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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巖]浪人與傘 5



接著，兩人又重新踏上找尋下一個村莊的道路。白天的時候，繼國巖勝就會躲在雨傘裡，而一到晚上，緣壹就會放自家兄長出來透透氣，順便抒發累積滿身的怨氣。

大部分的時間，緣壹還是會盡量避免處在人多的地方，畢竟巖勝一日為鬼，就算他守在身邊，還是改變不了鬼自有的習性，甚至還有可能潛藏著狂性，所以只有在需要解決生活必需之時，才會走入人群。

自上次巖勝吃壞肚子後，緣壹總會帶他到路邊吃些人類的食物，只不過常常因為食不知味，幾口之後就再也沒有食慾。後來拿出雜貨鋪送的代餐，也被巖勝狠狠地拒絕。

緣壹知道，再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他希望自家兄長回歸正常的人之道，即便過程可能會經歷痛苦，但絕不是這種變相的自我折磨。

「年輕人，可以賞口飯吃嗎？」

眼看前方一名伸著手乞求的老者，全身上下衣衫襤褸，挺不起的身形，緣壹沒有多想，便從身上拿出一些錢給了對方。

巖勝跟在緣壹的身後見狀，忍不住哼聲道：「你這一路上要管我的閒事，還得獵殺作惡的鬼，連被盜賊搶劫的人你也要救，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

看著老者拿到錢後略顯精神的背影，緣壹沒有反駁，只是逕自向前走。

「人類壞得很，可不比鬼差。」繼國巖勝悻悻然地冷笑，又道：「你肯定被騙了，蠢蛋。」

緣壹忽然回頭看向巖勝，淡淡一笑道：「也許吧。但別人騙不騙我，是他的事。兄長曾經教過我的，我有沒有做到，是我的事。」

身為一名武士，除了追求至高無上的劍術，最重要的是在那片純淨無瑕的丹心裡，是否具有絕對守護的精神。

小時候的緣壹從沒想過將來長大是否做不做的成一名足以為家族爭光的武士，後來的他，只是想和兄長一樣而已。只要他手裡握著刀，逐漸強大起來，他就能保護真心待他的兄長。

巖勝一聽，心中不禁一震。他不禁想起數天前緣壹對他毫無隱藏的告白，令他詫異了好久，卻也十分困惑。

他一時之間忘記追問對方究竟是什麼意思，自然也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即便他與緣壹曾經親兄弟一場，手足之情至深至真，但如今都已成往事。後來的繼國兄弟，有的只有爭執、嫉恨，最終分道揚鑣。

殊不知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他此番會因為這個弟弟而落到這般田地。

雖然巖勝此刻還是有諸多不滿，但比起其他，那句不明所以的喜歡，才是真正亂了他所有步調的始作俑者。


偏離了村莊，人煙也越漸稀少。

夜晚的郊外十分寧靜，靜到兩人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
經過這十幾天漫無目的的找尋，至今仍舊一無所獲，然而緣壹卻沒有因為屢次的失望而停止前行。
巖勝卻不懂，他不懂緣壹費盡心力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打算找到什麼時候？」巖勝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問道：「那個臭小孩只說了一句往西走，你就這樣每個村莊每個村莊找？」

緣壹依舊自顧自地走著，沒有回應巖勝的問話。

「你最好趕快回答我，從小就這樣，一遇到不想回應的問題就裝啞巴，不說別人還以為你不擅言詞呢。」前方之人意料中的毫無反應，巖勝又繼續道：「怎麼，你也有逃避的事情？你連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說？」

激將法通常對自己是屢試不爽，但對緣壹卻不一定行得通，巖勝肚子又餓心情又煩，看來他又要再一次敗在自己的倔強之下。不料緣壹這才終於停下腳步， 回過身望向自己。

「如果兄長一直是鬼的身份，將來打算做什麼？」

巖勝想也沒想，直接脫口道：「做什麼？當然是打敗你。縱使我現在打不贏你，但是我不老不死，有無窮無盡的時間，總有一天一定會勝過你。」

「那我也只是輸給時間，並不是輸給兄長。」緣壹淡淡地道。

「你⋯⋯」這話讓巖勝瞬間愕然。

緣壹知道踩到對方痛處，卻沒有乘勝追擊，過了許久之後，才又問道：「那勝了我之後，然後呢？」

「⋯⋯」

巖勝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當年無慘告訴他，只要成為鬼之領袖身邊最強大有力的存在，將所有有能力的鬼組織起來對抗鬼殺隊，只要消滅所有的人類，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緣壹卻道：「我見過無數的鬼，他們無法活在陽光底下，一舉一動都受制於無慘，過著壓抑、束縛，卻沒有止盡的日子，這難道是兄長想要的嗎？」

「你給我閉嘴，不要再說了。」巖勝怒目而視，心中既惱怒又不禁暗暗自嘲，眼前這人平時不說話，一讓他說話就一句一句厲害得很。

「反正人的生命有限，若我無法完成，兄長依然可以繼續做你的鬼。」緣壹說完轉身繼續前行，隨後又低聲補了一句：「當然，再也不會有人阻擋你。」

「緣壹⋯⋯」

見對方有些落寞的神情，巖勝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居然自我質疑了一下，然而緣壹並沒有理會，只是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巖勝忽然無力地想要嘆氣，想想嘆氣只有人會做，他身為一個兇惡又厲害的鬼，怎麼可能會嘆氣？八成是太餓了⋯⋯

就在他思考著自己下一餐該怎麼著落之時，緣壹忽然出聲喝止道：「兄長，不要再上前了。」

巖勝一聽，猛一抬頭，神色丕變。

前方地面上有幾具倒臥在血泊之中的屍體，屍體身上盡是刀傷，極像是盜賊搶劫而遭殺生之禍。

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在四周空氣，巖勝此刻正克制著極餓的狀態，一時間卻再也壓抑不住，狂性頓時爆發而出，原本和緣壹極似的一張臉，因為痛苦扭曲而不復存在，逐漸猙獰地變回一張長著六隻眼睛的臉。

緣壹見到巖勝整個人變得陰森恐怖，知道是久未進食，一見到獵物便失去了理智，立即拔出腰間的刀試圖阻擋。

「緣壹，走開！」

緣壹神色一凜，看來項鍊的效果還在，所以巖勝無法這麼輕易地向對方發動攻擊。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周圍忽然出現了數名打扮看著就像盜賊的人，手裡持著刀，嘴角上揚，彷彿看到獵物一般。

「大哥，這兩個人看起來怪怪的。」一旁有人小聲提醒。

「怕什麼，有錢就好，剛剛大家不是搶得很開心嗎？」帶頭的人邊肆無忌憚地笑道。

話說得很大聲，緣壹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他眉間一皺，問向帶頭之人：「所以這些人是你們殺的？」

帶頭之人自然大方承認：「不用擔心，只要你們乖乖拿出錢財，我保證死狀不會比他們難看。」

「兄長，你若真的克制不了自己的話，這些人⋯⋯我就不阻止你了。」

緣壹話一說完，便迅速地把刀收回鞘中，快步繞到巖勝身後。

眾盜賊一臉躍躍欲試的囂張模樣一看到巖勝的臉，表情瞬間罩上一層驚恐，接著紛紛尖叫起來。

「鬼啊——」