阱和隱蔽座標的防範妖術感到棘手跟厭煩,乾脆請君入甕、讓爺孫倆待在眼線下的本丸更方便省事,也慫恿眾人對我施予曾經自己逃過一劫的『格式化』流程……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精。」


「不過……嗯,待她今日結束那邊的工作,也是時候帶小孫女回本丸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